六十、洞彻之瞳 (一)

盛明二人在抢着“升天猴”,一个偏要射,一个就力阻。

这时旁边的昏霾里突然传出一声极为沉重的闷吼声,两人忙去看,只见空中两团绿光即闪即逝,两人顿时惊得呆住了。

这两团绿光足有绿苹果大小,虽然二人被低吼声吸引转头看见,而且只是在灰蒙中看清了一霎,而后光亮就像转向一般消失了,但他们还是看得甚是真切。

盛思蕊马上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右手一扬,亮出拳甲,默运真气,贯于右掌。

不出意料,拳甲依旧毫无反应。但不知是因为环境过于灰暗还是怎的,总觉得拳甲上的石片亮了一些。

盛思蕊又挥舞了半天拳头,见还是没反应,只得悻悻地放下手。

明墉道:“思蕊,别急!我看对方倒是没什么恶意!”

“这吼声绿光一出,不是妖魔鬼怪就要现身还有什么?”盛思蕊紧盯着绿光消失的方向,左手已摸出匕首。

“咱们想想,在这样我们目不能视的环境里,对面若要袭击我们,不早就乘虚下手了!冷不防扑过来,咱们不早中招了?”明墉答道。

“你说的那是人!那是狡猾的歹人会攻我们不备!要是对面只是个妖兽呢?”盛思蕊驳道,“我知道一些凶猛的野兽可都是先吼叫再动手的!”

“不过咱们想,如果真是个妖兽,那两团绿光就是兽眼,那从位置和大小看,这妖兽得多大个儿?”

“别说多大了!自打见过大个儿后,我对这北境边塞能出什么大家伙已经不奇怪了!蚰蜒都能长那么大,何况别的?”

盛思蕊依旧保持着十万分的警惕,可是面前却又是沉若死水。

“思蕊你说……”明墉突然问道,“那声低吼是不是故意在提醒我们?还有那一闪而逝的绿光?”

“提醒什么?”盛思蕊不解。

“就是对方见我们在通道里完全迷失了,彻底找不到路了,提示我们怎么走?”

“提示?”盛思蕊轻嗤一声,“你当是驯养好的领路犬啊?被主人指派来带我们出去……”

她说到这儿突然顿住了,疑惑道:“你说这里有人?他看我们迷路让驯养的动物来带我们走出去?”

“有没有这可能?而且这低吼绿光出现得也太赶时候了?”

盛思蕊想想,试探着问道:“你是说像聂小倩和宁采臣!兰若寺外小倩引路搭救宁采臣出去……”

明墉忙不迭道:“对对对!就是那段!要我看小倩采臣的故事一点儿都不输给民间传承的四大爱情故事,当真是**气回肠啊!……哎哟!”

他腿上中了盛思蕊一脚,就见她咬着牙道:“还**气回肠?是你花花肠子太多了吧?还是你聊斋看多了?再不就是你也羡慕着艳鬼搭救书生的桥段?瞧你那不学无术的样子,也指望着艳鬼来搭救?”

明墉见盛思蕊突然发怒,知道自己这话题是引错了,忙着求饶。

谁知盛思蕊还是怒气未消道:“就知道你们这些男的靠不住!得陇望蜀的本性是谁都不缺!盯着碗里望着锅里的本事是各个具备!见了漂亮的都要叫妹妹!人家不理就涎着脸缠着!每日里想的是不是都是‘妹妹群里翻飞,乱花丛中迷醉’?见不到了也要硬想一个,连有些姿色的女鬼都不放过!我说写《聊斋》的曹雪芹是不是眼睛里除了妹妹就没有别的了?十足的下流胚老色鬼一个!”

“《聊斋》是蒲松龄写的,曹雪芹写的是《红楼》!”明墉弱弱地纠正道。

“那个老流氓更坏!除了女人堆他心里还有点别的没?总之都是一路货色!还有那施耐庵,女人在他眼里不是**娃就是**,这种人就该他一辈子讨不到老婆,断子绝孙!还有吴承恩,女人在他眼里都是什么?妖怪!不是妖怪也是花痴!这都是什么烂男人呀?竟然写的书还被追捧?足见你们男人心里都是多么龌龊,多么污秽不堪!”

盛思蕊被刺激到了,完全忘了眼前看不见的隐患,开始一路义愤填膺地数落下去。颇有全天下男人俱是败类,为天下女人鸣冤不值的架势。

明墉一听盛思蕊激怒之下顺嘴就把四大名著及作者狠狠批驳一遍,激扬的架势不下戏文中的任何巾帼英雄。他心知理亏,自己好死不死提女鬼干什么,以前只知道她怕鬼,可没承想一提女鬼反应这么大!再一转念也明白了,这是对师兄秦潇移情别恋的恨意未消啊!正好借此当口一股脑发泄出来。

他一边垂头听着,一边想着:思蕊呀,思蕊,你和你师兄不过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那只是你心里一厢情愿给自己的暗示罢了!你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人家又怎么能算负你?

其实盛思蕊这种心态在很多怀春少女的心中都有,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干吗就不能一直白头到老?

殊不知男人本就是外向动物,自古赋予的狩猎天性使得他们大多不会安分家中,也不会拘泥于小小井沿之下。就算是清朝那般固化的社会形态下,大多数人都没办法去看看一村一城外面的世界,可是本性的心并没有安分。如此囚禁人身的社会形态却禁锢不了男人的旖旎幻想,而又由于阶级固化如钢筋水泥一般难以打破,是以幻想也就多围着女人打转。

明清两朝是传记小说的盛行时期,而流传最广的除了公认笔法还算干净的四大名著外,就属各类艳情小说最受欢迎。而每朝每代对这类能让行尸走肉一般生活的人们看到希望、产生幻想的小说都保持封杀禁止的态度。很简单,只有每日生活在惊恐中的愚民才更好统治,更容易受制于皇权。

可民间的智慧却是无穷的,私印手抄无所不用,这类小说却是在民间长盛不衰。

“还有那孟子说的什么乞丐二妻,都要要饭过日了,还要标配两个妻子,这是什么混蛋写的什么混蛋逻辑!就这样也配称为圣人?我呸!”

明墉一听盛思蕊已经直追回东周列国时代了,再往前数三皇五帝也不会放过,忙想着打圆场。

“再说武王伐纣,明明纣王无道民倒悬是他自己残暴无度,却偏偏把祸根栽到一个女人妲己的身上!纣王有那么多后宫嫔妃,哪个不是千挑万选的美人,怎会专宠妲己一个?就算是那纣王也太过白痴了!怎么不知老者比少年骨密这种简单道理,还要听信挑拨砍腿查看?种种这些行为要是真的,那纣王不仅凶暴还是个白痴,那一帮子男人文武群臣就这样听之任之?纣王他爹就传位给这样的人来祸害百姓?那要说坏也是一帮子男人在铆着劲暗中使坏!华夏历史每到有无道君王丢了江山,就要把黑锅扣到个女人身上!周幽王无信就要怨褒姒,楚怀王糊涂就要怪郑袖,项羽心软就是虞姬的错,唐明皇虚华都要赖杨玉环,宋徽宗放纵全因为李师师!就连说不清吴三桂和李自成谁断送了汉人的江山,最后都要栽赃给陈圆圆!那些个写史写书的无一例外都最后将罪责安放在女人头上!可几千年来,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庸,男人在前面做的事她们又哪里管得了!要我看那些著史的统统都是男人皇帝的走狗!写小说的各个都是男人意**的代表!英语把历史叫做‘history’,那可就**裸地说了,历史就是‘his’男人讲的‘story’故事!对女人来说可不是想怎么抹黑就怎么抹黑!”

明墉见盛思蕊越说越激动,直接上升到了对腐朽恶毒男权社会的批判,当真是振聋发聩,闻者汗颜。他心知这个篓子捅得可够大,司马迁在墓里都要蹦起来骂他怎么招惹了这么个疯丫头发飙!

明墉心里琢磨了好一会儿,见盛思蕊也有些说得累了,这才小心平缓地道:“思蕊你消消气!可别激动气坏了身子!都是我说错话,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见盛思蕊余怒未消,心想着得另辟蹊径,于是小心道:“要我说,男人中也有好的!”

盛思蕊俏目一瞪道:“是谁?”

“就是我李叔,李白安大侠呀!你看他为了婶婶心月可是荣华富贵全抛诸脑后,什么名利功业全不在眼里,他可算是好的?”

盛思蕊一听提到义父,叹道:“义父当然是重情重义的好男人表率了!”

“还有几个,比如你的几位师父,那也都是响当当的好男儿!”

“那还用说,为了义气不远数千里深入险境,这份情义岂是一般人比得了的!”

“其实除了他们还有一个!”

“是谁?你不会是说……”盛思蕊似乎已经猜到了。

“没错!就是区区在下我!”明墉突然胸口一拔,凛然道。

“大言不惭!就你?”盛思蕊还在为之前艳鬼之说耿耿于怀。

“我虽不及李大侠侠义,不及钱先生博学,不及徐师父勇武,不及晋师父谨慎,但我有对你的一片真心,别无他顾!”明墉坦然道。

“哼!谁信?那你还提什么聂小倩什么的?”盛思蕊嘟起嘴。

“思蕊!那不过是就事论事,顺嘴说了!是我的错,口不择言,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明墉哀求。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盛思蕊扭脸不看他。

“我发过誓的!你忘了?那好,我再发毒誓,若我此生对思蕊你有二心,就让我不得……”

盛思蕊马上阻止道:“行啦!别要死要活的!也不嫌晦气!”

“那就是不生我气了?”

“生你的气我牙疼!才犯不上为你个小贼气疼自己呢?”盛思蕊撇嘴道。

“我就说,思蕊最是蕙质兰心、通情达理了!”

“告诉你!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能哄我开心!”

“那你的意思?”

“看你的表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经不起时间考验的人多了,只是不知你是不是下一个!”

明墉被盛思蕊撇嘴扭头的乖张模样看得痴了,只是在那里一边发晕一边点头。

他觉得在这迷茫的空间里,二人相隔不过三尺,中间却是被他心中狂涌出的浓情蜜意填满。

盛思蕊气稍微顺了,这才想起二人之前要干什么,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明墉也回过神来,暗想:小姑奶奶,这都过去好一阵了,你都把从古至今的男人骂了个遍,现在才想起来正事儿?

不过他口上道:“虽然我还记得那绿光的方向,可是这空间要是多层移动的,现在还真不知道能不能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