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只见左手边的大旗是杏黄色，上绣斗大的“霍”字。
右手边的大旗是玄黑色，同样用斗大的字绣着“李”字。
汉初的文字已经由篆书向隶书演化，所以这两个字三人都认得。
这大旗一般都是树在军营里的，可不知为何这里却被放到了帐内。
再看帐中案前，有两把狼皮罩着的大椅，当然按他们的眼光，这勉强算是椅子，确切地说是有点靠背的石墩子，椅上坐着二人。
上首位一人看起来年纪轻轻，还颇有书生气质。一身铁甲穿在他身上显不出阳刚，倒有些不伦不类。
而下首位坐着个中年的将军，虎气眈眈，显得杀气十足。
上首位那位先开了口：“果不出本司马所料，匈奴还是从井里潜来了细作！”
不用问了，这就是赵司马。
下首位将军哼道：“司马大人倒是远见哪！提前一年就设伏了！”
赵司马好像没听出施军侯的讽刺一般，继续道：“下面三人，你们是奉命进来投毒呢？还是暗算？看来匈奴气数已尽，竟然派了三个这么嫩的，还有个女的？你们从实招来，本司马保你们不受皮肉之苦！”
后面的军士齐声道：“快说，快说！”
这猛地一喊，倒是把三人都惊了一下。
明墉以前听传西汉初年治军严谨，尤其武帝尚武时期，更是军容整肃，看起来是真的。
莫沁然不慌不忙答道：“我看司马大人也是个读书人，必通情达理！而这位军侯大人悍勇之气溢于言表，定是员虎将！不知二位怎么就觉得我们兄妹三人是细作的？”
莫沁然这马屁拍得恰到好处，哄得二人开心，所以赵司马言语就缓和了不少道：“你这小女子倒是能言善语的，那好，你说说你们是哪里来的？”
这问题极难解答，说是两千多年后大清来的，不被当场杖毙才怪！
可莫沁然却是不慌不忙道：“两位将军现在只要知道我们是大汉子孙便好！至于详情，因为过于离奇，等我容后再说。”
她说的没错，中华民族以汉族为正传，说的都是汉语，写的都是汉字，怎么不是大汉子孙了？
赵司马是个文人，显然在这里很久没听过有人这样斯文地讲话了。
他语气和缓不少道：“那小姑娘你想说什么？”
“正因为我们的历程过于离奇，所以乍一说难免二位将军不相信！”莫沁然和缓道。
那二人互使眼色，等着她接着说。
“但我相信二位将军和士兵们肯定也经历了极为离奇的事，对不对？”
那二人再次对望了一眼，接着狐疑地看着莫沁然。
“我相信，我们的离奇还能说得明白，因为我们知道了始末。但将士们经历的离奇可能就说不明白了，大家还都如在雾里。”
赵司马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这个问题我们暂时放在一边，不如我先说说二位将军的顶头上司，李广将军和霍去病将军率军抗击匈奴的事如何？”
赵司马来了兴趣：“你这小姑娘还能知道这么多？”
要知道汉朝时女性地位很高，要不像个小女孩跟将军这样说话，那不是犯了大不敬？
莫沁然道：“我不仅知道这么多，还知道二位都不知道的！不知将军们可容小女子慢慢说来？”
赵司马毕竟文人出身，对这些极感兴趣。他当即就命手下端了个石墩子让莫沁然坐下，而那两位当然还只能在下面跪着。
莫沁然又叫了口水喝，这才娓娓道来。而果不其然的是，那两位将军是越听越惊讶，最后嘴都合不上了。
中华征伐匈奴的历史是来源已久，可以追溯到周朝甚至更早。最初的长城烽火台，就是为了防范匈奴而造的。
而到了西汉时期，对匈奴的战争才进入了白热化阶段，也就是在汉武帝时期，汉人才终于将匈奴远远驱逐到漠北之外，轻易不敢再犯边境。
长期的对匈战争中，涌现了不少杰出的将领，但其中名垂后世的有三位，分别是李广、卫青和霍去病。
因为这三人在后世历史的记载上有些龃龉，而且说不清理还乱。所以莫沁然见这帐中只有李字和霍字旗，为免帐中军士激愤，就略过了卫青，专说其他两位。
关于李广的故事在后世都流传不少，出名的李广射虎、飞将遁逃等。
除了是位后无来者的箭神外，李广还是杰出的军事家。
在长期与匈奴的对抗中，他用兵如神，屡破匈奴大军，并将漠北的平安边境确立在了内蒙宁城一带，并在此长期驻守下去，致使匈奴兵此后都不敢来犯。
据载李广为人清正廉洁、谦虚平和，对兵卒宽缓不苛，常与士兵同甘共苦，还把俸禄分给穷苦之人。后世司马迁评价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就连敌手都尊称他为“飞将军”。
而霍去病则是更具传奇性的少年神将。按照中国的亲戚关系谱，他可以被汉武帝叫作外甥。
此人十七岁初次征战，就敢率领八百骁骑深入敌后数百里，将匈奴兵杀得四散溃逃。
在两次河西之战中，霍去病再次大破匈奴，夺走匈奴祭天金人，直捣祁连山。
其实后世对李广、卫青、霍去病三人的比较争论都不少。
可在莫沁然看来，一个“飞将军”，一个“龙城飞将”，还有一个“少年战神”，根本就不用比较。都是当时也是名垂史册的杰出将领，都建立了不世的功业，都给予外敌以致命打击。
那三人孰优孰劣，孰强孰弱还重要吗？
再加上莫沁然看出，这里从将军到士卒似乎是分属李广和霍去病的。
作为当时名望最高的新老两位将军，他们的下属互相较劲儿也是平常之事。毕竟作为征战多年的士兵，谁不想跟随着自己的将军建功立业呢？
所以她很聪明地放弃了比较，排除了可能引起负面效果的人物。仅仅就从最后一次漠北大战开始讲起，再从中穿插着二人的生平事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