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小偷,哪能随心所欲

身为小偷,最害怕什么?

显而易见,答案当然是:最害怕被抓现行。

所以小偷总喜欢在人流密集的开放型场所行窃,这样既容易下手,又方便逃脱。

王三喜躲在国际大巴站公共厕所的单间里清点赃物。这是他半个小时前在公交车上的收获。利用公交车狭小拥挤的特点,假装着急下车,一边喊着“让一下”,一边往车后门挤去。这时候,善良的乘客都会竭尽全力地给下车者挪出空间,并因此疏于保管随身财物。身为小偷的王三喜正是用这种伎俩,频频得手,并趁机下车溜之大吉的。

火车站、公交汽车站和国际大巴车站这三个地方,是王三喜扒窃模式中的“三点一线”,而国际大巴车站往往是他最后收工的地方。

为什么选择国际大巴车站作为行窃场所呢?不仅是因为国际大巴车站和火车站一样,人员繁杂,极易下手;更重要的是,大巴站安检远没有机场安检严格,所以坐大巴车出境的人中有很大一部分都揣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走私或者偷渡。这种人如果被偷的话,通常都不敢声张,更不敢报警。所以,王三喜在火车站和公交车上偷完后,每次都要来这里溜上一圈,才算正式结束一天的工作,可以安心下班

回家了。

今天天色一直不好,乌云密布,似乎大雨马上就要倾盆。王三喜本来打算提前收工回家的,可当他躲在厕所单间拿出偷窃的赃物进行清点时,业绩的压力突然让他萌生了加班的念头。

一块手表,三部手机。

手表,是从一个中年男子的手腕上撸下来的。撸之前,王三喜是看清了表盘上“江诗丹顿”的商标的,可在清点赃物时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块假表。

想想也是,戴着江诗丹顿的手表,谁还会来挤公交车呢?

唉,任何行业都有陷阱,而小偷这一行最大的陷阱莫过于山寨货和假货,谁让自己碰上了呢,只能自认倒霉。

王三喜苦笑了两声,开始清点偷窃的手机。

偷手机和偷手表不同,手表戴在外面,可以认准了偷。而手机则是要摸兜或者摸包,行窃者眼看不见,单靠一只手来摸,摸着贵的还是便宜的,全靠老天赏赐。

显然,今儿老天忙着酿雨,没顾上赏赐。

三部手机,第一部是联想手机,感觉是失主充话费送的,连价格都没法预估。

王三喜狠狠地骂了一句,便把希望放在后面两部手机上。

第二部手机拿出来时,是背面朝上。哇!iPhone 6,品牌不错,能卖不少钱吧!

王三喜迫不及待地把手机翻到正面,这不翻不要紧,一翻心都寒了。品相几成新已经没法估计了,手机屏裂碎得跟经历了大地震似的,被人用三四条透明胶布七拼八凑地黏贴起来。不仅如此,手机home键居然还没了,变成了一个洞!估计是自己偷的时候,不小心抠掉了吧!

王三喜重重地叹了口气,心想:“如果把手机屏换新,再把home键修好,所需花费估计还不抵这破手机的卖价呢。”

如今,就剩最后一部手机了,今天一天的收获全靠它了,应该会天无绝人之路吧!

王三喜先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对着天拜了拜,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去掏那第三部手机。

啥?直板手机?诺基亚?现在还有这个牌子的手机吗?

王三喜拿在手里,愣了半晌,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用手掂了掂,还挺沉。不过,这手机,网店会收吗?

王三喜心中疑惑,忍不住给他经常合作的手机网店打电话咨询,结果得到的答案是:“你神经病吧!现在谁还用诺基亚手机?扔地上都没人捡!”

也许是职业生涯第一次遭受如此重创,挂断电话后,王三喜感到非常郁闷。

说实话,相对于其他犯罪行业,小偷已属自由职业范畴——工作时间不固定,工作地点不固定,甚至就连劳动的回报收益都不固定。

有时候运气好,随便摸两个包,就有千儿八百的收入,那样自然可以早早收工。可像今天这种情况,偷了一天,居然没有一样东西能销赃卖钱,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会心有不甘。

所以,当王三喜从公共厕所走出来时,他已经放弃了收工回家的念头。他透过车站大厅的落地窗朝外看去,阴沉的天空依然乌云密布,暴雨仿佛呼之欲来。

必须要在下雨前再干一票,不然今天就徒劳无功了。

王三喜心里这样想着,一双贼眼环视四周,很快,一个目标进入他的视线。

那是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她独自站在大厅中央,在她面前有两个行李箱。很显然,老太太是和自己的老伴或儿女出行旅游的,而她的旅伴很可能去咨询发车事宜了,所以留她独自在原地看守行李。

王三喜特别注意到,老太太的穿着打扮都是名牌,尤其是脖子上戴的翡翠挂坠,看上去更是价值不菲。

再挑挑吗?

不挑了!

可是,老人的防盗意识都很强。

老人的防盗意识固然很强,但他们的记忆力和表述能力却很差。

只要一击得手,迅速离开,那些失窃的老人往往会因为惊慌失措而记忆混乱,甚至表述不清被偷的过程。

老太太的旅伴还没回来,现在无疑就是行窃的最佳时机。

一念至此,不及多想。王三喜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太阳帽戴上,并刻意压低帽檐。不仅如此,他还戴上了墨镜,用来遮挡自己的容貌。他一边压着帽檐一边快步朝那个老太太走去。他从身后接近老太太,并刻意碰倒了她身前的箱子。

老太太的注意力完全被倒地的箱子吸引过去,并且下意识地弯腰扶箱。也就在这一刻,王三喜轻撞了下老太太。

“哎呀,年轻人,看着点路!”

“对不起!对不起!”王三喜头也不回,只顾埋头前行,而原本戴在老太太脖子上的翡翠挂坠此时已落入他手中。

王三喜心里明白,那种戴了几十年的首饰突然被人摘掉,佩戴者很快就会察觉,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钻进了公共厕所的单间。他将墨镜和帽子都摘掉,塞进背包里,还将身上的T恤衫脱下来反穿。是的,像这种双面T恤衫,是犯罪分子逃脱时的必备之物。

果然,王三喜变身完毕,重新从公共厕所出来,看见那个失窃的老太太如他所料,正一脸焦急地在跟车站警察描述失窃过程。在老太太旁边的是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应该是她的女儿,正在安慰着她。

王三喜面带冷笑,他闭着眼都能猜到,那个失窃的老太太会如何跟警察描述小偷的“形象”。戴着蓝色太阳帽,穿着黄色T恤衫等。哈哈哈,失主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些显著的特征信息都是小偷故意留下的。

王三喜这样想着,略有些沾沾自喜,便不由自主地朝老太太那边瞄了两眼。偷完后,不着急离开,站在远处偷看失主和警方被自己留下的错误信息所误导,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

可就在王三喜成就感即将得到巨大满足时,他忽然看到老太太的女儿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在上面摁了几下。

几乎是同一时间,王三喜口袋里的那个翡翠挂坠发出了急促的鸣叫声。

什么情况?王三喜大惊失色,赶紧转身,一边快速朝外走,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翡翠挂坠查看情况。

是真翡翠没错啊,这玩意儿为什么还会响?

这时,王三喜才注意到,在翡翠外围镶嵌的金属托盘上,有一个红灯一闪一闪的,声音正是从这里发出的。

当王三喜看到这一幕时,脑海里忽然闪过一样与老年人息息相关的生活物品,接着他心里大喊了一声:“坏了,难道是……”

王三喜想到这里,赶紧把翡翠翻转过来。果然,在金属托盘上刻着一行小字:“老人小孩的福音,防走失GPS微型定位器。”

真是够了!偷来偷去,怎么偷了个防走失定位器?妈的,有钱人真会玩儿,把定位器安在老人每天戴的翡翠挂坠上!

王三喜心里骂着,赶紧关掉那个定位器的开关。即便如此,之前的鸣叫声已经引起了车站警察和遭窃老太太的注意,他们正循声朝这边赶过来,而老太太的女儿则似乎在通过手机寻找定位器的位置,并把手机交到了警察手中。

关掉了鸣叫声,他们还是可以通过手机定位寻找过来,这可怎么办啊?顺手将翡翠挂坠扔掉?警察朝这边过来,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容易引起警方的注意,如果现在这个时候扔掉,很容易暴露身份。

但是,不扔的话,警察很快就会通过定位找到自己,到那时,人赃并获,更是无处可逃。

怎么办?怎么办?就在这一瞬间,即将走投无路的王三喜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个女生好像正在拌嘴,还有一个男生在旁边不知所措。他忽然想到了扔掉翡翠挂坠、摆脱警察跟踪的办法,就立即快步上前,故意撞了那个男生一下。

果然如他所料,突如其来的冲撞使男生一个踉跄身体前倾,直接把面前的女生撞倒在地。那女生非但自己摔倒在地,就连脚下的行李箱一并带倒。接着,便听“呼啦”一声,行李箱盖弹开,里面的物品一下子散落出来。

王三喜注意到警察往这边瞄了一眼,随即又看向别处。而被冲撞的男生则一脸惊慌地伸手去拉那个倒地的女生。

不错!时机就是当下!趁大家都没注意的时候,王三喜突然弯腰,借着把散落的物品重新拾回行李箱之际,将那个翡翠挂坠偷偷塞进了女生的行李箱里。他怕被发现,还特意用衣物遮盖起来,并且赶紧合上行李箱盖。

这样一来,GPS的信号应该会被削弱到很小了吧?哼哼,就算最后警察追踪到了信号,他们找到的也只是那三个学生,而不是我!

王三喜一边寻思着,一边偏头偷瞄那个跟踪信号的警察。果然他的脸上现出一丝惊愕,本来朝这边逼近的步伐突然停住,站在原地,高举那个手机,似乎是在找信号。

王三喜见状,知道自己的计谋得逞,不由洋洋自得起来,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被撞女生的同学却纠缠不休。

先是要查看身份证,然后又索要手机号码。

“难道说,现在碰瓷已经低龄化了吗?”王三喜怀揣着这样的疑问,一边敷衍着那三个学生,一边偷瞄不远处的警察。

那警察丢失了GPS信号,但却并没就此罢休,只见他仰头看向四周的天花板。

王三喜一愣,顿时明白:“难道他是在寻找监控?”

果不其然,便见那警察掏出对讲机,似乎是在联系监控室调取监控视频。

不好,如果再继续跟这三个学生纠缠下去,可就真走不了了。王三喜正暗自忖度时,那个男生已经将手伸进了自己的口袋。

“啊!里面装的是我偷来的手机!”

在王三喜惊慌不已之际,那款诺基亚手机已被男生拿在手中。

显然,对方已把诺基亚手机当成了自己的手机。这样也好,即使记下了手机号码,也找不到我!

留完手机号和姓名的王三喜,头也不回地朝车站大厅的出站口走去。就在距离出站口还有十几米的时候,他无意中发现外面一直停靠在街边的特警巡逻车上忽然下来几名特警,他们一个个面色严峻,匆匆地朝这边走来。

王三喜愣了一下,刻意放缓脚步,静观其变。

只见那几名特警来到出站口,一个似乎是队长的警官走上前去,与门口的警员低头耳语了几句。与此同时,剩下的那几名特警则封锁了出站口,每一名从车站离开的乘客都要接受他们的开包检查。

王三喜见此情景,立刻明白出事了。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到那被偷的老太太和她女儿在警察的引导下,也正往出站口赶来。

王三喜赶紧蹲下,假装系鞋带。失主和警察与他擦肩而过,也并未察觉。再抬头时,王三喜见那三个人已经走到了出站口,就在那里守着。

王三喜不由心急如焚,心中暗暗道:“这可怎么办?虽然自己行窃之后乔装打扮了一番,但是换下的太阳帽和墨镜都放在背包里,出站口的特警一旦开包检查,那我之前所有的伪装不就被揭穿了吗?自己的小偷身份也立刻会被守在出站口的老太太发现。”

王三喜想到这里,立刻放弃了从出站口离开车站的念头,可是车站大厅又不能久留,原因很简单,刚才警察已经用对讲机通知监控室调查监控视频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小偷曾前往厕所换装的秘密,而自己这一头黄发实在太引人瞩目了!

可恶!王三喜狠狠瞪了一眼在出站口开箱检查的特警,心道:“他们分明是在搜捕某个穷凶极恶的罪犯,而我只是一个小偷,难道就要因此受到牵连落入法网吗?”

已是穷途末路的王三喜越想越不甘心,他目光忽然扫到发车口外面:一辆国际大巴车就停在路边,而之前那三名学生正拖着行李依次上车。

常在国际大巴站行窃的王三喜自然知道,那辆大巴车是属于旅行社的。近年来,出国自由行的旅客越来越多,于是旅行社特意开设了自由行方案,即包辆观光旅游大巴车,只负责旅客往返行程和住宿,至于到了当地的旅游线路,全由旅客自行安排。

所以,当王三喜看到那辆大巴车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先混进大巴车驶出这里,然后中途再找借口离开,无疑是他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找什么借口呢?比如忘带护照了,身份证掉了等,随便哪个都可以。

王三喜来不及多想,当即背着包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向那辆大巴车。

登上车的时候,司机和导游正在闲聊,王三喜低着头走进车厢,他看到那三名学生分别坐在第三排和第四排的座位上。王三喜不想跟他们再有任何接触,于是就直接坐在了第一排。

谁知,王三喜屁股刚一落座,原本在前面和司机闲聊的导游姑娘忽然凑过身来,警觉地问道:“小哥哥,你确定没上错车?”

王三喜咳嗽了一声,随机应变道:“唉,别提了,我也是要去岘港的,但我买票的那辆大巴车不开,就上你们这辆了。”

导游姑娘呵呵笑道:“我就说呢,感觉小哥哥不是我们这车的。但是,我们这是旅行社的车,不是大巴站的车,你不能随便上。”

“啊!那怎么办,我这儿有急事,必须按时赶到岘港,其他车又不开,只有你们这辆发车。”

导游姑娘道:“唉,你不想下车也行,那要把车钱补上。”

“唉,真悲催,我他娘的偷了一天,啥都没偷着,差点被抓不说,现在还要倒贴钱买车票!”王三喜在心里恨恨骂了一句,他透过车窗朝外张望:那警察和失窃老太太还守在出站口,特警也依旧在开箱检查。

“今天算我点儿背,认命了!”王三喜苦笑了一声,佯装拿包掏钱,“小姐姐,你说吧,补多少?”

导游姑娘笑了笑,昧着良心道:“瞧这破天气,我也不赚你的,就个成本钱,一千!”

“什么?一千?”

王三喜吐了吐舌头,正不知如何应付时,就听大巴司机开口说道:“郝美,别在这儿收钱,让大巴站的人看到,该给举报了,等今晚到了来乐客山庄再收!”

那个叫郝美的导游应声道:“哎呀,我知道啦,杨师傅。”说罢,冲王三喜眨眨眼睛,“小哥哥,今晚去你房间收车钱哦!”

王三喜同样也以眨眼回应,心里却想:“哼,收你个大头鬼,老子找到机会下车就溜了!”

好不容易总算蒙混过了车钱这一关,王三喜靠在椅背上长吁了一

口气。后来又陆陆续续上来几名乘客,似乎是人都到齐了。车门一关,司机杨师傅随即发动了车子。

头顶着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国际大巴车缓缓驶出车站。一直处于紧张状态的王三喜总算放松下来,就等趁大巴车停车之际溜走,就行啦。

王三喜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边环视四周打量同车的乘客。身为小偷,就这点不好,职业决定了你每时每刻都要处于工作状态。比如现在,偷了一天了,是不是该下班休息了?可是呢,你身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拎着价值几万元的行李箱,你怎能不心动,怎能不出手?

此时此刻,王三喜的内心十分躁动,因为他做梦也没有料到,在他身后的第二排,那个一副杀马特造型的吉他手旁边,居然放着一个“日默瓦”牌的行李箱。

要知道,“日默瓦”可是行李箱品牌里的奢侈品,随随便便一款,都要上万元人民币,何况吉他手旁边的这款还是带密码锁的。

行李箱已然价值不菲,那它里面装的东西岂非更加贵重?

王三喜想到这里,多年养成的职业习惯让他蠢蠢欲动。也就在这一刻,孟子的谆谆教诲在他耳边响起:“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没错,今天一切悲惨的遭遇,可能都是在为这一时刻进行铺垫。

于是,王三喜站起身来,假装前往车载卫生间上厕所,转身往后走去。就在王三喜经过第二排座位时,他刻意停了一下,多看了一眼那个行李箱。谁知道吉他手的警觉性极高,他立刻把手扶在行李箱上,并且用眼睛回瞪王三喜。

王三喜讪笑了两声,加快步伐,赶紧钻进车载卫生间。

他奶奶的,真够警觉的,里面肯定装着贵重的东西。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么大一个行李箱,又被看得那么紧,确实不好下手。

身为小偷的王三喜,深知“知难而退”是决定自己职业生涯长短的关键因素,但是“贼不走空”的职业理念又让他心有不甘。

他在厕所里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偷,似乎很容易被抓;不偷,又觉得今天的遭遇太窝火了,实在咽不下这口气。那到底,是

偷,还是不偷呢?

踌躇着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时,王三喜突然看到了一个人,这时突然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王三喜看到一个中年胖子就坐在卫生间门口的第四排座位上。只见对方用眼罩遮眼,正在呼呼大睡。然而真正让王三喜心动的是,胖子手里拿着的手包。

就连睡觉都要将手包拿在手中,看来里面肯定装了不少钱财。既然日默瓦的行李箱不好下手,那么偷这个手包也不错,起码能弥补他今天一天的损失。

王三喜施展出他三只手的绝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胖子手里的手包纳入怀中。

失主就算头脑清醒,被偷时都毫无察觉,更何况是在呼呼大睡。王三喜一偷得手,当即坐回自己的座位。他在座位上刚坐稳,身后第二排的杀马特吉他手就立即起身往车厢后面走去,似乎也要去上厕所。

王三喜赶紧转头回看,就看那吉他手上厕所时居然都拎着日默瓦的行李箱。

眼见如此,王三喜这才算是死了心:“那人连上厕所都箱不离身,我还是不要妄想偷它了。”

想到这里,王三喜悄悄打开刚才得手的手包,只见里面一沓百元钞票,少说也有几千元,不由一阵惊喜。

想不到中年胖子这么有钱,乖乖不得了,今天受了一天窝囊气,这一票也算值了。

王三喜赶紧将偷来的手包塞进自己的背包里,窃喜之余,莫名地又生出一丝不安。

刚才被钞票冲昏了头脑,光顾着解气,竟然忘了小偷守则里最重要的一点。

哪一点?

身为小偷,最害怕被抓现行,所以一定要在人流密集的开放型场所行窃,这样既容易得手,又容易逃脱。

可眼下,王三喜是在行驶的封闭大巴车上实施偷盗,一旦失主醒

来发现自己被偷,那么身为小偷的他将无处可逃。

王三喜突然惊恐起来,他现在唯一可做的,就是祈祷失主在大巴停车之前不要醒来。

这时,吉他手也上完了厕所。大巴车的通道本来就很狭窄,他又提着个行李箱,所以在他走回自己座位的过程中,很自然地碰到了那个在呼呼大睡的中年胖子。这一碰,让胖子从睡梦中悠悠醒来,接着就发现自己的手包不见了。

如王三喜料想的一样,失主发现手包被偷,最先怀疑的就是坐在他旁边的男生。紧接着,男生前面的女生,也就是他在车站大厅撞倒的那个女生,又将疑点引到了自己和吉他手身上。

理由很简单,在失主手包被偷期间,只有他俩从失主座位边经过去上厕所。

“唉,看不出来,这个女生在逻辑推理方面还挺厉害的!”

王三喜这样想着,但还是在尽量假装无辜,进行各种辩解。其实这种辩解完全是无用功,只要失主要求对车上的乘客挨个搜查,那么真相立刻就会大白,而他必然会原形毕露,然后被大家以偷窃的罪名扭送到公安局。

果然,那个中年胖子提出了开所有人的包检查的要求。虽然车上每个乘客都极力反对,但王三喜心里明白,这种反对只是一时的,等到司机把大巴车开进公安局,当警察介入调查时,大家都只能乖乖接受。何况,听那个女学生介绍说,车上还有一个号称“名侦探”的家伙。

“反正早晚都跑不掉,与其等侦探出手或警察来抓,还不如现在主动坦白罪行,交出所偷的赃物。好在手包里的现金分文未动,只要我诚恳认错,大不了挨顿揍,然后再给点儿钱,或许失主就肯私了。只要不把我交给警察,怎么都好说!唉,怪就怪我今天点儿背吧!”

王三喜想到这里,原本就外强中干的他立刻就生出了认罪的念头。他重重叹了口气,正准备打开背包、交出所偷赃物之际,事情发生了逆天的神转折。

不知道怎么回事,失主突然大步走到车厢最后一排,非常坚决地

认定那个侦探就是小偷,并且不由分说地和他争执起来。

争执推搡的过程中,导游郝美突然失声尖叫。就在大家意识到不妙,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整个车厢猛地翻滚起来。紧紧抓着一背包赃物的王三喜,就像被卷进巨大的漩涡中,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王三喜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身前不远处压在座位底下的那个日默瓦行李箱。那箱子似乎就近在咫尺,出于职业的本能,王三喜咬着牙朝那里爬去,并且伸手去拉。

就在他手指快接近箱子的时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并且拉着他的身体朝外拖去。

眼见箱子离自己越来越远,心急如焚的王三喜一边费力挣扎,一边仰头去看拽他胳膊的人。

于是,他看到了一个男生充满正义的脸,接着又听到了一个男生洪亮的声音:“车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爆炸了,别贪恋财物了。对了,请你记住我,我就是来自礼贤高中的一年级新生,舍身救人的邵斌,事后你可一定要给我们学校写表扬信啊!”

正说话间,王三喜已经被邵斌强行拉出了大巴车。这时,似乎有个女生在对邵斌说话:“邵斌,快!侦探大叔还在车里,帮我把他拉出来。”

接着,王三喜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放开,很明显,那个舍己救人的邵斌在女生的召唤下,又钻进车里去救别人了。

王三喜躺在地上,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刚才发生了什么?车祸?对,就是车祸!那我有没有受伤?”

王三喜这时才关心起自己的安危,他赶紧检查了一番,除了胳膊上的一点儿擦伤外,全无大碍。

就在王三喜为此庆幸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那个杀马特吉他手也没受什么大伤,他和自己一样,都是被那个叫邵斌的男生强行拖出来的。吉他手一直惦记着他的那个日默瓦行李箱,三番四次地想回到大巴车里寻找,最后被导游郝美喝止,才暂时作罢。

眼见此状,王三喜更加认定行李箱里装着非常贵重的东西,劫后余生的他又开始打起了行李箱的主意。

这场车祸似乎是个好机会,可是到底该如何下手,才能将那个行李箱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到手呢?

偷窃的欲念刚从王三喜的内心深处滋生出来,立刻又被他自己掐灭。因为他发现,与大巴车相撞的是辆警车,里面有两名警察,虽然驾驶室的那个昏迷不醒,但坐后座的那位却还活蹦乱跳。在警察面前实施偷盗,可是非常不明智的行为。

正是因为这样的考量,所以不论是在前往宾馆避难的途中,还是到达宾馆被安排客房入住后,王三喜始终都老老实实的,不敢轻举妄动。

一回到自己的客房,王三喜立刻锁上房门,从背包里拿出偷来的手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清点。

一张身份证,上面写着“韩国栋”三个字,旁边则是那个中年胖子的照片。

一盒香烟,是“南京九五之尊”。

“好烟啊!”王三喜赶紧打开烟盒,发现里面也就被抽了四五根。

“不错,不错,捡了大便宜了。”

王三喜一边念叨着,一边去清点手包里的百元钞票。

居然有五十张!五十张就是五千元啊!

王三喜做梦也没想到,那个叫韩国栋的中年胖子手包里竟然会装这么多现金!他还不放心,特意从里面拿出一张对着灯光识别了半天。作为小偷,被假钞坑过的经历又不是没有,但是这次,每一张钞票都货真价实!

一时之间,王三喜像是被幸福包围着,欢快地仰躺在**。入行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偷到这么多钱。

冷静!冷静!冷静!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因为现在失主就跟自己住同层,而警察也住在楼下。所谓“强敌环伺,斯人岂能高枕安卧”!

想到这里,王三喜强压住内心的欢喜,他已经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找机会偷偷溜走。

可是,如果溜不走,怎么办?

那到时候只好把这个空手包偷偷藏进那个名侦探的房间里了!

王三喜这样想着,脸上不由露出了邪恶的狞笑。也就在这一刻,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郝美诱人的歌声:“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这唱的不正是我的心声吗?”王三喜将赃物塞回背包里,他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渴望,当即敞开房门,对着走廊上的郝美招手唤道,“小姐姐,快来我这儿快活呀!”

“啪啪啪”,“啊啊啊”,在一阵**、翻云覆雨的**运动之后,王三喜气喘吁吁地倚靠在床头抽着事后烟。

“吆,小哥哥,挺阔气呀,抽的还是南京九五之尊呢!”

“小姐姐要是喜欢,这一盒都给你。”说着,王三喜将床头的那盒烟丢给了郝美。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郝美嘴上虽然这么说,手却麻利地将烟盒塞进包里。

待郝美穿好衣服,王三喜忙将钞票点好递了过去。

郝美接过钞票,欢快地凑过去对着王三喜的脸颊亲了一下,然后妖媚地说:“小哥哥,明天见!”

王三喜被吻得神魂颠倒,学大宝的广告语回道:“小哥哥呀,天天见!”

将郝美送出门时,王三喜无意中看到不远处的303号房间,那是韩国栋的客房,才仿佛从美梦中惊醒了一样。他知道他为了讨好郝美所送的香烟,以及他和郝美上床所花费的钞票,都是韩国栋的,而自己呢,等挥霍完这些钱之后,又会变回原来那个一无所有、只能靠小偷小摸混日子的穷光蛋。

想到这里,王三喜原本欢快的心情立刻又阴沉下来,他关上房门,狠狠吐了口唾沫:“呸,有钱人!”

唉,这就是命啊!算了,嫉妒也没用,还是等明天天一亮,找机会偷偷溜走吧!但愿这屋外的大雨,明天会停!

王三喜祈祷着,不由看了眼窗外。

第二天,如王三喜期盼的那样,雨停了。

于是,司机杨师傅通过客房的内线电话通知了所有人,在车祸现场遗留行李的,一会儿在大堂集合,一起前去找回自己的行李。

王三喜就一个背包,没有什么行李遗留在车祸现场,可他还是下楼到大厅溜了一圈。其实他本来打算趁大家都出发去车祸现场找行李的时候,偷偷离开宾馆。但他到达一楼大厅后,却立刻改了主意。因为他发现那个叫刘力勇的吉他手并没有在集合的人群中,而在他的印象中,昨天离开车祸现场时,日默瓦的行李箱分明还留在大巴车里。

“这是怎么回事儿?难道那个吉他手睡着了,没接到杨师傅的电话?管他呢,干脆我和这些找行李的人一起去车祸现场得了。如果那个日默瓦行李箱还在,我就顺手牵羊偷了箱子再溜走,也不迟。”

揣着这个念头,王三喜背着包跟随杨师傅和那三个学生前往车祸地点。

两公里的泥泞山路足足走了一个小时才抵达,车祸现场一如昨天离开时那样,几乎没什么变化。

细心的王三喜突然注意到地面上有一串往返的脚印,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大巴车里。

果然,原本压在座位下面的那个日默瓦行李箱,此刻已然不见踪影。

“看来那个叫刘力勇的吉他手,已经抢先一步来到车祸现场拿走了他的箱子。可恶!早知道,我昨晚就不该睡觉,等雨停了立刻动身就好了!”

经过短暂的检讨之后,王三喜准备趁着大家在大巴车上翻找行李的时候偷偷溜下车,然后悄悄离开。

结果就在他刚挪到门口准备下车之际,耳边就传来了那个叫罗小梅的女生的声音。

“三喜哥,你找到行李了吗?”

“这个,呃……”

“对了,三喜哥,我记得你上车的时候就背着一个背包,没啥行李啊!背包一直就在你身上,你过来找什么啊?”

“那个,哦……”

就在王三喜哑口无言之际,在旁边同样找箱子的男生邵斌突然插口道:“这个黄毛哥不是有个银白色的行李箱吗?昨天车祸发生后,我救他的时候,他还在伸手够那箱子呢!”

“对对,嗯……”

“对什么对啊!那个银白色行李箱是吉他手哥哥的,才不是三喜哥的。对了,三喜哥,你压根就没遗落行李,跑过来干什么啊?”罗小梅瞪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面对罗小梅的质问,王三喜的后背不由冒出了冷汗,按照惯例,身为小偷的他是不是可以拔腿跑了?

就在这时,司机杨师傅从驾驶座后面拖出了一个白色的行李箱,正巧被邵斌看到。

“班长,你看,这不就在这儿吗?”邵斌一边说着,一边跑过去指。

邵斌这一打岔,转移了罗小梅的注意力,让王三喜稍微松了口气。

杨师傅不耐烦地推开邵斌:“赶紧找自己的行李去,瞎闹什么!”

杨师傅这句不耐烦的抱怨,立刻引起了同样在找行李的姜鑫的共鸣。

“喂,小梅,邵斌,要是你俩没事儿干的话,就赶紧过来帮我找行李好不好?不要站在那里聊些有的没的,很烦人啊!”

“邵斌,我来帮姜鑫找行李,你去警车那儿瞧瞧。”已经找到自己行李箱的罗小梅对邵斌安排任务道。

“班长,警车有啥好瞧的啊?”邵斌不解地问道。

“哎呀,看一看薛警官有没有什么东西落在车上啊!”说话间,罗小梅已经把邵斌推下了大巴车。

“很好,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不在我身上,现在正是溜走的最好时机!”王三喜背着包当即溜出大巴车,悄悄朝山下走去。

“她看到了什么,变得这么慌张?”王三喜正寻思时,姜鑫和杨师傅也随即赶向警车。

好奇心驱使王三喜不再偷溜,转身走向警车。来到警车前,他从姜鑫手中接过一张纸。当他看到纸上的内容时,内心深处一阵窃喜。

“哦,原来那个男人不是警察,而是通缉犯啊!”

既然于大虎不是警察,那么宾馆里就只有一个警察,而且还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当大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通缉犯于大虎的身上时,对于小偷来说,这不正是偷窃的最好时机吗?所以,王三喜当下立刻决定先不离开,而是返回宾馆。

两公里泥泞的山路,在王三喜不停地催促下,大家只用了半个小时就走完了。

几人回到宾馆,没有在一楼大堂看到笑脸相迎的唐老板,反而听到楼上隐隐传来争执声。

“坏了,肯定出什么事了!大家快跟我来!”身为小偷的王三喜第一次扮演这种充满正义感的角色,他就像是美国大片里的英雄男主角,带着三个学生以及杨师傅“噔噔噔”地冲上楼梯。

“争执声是从三楼传来的。”在爬上二楼,发现一片平静之后,王三喜发出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断言。

接着大家又爬上三楼,只见304客房的门敞开着,导游郝美、画家李小佳、吉他手刘力勇,还有宾馆老板唐天都站在门口往里观望。

“呀!那是侦探大叔的房间!难道是侦探大叔出事了?”一直跟在王三喜后面的罗小梅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推开王三喜,直往304房跑去。

王三喜身后又传来了姜鑫的声音:“小梅,你急什么,那个大叔是侦探,怎么可能出事?”

罗小梅一边跑,一边回复:“薛警官都出事了,下一个出事的难保不会是侦探大叔啊!”正说着,她整个人已然跑到了304门口。

王三喜紧随其后也来到304门口,他朝屋里瞅了一眼,立刻惊愕不已。只见偌大的客房就像被鬼子扫**后的战场,被翻得天翻地覆。印着大嘴猴图案的**被扔在地上,有流氓兔图案的袜子挂在了穿衣镜上,倒扣的背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

王三喜对此有一种进到入室盗窃现场的亲切感,他好奇地碰了一下旁边的唐天,轻声问道:“怎么了?”

唐天只是摇头苦笑,并不说话。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了韩国栋的质问声:“快点儿老实交代,我的手包你藏哪了?”

“哦!原来还是为了手包的事争执不休啊!”王三喜心里倒吸了口凉气,他循声看去,只见田丰大被韩国栋反扣住双手摁在墙边。

韩国栋眉毛一挑,恶声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找打是吧?”说罢,化身成鲁智深高举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

罗小梅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即冲进屋里,张开双臂做拦挡状,对韩国栋说:“侦探大叔不可能偷你钱包,你不要打他。”

罗小梅话音刚落,韩国栋的拳头就落在了田丰大的脸颊上。伴随着名侦探“啊”的一声惨叫,罗小梅继续张着双臂做拦挡状,连连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田丰大挨打之余,不忘喊话罗小梅:“小妹妹,我人又不在你身后,你张开双臂在拦挡什么啊?”

“我不是觉得,光靠喊,阻拦的力度不够嘛,所以才加了这么个动作,再说电视上不都这么演吗?”

“小妹妹,请放下你的双臂!你不敢上前阻拦,别挡着其他人好吗?”

“哦,好吧!”罗小梅终于收起了她那大鹏展翅般的双臂。

也就在她放下手臂的一刹那,身后的王三喜突然冲进屋里。就在韩国栋的拳头再次落下的瞬间,王三喜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但是拳头还是无情地落在了田丰大的脸颊上。原因很简单,韩国栋打人用的是右拳,而王三喜抓住的却是他的左手腕。

尽管如此,王三喜的行为还是引起了韩国栋的不满。

“小黄毛,你要干什么?”

王三喜道:“于大虎在哪里?”

韩国栋一愣,道:“于警官啊,他在帮我找手包!”

王三喜凑上脸来,一字一句道:“我再问你一遍,于大虎在哪里?”

王三喜话音刚落,客房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接着传出于大虎的声音。

“马桶的水箱我也检查过了,没找到你的手包。韩国栋,你确定手包是被他偷的吗?”

“于警官,他刚才遛进我屋偷窃,被我抓个正着,我的手包肯定就是他偷的。”

“行吧,那我在这屋里再找找。”

于大虎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再四处翻找时,王三喜突然亮出手中的通缉令,大声道:“于警官,你是在找这个吗?”

于大虎闻声回身,不由朝王三喜手中的通缉令看去。也就在这一刻,王三喜连连向站在门口的杨师傅使眼色。

这本就是前后夹击的妙计,尤其是在被偷袭者全无防备之际,只是没想到,杨师傅尚未动手,一个男生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见义勇为者,礼贤高中一年级新生邵斌!”王三喜一愣,随即明白这是要大家往学校寄表扬信的意思。只见一个男生冲撞进来,直接扑向于大虎。

于大虎看清王三喜手中的通缉令,立刻警觉起来,正要欺身向前,妄图先制住王三喜,以他为人质以图后谋,但却被一个男生的大呼小叫乱了阵脚。

在这种强敌环伺的时候,一旦倒地便再无反击之力。于大虎也是

如此,就在他被扑倒在地的同时,那男生也欺身压在了他的身上。于大虎想伸手扼住男生咽喉,结果双手刚抬起,立刻就被王三喜紧紧摁住。杨师傅姗姗来迟,紧紧压住于大虎挣扎的双腿。

这一切,就发生在转瞬之间,从始至终不过几秒钟。

唐天快步走进房间,身为宾馆老板的他必须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这到底是怎么了?”

王三喜用眼睛瞟了下地上的通缉令:“自己看!”接着,他又抬头对门口发愣的吉他手刘力勇说:“你,过来,搭把手,摁住他,我去找根绳子去。”

那刘力勇依言快步过来,替王三喜摁住于大虎的双手,而王三喜则趁机离开了304房间。

王三喜嘴上说着是出来找绳子的,其实另怀鬼胎。身为小偷的他从走廊右侧的楼梯直接下到二楼,二楼最右边的206房间是刘力勇的客房,现在他正在304房间摁着于大虎,此时此刻不正是偷那个行李箱的最佳时机吗?

所幸来乐客山庄的房门还都是钥匙开锁,并非刷房卡,所以对王三喜来说只需要一根曲别针就可以开锁进门。

也就花了三五秒的时间,王三喜就顺利地进到了刘力勇的客房,拉开储物柜,只见那个日默瓦牌的银白色行李箱就摆在眼前。王三喜当即把行李箱拖出来,关上柜门,又合上房门。

站在206房间门口,王三喜开始思考:“现在该去哪儿呢?把行李箱拖回自己房间?不妥,因为自己所住的房间是三楼最左边的301客房。从二楼最右边的房间拖着行李箱前往三楼最左边的房间,很可能会被发现。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一名优秀的小偷,通常在下手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后路,王三喜也是如此。206客房正位于走廊的最右端,而房间右边是楼梯,楼梯再右边则是公用男厕。

所以,王三喜偷盗得手后,并没有急于拖着行李箱返回自己的楼层,而是钻进了公用男厕。他把行李箱藏进了男厕的蹲坑单间,并从里面上锁,自己再从蹲坑单间的上方翻身而出。

王三喜将行李箱藏在这里,无非就是想等到于大虎的风波过去,所有人都返回各自房间后,他再趁走廊无人之际将行李箱拖回自己的客房。

王三喜一边这样打着如意算盘,一边从公用男厕往外走。结果,他刚走出来就看到二楼走廊的另一端,女医生丁凝也正从薛警官的客房走出来。

王三喜心中一惊,暗自道:“不是所有人都在304客房吗?怎么把这个女医生给忘了。嗯嗯,她一定是在照顾那个昏迷不醒的警察。真险,就差一步,幸亏没被她看到我偷箱子!”

哦,原来是这样。王三喜心中略安,一边朝丁凝跑过去,一边道:“唉,原来那个于大虎不是警察,是通缉犯!”

王三喜和丁凝来到304客房,丁凝拿出手铐交给唐天。唐天用手铐铐住一直不停挣扎的于大虎,然后对邵斌和刘力勇说:“宾馆外面有个地下室,你俩跟我一块把这通缉犯关进地下室,等明天道路疏通了,警察赶到,再交给警察。”随后又对其他人道:“大家各自回房吧,明天道路通了就好了。”

韩国栋仍旧心念自己的手包,指着田丰大问唐天道:“这个小偷怎么办?”

挨了两拳的田丰大忿忿不平道:“你说我偷你手包,证据呢?”

韩国栋“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当小偷的,一个个奸诈得很,偷之前肯定都想好了藏赃物的地方,谁知道你藏哪儿了?”说罢,转而又对唐天道:“唐老板,要不把这个小偷也一起关进地下室吧!”

唐天默然不语,低头沉吟,看来他实在是被这个韩国栋弄得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如此,王三喜赶紧跳出来制止,他对唐天道:“唐老板,不可这么做啊!万一田先生不是小偷,怎么办?你身为宾馆的老板,却把

他关起来,这不是非法拘禁吗?要判刑的!”

一听这话,唐天顿时醒悟过来,道:“你们这些事儿,我管不了,还是等明天警察来了,再说吧!”

韩国栋见状,当即急红了眼,对王三喜道:“黄毛小子,敢情被偷的不是你,要你在这儿多管闲事!”

田丰大则一脸的感激地对王三喜竖大拇指道:“你是明白人啊,知道我不是小偷!”

王三喜微微一笑,转身走出房间。他一边往外踱步,一边心想:“废话,手包就是我偷的,我当然是明白人。嘿嘿,这个叫田丰大的名侦探,看来天生就是小偷的替罪羊。既然如此,我怎么可能让你早早地被关进地下室呢?否则,刘力勇行李箱被盗的黑锅由谁来背啊?”

就在王三喜为自己的深谋远虑而沾沾自喜的时候,突然耳边又传来了罗小梅的质疑。

“三喜哥,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根本就没遗落行李,今早为什么还要跟我们一起去车祸现场呢?”说这句话时,罗小梅正准备前往一楼大厅拿回自己的行李箱。

刚才他们几个人冲进宾馆时,因为情况紧急,都将行李箱暂时放在了一楼大厅。很明显,于大虎事情完结之后,罗小梅就又想起了这一茬。

“要你管啊?小姑娘家家的,怎么那么多事儿?”王三喜怼了罗小梅一句,赶紧向自己的客房走去。

趁着这个时机,王三喜悄悄溜出自己的客房,反手轻轻关上房门。他从房间左边的楼梯蹑手蹑脚地下到二楼,然后快速走进二楼右端的公共男厕,翻身进入内锁的蹲坑单间,将那个日默瓦牌行李箱拖出厕

所。他担心拖箱的车轮声会引起客房里的住客注意,所以干脆抱起行李箱快步返回二楼左端的楼梯口。

“幸好这一路走来,没有被人发现。现在只要沿着二楼楼梯回到三楼,而自己的房间就紧挨着左侧的楼梯,抵达三楼后闪身回屋,那就大功告成了。”

王三喜这样盘算着,他压住内心的窃喜拾阶而上,就在他距离三楼楼梯口还有三四个台阶时,突然听到了三楼有敲门声。

王三喜吓了一跳,赶紧屏住呼吸,抱着行李箱靠在墙边,不敢再发出任何动静。

就听那敲门声铿锵有力、清脆入耳,似乎被敲的正是最近的房门。

“那不是我的房间吗?难道有人在敲我的房门?会是谁啊?”

王三喜心中好奇,就在这个时候,导游郝美的声音传入他的耳中。

“小哥哥,天天见呀!开门啦,快点呀,快活啊!”

“服了,怎么会是这个女人,她堵在门口,我可怎么回去啊?哎呀呀,她要是一直敲门不离开,怎么办?到时再把其他住客招来,那我可就玩完了!”

王三喜正为此担忧不已,结果郝美远没有他想得那么长情,只听她敲了几下门,没敲开,便嘟囔了两句:“居然不在屋里,真耽误姑奶奶的时间。”

接着脚步声响了两下,郝美似乎又去敲隔壁的门了。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滚!”是韩国栋的声音。

郝美好像并不放弃,就听她嗲声嗲气地道:“今天小妹我换了不同的风格,出来看小妹一眼呗!”

“吱呀”一声门开了,然后只听韩国栋大喊:“老子没兴趣,赶紧滚!”最后是“咣当”的一声摔门声。

摔门声未绝,就听郝美“呸”了一下,大声道:“这都不感兴趣,真是个老变态!”没想到她声音随即又温柔了下来:“哎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侦探哥哥吗?开个门缝偷看,有啥劲儿?来,让小妹进去给你过过瘾。”

“呵,原来是勾搭上了304那个倒霉侦探。唉,这娘们难不成要把这一层的门都敲遍了,才肯离开吗?得,也只剩下几户了。”王三喜抱着行李箱暗自心道。

“咋的,钱不够,是吗?没事儿,小妹今天给你打个折,让你眼瘾变手瘾。”

“不是钱不够,是压根就没钱。”话音刚落,就传来“啪”的一下关门声。

藏在楼梯口的王三喜自知郝美又吃了闭门羹,他静下心来,似乎在等对方再敲剩下两间客房的门。王三喜转念一想:“不对啊,没有两间,305住的是两个女生,也就是说,也就只剩最后一间306了。好吧,再忍忍,很快就能回屋了。”

就在王三喜等待郝美敲响306客房房门之际,在305客房里,罗小梅正在整理从车祸现场找回的行李箱里的行李。

“咦,这是哪来的?这不是我的东西啊!”罗小梅从行李箱里拎出一条翡翠挂坠,满脸疑惑地看着姜鑫。

姜鑫正在用手机登录狼人杀APP,听罗小梅这么说,不由抬头看了一眼,漫不经心道:“不是你的,那就是别人的呗,肯定是车祸现场拿错了。”

“不可能拿错,这翡翠挂坠是在我行李箱里找到的。”

“哎呀,可能是车辆颠簸,别人的挂坠掉进了你的行李箱。”正说着,姜鑫的脸上突然现出一副浮夸的惊慌表情,“我晕,我拿到了预言家,小梅,怎么办啊?”

“正常验人呗,有什么怎么办的!”罗小梅淡淡地说,她把注意力又放回到翡翠挂坠上,若有所思道,“我记得在车祸现场找回行李箱的时候,箱子是密封好的,别人的东西怎么可能掉进去呢?”

“哎呀小梅,你什么都好,就是太爱钻牛角尖,反正已经知道是别人的东西,还想那么多干吗?你有这个心思,如果都放在狼人杀上,早就成最强狼王了。”姜鑫说着,突然凑过来拉了拉罗小梅的胳膊,

问,“快,告诉我,验几号好?”

罗小梅却恍然未闻,猛地坐直身子,拿着坠链就要往外走去。

“小梅,你干吗去?”

“交给司机师傅,让他找出失主,还给失主啊!”

“哎呀妈呀,跑腿的事儿我来做,那,你拿着手机先替我玩着。”说着,姜鑫将手机强塞给罗小梅,又从她手里拿过挂坠,自己朝门口走去。

罗小梅一愣,问道:“都开局了,你不玩了?”

“哎呀,我也不会玩预言家,你就替我玩嘛。”

“可是,我记得昨晚你拿女巫的时候,就说自己不会玩,由我玩的。等等,不光女巫,好像之前猎人,也是我帮你玩的,还有守卫。”

“呃,你推理能力这么好,就帮我玩玩嘛!”转身去开房门的姜鑫故作哀求地说道,同时脸上突然露出了甄嬛式的冷笑。

在狼人杀APP上已经达到30级满级的姜鑫,怎么可能不会玩预言家、女巫、猎人、守卫这些角色?她之所以每次开局都谎称不会玩而交给罗小梅代玩,就是想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罗小梅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姜鑫越想越开心,就在她打开房门的那一刻,仍不忘回身叮嘱:“小梅,不骗你,我一拿预言家就不会发言,你先替我玩着。这个挂坠,你不用管了,我去给杨师傅送去。”

姜鑫一边说着,一边倒退出屋,这时身后传来了郝美的尖叫:“喂!喂!你这个女孩,走路看着点人啊,差点踩着我脚了。”

“导游姐姐,你站在我们客房门口干什么?”

“要你管了?对了,不是跟你们说过吗,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事别出来瞎跑,怎么这么不听话?”郝美从事特殊服务的同时,仍不忘导游的本职工作。

“导游姐姐,你不也一样,没待在自己的房间吗?还好意思说我!”姜鑫据理力争。

郝美哼笑一声:“小屁孩儿,咱俩能一样吗?我是在工作在挣钱。你,赶紧回屋去,老实待着。”

她俩的争执传到了王三喜的耳中。躲在楼梯口的他,双腿已经开始酸麻,他只希望争执赶紧结束,她们各自回屋,离开走廊。

姜鑫倔强的声音再次传来:“我不!”接着是“咚咚”的敲门音,又是一下开门声。

王三喜猜到,敲的应该是306客房,里面住的是那个叫邵斌的男生。

果然,姜鑫的声音又从走廊尽头悠悠传来:“邵斌,这是从罗小梅行李箱里发现的,估计是车祸时哪个乘客遗落的,你给杨师傅送去,让他找到失主还给人家。”

邵斌不解的声音:“为啥要我给杨师傅送去啊?”

“因为你是男生!拿好了,赶紧送去,快!”

接着传来了“咣当”一下关门声,想来是:姜鑫把东西甩给邵斌,自己已转身返回了客房。

就听邵斌嘟囔了一句:“就知道让我跑腿儿。”随即注意到了面前的郝美:“咦,导游姐姐,你找我有事儿?”

“小哥哥,嘿嘿,小姐姐想问问你多大了,有没有兴趣让小姐姐教导你一下生理健康的知识呀?”

“拜托,刚考完试,还在放假,能不能不要提学习这么扫兴的事儿!”

“不是,小姐姐的教课方式与众不同,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得了吧,哪个家教不这么说?都是骗人的。我不学!我不学!我不学!”

最后只听“咚咚咚”跑下楼梯的声音。

“傻孩子!”郝美叹了口气,也从走廊右侧的楼梯下了楼。

三楼的走廊终于安静下来了。

王三喜终于长吁了一口气,赶紧抱着行李箱,拖着他那几近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返回房间。

三位数密码锁,没有锁孔,无法用工具从外部撬开。

没办法,只能听音试探密码了。

王三喜原本计划是先打开行李箱,将里面的贵重物品藏到背包里,然后把空箱偷偷栽赃到304客房田丰大屋中,最后自己再找机会偷偷溜走。

所以,第一时间打开行李箱,是全盘计划最关键的一步。可眼下这个三位数密码锁,只能用辨听声音摸索密码的方式试探着开锁。

揣着这个念头,王三喜把耳朵贴在密码锁上,用手指缓缓拨动密码锁的第一位密码。

也就在他把第一位密码数字拨到0时,听到从楼下突然传来了一个男生的惊呼。

“哇!杀人啦!”

这声男生的惊呼未落,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又起。

“杨师傅!杨师傅!你怎么了?!”

一时之间,整个宾馆像炸开了锅,走廊上充斥着纷杂的脚步声。

“到底又怎么了?”王三喜恨恨地将行李箱收起,塞进储物柜里。

大家都赶到二楼205房间,也就是杨师傅的客房时,看见那个曾经号称“秋名山车神”的大巴司机头朝外脚朝里地陈尸于客房中央,他的脖子上有极深的勒痕。

眼见这一幕,几乎每个人都惊愕地捂住了嘴。接着便听那个叫刘力勇的吉他手捶胸顿足道:“坏了!肯定是那个叫于大虎的通缉犯挣脱开手铐,跑出来杀人了!”说罢,他转身便朝屋外跑去,似乎要去关押于大虎的地下室一看究竟。

结果没等到刘力勇离开屋子,围观人群之外,房门口的位置突然传出一个男人洪亮的声音。

“不可能是于大虎杀的!”

刘力勇一愣,驻足问道:“为什么?”

“杨师傅横尸在房间中央,而不是门口,他显然认识凶手,并对凶手毫无防备,否则不可能开门后从容地转身回屋。所以,凶手一定不会是通缉犯于大虎。”

只见人群中缓缓踱出一人,又高又瘦,定睛看去,不是别人,正是自诩为名侦探的田丰大。

刘力勇见是此人,很不以为然,说了句:“自以为是的家伙!”依旧抬腿朝外跑去。

田丰大并不以为意,他来到尸体跟前,低头凝视了片刻,又环视案发现场。他脸上原本的草包甚至可说是弱鸡的气质瞬间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则是兴奋不已和自信满满。

难道每一个侦探,遇到血案,都会跟磕了药一样亢奋不已吗?

此时,那个一直号称“侦探助手”的罗小梅突然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在名侦探身后驻足。

“侦探大叔,你是不是要开始推理了?”罗小梅仰着她那张大而不失秀美的脸庞问道。

罗小梅上前一步,追问:“那什么时候出手啊?”

田丰大微微一笑,回过脸来,化身成诸葛亮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东风?什么意思?东风是谁?难道我不是东风吗?”罗小梅好奇地问道。

“你当然不是!”田丰大无情地否定后,立刻翘首张望,看到了女医生的身影,于是隔着人群问道:“丁医生,薛警官醒了没有?”

“没有,还昏迷着呢,估计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田丰大闻听此言,脸上顿时出现了天助我也的喜悦表情。

罗小梅在旁边却道:“侦探大叔,你放心,虽然薛警官没醒,但是你还有我呢,我会跟你并肩作战,抓住凶手……”

“你闭嘴!走开!回到人群中去!我不想听到你说一句话!”田丰大指着罗小梅的鼻子呵斥道。

“啊!侦探大叔你……”

“我自己能破案,不用你插手!”田丰大一边说着,一边将罗小梅推回人群中。他重新站回尸体旁边,目光落在了尸体身前的床铺上。

这时,导游郝美开口问道:“喂,你这个穷侦探,能不能别摆pose,有什么发现快点儿说啊!”

田丰大哼笑一声,指着床铺道:“你们看,那上面有一个很深的压痕,从形状上看,应该是行李箱留下的。可是呢,行李箱去哪里了?”大家依言看去,果真没有看到行李箱。

田丰大一边说着,一边在客房里四处翻找。

这时,最先发现尸体的邵斌突然开口道:“对,对,我记得今天早上去车祸现场找行李,杨师傅确实拎了个白色行李箱回来。”

此言一出,身为杨师傅同事的导游郝美立刻接话道:“难道,凶手杀死了杨师傅,偷走了他的行李箱?”

郝美话音刚落,同样身为失主的韩国栋突然激动起来,冲出人群,揪住田丰大的衣领:“肯定又是你这个混蛋干的!”

对这种诬陷嫁祸习以为常,只见他轻轻拍打着韩国栋的手背,笑笑道:“拜托,我是侦探,不是小偷。”

“呸,你当这是演电视剧呢,我看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笑话,这种事是要讲证据的,哪能由你信口开河?”田丰大不屑一顾道。

“证据?怎么没有证据?今天早上你不就偷偷潜入我房间,被我抓个正着吗?不信,你们问导游小姐。”

在大家的注视下,郝美默默地点头。

韩国栋乘胜追击道:“对了,我的房门和这间客房的房门一样,都没有被破坏过,你是通过什么方式进入我房间的?”

“喂!喂!喂!什么叫我的房门和这间房门一样没被破坏过,”眼见自己侦探的身份马上就要被反转成小偷,田丰大赶紧澄清道:“今天早上我是跟踪一个女人进入你房间的!”

眼见又要陷入无法自证清白的死循环,田丰大赶紧叫停:“我现在在破杀人案,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拿你被偷的手包来影响我思考?”

躲在人群中的王三喜不由“哼”了一声:“手包失窃案都破不了,还能破杀人案?”

王三喜这声低语立刻引起众人的共鸣,大家不由纷纷点头。

在哄笑声中,韩国栋再次揪起田丰大的衣领,大声道:“不要装了!肯定是你入室偷窃,被杨师傅撞破,万不得已之下勒死了他!”说罢,又接着长叹自夸道:“可惜了,他没有我的身手,否则也不至于被杀。”

就在田丰大准备开口辩解之际,刘力勇从关押通缉犯的地下室返了回来。他摇摇头,告诉大家,于大虎依旧被关在那里,没有逃脱。紧接着,身为宾馆老板的唐天也姗姗来迟。

“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唐天拨开人群冲进屋里,看到杨师傅仰躺在地,脖有勒痕。

郝美在旁边戚戚然道:“杨师傅被人杀了!”

“被杀了?刚才我俩还通过内线电话说事儿来着,怎么转眼间就成这样了?”

韩国栋接话道:“唐老板,就是这小子干的,我刚才让你把他关起来,你不关,现在怎么样,出事了吧?”

唐天揉着脑袋,道:“等等,让我捋捋头绪,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身为失主的韩国栋生出久病成良医的本事,承担起侦探的角色,道:“这不明摆着嘛,他,偷我手包这个人,今早遛进我房间行窃,被我抓个正着。没想到他贼心不改,又遛进杨师傅房间偷盗,结果被撞破,万不得已之下,杀了杨师傅,偷走了他的行李箱。”

“等等,你说什么?他偷走了杨师傅的行李箱?”显然,相比杨师傅的死,唐天似乎更关心财物。

韩国栋点点头,直接剽窃了田丰大的推理,指着**的压痕道:

“唐老板,你看,**之前应该放过行李箱,可现在行李箱不见了,一定是被这个田丰大偷走了!”

身为侦探的田丰大突然被“师夷长技以制夷”了:“你,你剽窃我的推理!”

结果田丰大话音未落,唐天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他面前,逼问道:“你把偷的杨师傅的行李箱放哪儿了?”

“我没偷!”

“胡说,就是你杀了杨师傅,偷走了行李箱!”韩国栋斩钉截铁道。

“我说过了,杨师傅是被偷袭勒死的。如果如你所说,我偷窃被撞破,怎么可能从背后勒他?”

田丰大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忍不住点头,道:“好像有道理!”

结果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田丰大的逻辑推理刚发表出来,立刻就被韩国栋推翻。

虽然这一切都是韩国栋的假设,但是他描述得绘声绘色,表演得活灵活现,在场的所有人基本上都快要相信他了。

田丰大赶紧道:“你们不要相信他的胡说八道啊!这都是他信口开河杜撰出来的。”

“不过,当时那种情形,杨师傅打电话报警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啊,也不能说是杜撰。”人群中,不知谁念叨了这么一句。

于是有人接话:“打电话的时候被人偷袭杀死,也就顺理成章了。”

有人接话,就有人继续发散思维往下延伸:“这么说来,他一开始就根据横尸的位置断言:死者是在毫无戒备之下被杀的,很有可能是在误导大家啊。”

田丰大眼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马上就要认定自己是凶手了,目前似乎只有推翻“死者打电话报警时被袭”这一“伪解答”才能自证清白。

一念至此,身为名侦探的田丰大决定亮出他的撒手锏:“杨师傅不可能打电话报警!”

“为什么?”众人一愣,一起把目光投向田丰大。

“原因很简单,众所周知,山体滑坡导致山路被阻,警察和救援人员最快要明天才能赶到。在这种情况下,发现了入室偷窃的小偷,有必要第一时间打电话报警吗?”

“说的也是啊,明知道警察赶不来,完全没必要第一时间报警。”

“何况还是当着小偷的面,在危险并没有彻底解除的情形下。”

就在大家即将被田丰大的理论所说服时,韩国栋突然改口道:“谁说一定是打电话报警啊?杨师傅临死前也可能是给我打电话好不好?可能要告诉我田丰大已经承认了偷走手包的罪行。又或者,是给唐老板打电话,告诉他小偷是田丰大。总之,只是在准备打电话时,被这个混蛋给勒死了。”

围观群众如同墙头草一般:“咦,这种解释,也说得通啊!”

“你怎么能信口雌黄呢?你刚才明明说的是打电话报警,现在又改口了,喂喂喂,大家不要相信他的鬼话啊!”

很明显,田丰大已经感觉到大家看他的眼神很不对劲:“你们干嘛都这么盯着我,我真不是小偷啊!”

“可是眼下这些住客里,你最有嫌疑了!”唐天目光直直逼视田丰大。

田丰大忍不住后退,他无意中在人群里看到了王三喜:“明白人,快,你替我辩解两句啊!”

王三喜苦笑着摇头,道:“这又不是小偷小摸,而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我哪能乱说话!”

“你,你们这是要干嘛?”田丰大隐隐嗅出战斗一触即发的气息。

果然,唐天和韩国栋从左侧慢慢靠近,而王三喜和刘力勇则从右侧绕后悄悄摸了上来。这种前后夹击的阵势,田丰大曾在蒲松龄的文言短篇小说《狼》里读到过,但没想到如今自己将要亲自经历。

此时此刻,人群里突然传出了罗小梅的声音。

“侦探大叔,看来你是一张焦点牌哦!”

说话间,那个脸虽大却不失秀美的女生已然走出人群,站在了田丰大的面前。

“小妹妹,你说什么焦点牌啊?我听不懂。”

“这是狼人杀卡牌游戏里的术语,难道侦探大叔没有玩过吗?”罗小梅偏着头,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喂,小妹妹,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有人被杀了啊,而我被这群不明是非的人误会成了凶手,你却在这儿跟我聊什么卡牌游戏。”

“不是,侦探大叔,我是突然发现的,”说到这里,罗小梅环视了四周,接着道,“有人死了,凶手就藏在我们中间,每一个人都说自己是无辜的,然后指责别人是凶手,这种情景很像狼人杀的套路啊!”

田丰大好奇地问道:“那你说的焦点牌是什么意思?”

“在狼人杀游戏里,如果几乎所有人都在针对一个人,那么我们管这个人叫焦点牌。”罗小梅抬头看了一眼田丰大,幽幽道,“侦探大叔,你看,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是凶手,你难道不正是游戏里的焦点牌吗?”

这时,一旁的韩国栋忍不住了,他一边伸手推开罗小梅,一边道:“好了,别叨叨什么卡牌游戏了,你赶紧给我闪开,不要妨碍我们抓住杀人凶手。”

罗小梅被韩国栋一推,踉跄了几步,又站了回来,她盯着韩国栋道:“侦探大叔之所以会被打成一张焦点牌,好像都是你引导的啊,胖大叔。让我想想,在狼人杀游戏里,你被称作什么来着?”

“暴民,或者煽动狼。”身为狼人杀APP满级玩家的姜鑫忍不住在人群里科普游戏常识。

“对,对,对,暴民或者煽动狼!出于某种目的,把侦探大叔刻意打成一张焦点牌,让所有人都针对他。所以,在我看来,胖大叔更像是煽动狼啊!”罗小梅面带微笑地盯着韩国栋,说道。

“你这个小姑娘,胡说八道什么?我,我哪有煽动啊!他,他本来就是小偷,偷我手包,杨师傅也一定就是他杀的!”

“错!侦探大叔不可能是杀人凶手!”

“为什么这么说?”所有人都用好奇的目光看着罗小梅,其中当然也包括田丰大本人。

“唐老板,我记得你说过,杨师傅遇害前曾和你通过电话。请问你,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

听到这里,田丰大忽然醒悟过来,大叫道:“我明白了。唐老板赶来之前七八分钟的时候,杨师傅还活着。而唐老板是在大家发现尸体的三四分钟后才赶来的,第一个发现尸体的是邵斌,随即大家都赶过来了。也就是说,杨师傅是在邵斌发现尸体前的四分钟之内遇害的,而那个时候,我在自己的房间里,根本没有作案时间。”

刘力勇小声道:“谁都会这么强调的,说自己在那个时间段待在客房里,又没有人能证实。”

田丰大急道:“我确实待在客房里没有出门啊……”

他话音未落,就被罗小梅插嘴道:“好啦,侦探大叔,你是焦点牌,无论你说什么,别人都会想方设法找到漏洞把你打倒在地的。既然如此,你不如安心做你的焦点牌,洗清嫌疑这种事儿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你?我能相信你吗?”田丰大眼神里透露出不安。

“放心啦,侦探大叔,我已经找到了洗清你杀人嫌疑的证据!”罗小梅得意洋洋地说道。

“你要帮他洗清嫌疑?哼,难保你们不是一伙的,互作伪证也说不定。”韩国栋恨恨道。

“你们看,阵营已经划分得很明显了嘛,坚持侦探大叔是凶手的,巴不得立刻给他定罪;还有千方百计想证明侦探大叔清白,把他从犯罪的嫌疑中捞出来的。不错,我确实想捞侦探大叔,但是能证明他清白的人却不是我。”

“那是谁?”唐天好奇地问道。

罗小梅笑卖关子地说道:“狼人杀卡牌游戏里,有一个角色,叫小

女孩。这个角色的功能非常强大,黑夜里,当狼人开始杀村民的时候,所有好人都是闭眼的,只有小女孩可以偷偷睁眼。所以小女孩知道狼人是谁,而狼人却不一定能发现小女孩的身份……”

说这些话的时候,罗小梅一直用余光瞟姜鑫,似乎在向对方求证这些角色规则介绍得是否正确,得到的回应就是姜鑫的点头肯定。

韩国栋不耐烦地打断道:“喂,让你说案件,谁让你介绍起游戏规则了?什么小女孩睁眼闭眼的,我们根本不关心。”

罗小梅却不着急,继续不紧不慢地说道:“我之所以介绍小女孩的角色功能,是因为在咱们当中,有一个人就是‘小女孩’的身份。”

“小梅,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有人看到杀死杨师傅的凶手了?”姜鑫问道。

姜鑫的这番话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什么,有人看到了杀人凶手?”

“是谁啊?赶紧站出来说啊?”

就在大家互相怀疑的时候,罗小梅突然把目光停在了郝美身上。

“郝美姐姐,在杨师傅被杀案里,你就相当于狼人杀里的小女孩。”

“你虽然不知道谁是凶手,但你却知道谁不是凶手。排除那些不是凶手的人,那么谁是凶手,不就一目了然了吗!”

郝美看着罗小梅,不解地问道:“小妹妹,你是什么意思啊?”

“我问你,在邵斌发现尸体之前的四分钟里,你在做什么?”

“我?”突然牵涉到自己的兼职,郝美脸颊不由绯红起来,“我,我在三楼敲门。”

“你在敲门的过程中都见到了谁?”

“韩国栋、田丰大、你和姜鑫,以及这个叫邵斌的男生。”

“据我所知,你在三楼走廊是一间一间地敲门,对吧?你大约敲了多久?”

“大概五六分钟吧。”

“杨师傅是在邵斌发现尸体之前的四分钟内遇害的,而在邵斌前往二楼杨师傅房间之前的五六分钟,这些人都待在三楼没有离开,他们

不可能是凶手!”

“所以凶手只可能在你没见到的人里,也就是在王三喜、刘力勇、丁凝、唐天和李小佳当中,对不对?”刚刚洗清嫌疑的田丰大立刻满血原地复活,他跳出身来,毫不留情地将罗小梅推到一边,大声道:“好了,小妹妹,你抛砖引玉的工作可以完成了,剩下最关键的推理就由我名侦探来完成吧!”

田丰大走上前来,他捋了一下头发,目光在嫌疑人身上依次扫视:“丁凝,身为医生的你一直在照顾昏迷中的薛警官,没有作案时间。”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女画家李小佳身上,憋了半天没词,最后突然问了句:“你叫李小佳?”

“是的。”

“那你也不可能是凶手!”说着,田丰大准备往下扫视。

嫌疑犯之一的刘力勇见状看不下去了,打断道:“丁医生一直在照顾薛警官,暂时被排除嫌疑没有问题。可是这个女画家,为什么你问了下名字就给排除嫌疑了呢?”

“笨蛋,你有没有生活常识啊,像李小佳、王小明、孙小红这种只会出现在小学生作文里的名字,怎么可能是杀人凶手的名字呢?”

“是不是凶手,跟名字有什么关系啊?”刘力勇抗议道。

李小佳瞪了刘力勇一眼:“我是个女孩子呀,你非把我拉进嫌疑人堆里,有没有点儿男人样?”

“好吧!”刘力勇无奈地摇摇头,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是凶手的概率由四分之一变成二分之一。

田丰大在剩下的两个人之间摇摆不定,可恶,他们俩到底谁是凶手?随便蒙一个都会有一半的概率蒙对,可关键是推理的台词该怎么编呢?

田丰大正为此左右为难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个小细节:“对了,刘力勇,你是住在死者隔壁,是吧?”

一听这话,刘力勇的脸立刻煞白:“什么意思,你不会因为这一点就认定我是凶手吧?房间是唐老板安排的,又不是我能决定的。大哥,你不是侦探吗?你能不能好好推理一下啊!”

田丰大话还没说完,郝美突然发动了狼人杀里“小女孩”的角色技能,就听她贸然打断道:“我知道杀死杨师傅并偷走他的行李箱的人是谁了!”

“谁?”

“王三喜!对!就是你!杨师傅遇害的时候,我在三楼敲门,所有人都开门了,只有你没开门!也就是说那个时候你不在屋里,你去了哪里?”

身为小偷的王三喜早就有种不祥的预感,面对郝美的质问,他不由得哑口无言:“我,我,我……”

眼看即将被截胡,田丰大赶紧改口道:“不错,我也早就怀疑这家伙了。说啊,杨师傅遇害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王三喜支支吾吾道:“我真的没有杀杨师傅!”

“哼!有没有杀杨师傅,去你房间一看就知道了!”在田丰大的带领下,一行人不顾王三喜的辩解和阻拦,一股脑地朝301客房走去。其中,韩国栋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

在房门被唐老板用备用钥匙开启之后,大家先是从储物柜里发现了银白色的行李箱,接着又从王三喜的背包里找到了韩国栋的手包。

“砰”的一声,王三喜的脸颊上挨了一拳,接着便听到韩国栋怒不可遏的声音:“小黄毛,原来手包是你偷的。”

韩国栋伸拳还要再打,却被唐天拦住,连连道:“罢了!罢了!”

邵斌指认出银白色行李箱正是杨师傅从车祸现场拖回来的那个,姜鑫随声附和。

韩国栋吐了口唾沫:“看不出,这小黄毛还真敢杀人!”

王三喜捂着高肿的脸颊正要辩解,刘力勇上前从背后勒住他的脖颈,对韩国栋道:“别愣着啊,赶紧找绳子把他捆了啊,这孙子杀人都敢,难保不会做出其他出格的事!”

心想也是,唐天找来麻绳交给田丰大,由名侦探亲自把他捆绑起

来。王三喜一直不停嚷嚷挣扎,刘力勇又拿来胶布把他嘴贴上,才算完事。

唐天提议,把他也关进地下室,和于大虎锁一起。身为侦探的田丰大反对,担心两个人关一块出什么乱子。

韩国栋道:“就把他捆在这客房里,和我同层,我看着这黄毛。不就一天嘛,明天道路通了,直接交给警察。”

唐天想想也是,宾馆确实也没有其他更合适的地方关人了。

这时,李小佳从王三喜背包的夹层里找出一块手表和两部手机,拿给众人看。

唐天看了一眼,道:“不知道从哪偷的赃物,连同杨师傅的行李箱一起,先放我这里保管,等警察来了,一起交给警察。”

他是宾馆老板,这一提议自然没人反对。

大家折腾了一番,又检查了一下捆绑王三喜的绳索,确定没问题后,这才纷纷离开,回到各自的客房。

身份证在,钥匙也在,现金具体多少,记不清了,反正还有个几千元。这些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咦?没有了?

韩国栋摊开**的东西,真的没有了。他又赶紧去翻手包里面,确实空了。

坏了!那个烟盒不见了!

韩国栋记得很清楚,当初从集团离开时,他将烟盒塞进了手包里,可是现在,手包里其他东西都在,唯独那个烟盒不见了。

突然之间,韩国栋像丢了命一样,失魂落魄起来。他不停地在屋里踱步,一圈,两圈,三圈……

当他踱到第五圈时,韩国栋突然驻足,脸上现出了凶狠的神色。他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轻轻拉开房门,探出脑袋左右窥视,见走廊里没人,这才鬼鬼祟祟地朝王三喜的房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