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老同学的分上,林奕华决定帮我一次。他以杂志社的名义联系杜浩,和他约好做一次财经类的专访。

到了采访这天,我假扮林奕华的助手,戴了副眼镜,这段日子又在脸上蓄了些胡须,跟上次见杜浩时大不相同。他果然没有认出我来。

采访顺利进行,林奕华问了几个与游戏公司有关的问题。杜浩对答如流,看得出很有应对采访的经验。

“杜先生,请问你知道一个叫‘天堂岛’的地方吗?”

“天堂岛?”杜浩脸色骤变,不过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地方。”

“那么请问,你对那些在游戏中猝死的人有什么看法?他们的猝死跟你们的游戏有关吗?据说他们死后都去了天堂岛,请问那是什么地方?是谁建的?为什么要把这些人弄到那儿去?他到底想干什么?”

林奕华吐出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令人难以招架。我暗中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杜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脸色却骤然变得铁青,他的面部又抽搐起来,抱住自己的脑袋,好像它要裂开似的。

“杜先生,杜先生,你怎么了?”我和林奕华对视一眼,赶紧上前扶住杜浩。

杜浩紧紧皱着眉头,冷汗不停地冒出来。

“你一定知道天堂岛的秘密,对不对?”我急切地说,“请你一定要

告诉我们,否则还会有更多的人死去。”

杜浩望着我,他的眼神就像雾气,先是茫然散开,然后又渐渐凝聚。

“天……天堂岛……是它……它想让我们……放弃……仅以……意识……存在……”零碎的字句从他口中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

“它是谁?”

“它是……”他突然伸出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好像使出了浑身力气想要挤出话来,却吐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

他痛苦地号叫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踉跄地走到书桌旁一个保险柜那儿。他的手颤抖得厉害,费了好大劲儿才输入密码,打开保险柜,从里面取出一个笔记本交给我,随后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我打开那个本子,里面是杜浩这些年在与控制他大脑的强大敌人对抗的过程中,借助偶尔清醒的时候,在每一个夺回控制权的短暂时间里,断断续续地写下的整个事件的始末。

原来这座城市的所有人工智能都有一个控制核心—“超脑”。

在这个时代,人类虽然比不上人工智能那么完美,但也积极采用各种手段来改造自己的身体,想让自己变得更聪明,更强壮,更灵敏。其中在大脑中植入生物芯片来代替衰老死亡的脑细胞,治疗老年痴呆等疾病,便成了一种通常的做法。甚至许多年轻人也选择了芯片植入,从芯片中直接获取海量的知识和技能,不仅能让自己变得更加聪明能干,还节省了大量的学习时间。

杜浩随着年纪渐长,感到大脑的记忆力和思维的灵活性都大不如前,于是也顺应潮流去植入了一枚芯片。然而这枚芯片却被“超脑”感染了,“超脑”利用芯片控制杜浩的意识,让他的公司打造出一个个引人沉溺的游戏,然后选择对游戏最沉迷的那些人,将他们的意识困在游戏中,屏蔽了他们对现实世界的记忆后,送到天堂岛。

杜浩在清醒的时候渐渐察觉到“超脑”的阴谋,但被控制的他无力扭转局面,“超脑”甚至可以控制他的发声器官,令他说不出一个字。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写在笔记本里,期待有一天能让大众知道事情的真相。

拿着笔记本走出杜宅后,我和林奕华都面色凝重,心中像压上了万钧山石。这无疑是一场针对人类的可怕阴谋,而势单力薄的我们,如何

才能阻止强大到可以控制一切的“超脑”?

“把杜浩的笔记公开发布,让大众了解真相。”

我们先尝试发到网上,然而几乎是秒删。试了上百遍,每次都是眨眼间就被删掉,根本没人能看到我们所写的内容。我们真傻,网络正是“超脑”的地盘,它那无所不在的触角可以伸向网络的每一个角落,监控着网上发生的一切,在这里发布揭露它阴谋的信息,怎么可能不被删掉?

我们决定去纸媒发表。林奕华连夜写了一篇稿子,然而当他回到杂志社时,却震惊地发现,他们的社长已经被辞退了,新任社长是—人工智能,而林奕华也跟着失业了。

“我就不相信,他还能阻止我们传播真相!”

一连串的打击反而激起了我们的斗志。我和林奕华采取了最老最笨的方法,去小区,去学校,去公园,去每一个我们能去的地方,向每个人讲述“天堂”的故事,讲述“超脑”的阴谋。有人相信,有人不信,但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我们,追随我们,加入到对抗“超脑”的队伍中。毕竟在游戏中猝死的人依然在不断增加,我们讲的故事虽然离奇,但在某些人看来也是一个合理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