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春天,凯蒂接到德赛夫人的电话,说她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希望她能回家多陪陪母亲。于是凯蒂跟剧团请了假,准备回阔别多年的城堡住一段时间,陪伴一下年老多病的母亲。

回到城堡后,凯蒂却发现母亲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病弱,相反,见到她后母亲变得精神奕奕,一个劲儿地劝说她去参加一周后在洛克庄园举行的盛大舞会,据说本地出身名门的未婚男女都会参加。

当知道母亲叫自己回来是去参加一场类似相亲的舞会后,凯蒂顿觉哭笑不得。但在母亲的坚持下,一周以后,被打扮得光彩照人的凯蒂成了舞会上众人瞩目的焦点。

接连不断地被邀请着跳了好几支舞后,凯蒂觉得有些累了,正打算去花园透透气,突然看到门口出现了一阵**,在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一位俊美得如同纳西索斯的年轻男子携女伴走了进来。

“那是露易莎,本城首富的女儿,旁边是她的男友戴维。”珍妮芙在

凯蒂耳边小声说道。她和凯蒂曾在同一所寄宿学校上学,算是交情不错的朋友,很乐意对好友说一些道听途说的八卦。

“可怜的露易莎,大家都知道戴维跟她在一起只是为了她家的钱。不过或许她知道了也不在乎,你瞧她那得意劲儿,不知有多少无知少女在羡慕她呢。瞧瞧那边那个……哦,是西斯家的贝蒂,她望着戴维都快要哭出来啦!啧啧,又是一个被花花公子揉碎了芳心的女人。你可一定要提防戴维,这个英俊得像魔鬼一样的家伙是有名的少女杀手,据说没有一个女人能抵挡他的魅力。”

“那么你呢?”凯蒂似笑非笑地瞅了她一眼。

珍妮芙尴尬地摇了摇扇子:“人家的‘猎物’都是舞会上最美丽的少女,我这点姿色还入不了他的眼。不过凯蒂你可要小心,瞧,他看见你了……”珍妮芙低喘着惊呼道,“我敢打赌在他眼中看到了两团突然燃起的火焰!天哪,凯蒂,你会成为他的下一个猎物吗?老天!”她拼命摇着扇子,“我快喘不过气来了。不可否认,那真是个英俊得可怕的家伙!”

的确,凯蒂也不得不承认,那是她所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

她有些紧张,但他并未如珍妮芙所说的那样上前来邀请她跳舞,她的舞伴换了一个又一个,他的也一样,直到舞会结束,他俩都未曾有机会共舞一曲。

舞会上最美丽的少女和最英俊的男子,就像被众星簇拥的两轮明月,彼此仿佛隔着银河那样遥远的距离,但都有着令对方无法忽视的耀眼光芒。

舞会结束后,凯蒂谢绝了一众护花使者争着送她回家的请求,坐上了家里派来接送她的汽车。虽然家境已经衰落到无法负担一辆豪华汽车和司机的开支,但为了让女儿看上去更符合罗塞尔家族继承人的身份,母亲不惜花高价从车行租来了一辆劳斯莱斯,而为她驾车的也是车行的司机盖伯。

灯火辉煌的洛克庄园渐渐消失在身后,车子向偏僻的地方驶去,快到山脚时,却突然熄火了。

“该死!”盖伯咒骂着跳下车,打开引擎前盖,着急地鼓捣起来。

“怎么了?”凯蒂担心地问。

“出了点故障。”

“什么时候能修好?”

“说不准。也许几个小时,也许一两天。”

听到这样的回答,凯蒂心里一沉,不由自主地裹紧了披在身上的外套。她仍然穿着舞会的盛装,薄薄的丝绸根本无法抵挡夜晚的寒气,而这里十分偏僻,几乎看不到一辆经过的汽车。

她掏出手机,正打算让母亲另派一辆车来接自己,突然身后有两道雪亮的光柱射了过来,然后是一下急刹声,一辆漂亮的跑车停在了她身边。

“凯蒂小姐,需要我帮忙吗?”一个性感迷人的男声,像银色的月光在黑暗中升起。

穿着白色礼服的男子,俊美得如同巡游的夜神。

是戴维!

凯蒂心中一颤,突然想起珍妮芙的警告,正要摇头拒绝,盖伯却抢先说道:“这位好心的先生,我们的车坏了,估计一时半会儿也修不好,如果您方便的话,能先送这位小姐回家吗?”

“乐意效劳!”戴维打开车门,露出他独具魅力的微笑,“凯蒂小姐,能赏脸给我一个送你回家的机会吗?”

这种情况下如果再拒绝就显得太失礼了,凯蒂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坐进了戴维的汽车。

目送汽车绝尘而去,盖伯把手伸进口袋,摸到一沓钞票,那是某人为了制造一次浪漫的邂逅,特意在舞会结束前塞给他的。看来一切都很顺利,盖伯得意地吹了声口哨,钻进劳斯莱斯,很快发动了车子,一溜烟离开了。

戴维的汽车已经转入上山的道路,正朝着山顶驶去。两侧是苍郁的树林,地上铺满落叶和青苔,车轮辗过的地方似乎已经存在了数百年,让人有种突然从现代社会跌入古老的中世纪的错觉。

车里一片沉默。凯蒂原本担心对方会有什么轻浮的言行,但他比她想象的严肃得多,倒是凯蒂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找了一些话来说,而他也总是彬彬有礼地回答,颇具绅士风度。不知不觉间,因为珍妮芙的嚼舌而对他产生的厌恶感,像山间朝阳升起后的云雾一样消散了。

从侧面看过去,他那宛如古希腊雕像般的五官实在完美得令人嫉妒。黑暗中,她的双颊微微有些发烫。

在远处树林的顶上,已经可以看见城堡大门的尖顶。一直目视前方的戴维突然轻声说:“小时候,我曾经无数次眺望过山顶上的古堡,想象着居住在里面的一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直到今天见到了你……”他停下来,转头望着凯蒂,一双黑眸深邃得仿佛能夺走人的呼吸。

凯蒂的心禁不住怦怦直跳,然后便听他说:“我这才知道,公主的美丽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她的脸蛋烫得像要燃烧起来,而这时汽车已经停在了城堡大门外。两根久经风雨侵蚀的高大石柱上爬满了茂盛的常春藤,明亮的月光为威严耸立的铁门涂上了一层温柔的银色,铁条弯曲而成的繁复花纹像月色下苏醒的蓓蕾,奇妙地舒展着……

“美丽的凯蒂小姐,我能请你跳支舞吗?”

戴维的声音仿佛在月光下施展出了令人着迷的魔法,被它深深蛊惑着,当他伸出手来时,凯蒂情不自禁地握住他的手,让他将自己牵下车,走到外面的草坪上。

在如银的月光下,他温柔而有力地扶着她的腰身,流畅优美的华尔兹舞步,让雪白的裙子舞出连绵的旋影,每一次翩跹回旋、起伏**漾,都是一幅华光流离的画。

她感觉自己就像他怀中一尾轻盈的鱼,随他一起在碧海飞跃,在如水的韵律中飘移,在他火热的目光中陶醉、融化……如波叠浪的旋转和摆**,仿佛承载着明月的辉光,在这遗世独立的山巅、古老的城堡之外,飞扬如歌!

她想,她至死都不会忘记这一支舞,不会忘记今夜戴维带给她的直抵灵魂深处的悸动。

当他亲吻她的时候,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脑中只有那迷人的月光,无休无止的旋转,以及他脸上如同掺了毒药一般勾魂摄魄的微笑……

但这支舞终于还是结束了。

当汽车喇叭响起时,看门人跑来打开了大门。汽车驶上了青石铺成的道路,老树的枝丫在天空交织成一道深暗的拱顶,路的尽头矗立着那座神秘的古堡,哥特式的尖顶仿佛要一直插入风起云涌的夜空……

“多么壮观的城堡!”戴维发出了由衷的赞叹。

凯蒂心里不由得升起一股小小的骄傲。汽车停在了古堡外,前来迎

接她的母亲和德赛夫人却在看到戴维的一刹那露出错愕的神情。戴维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并不受欢迎,匆匆打了个招呼就驾车离开了。

“怎么能让戴维送你回来?难道你不知道他是一个臭名昭著的花花公子吗?”母亲生气地说。

“妈妈,戴维并不像你想的那样……”

“你才认识他多久?又对他了解多少?”母亲斩钉截铁地说,“我决不允许你再跟他来往!”

“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生活!”凯蒂愤怒地撂下这句话,哭着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母亲的头痛病当夜就复发了,德赛夫人满脸忧愁地恳求凯蒂,不要再做任何可能会刺激她母亲的事。

于是,那个在月光下不断旋转的梦,就这样被母亲的固执给埋葬了。

从那以后,凯蒂再也没有见过戴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