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夜深了，大家都进入各自的帐篷休息。廖艺雯和何倩同睡一顶双人帐篷，何倩很快就睡着了，廖艺雯却辗转反侧了半天。

外面的篝火早已经熄灭，同学们兴奋的低语声也渐渐消失，只剩下冷风从林间掠过的声音，卷着地上的枯叶脆枝簌簌作响，像女子轻细的脚步声，在帐篷外单调地徘徊着。

夜，静谧得可怕，黑暗从心底一点点地蔓延开来。廖艺雯害怕地缩进睡袋，不知过了多久，才蒙眬睡去。

半夜，她突然惊醒，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

是那只老鼠，它正伏在她的睡袋上，与她近在咫尺的绿豆眼，在黑暗中幽幽地闪着光。

“啊—”廖艺雯惊恐地尖叫起来，身子刚一动，脚后跟那儿就传来一阵剧痛。

“来人啊！有蛇，有蛇！”惊醒过来的何倩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帐篷。

几个胆大的男同学赶来打死了盘踞在廖艺雯睡袋里的毒蛇。那只老鼠早已不知去向，而她的帐篷不知何时被咬出一个洞，那条蛇就是从破

洞钻进帐篷，又钻进廖艺雯的睡袋，咬伤了她。

她被连夜送到医院，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总算脱离了生命危险。

“何倩—”病**的廖艺雯脸色苍白似鬼，紧紧拽着何倩的手，语无伦次地说，“一定是那只老鼠……是它咬破了帐篷……它恨我们，它要为姚雪报仇……不，不，它就是姚雪……那样的眼神……跟人似的……还会哭……是的，一定是姚雪的魂儿附在它身上了……”

“够了！”何倩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老鼠流泪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你少在这儿疑神疑鬼！”

“我没有疑神疑鬼！”廖艺雯神情激动地大喊道，“你见过这么聪明的老鼠吗？所有灭鼠工具都拿它没办法！它能听懂我们说的话，还会引来毒蛇报复我们。它的眼神充满仇恨，那是人类的眼神，绝不是一只老鼠的！”

人类的眼神？

何倩打了个哆嗦，眼前突然浮现出两个小黑点，那是一对狡黠的眼睛，它们渐渐膨胀、膨胀，变成庞然大物，变成暗不见底的深渊，吞噬了她的呼吸，让她看见里面翻涌着的最黑暗的回忆……

“咔嗒”，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看见了自己，正用偷配的钥匙打开姚雪的柜子，把刚买不久的苹果手机塞了进去。

突然，一道白影蹿上柜子，她定睛一看，竟然是那只该死的老鼠！

它高踞柜子的顶端，在她够不着的地方，一动不动地跟她对视，一对绿豆样的小眼睛像长出了尖锐的钩子，似要钩出她内心深处最隐秘最可怕的念头。

何倩心里一激灵，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她怎么会在一只蠢笨的老鼠身上看到类似人类的怪异眼神？

她被那对谜一样的小眼睛弄得浑身不自在，干脆抓起一只拖鞋，用力朝对方扔去，只听“吱”的一声，老鼠很快溜得没影了。

不过是一只胆小的蠢物，有什么可怕的？她自嘲地撇了撇嘴。

还没来得及关上柜子，房门突然开了。

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廖艺雯正从外面走进来。

“何倩，你在干什么？”廖艺雯诧异地问。

看见是她，何倩松了口气，一边从容地锁上柜子，一边神秘地说：“想不想让姚雪身败名裂？”

“你想做什么？”

“待会儿让你看场好戏！”

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廖艺雯有些为难地说：“这样做，恐怕不合适吧？”

“你喜欢的肖杰被她抢去了，难道不恨她？”

“你说什么？”廖艺雯震惊地盯着她。

何倩暧昧地笑了笑，当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偷看过她的日记，知道了她一直在暗恋姚雪男友的事。

“只要姚雪身败名裂，肖杰一定不会再喜欢她。到时候，你再找机会安慰肖杰，对方感激之下，一定会对你敞开心扉……”她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笃定地抛出了诱饵。

廖艺雯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径直爬上床，戴上耳塞，打开随身听，重金属音乐霎时充斥了大脑。

何倩见她摆出一副置身事外的姿态，知道她默许了自己的行为，心里越发得意。

接下来的事情一如她所料，在她的大肆张扬下，苹果手机失窃的事惊动了整个女生宿舍，学校保卫科也派人来调查，最后在姚雪柜子里发现了“丢失”的手机。

姚雪被开除了，这对她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就在几天前，辅导员才告诉她，她的综合得分最高，是最有希望留校的。

为了让她读大学，家里欠了一屁股债，两个妹妹都早早出门打工，好省下钱来让学习优异的她继续深造。在她身上寄托着全家人的希望，而现在，她却将这份沉甸甸的期望毁于一旦。

当她神情恍惚地找到肖杰时，对方却痛苦地向她提出了分手。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