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个周末，班级组织了一次郊游活动。这是毕业前最后一次班级活动，大家都十分珍惜和同学相聚的最后时光，何倩和廖艺雯也参加了。

这次郊游除了爬山以外，还有野外露营。策划活动的几个班委十分热心地租来了帐篷，在山上找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地方。大家说说笑笑一起动手，傍晚时分，几十顶五颜六色的帐篷就像巨大的蘑菇在山间盛开了。

大家生起篝火，又搬出烧烤架，取出调料和各种食物，开始准备烧烤晚宴。

大概因为女友惨死的缘故，肖杰一直情绪低落，独自待在一边，沉默地拿竹签穿着肉串。

廖艺雯走到他旁边，主动帮他穿肉串，趁机宽慰道：“姚雪的事，大家都很难过，但人死不能复生，将来的日子还很长，相信她在天上也希望能看到你过得幸福。”

肖杰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头，痛苦而愧疚地说：“我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如果不是因为无法接受她偷窃的事，一时冲动跟她提出分手，她或许也不会走上绝路。”

廖艺雯眼前突然浮现出姚雪泡在水中肿胀的身体，心里不觉一颤，赶紧甩了甩脑袋，挥去脑中可怕的记忆，又找了些话来安慰肖杰。

两人渐渐相处得融洽起来，肖杰开始给她讲自己和姚雪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廖艺雯带着微笑听着，极有耐心的样子，手中的竹签却不知不觉扎得越来越用力，似在发泄某种隐忍的情绪。

“那是什么？”肖杰突然扯了她一下，让她看地上的背包。

廖艺雯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她的背包里竟有什么东西在耸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

她吓得嘴唇都白了，哆哆嗦嗦地说：“有……有鬼……”

肖杰紧张地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拉开背包的拉链，一道白影蓦地从里面蹿出来，跳到他手上，亲热地舔着他的掌心。

“小白，原来是你。”肖杰笑着捧起白鼠，一下一下地抚着它身上细软的绒毛。

“啊哈，可抓住这只老鼠了！”廖艺雯松了口气，又兴奋地说，“快给我！”

肖杰毫不怀疑地把小白鼠递给了她。廖艺雯紧紧抓住白鼠的尾巴，把它悬空倒吊着，朝火堆走去。

篝火烧着枯枝，暴出“噼啪”的声响，晃动的火光染红了廖艺雯的面颊，看上去有种病态的狂热。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面容扭曲着，高高拎起老鼠，把它的身子慢慢凑近火堆，妖异的火舌争先恐后地想要舔上白鼠的身体，后者不停地扭动着、尖叫着，她享受着它惊恐的叫声和挣扎，心里有种格外解气的畅快感。

“去死吧，该死的老鼠！”她恶狠狠地咒骂了一句，正要松开手，身

后却突然响起肖杰惊讶的声音：“你要干什么？”

廖艺雯手一抖，还没反应过来，肖杰已经飞快地从她手中抢过了小白鼠，生气地瞪着她：“你怎么这么残忍？它是姚雪养的宠物，你竟然想把它烧死？”

“对不起……”廖艺雯低下头，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这只老鼠搅得我们寝室不得安宁，我实在无法忍受，才—”

“怎么会？小白很通人性的，从不随便惹事儿。说起来，我和姚雪能在一起，还要感谢它呢！”

“为什么？”廖艺雯诧异地问。

“那是情人节的第二天……”肖杰脸上露出回忆的神情，一只手无意识地抚着小白鼠的脑袋，那柔软的触感就像深埋在心底的往事，软软的，暖暖的……

“姚雪，能把你的笔记借我抄一下吗？”

下课后，肖杰拦住了姚雪。后者的脸蛋突然微微发红，手足无措地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递给肖杰。

与此同时，一个小小的脑袋也钻了出来，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好奇地瞅着他。

“这是你养的宠物？”肖杰问。

“不是，哦，是……是的。”姚雪语无伦次地回答，头埋得更低了，脸上像多了两片火烧云。

“很可爱的小东西！”肖杰饶有兴趣地拍了拍白鼠的小脑袋，对姚雪说，“你的爱好还真特别。”

姚雪尴尬地笑了笑。小白鼠的脑袋突然一下子缩回书包里，很快又爬出来，嘴里叼着一张卡片。

姚雪大惊失色地想要夺下卡片，没想到小白鼠迅速一跳，竟跳到肖杰手上，把那张卡片放在他掌中，得意地冲他叫了两声，似在示意他打开来看看。

“把卡片还给我！”姚雪急得快哭出来了。

然而肖杰已经打开了卡片，一瞥之下，顿时怔在那里。

那是一张肖杰参加足球比赛的照片，不知什么时候偷拍的，被工工整整地贴在卡片上，旁边还有被一支金箭贯穿的两颗红心。

姚雪的脸红得快要滴下水来，一副又羞又窘、无地自容的样子。

“那时，我突然明白了，原来她一直在暗恋我，虽然做了情人节卡片，却没有勇气送给我，若不是小白，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意。其实我对她也很有好感，这件事之后，我们便渐渐走在了一起……”

肖杰的声音充满一种感伤的怀念，那只小白鼠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吱”地叫了一声，小小的眼睛里竟然多了一点晶莹的水光。

是眼泪！

廖艺雯惊讶地看到，这只老鼠竟然像人类一样流出了眼泪。

它能听懂他们说的话。

它的眼神既哀伤又怨毒。

它看着廖艺雯的样子，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姚雪临死前说的那句话：“我会回来找你的，我会回来找你的……”

她心里骤然发毛，硬生生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