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算计
朝堂上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尴尬，很多人都幸灾乐祸地看向了陈瑛等人，显然这一次他们是踢到铁板了。
朱高煦站在台上，神情古怪地看着李恒。
比起其他人，朱高煦和李恒接触的要更多一些，对他也更了解一些。以前有很多事情他没想明白，今天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多多少少有了一些想法。
为什么总觉得李恒是故意的呢？一切好像都在他的算计当中，一切都是他安排好的，陈瑛等人就是跳到他的坑里面了。
看着李恒谦虚的样子，看着他人畜无害的样子，朱高煦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真的。
“皇上，账册还没查。”周子义眼睛有些发红的说道。
很多人看见他的目光都露出了怜悯的神色，这个人算是完了。帮忙的陈瑛和张文道等人未必如何，冲在前面的他一定是下场很惨。
周子义也知道自己的情况，所以他咬着牙也要往前冲。
如果账册中能够查出问题，那没什么好说的，自己还能翻身。如果查不出问题，自己还能更惨吗？无论如何都要赌这一把。
朱棣看了一眼李恒，眼中闪过了一抹爱惜之色。
自从自己收服了这个小子之后，他给了自己很多的惊喜，无论是在处理难民的事情上，还是在查查贪官的事情上，他做得都很不错。
种种事情都证明他是一个有才华的人。
刚刚他说的那些话，又让朱棣认识到了他的想法，他的态度很真诚。那些说辞，别人看来可能是在拍马屁，朱棣觉得他是发自内心的，他是真的希望大明能够强盛。
原本朱棣觉得即便他贪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查出来了，自己惩罚他不太重就好了，正好也敲打一下他。可现在朱棣后悔了，他不想再惩罚他了，不能给他的名声留下一点误解。
以后是要重用他的，留下污点不合适。
想到这里，朱棣看着李恒说道：“今日的账很复杂，你写账的方法别人又看不懂，要不就先不查了，等你把账房们教会了再查。”
众人脸色一变，全都羡慕地看上了李恒。
他们都是朝堂上的老人了，明白皇上这是在给李恒台阶下，即便李恒真的有问题，皇上这次也打算轻轻地放过去了。
离开了皇宫，在查账怎么也能遮掩过去。
陈瑛几个人的神情很复杂，每个人的心都沉到了谷底，周子义更是脸色苍白如纸，完了，全完了。
皇上如此庇护李恒，自己这些人所做的一切都白费。
李横横的迈出了一步，表情异常恭敬的开口说道：“皇上，阿拉伯数字极为简单，臣只要和他们说一下，他们就明白了。复式记账法虽然有难度，但他们都是老账房了，看看应该也能学得会。”
朱棣眉头微蹙地说道：“如此简单吗？”
臣子们的脸色都有一些迟疑了起来，李恒是不是个傻小子？难道他听不出来皇帝是在给他台阶下吗？
站在前面的李景隆都急得不行了，不断地给自己儿子使眼色，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看到自己，然后乖乖地按皇上给的台阶下，实际上李恒根本没看他一眼。
“非常简单。”李恒点了点头说道，“臣愿意在就教他们。”
朱棣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说道：“行，你去吧！”
“臣领旨。”李恒答应了一声，径直来到了锦衣卫战皇的身边，拿过一本账册，对着他们开口说道，“你们要认真地学也听明白了？”
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喜色。
他们是账房，对数字很敏感，他们很清楚这样的新式记账方式意味着什么，不明白自己先学会意味着什么。
出了这里之后，自己就会被重用。
“谢过李公子。”众人连忙躬身说道。
李恒点了点头，将其中的一本账册翻开之后开口说道：“这就是阿拉伯数字，其实与我们平常所使用的字没什么不同，这是零，这是一，这是二，这是三。”
李恒把每一个数字都教了他们一遍说道：“一和零组合在一起就是十那么这就是十一，这是十二，这是十三。”
“一后面跟着两个零就是一百，一百三个零就是一千，看明白了吗？”
众人都是老账房，对数字很敏感，这么一说他不就明白了，连连点头说道：“我们看懂了，公子实在是大才，如此的确简单方便了很多。”
李恒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说道：“接下来我和你们说复式记账法，你们要记住，复式记账法注重的是有借必有还，收支两条线。”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看清楚了没有？”李恒在账册上点了几下之后说道，“这样就能一目了然地看见账册是不是平的，如果不平那就是有问题了。”
众人恍然大悟般的点头说道：“公子学究天人，我等敬佩。”
朝堂上的臣子看着李恒在那里侃侃而谈，表情都变得古怪了起来。今日早朝是来弹劾他的，让他灰头土脸的，结果他把这里变成了自己一个人的舞台。
看看皇上的表情，你看看大皇子的表情，再看看高阳郡王的表情。今天的所有风头都被他出了，从今以后他前途无量了。
有人想找他的麻烦，恐怕也要好好地考虑考虑。
“学会了吗？”李恒合上账册开口问道。
账房们连连点头说道：“精通还说不上，但已经能够明白一个大概了，多谢李公子的教导。”
“不用谢我，算账吧！”李恒摆了摆手说道。
账房先生重新坐了下来，伸手从旁边拿过了自己的大算盘，哗啦哗啦晃了晃之后放在了膝盖之上，打开面前的账册，噼里啪啦的算了起来。
李恒走回了人群之中，躬身说道：“回皇上，臣教完了。”
“好，很好。”朱棣捋着胡子笑着点头说道。
“儿臣有本奏。”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所有人都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结果发现站出来的是大皇子。
众人的脸色大变，很多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朱高煦的身上。
“你有什么想说的？”朱棣转过头说道。
“李恒发明的复式记账法，还有他说的阿拉伯数字，如果真的方便计算，对朝廷来说是一件好事。无论是户部还是工部，每年都需要计算大量的数字，有了此法，可省很多工时。”朱高炽面容平和地说道：“儿臣希望李恒能够到儿臣府里教授此法。”
“为何要到你府里教授？”朱棣有些迟疑着说道。
“因为儿臣想学，”朱高炽低着头说道，“一旦儿臣学会了，便知道在哪个衙门能使用，如何使用更方便。”
众人的表情各异，朱高煦则是狠狠地瞪向了朱高炽。
无论是朱高煦本人，还是在场的其他臣子，所有人都将李恒当成了朱高煦的人，毕竟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出双入对，一起办差的时候，朱高煦也没少护着李恒。
现在大皇子出手抢人，一下子就热闹了，事情变得复杂了很多。
不少人则是看向了李恒，有的人也看向了李景隆，脸上虽然带着笑心里面却是浓浓的妒忌，他们父子凭什么？
皇上喜欢就算了，高阳郡王也喜欢，现在大皇子都喜欢了。
他们不过是投降的将领，以前还是效忠建文的，凭什么现在能够得到皇上和两位皇子的喜欢？一时之间，大殿上的气氛都变得古怪了起来。
李恒站在原地，表情也有一些古怪，他也没想到大皇子会在这个时候开口，而且还是开的这个口。
朱棣略微沉思了片刻便点头说道：“准了。”
“多谢父皇。”朱高炽面带喜色地躬身道。
转回身，朱高炽看着李恒略微躬身说道：“还请不吝赐教。”
李恒连忙后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礼，一脸坦诚地说道：“不敢当大皇子如此，臣一定尽心竭力。”
朱高炽满意地点了点头，收回了目光。
朱高煦有些不满的瞪了一眼朱高炽，凑到了他身边，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大你要干什么？他可是我的人。”
朱高炽面带笑容，语气柔和地说道：“老二，哪有什么你的人我的人，还不都是大明的人，都是父皇的人？我找他又不是为我做事，而是为了公事，你不要多想。”
瞪了眼朱高炽，朱高煦没好气地说道：“老大，你少来这套，你这套糊弄糊弄别人还行，你糊弄不了我，你要敢打他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老二，看你说的。”朱高炽笑眯眯地说道：“人尽其用，物尽其才，我不会乱来的。”
瞪了一眼朱高炽，朱高煦收回了目光，心里面却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一定不能让老大的阴谋得逞。
朱棣看了一眼自己的两个儿子，略微有些头疼。
自从自己册封了皇后之后，关于册封太子的事情就没有停过，朝堂之上的争论非常的多，分歧非常的大，自己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怎么选择。
勋戚勋贵和武将这边，已经展现出了对老二的支持，尤其是以邱福为首的武将，对老二的支持更是不遗余力。
反倒是文官，这边支持老大的比较多。
从自己的心里面，朱棣又有一些犹豫，总觉得老大身子不好，为人又太过仁义，很多地方都不像自己，反正是老二更像自己。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朱棣纠结得不行。
大臣们也在琢磨刚刚的味道，一时之间大殿上的气氛，古怪的异常，很多人的心思都已经不在案子上了。
一位账房先生从地上站了起来，一下子打破了大殿的沉寂。
纪纲连忙走过去，开口问道：“你算完了？”
账房先生连忙点头说道：“回大人，算完了。”
纪纲点了点头，没有去问结果，他直接转回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启禀皇上，有账房算完了。”
朱棣也回过了神，点了点头说道：“算得怎么样？”
账房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没有什么问题，每一笔账都非常的准确，记录非常的清晰，李公子的确是大才。”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腻歪，夸了小半天了，可别夸了。
朱棣点了点头示意账房先生站到一边去，随后又有两个账房先生站了起来，结果都是一样，没有问题，账目很清晰，没有一笔有疏漏。
其他的账房先生也紧接着站了起来，结果也都是一样。
陈瑛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身子都有些站不住了。如果不是旁边的张文道扶着他，说不定此时已经倒在地上了。
周子义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咬了咬自己的舌头，让自己清醒了一些，他转头问道：“胡姓商人的，有没有胡姓商人的账？”
几位账房先生没有开口，全都看向了纪纲。
朱棣也看了一眼纪纲，看得出来纪纲的手下**得不错，在没有即将允许的情况下，他们都不开口，也不回答别人问题。
朱棣点了点头说道：“回答吧！”
一位账房先生走了出来，恭恭敬敬地说道：“是，皇上，臣查的，的确有胡姓商人的账，李公子从他那里采买了很多的物品，但是胡姓商人并没有收钱。”
“没收钱？”众人全都愣了，目光齐齐地看向了李恒。
朱棣也问道：“李恒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皇上，胡姓商人，虽然是经商的，骨子里面也是一个有良心的人，他感叹百姓遭灾不容易，所以他才愿意捐献物资给灾民。”李恒恭恭敬敬地说道，“又因为是朝廷赈灾，不想坏了朝廷的大计，所以他恳请臣不要对外公布他的名字。”
“像他这样做好事不留名，又很诚信的商人真的不多了。”李恒盯着陈瑛等人说道，“这一点臣早就说过了，可惜有一些人想瞎了心，以己度人，总觉得自己会干坏事会贪污，别人也会干坏事会贪污，人心不古啊！”
扑哧！
不知道是谁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其他人瞬间跟着笑了起来，接着那边是哄堂大笑，李恒的嘴太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