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灵位上的遗像是一张陶雅在春游时拍的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座翠绿的山峦,陶雅散开着头发,看样子笑得很开心。

守夜从昨晚就开始进行,待到顾诗茵赶到时已经基本结束了。不过,一大早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前来吊唁的宾客同样很多。吴若雪和陆佳朋不停地对客人们鞠躬行礼,他们俩的眼圈都布满了血丝,估计昨晚一宿没合眼。

顾诗茵看着吴若雪拖着瘦弱的身躯站在门前,好像一阵风都能把给她吹倒。她暂时没有过去打过招呼,而是躲在一旁观察着来往宾客的动向。宾客们闲谈的内容无非是感叹世事难料,还有的人在替吴若雪感到惋惜。有些和陶雅一起工作的同事还说自己之前是多么受陶雅的照顾,甚至有的人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

陶诚和他妻子此时正陪在吴若雪和陆佳朋身边,安慰着他们。“若雪,以后的日子可能会很难,但你一定要挺住。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舅舅和舅妈说,我们会帮忙的。”陶诚说。

陶诚妻子握着吴若雪的手,也在说一些鼓励她的话。一旁的陆佳朋同样以发誓的口吻对他们说今后一定不会让未婚妻受一点委屈,估计这些话他当着外人的面已经说了不下几十遍了。

终于等到吊唁者们少了一些,陆佳朋给吴若雪搬了把椅子。吴若雪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低着头,看来她的身心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

顾诗茵轻轻叹了口气,还是走了过去。陆佳朋看到她时便是一愣,轻轻拍了拍吴若雪的肩膀,跟她耳语了几句,好像是在告知有警察过来了。

吴若雪慢慢抬起头,硬撑着站了起来:“不好意思,诗茵。打扰你工作了。”

顾诗茵示意让她坐下去,摇了摇头。“你放心吧,我今天是以朋友的身份前来的,跟工作没有关系。”她俯下身,“这些天怎么样了?有没有好好吃饭?”

“放心吧,我总不能一直哭呀。反正人死不能复生,我现在已经接受母亲去世的事实了。”

“嗯,既然如此你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吧,我进去给你母亲上一柱香。”

“等一下,诗茵。”吴若雪有气无力地喊住了她,“我在电话里说过要给你一件重要的东西,现在我就把它还给你吧。”

还给我?这是什么意思?顾诗茵心里纳闷,但她随即点了点头,说了句“嗯”。吴若雪又站了起来,跟身旁的陆佳朋悄悄说了几句话,而后她把顾诗茵带到里面的一个房间。这里面只有她们两个人。

吴若雪从衣架上把手提包取下来,掏出一个不透明的塑料袋交给顾诗茵。顾诗茵疑惑的地将它接过来,从里面取出一个封面精致的记事本。

“这是什么?”顾诗茵不解地问道。

“你翻开看看就知道了。”

顾诗茵半信半疑地将笔记本翻到第一页。霎那间,她便瞪圆了眼睛。紧接着她又往后翻看了几页,惊讶的表情在她脸上越发地明显。

“你……你……”顾诗茵咽了口唾沫,“这么多年,这东西一直在你手里?”

吴若雪摇了摇头,解释道:“看到它的时候我同样很吃惊。这个记事本是我前两天在整理母亲的遗物时发现的,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你母亲的遗物?你找到它时,它被放在哪里?”

“在床底下的一个箱子里,平时我和我妈都不会去碰它。”

“也就是说,这个记事本是你母亲埋着你藏起来的?”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是这样。”吴若雪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是吗?这就奇怪了,它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母亲的手里?没有理由啊。”顾诗茵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将记事本翻到了她最不想看到的那一页,展示给吴若雪看,“这一页你看到了吧?”

“嗯。”吴若雪点点头。

顾诗茵苦笑了两声,说:“你还记得因为这一页纸,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吧?”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班上的同学们真的是太过分了。”吴若雪无奈地撅起嘴巴。

“虽然在我成为警察以后见到过比当时严重许多的类似事件,但这件事毕竟发生在我身上,就算是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心里很不好受。”顾诗茵又叹了口气,低头看着手里的记事本。由于刚刚读了那一页上的文字,她觉得十四年前的那件事在脑海里更加鲜明了。

这个记事本正是当年顾诗茵上高中时曾用过的,她在这里面写下了许多篇日记。而这里面的最后一篇日记,有一部分是这样写的:

最近,我总是想象自己在亲吻一双柔软的嘴唇。我不知道是谁把这个想法放到我的脑子里的,或许,这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这种感觉就像是上课犯困的时候想趴在一个柔软的枕头上一样。

昨天晚上洗澡之前,我站在镜子前面观察自己的身体。齐肩的短发,脖子和锁骨的线条看起来很好看。胸部又小又尖,不像有些胸部已经发育成熟的女生,有时会引起一些无聊的男生刺耳的评论。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语文老师的**。记得有一次上课的时候,我竟莫名的想象起她不穿衣服时的样子。她的皮肤很白皙,我觉得她的五官看起来不是特别美,脸蛋还有一些婴儿肥,但这些却很吸引人。

待我回过神来时,我的心里怦怦直跳。我拧了拧自己的脸蛋,发现脸上起了不自然的红晕,不知是不是刚刚拧的。我又觉得自己的五官不够自然,不过至少嘴唇看起来很柔软。我使劲咬了咬嘴唇,感觉下唇变得更红了。我凑近镜子里自己的脸。“也许我可以亲吻自己。”我这样想着。可当我的唇贴到镜子里的唇时,那种感觉却是冷冰冰的。

或许,我想吻的那双唇并不属于某个男生,而是某个女生。不知为何,这种想法突然占据了我整个脑海。胡思乱想的工夫,我竟然又在悄悄观察班里的女同学,看到她们的脸颊红润极了,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中还能看到细细的绒毛。看到她们美丽的脖子,尖尖的下巴,我觉得她们和刚上高中时似乎不一样了。

不知道此时有没有一双眼睛也在盯着我看,有时候我回头望向人群,我似乎在幻想着别人也能用这种眼光来投向我。

……

就是这些在旁人看来驴唇不对马嘴的文字,却正是顾诗茵遭受长达一个多个月的校园欺凌的源头。

写下这篇日记时,顾诗茵还在上高二。然而就算是过了十几度春秋的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写下那样的文字。

自从上高中以后,在晚自习的最后十几分钟写日记是顾诗茵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天也是如此,可这篇日记她写了近半个小时。待她合上日记本抬起头,教室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像往常一样,她把日记本塞到桌下的抽屉内,而后便回到宿舍休息。

可是到了第二天,当顾诗茵一大早来到教室里时,却发现自己的日记本竟不翼而飞了。她当时心急如焚,可任凭她如何寻找都无济于事。没过两天,顾诗茵便发现班上的几位女同学开始对着自己指手画脚、窃窃私语。一个多星期之后,这种势头愈发明显,她发现班级里几乎所有的女生都不再和自己说话了。她们见到顾诗茵时,也会故意绕开她。顾诗茵甚至能听见平时几个说话比较刻薄的人围在一起说笑时,有意无意地说她很恶心。

其中这种行为最严重的莫过于顾诗茵的几位室友,她们看顾诗茵的眼神就跟看待一个流氓似的,平时就连换个衣服都要特意避开她。她们甚至还向顾诗茵提出要她更换宿舍这种苛刻的条件。

在这种情况之下,顾诗茵开始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事实也跟她料想到的差不多,就在日记本丢失之后的二天,她的那篇日记便在班级里的女生之间传开了。由于当时的网络不像现在这样普及,所幸这件事也只限于在班级内部传播。

后来顾诗茵才知道,最开始有人在网上开了一个帖子,自己的那篇日记被拍成照片挂在上面。帖子的主人还在下面加了几句话:这篇日记竟然是咱们班的一个女生写的,大家来猜一猜她是谁?

底下跟风评论的人很快就根据笔迹判断出是顾诗茵写的,接下来一些类似“很脏”、“恶心”、“同性恋”等一些不堪的词汇便接踵而至。甚至还有人说,要是再看见顾诗茵跟哪个女生在一起,就要好好怀疑一下她们之间的关系。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站在顾诗茵这一边,最典型的就是吴若雪。从上高中以来就跟顾诗茵很要好的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跟顾诗茵聊天、吃饭,周末还邀请她一起出去玩。吴若雪同样也会鼓励顾诗茵,说让她放心,流言总有一天会不攻自破的。毫无疑问,吴若雪肯定也因为这样遭到了大家的排斥。但她并不在意,坚持说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那篇日记绝不会是顾诗茵写的。

往后的时光,顾诗茵每每回想起这件事时,总觉得亏欠了吴若雪什么。因为自从校园欺凌发生以后,顾诗茵始终没有对任何人敞开心扉,这其中也包括了吴若雪。或许是害怕失去最后的朋友,顾诗茵虽然对吴若雪心存感激,但始终未跟她说明真相。

在度过了煎熬的一个多月,就在顾诗茵为欺凌之事烦恼不堪、临近崩溃之时,谁也没有想到,班级里对顾诗茵的排斥与欺凌竟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原因依然起始于那个帖子。帖子的主人不但删除了帖子,还出面道歉说这篇日记是自己在网上偶然看到的,想跟班上的同学开个玩笑才会这样做。

或许是那个人怕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才会这样做,顾诗茵这样想着。不久之后,顾诗茵的生活恢复了平静,也没有人再提起那篇日记的事。不过自从日记本丢失的那天起,顾诗茵再也没有写过日记。那个日记本也没有在她的面前出现过,直到今天。

顾诗茵合上记事本,又笑了笑说:“若雪啊,你没有料到这篇日记真的是我写的吧?”

“嗯,我根本就没想到居然还能看到这一页。”吴若雪迟疑了一下,“那个……你当时真的就像日记中所写的那样吗?”

“你是想问我是不是同性恋?”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吴若雪有些慌张。

“没事的。”顾诗茵笑道,“这一点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不是。而且我还是个不受异性欢迎的异性恋。”

“那你当时为什么会写出那样的东西来?”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在上大学的时候自学过心理学,心理学给出的解释是那个年龄段的一些女孩有时的确会有那种想法,这是正常现象。”

“原来是这样。”

“先不谈这个了。”顾诗茵摆了摆手,面色凝重地说,“目前我最想知道的事,就是我的日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你母亲的遗物中?在这起案件发生之前,我根本就没见过她,她也不可能会认识我啊。”

“我也是这样想的,要说我妈和你之间的唯一交集就是我呀。但我能向你发誓,这本日记的事我毫不知情……”

“你不必解释了,我相信你。”顾诗茵莞尔一笑,“不过你刚刚有一点说的没错,你母亲与我之间唯一的交集就是你。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初那件事你有没有跟你母亲讲过?”

“嗯……我想起来了,确实说过。不过我就是随口提到一下,说你被流言诽谤得不轻。我妈还说我做的对,朋友有困难了就应该主动站出来。”

“你说出我的名字了吗?”

吴若雪蹙眉道:“记不太清了,好像有提到过。”

“是么。”顾诗茵左右踱了几步,突然抬起头问道,“对了,因为我,你当时也一定也被大家排斥了,这点你有跟你母亲讲过吗?”

“这倒是没有。因为当时学校学习的任务比较重,我一个月也就回一两次家。而且,我也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我妈担心。”

“这样啊。”顾诗茵闭上眼睛思考片刻,“你知道最先在网上写下那个帖子的人是谁吗?”

“不知道。”吴若雪摇头说,“不过当时班上的同学里面肯定有知道的。”

“好吧。”

顾诗茵一边答应,一边想着:看来想要弄清这件事,恐怕只能从这里下手调查了。

“对了,你有没有咱们高中同学的联系方式?不管是谁的都行。”顾诗茵又说。

吴若雪拿出手机翻了翻,说出了几个同学的电话号码。顾诗茵一一把这些号码存了下来,在听到高中同学的名字时,她总有一种从来都没见过这些人的感觉。

“诗茵,你若是想去调查的话,我想跟你一起去。行吗?”吴若雪突然说道。

“哎?”

“我说的是真的,我想知道我妈生前做过的每一件事,更何况这件事还与你有关。”吴若雪带着哭腔,小声说,“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我对他一无所知。”

顾诗茵考虑了一下,然后点头。“这样吧,今天我先一个人查一查。你现在太累了,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休息。明天正好我轮休,咱们两个再一起去。”

“谢谢你。”吴若雪轻轻揉了揉眼睛。

顾诗茵将日记本装到包里,和吴若雪走出里屋。外面的宾客依然有很多,陆佳朋见她们走了出来,赶紧走上前来拉住吴若雪的手问寒问暖。

顾诗茵见状,便知趣地转身离开。等她回到警察局,徐振强问她有没有什么收获。顾诗茵摇了摇头。她在回来的路上就已做打算,认为这件事应该与案件没什么关系,所以只要自己利用休息时间将其查清即可,没有必要对任何同事讲。

下班前的会议上,于江林报告了这一天的调查结果。听说陶雅在生前得了癌症时,顾诗茵同样很吃惊。

当天晚上,与几名高中同学通过电话后,顾诗茵得知当初帖子的发起人就是那时坐在自己后排的刘笑。又经过一番打探,她终于知道刘笑在一家保险公司上班,并得知了她的手机号码。

电话拨通时,顾诗茵谎称自己是刘笑公司的一名客户,并且有事情想当面跟她咨询。对方很爽快地答应了,于是两人约定明天上午九点在刘笑公司楼下的咖啡厅见面。

到了第二天,顾诗茵一大早便与吴若雪会合。吴若雪的精神状态相比昨天有了明显的改善,顾诗茵又将昨天的调查结果讲与她听。

“等一下和刘笑见面时,你只需要在一旁听着就好了。如果有什么想问的问题,你先悄悄地告诉我。”顾诗茵嘱咐道。

吴若雪点头答应。而后二人并肩走进事先约定的咖啡厅,找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两杯咖啡。

几分钟后,咖啡厅的门又一次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位个子很高,身着正装的职业女性。她看上去有三十多岁,脚踩一双高跟鞋,头发扎在脑后。

“那不就是刘笑吗?挺像那么回事。”吴若雪说着,啜了口咖啡。

顾诗茵点点头,然后很自然地冲着刘笑挥了挥手。

刘笑显然还没有认出眼前的两位是她的高中同学,笑着走了过来,说道:“您就是昨晚打电话的顾女士吧?”

“没错。”顾诗茵还以笑容,“请坐吧,我们慢慢谈。”

刘笑坐在了对面,目光逐渐落在了吴若雪脸上。犹豫片刻,她马上便瞪圆了眼睛,问道:“哎?你是不是吴若雪?”

吴若雪尴尬地点点头,又扭头不知所措地看着顾诗茵。

“真的是你啊。哎呦,你变得好漂亮啊,完全看不出已经是当妈的年纪了。不像我,生完孩子以后脸上的皮肤变得越来越不好了……”刘笑的眼睛放出光彩,不停地感叹着。顾诗茵能感觉出来,刘笑还是跟以前一个样子,说起话来便完全不给别人插话的机会。

刘笑终于止住话题,眉开眼笑地面向顾诗茵说:“顾女士,您的这位朋友是我的……”她说到一半时顿住了,再一次张大嘴巴。“你是顾诗茵吗?”

“看来我真是老了呀,都让人认不出来了。”顾诗茵无奈地自嘲道。

“哪里的话,那里的话。”刘笑赶忙打圆场说,“真没想到竟然是你们,你们想找我咨询什么?我一定尽力帮你们的忙。”

“那真是谢谢你了。”顾诗茵不慌不忙地在包里取出那本日记,放在桌面上,“请问,你还记得这个吗?”

“这是什么?”刘笑的笑容僵住了,半信半疑地把日记本拿起来,翻看看了看。

顾诗茵觉得刘笑的脸色变了三变,最后透过粉底都能看见她的脸变得煞白。

“看来你一定想起什么了。实不相瞒,我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顾诗茵严肃地说。

刘笑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用发抖的声音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只是想重新了解一下当年这件事,希望你能配合。”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是因为保险业务来找我咨询的话,我要回去了。”刘笑紧张地喘着粗气,背上包就要离开。

“请等一下。”顾诗茵走到她面前,掏出口袋里的证件。

“我……我……”

“我们在最近调查的一起案件中,发现那本日记就是证物之一。”见对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顾诗茵又加紧攻势,“所以,我现在不是以老同学的身份跟你叙旧的。如果你不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有权怀疑你就是犯罪嫌疑人。”

面对顾诗茵冷峻又强势的态度,刘笑的情绪立刻就崩溃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当初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不停对着顾诗茵鞠躬,眼泪也流了下来,“我现在上有老下有小,我求你原谅我吧,千万不要把我抓起来。况且,在那件事之后我也受到惩罚了……”

刘笑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使得咖啡厅里的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们。

“你放心,我是不会因为那件事报复你的。”顾诗茵淡淡地说,“只要你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可以把当年的事情一笔勾销。”

“真的吗?”

“我可以保证。”顾诗茵说着,带着她重新回到座位上。吴若雪用敬佩的眼神看着顾诗茵,顾诗茵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要不是万不得已,我也不想亮出身份吓唬她,顾诗茵这样想着。利用警察的身份去调查私事,这件事是明令禁止的。

待到刘笑擦干眼泪,情绪稳定了,顾诗茵才开口问道:“我的这个日记本当初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刘笑无言地点点头。

“那好,你说一说吧。为什么要拿走我的日记本,还把它发到网上去?”

“因为,因为那个时候我坐在你的后排,经常看见你利用晚自习时间写日记。其实我很早以前就好奇你日记本里的内容了,也知道你就把日记本放在桌子下面的抽屉里。”刘笑哽咽了一下,“那天放学时,我看见你没有走,还在写日记。而且我发现你写的时候脸竟然红了,所以我猜想可能是你跟谁谈恋爱了,那个日记本就是你的恋爱日记……”

顾诗茵蹙眉认真听着,不过听到这里时还是不由得轻轻笑了一声。

“于是第二天早上,我来到教室。见你还没来,我悄悄把你的日记本拿出来看了。看到最后一篇时,我特别惊讶,都有些不知所措了。恰好这个时候你走进教室,我在情急之下就把日记本藏了起来。之后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就是想博取大家的眼球,我把那篇日记发到了网上,并配上了一段话。但是,我从来就没有跟别人说那篇日记就是你写的,更没有把它给其他人看。不过当时我确实没有料到大家因为这个会排斥你,所以真的很抱歉。”

“是吗?那这个日记本为什么会出现在别人的手里?”顾诗茵问。

“别人手里?”刘笑愣了一下,“最后我亲手把这本日记交给你母亲了呀。而且我还删除了帖子,跟大家解释说日记是从网上随便看到的。就是因为这,我的几个好朋友说我戏弄大家,还跟我闹掰了……”

“等一下,你说把日记本给我妈了?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听我慢慢说。那件事过去了大概一个多月吧。有一天放学时,我在校门口被一个女人拦住了,她自称是你的母亲,说有事情要跟我谈谈。我当时就料到她是为了那件事而来的。果不其然,她说只要我想办法能让流言不攻自破,就许诺给我五千块钱。”

“然后呢?你照办了吗?”

“照……照办了。”刘笑抬起头,“不过我一分钱都没收。那个时候我知道因为那篇帖子对你的伤害很大,可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所以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跟你母亲倒了歉,还把你那本日记还给了她。你母亲看到你的日记之后也很吃惊,还请求我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顾诗茵皱着眉头想了想,觉得百思不得其解。高中时她跟母亲很少见面,顾诗茵根本不记得自己把这件事告诉过她。再者说,若真是自己母亲拿到了日记本,那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呢?更重要的是,这本日记根本没有理由会出现在陶雅的遗物中啊。

“你确定找你的人是我母亲?”顾诗茵疑惑地问。

“应该是吧,否则她为什么会管这件事呢?”

顾诗茵掏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展示给刘笑看。“这个人就是我妈,当初找到你的人是她吗?”

刘笑接过来皱着眉头仔细看了一会儿。“不知道。过去这么多年了,她长什么样子我早就忘记了。”

“那她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么……”刘笑歪着脖子思索片刻,“对了,我记得她眼角边上有一颗痣。”

“什么?”顾诗茵差点尖叫出来,接着便拿出了陶雅的照片,“那么,是这个人找的你吗?”

刘笑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嗯,很像。在我的记忆中,她确实很像这个人。”

顾诗茵的心怦怦地跳,仿佛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扭过头看了看吴若雪,却见吴若雪的目光正聚集在顾诗茵的手机上。手机被放在桌面上,还亮着屏幕,顾诗茵母亲的照片就在上面显示着。

片刻之后,吴若雪也面向顾诗茵。她的眼神飘忽不定,而后嘴唇动了动,说出了一句让顾诗茵做梦都想不到的话。

“诗茵,你手机里的这个人,我曾经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