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尸体被发现的第二天上午,司法解剖便有了结果。经过鉴定,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均为六月二十三日晚上六点到十点之间。男性死者死于氰化物中毒;女性死者正如警方分析的那样,凶器直插心脏致死。

“鉴定科那边也有结果了。”于江林看着手里一摞报告单说,“放在茶几上的半杯咖啡中检测出了氰化物,从咖啡中所含毒药浓度分析,杜斌勇当时喝下去的剂量要远超过致死量。”

“也就是说,杜斌勇就是在喝下这杯咖啡以后中毒身亡的,是吗?”徐振强问道。

“没错,”于江林抬头扫视了一下参加会议的各位刑警,“咖啡杯上只发现了杜斌勇一个人的指纹,在他的随身衣物上也未发现有咖啡的痕迹,所以基本可以断定是杜斌勇自己喝下的咖啡。”

“嗯,那位女性死者呢?”

“致死的凶器就是杜斌勇厨房里的刀。上面发现了杜斌勇和陶雅两个人的指纹,刀柄上没发现有人戴手套触摸过的痕迹。在刀刃上除了血迹以外,还发现少量的水果汁液。根据现场的情况,估计在那之前,有人用这把刀切过哈密瓜。”

“刀上只发现了两名死者的指纹……”徐振强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有没有可能是第三个人用刀刺死了被害人,在擦去自己的指纹后又让凶器沾上两名死者的指纹呢?”

“根据现有的材料分析,的确存在这种可能性。况且,手套也不一定会留下痕迹。”

徐振强点了点头,示意让他接着说。

“根据公寓管理员的证词,发现尸体时房门是从屋内反锁的,除非使用钥匙,否则从房门外面不可能做到这种事。死者住在五楼,窗户完好无损,窗台上也未出现有人踩过的痕迹,所以跳窗逃离现场的可能性几乎不存在。而且,现场调查时还发现,房门的钥匙出现在杜斌勇的裤兜里。”于江林舔了舔嘴唇,“所以,如果有凶手杀人后逃离了现场,则必须拥有杜斌勇的房门钥匙,否则不可能让现场成为一间密室。”

听着于江林的叙述,顾诗茵边低头看着手里的材料,这是昨天警方对杜斌勇弟弟的询问记录。那时候她正陪着吴若雪确认死者遗物,正好错过了。

“房门的原装钥匙一共有三把,一把在杜斌勇身上,也就是现场发现的那把。一把备用钥匙由公寓保管,放在管理员室,也就是101房间。还有一把在杜斌勇弟弟的手里,听他说钥匙一直在自己身上,不可能被别人拿走,来局里时他也随身携带着。”

“调查杜斌勇弟弟的不在场证明了吗?”

“正在调查当中,估计今天之内就会出结果。公寓里的监控录像也正在分析,只是工作量有些大,暂时还不会得出什么结论。”于江林说。

“有什么困难吗?”徐振强沉着脸问。

“由于案发公寓里没有在逃生楼梯和每一层的走廊里安装摄像头,所以根本无法判断案发前后是否有人进出过506号房间。况且,如果是住在公寓里的人作案的话,就连楼门口和电梯里的监控录像都没有多少用处,因为凶手可以通过逃生楼梯直接在现场和自己家之间来回走动。”

徐振强听后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弄不好还要挨家挨户地调查。”

“好了,我要说的暂时就是这些,大家根据自己的调查结果自由发言吧。”于江林长出了口气,抱着肩膀看着在座的各位。

短暂的沉默过后,顾诗茵放下手里的材料,抿紧嘴唇,一脸无法释怀的表情。就在刚刚,她这才知道杜斌勇是怎样一个人。

他出生在农村,家里有一个弟弟。年幼的时候,家里只靠种地勉强维持生活。职业高中毕业以后,家里托人把他分配到附近的林区做护林员。刚开始的那几年,他每月还给家里寄一些钱,而他弟弟也正是因为他的资助才上了大学,现在成了一家小型私企的老板。结婚以后,他与当时的妻子生了一个儿子,三个人在林区那里生活了将近二十年。这段时间,倒也相安无事。

可后来因为林区改造,杜斌勇无奈下岗,带着家里人来投奔他弟弟。他弟弟便把他安排在了自己的工厂里上班。不过时间不长,杜斌勇与工作的同事发生了冲突。起因是他仗着自己是老板的哥哥开始偷懒耍滑,又经常对其他人指手画脚。其中一位同事实在看不下去,骂了他几句。结果杜斌勇恼羞成怒,竟把对方打住院了。他弟弟虽然花钱把事情摆平,但不得已只能开除他。

之后,他经常跑到他弟弟家里大闹,骂他弟弟是个没良心的家伙,自己发达了就瞧不起人。他弟弟忍了几次后终于忍无可忍,选择了报警。警方出面调解后,杜斌勇才无话可说。从这时开始,他便过上了自暴自弃的生活。他换了好几份工作,但每一份都干不长,期间他还染上了赌博这个恶习,输光了之前的存款。他妻子见他如此,也跟他离了婚,带着儿子回娘家居住。

两年多以前,穷困潦倒的他再次向他弟弟求助。他弟弟见他可怜,念在他从前帮助过自己,又看在已经去世的父母的份上帮助了他。案件发生的公寓就是他弟弟给他租的,并且替他支付了一年的房租。同时,他还托人给杜斌勇找到一份在洗浴中心当保安的工作。

杜斌勇在那里乖乖工作了一段时间,但不久之后,恶习复发,再度开始赌博。除去工作时间,他几乎都泡在了麻将馆里。很快,他攒的钱又见了底。一次,他在打麻将时输红了眼,和对方起了冲突,结果被拘留了七天。

去警察局领人时,他弟弟觉得他已经无药可救了,决定不再以任何形式帮助他。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从那以后,兄弟两人再没见过面。

而至于最近这一年杜斌勇是怎么生活的,他弟弟称他并不知情,他甚至都不知道他还住在那家公寓里。对于杜斌勇的死,他同样没有头绪。警方给他看了陶雅的照片,他也说从没有见过这个人。

这里有些不对劲儿啊?可正当顾诗茵皱着眉头这样想着,坐在她对面的张洋轻咳了一声,开始发言了:“根据昨天对陶雅女儿和杜斌勇弟弟的询问,可以看出,他们两个人的交集应该开始于很早以前。陶雅的丈夫吴泽宏和杜斌勇曾是同一片林区的护林员,两家人住的地方离得很近。吴泽宏过世以后,陶雅带着女儿离开了林区。后来,陶雅考取了相关执照,去了市中心医院做了一名护士,直到现在。大概一年以前,陶雅和杜斌勇重逢。而这一年间发生的事,我想,应该就是本案的关键。”

“没错,”于江林接着说道,“我想陶雅与杜斌勇肯定不只一次联系,等下散会了就立刻调查他们两个人近一年的手机通话记录,不出意外的话,我想肯定能查到什么。”

“啊,对了。”周明远突然举起手,“昨天询问完吴若雪之后,陆佳朋单独找过我。他说有件事当着未婚妻的面不好意思讲。”

“什么事?”

“他说大概两个多月以前,陶雅提出让女儿吴若雪和他同居。这件事本身没什么,可是陶雅之后单独找过他,说如果自己要是哪一天不在了,请他一定好好对待她女儿。陆佳朋当时觉得陶雅只是有感而发,可发生这件事之后,他才察觉出有些不对劲儿。”

“你的意思是说,陶雅早就感觉自己会出事?”

“嗯,陆佳朋也是这样跟我说的。”

在座的人听到这些话后,面色都变得有些凝重。

“如果真是这样,这次的案件有可能是一起蓄意谋杀案。而且根据现场的调查情况看,熟人作案的可能性很高。”于江林提高嗓音说,“所以我建议,把调查的重点就放在两名死者身边的人身上。”

“明白了。”几名刑警附和着。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顾诗茵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根据昨天询问杜斌勇的弟弟可以得知,最近这一年时间里,他没有以任何形式资助过杜斌勇。不过这就有些奇怪,杜斌勇的积蓄几乎都输光了,那么他为什么不搬到便宜一些的地方呢?仅凭当保安那点收入,我想他一定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而且,我去现场看过,那间公寓里住着的根本不像是一个穷困潦倒人……”

说到这里时,顾诗茵感觉大家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有几个人还一直皱着眉头。虽然她并不认为自己分析的有误,可还是感到有些疑惑。发过言后,她扭头看向徐振强和于江林的方向。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于江林像打圆场似的笑道:“哦,对了,昨天询问杜斌勇弟弟的时候你不在是吧?你刚刚提到的这一点我们昨天已经讨论过了,正准备去核实。”

顾诗茵顿时觉得脸上发烧,垂下眼皮眨了好几下眼后,点点头说道:“明白了。”

“没关系,不必觉得难为情。你以后想到什么直接说就可以了。”徐振强笑道,“好不容易给队里调来一名女刑警,我们要是搞得人家不敢发言就不好了。”

顾诗茵低下头,没再说什么。

半个小时之后,会议结束了。顾诗茵整理着材料站起来,一脸不高兴地走出会议室。周明远来到她身边,安慰似的说道:“刚才的事别在意,能发现这一点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没事。”顾诗茵冷冷地回了一句,而后没再理他,直接回了办公室。

然而没过几分钟,手机便振动起来。她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于江林。

“立刻到楼门口来,我要去调查一些事情。”对方说道。

“马上到。”顾诗茵答应着,简单整理一下随身物品,快速走下楼梯。

大门前停着一辆白色的车子,顾诗茵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于江林看了她一眼,而后踩下油门。

“要去哪里调查?”顾诗茵问。

“杜斌勇工作的洗浴中心。你不是也想确认一下杜斌勇为什么看上去不缺钱吗?”

“嗯。”顾诗茵轻轻点点头,目视前方。

两个人在路上一句话都没说,十几分钟后抵达了目的地。从洗浴中心正门进去后,一个大大的月牙形的柜台出现在面前。有两三名服务生站在柜台后面,见走进来两名警察,他们的脸色一变。有个穿着像是大堂经理的女人迎上前来,皮笑肉不笑地说:“请问二位警官有什么事吗?”

于江林掏出证件让她看来一眼,而后又拿出杜斌勇的照片问道:“请问你认识这个人吗?”

女人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说:“这不是杜斌勇吗?”

“你认识?”

“他是我们这里的保安。”

“他人呢?”

“哎呦,这我可不知道。他已经好几天没上班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这位女职员突然露出惊恐的表情,“他是不是又犯什么事了?”

于江林把照片收起来:“又犯什么事了?他以前犯过事吗?”

“啊,我记得大概一年前吧,他因为打架被拘留过几天。当时我们商量要开除他,后来看在他认错态度好,再加上他几个朋友求情才作罢。”

顾诗茵微微点头。这个女人的证词和杜斌勇弟弟的证词没有太大出入。

“你跟他很熟悉吗?”于江林问。

“不熟,”女人摇摇头,“不过有几个人跟他一起工作,他们应该挺熟悉杜斌勇。”

于江林让她把这几个人叫过来。女人不敢怠慢,又把于江林和顾诗茵二人让到了会客室。时间不长,一个穿着保安服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看上去四十多岁,皮肤发黑,胳膊上的肌肉很结实。

于江林示意让他坐下,然后笑道:“只是问几个问题,你不必紧张。请问该怎么称呼?”

“哦,叫我大刘就行。”对方把帽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警察同志,杜斌勇怎么了?”

“这个等一下再说。”于江林把刚刚女职员送来的水递给他,“你们的工作很辛苦吧?我看这大热天的还在门厅那里站岗。”

“还好吧。大概两个多小时换岗一次,平时有车开进来就去接车,没事的话就站在那里。也算不上太累。”

“薪金方面怎么样?一个月能给你们这些保安多少钱?”

“哎呦,不瞒您说。”大刘压低了声音,“扣除各种保险,一个月到手也就两千多一点。不仅如此,要是哪天赶上倒霉被经理逮住在工作时间抽烟的话,一次就要扣五十块钱呢。”

“这样啊,那杜斌勇被逮到过吗?”

“他啊,被抓到好几回呢。”

“他的烟瘾很大吗?”

“反正比我大,一天怎么也要抽一两包。”

于江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问:“他最近跟没跟你说起过什么事?或者有没有跟别人起过什么纠纷?”

大刘想了想,摇摇头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工作期间应该是没有,不过杜斌勇很喜欢打麻将,或许和牌友又起了纠纷也说不定。就像一年前那样。”

“他经常去的那家麻将馆在哪?”

“就在这附近,走路的话几分钟就到。”他打开手机地图,给于江林和顾诗茵指了指具体位置。

“对了,你去过杜斌勇的家吗?”于江林若无其事地问。

“嗯……就去过一次。”

“感觉怎么样?”

“羡慕啊,比我家强太多了。我家是三口人住在一个四十多平方米的小房子里,我老婆还天天抱怨说我没出息。”大刘叹了口气,“唉,谁让我没有一个好弟弟呢。”

“他弟弟帮助他的事情你知道?”

“知道,他那房子不就是他弟弟替他租的嘛。尤其是最近这一年,他花钱越来越大手大脚了,还经常请我们几个同事吃饭。更有意思的是,平时休息的时候,他还来这里洗澡。你说说,来自己工作的地方消费,这不是故意气人吗?”

于江林扭头看了看身旁的顾诗茵。顾诗茵面色严肃,微微点头。

“这个人你认识吗?”于江林将陶雅的照片摆在大刘面前。

大刘迟疑片刻,回答说没见过。

“请问六月二十三日晚上六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哎?让我想一想……哦,那天我白天上班,下班之后直接就回家了。”

“那天杜斌勇也上班吗?”

“啊,对对对。我们一起当班。”大刘抬起头来问,“他到底怎么了?从那天以后我们就没再联系上他。”

“他已经死了。”于江林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大刘吃惊地张大嘴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出了什么意外吗?”

“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于江林向前探探身,“所以,六月二十三日那天,不管是什么样的事情都可以,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请立刻告诉我。”

“就算你这样说,我一时半会儿也……”大刘明显变得慌张起来,连说话也吞吞吐吐的。

“那我换个问法吧。你最后一次见到杜斌勇的时候都谈了什么,他有没有说过接下来要做什么之类的话?”

“这个嘛……”大刘喃喃着,像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啊”了一声,“我记得他那天的心情好像特别好,而且临近下班时经常看手机,也不知道他是在看时间还是在等谁的电话。”

“是嘛。除此之外呢?还能回想起什么吗?”

“没什么了。”

“好吧。”于江林点点头,“对了,在联系不上杜斌勇之后,你去过他家找过他吗?”

“没有没有。”大刘用力摇头,“其实说实话,我跟他的关系也不是特别好,就是工作时经常在一起罢了。他具体是个怎样的人我也不清楚……”

“行,那就到这里吧,感谢你的配合。”于江林站起身,跟他握手。

之后,于江林和顾诗茵又见了几个跟杜斌勇关系不错的员工,问到的结果基本大同小异,也没有得到什么新的讯息。见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于江林和顾诗茵走出洗浴中心大门。外面的阳光正足,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接着向前走。

“现在就去杜斌勇常去的那家麻将馆?”顾诗茵跟在于江林身后问。

“对,因为下午还要去别的地方调查。”

“去哪里?”

“你猜猜看?”

顾诗茵“扑哧”一笑,说:“按照现在的情况看来,需要调查的地方还有很多,我怎么知道你下一步想去哪儿?”

“那换作是你,你接下来想去哪?”

“嗯……杜斌勇工作的地方调查过了,下一步我想要去陶雅工作的地方看一看。”

“行啊,那就按你说的,下午去市中心医院。”于江林把双手背到脑后,慢悠悠地说。

顾诗茵紧走了两步,来到他身边,扭头说道:“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昨天询问公寓管理员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调查询问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问问题,而是一开始非要聊一些有的没的?”

于江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回答说:“每个人调查的方式都不同,就是个人习惯罢了。而且,一开始让对方放松,对方无意间就有可能会说出一些对案情有帮助的话。再说,我问的问题根本就不是些有的没的,我才不会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

“那就是说,你的问题都是有用的喽?”

“这可不一定,大多数的调查其实都是无用功。”于江林歪着头,“不过,我问的问题都是我想要知道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大刘给他们指定的麻将馆。刚推门走进去,他们就皱紧眉头。屋内嘈杂声四起,尽管开着空调,但烟味依然很大。在看到于江林出示证件后,围坐在麻将桌边的几个男人立刻安静了下来,都不禁面面相觑。于江林给他们看了杜斌勇的照片,其中一个光头的男人将其认了出来,于江林请他单独到一旁问话。在说明来意后,光头男子吓得不轻,连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们不是在怀疑你,”于江林露出一丝苦笑,“我们就是想知道,你最后一次见到杜斌勇时他跟没跟你说些什么。”

“啊,这个……”光头男子稳了稳心神,“我记得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上周四,当时我们坐在一起打麻将。结果那天他也输了二百多块钱,至于他说了什么,我真想不起来了。”

“这样啊。他经常输钱吗?”

“对,赢的时候很少。不过……”他看上去有些犹豫。

“不过什么?”

“不过,他好像并不在乎这些。”

“什么意思?”于江林瞪大眼睛问。

“是这么回事,警察同志。”光头男子擦了擦脸上的冷汗,继续说道,“我和杜斌勇认识快两年了,总在一起打麻将。大概一年以前,他有一回因为输了几百块钱跟一个牌友打了起来,后来被拘留了几天。我们本想着不再继续跟他一起玩了,可是大概过了一个多月,他又来找到我们。他跟我们说他以后绝对不会再因为输钱急眼了,又请我们吃了饭,我们这才重新让他加入。还真别说,从那以后甭管他再输多少钱都没红过眼。不仅如此,他还一直笑呵呵的,弄得我们都有些不好意思。之前我还算过一笔账,他输的最多的一个月有近三千块钱,有时候我就琢磨,他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你就没问过他吗?”

“问过,有一次我们一起喝酒,我想趁他喝醉了套他的话。不过他很贼,只是说有特殊的发财方法,也不具体告诉我们是什么。警察同志,他不会是因为这个死的吧。”

“现在还在调查当中。”于江林又说出了这句话。

接下来,他们给光头男子看了陶雅的照片,男子同样称从没见过这个人。又问了几个简单的问题后,他们走出麻将馆。

“的确有问题。”顾诗茵说道,“看来最近这一年,杜斌勇在暗中做着什么‘发财’的事。你说,这会不会与陶雅有关?”

“我觉得这很有可能。”于江林表示赞同。

眼看就要到中午十二点,二人来到这附近的一家快餐店。点过餐后,于江林掏出手机,先向徐振强报告调查结果。然后,他给周明远打了电话,简单说了自己一上午的收获后,又问他和张洋的调查工作进展如何。

“真倒霉,怎么什么好事都能被你摊上。我们这边基本算是白跑一趟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周明远在电话里抱怨,“我们找到了杜斌勇的前妻和儿子,结果他们两个称已经快三年没和杜斌勇联系了。他前妻还说像杜斌勇这样的人死了更好,免得祸害社会。”

“怎么回事?”

“他前妻说他几年前因赌博输了不少钱,而且还不时对她和儿子使用家庭暴力,她忍无可忍才离的婚。而且离婚后杜斌勇也不消停,经常向儿子要钱。那时候他儿子大学还没毕业,哪有多少钱?最后弄得他儿子都跟他断绝了联系。”

挂断电话后,于江林简单把这些跟顾诗茵重复了一遍。

“还真是个人渣啊。”顾诗茵边喝着饮料边感叹着。

于江林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吃起已经端上来好久的盖浇饭。

“对了,我能再请教你一个问题吗?”顾诗茵放下手里的筷子,问道。

“说吧。”

“你为什么对杜斌勇烟瘾大不大这件事如此感兴趣?”

“嗯?”于江林愣了一下。

“这个问题你不仅问了公寓的管理员,还问了洗浴中心的大刘,我想你肯定是注意到了什么吧?”

“那个啊。”于江林咧嘴一笑,“我就是随便问的。”

“不可能。”顾诗茵义正言辞地说,“你刚刚还说过你问的问题都是你想知道的,而且你还问了不只一次。”

于江林的脸颊微微抽搐了一下,心想自己还真是小瞧了眼前这位新调来的女警。

“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就请你快点告诉我吧。”顾诗茵得意地微笑着。

“好吧。”于江林耸耸肩膀,“你昨天去现场看过了吧?”

“看过了,不过没看多长时间。”

“那你注意到客厅里的茶几上都有什么东西了吗?”

“我记得好像有一个手提包,一个烟灰缸,还有个果盘吧。”

“没错,你记不记得当时烟灰缸里有什么?”

顾诗茵思考片刻,而后摇摇头:“好像没什么吧?”

“你说对了,里面除了一层烟灰以外什么都没有。”于江林看着顾诗茵迷茫的眼神,又补充了一句,“换句话说,里面没有抽剩下的烟头。”

“哦,所以你才问杜斌勇烟瘾大不大,要是烟瘾大的话里面应该会有烟头……”顾诗茵说到这里时停顿了片刻,而后又是满脸疑惑,“不对呀,说不定杜斌勇刚刚清理过烟灰缸呢。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这一点很奇怪。”于江林摆了摆手,“我问你,家里来客人以后如果看见烟灰缸满了,是不是应该马上收拾?尤其是在家里主人烟瘾很大的情况下。”

“一般来说的确如此,不过如果当时烟灰缸里的烟头还没有多到要清理的程度,不就没有必要了。啊,不对不对,当时烟灰缸里一个烟头都没有。”顾诗茵把额前几丝乱发头发拢到耳后,又想了想说,“可能是一开始里面有几个烟头没收拾,客人来了以后烟灰缸满了,这才有人收拾。”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很可惜,这次它并不成立。”于江林说,“我仔细在现场找过,垃圾桶里没有发现烟头,可是却在厕所的马桶沿上发现一些烟灰。这说明烟灰缸里的东西是被倒进马桶里的。现场的烟灰缸容量很大,如果里面满是烟头,马桶很有可能会堵。所以我想烟灰缸里面当时应该并没有多少东西。”

“这样啊。不过,如果事先清理了烟灰缸,之后也没再往里面放烟头,这样的话不是也能解释的通吗?”

于江林笑了笑,回答说:“这就是我想知道杜斌勇烟瘾大不大的原因。如果烟瘾很大的话,在与客人交谈时,是不太可能不抽烟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的理由。”

“要是交谈的时间很短呢?不就有可能了?”顾诗茵继续反驳道。

“你还真是穷追不舍啊。”于江林喝了口水,“茶几上还摆了一个果盘,里面有吃剩下的果皮。”

“这能说明什么?”

“如果只是简短的交谈,是完全没有必要去特意准备水果的。况且果盘里的水果都被吃完了,这说明主人完全不是为了客气客气。”于江林靠到椅背上,双手环抱胸前,抬头望着顾诗茵说,“还有什么问题吗?”

顾诗茵还是一副无法完全信服的样子,小声嘟囔着:“所以说,烟灰缸只有可能是有人故意清理的?”

“我想应该就是如此。”

“难道说烟灰缸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必须要清理掉吗?”

于江林肯定地点点头,表示赞同。

“原来是这样。”顾诗茵用手拄着下巴,兴奋地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感觉这次的案件就跟小说里写的似的,或许这个烟灰缸就是破案的关键呢。”

“不过以我的经验来看,我劝你还是不要死揪住这一点不放。”

“为什么?”

“等案子破了你可能会发现,原来事实跟自己想象中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于江林无奈地笑了,“或许我想的根本就不对,真实情况可能就是有人随手一丢也说不定。”

“不会吧,真的吗?”

“骗你干嘛,现实中是不可能发生小说里描述的案件的。既没有什么密室,也没有什么死前留言,更不会有什么伪造的不在场证明。至于杀人现场也绝不会是哪座孤岛,动机也往往是一时冲动。况且以现在的刑侦手段,凶手作案后还能全身而退的概率几乎为零。别看咱们现在在辛苦地调查分析,可能等监控录像分析好后直接就锁定嫌疑人了呢。”

“是么,我知道了。”顾诗茵撅起嘴巴。

于江林缓缓站起身,看着顾诗茵表情落寞的侧脸笑道:“行了,休息好了我们就接着干活。按照你的想法,下一站去市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