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昨夜下起的雨直到早上才停。周明远将车开上了高速公路，由于路面还很湿滑，他将车速控制到只比限速稍微快一点。前方出现了一辆大货车，他打开转向灯，超车后又驶回原车道。车载音响里播放着最近一段时间的流行音乐，音量不大，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顾诗茵好长时间都没上班了，她最近还好吧？”周明远如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
“应该没什么事。”于江林看了看他，“怎么突然想起她来了？”
“啊，没什么。只是我觉得这两天你跟她的联系比较频繁，我没记错的话，她昨天还给你打电话了吧？”
“对啊，但那只是跟我汇报一下工作而已。”
“工作？她不是正在休假吗？”
“只不过请她帮个忙，我让她跟吴若雪聊一聊各自的童年。”
“童年？”周明远诧异地问道。
“没错，我想通过吴若雪了解一下陶雅和吴泽宏婚后的关系。或许这会对分析案情有所帮助。”
“结果怎么样？”
“一无所获。”于江林摊手说，“对于上小学前发生的事，吴若雪说她一点记忆也没有。”
“一点记忆都没有？骗人的吧？”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正常情况下人们虽然对四、五岁时发生的事记忆很模糊，但总不至于一件事都想不起来。可是吴若雪却说，她连在山区时住的是什么样的房子，邻居是怎样的人都完全不记得了。”
“这不可能。”周明远微微摇头，“她一定是想隐瞒什么。”
“可是顾诗茵却说，看吴若雪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
“是么，这可说不好。不过，她到底有没有隐瞒什么，或许咱们今天就能知道了。”
于江林点了点头，视线投向前方。
那天从齐晓东家返回，于江林就向上面的人提出要调查当时与吴泽宏和杜斌勇家是邻居的那家人。徐振强听到于江林的报告，当即要求附近的几个县警察局协助配合。与此同时，周明远向杜斌勇的前妻打听出了那户人家的户主名叫杨帆。第二天，当地警方便找到了这个人。
过了匝道右转，车下了高速公路。又开了将近二十分钟，他们来到了县里的派出所。在给大门口的民警看过证件后，于江林和周明远被带到了会客室。不到一碗茶的工夫，从门外走进一个身材高大，留着平头的民警。
“你们就是市公安局的人吧？”他的声音很洪亮。
于江林连忙站起来回答说“是”，又做了一下自我介绍，随后两人握了手。
“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二位了，我是县分队的队长，你们在这里有什么事直接联系我就可以。我姓李，你们叫我老李就好。”他说着，给于江林和周明远各递上了一张名片。
“这次真的是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为我们找到了重要的证人。”虽然不知道最终会问出什么，但于江林还是这样说道。
“哪里哪里，能给你们帮上忙是我们的荣幸。”老李客气地笑道。
“我们从昨天你打来的电话中得知，杨帆在下岗以后开了一家饭店，地点就在县城里面。对吧？”三个人重新落座后，于江林开口说道。
“没错。杨帆早年间做过护林员，后来林区改造，他下岗了。之后他便和家人一直生活在这里，靠着经营一家饭店维持生计。饭店距离这里还不到一千米，我昨天联系上他时，他表示随时愿意来警察局接受询问。”老李掏出手机，“要不然我现在就打电话给他？”
“不了。”于江林摆了摆手，“既然距离这里还不到一千米，那我们就过去一趟吧。”
“啊……那好吧。我给你们带路。”老李脸上微微露出不悦的神情，估计在心里埋怨于江林事儿真多。
出了派出所，于江林和周明远跟在老李身后。三人顺着一条排列着小商店的道路前进，由于天还阴沉着，气温虽不是很高，但却让人感觉十分闷热。走了大概十几分钟，老李在一家餐馆前停下脚步说：“就是这家店。”
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店里面摆着一些方桌，墙上还贴着几张招牌菜的海报。于江林拨开门帘，走了进去。由于还不是饭点，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柜台后面站在一位系着围裙的老人，他看上去快六十岁了，额头上堆满了皱纹。
看到于江林三人走进饭店，他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可接下来他的笑容僵住了，结结巴巴地说：“李……李警官，您怎么来了？”
“没什么，这两位警官非说要来你这里进行询问，没问题吧？”
“没问题，没问题。”老人赶忙从柜台里面走出来，“你们随便坐，我去准备一些喝的东西。”
“他就是杨帆。”老李在一张方桌旁坐下，“看上去像是个老实人，我昨天穿着警服来这里时都把他吓坏了。我临走前，他还一直说一定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
“那样最好。”周明远说着，拿出了笔记本。
不一会儿，杨帆端着几杯饮料走了过来。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后，他战战兢兢地坐在于江林对面。
“你就是杨帆吧？知道我们今天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于江林笑道。
杨帆摇了摇头，称自己不知道。
“那好吧，我就直接开始正题了。”于江林从兜里拿出三张照片，“请问这三个人你认不认识？”
这三张照片分别是陶雅、叶一心和杜斌勇。
杨帆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而后指着杜斌勇的照片说：“这个人我认识，他叫杜斌勇。剩下的有一个我不太确定，另一个我从没见过。”
“不确定也没关系，你说她长得像某个人也可以。”
“这么说的话，这个人很像我从前的一个邻居。我估计她如果上了年纪，应该就是照片里这个模样。”杨帆看着陶雅的照片说。
于江林满意地点点头。“这个人名叫陶雅，你这次想起什么了吗？”
“啊。”杨帆恍然大悟道，“对对对，那这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她没错了。”
于江林拿起第三张照片说：“这个人名叫叶一心，嗯……或者叫何静姝，你有见过或听谁说起过她吗？”
“不知道，我对这个人完全没有印象。”
看样子杨帆思考了好长时间才给出这样的回答。
于江林深吸口气，将照片收了起来。“陶雅和杜斌勇都是你在做护林员时期的邻居吧？”
“对的，我跟杜斌勇还有陶雅的丈夫吴泽宏还是一起工作的同事呢，平时我们之间的关系也算不错。”
“你对这两户人家有什么印象？”
“印象嘛……其实相比起来，我当时和杜斌勇之间的联系比较多一些，我也时常去他家里做客，当时他们家给人的感觉还算不错。吴泽宏的话，我跟他的来往就少多了，毕竟人家是大学生，跟我们也聊不到一起。”
“吴泽宏是个怎样的人呢？”
“要说怎么样……感觉他对工作很认真，责任心也很强。不过，我有时也感觉他有些懦弱。”
“懦弱？你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于江林没有放过这个词。
“嗯……这就是我的直观感受。若说有什么具体的事……哦，对了，我感觉他有时候很怕他老婆。”杨帆皱着眉头说，“他们一家刚搬到我家附近时，我和杜斌勇有时还会去他们家喝酒聊天。可是后来他一次都不让我们去了，理由就是他说他老婆讨厌别人在他家里抽烟喝酒。”
“是么。那对于陶雅，你有什么深刻的印象吗？”
“陶雅嘛……除了她长得很漂亮以外，别的我也想不起什么。”杨帆尴尬地笑笑，“其实我跟她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不过我听别人说起过，她那个人好像很难亲近。”
“你还记得吴泽宏家里发生过一场火灾吧？”
“当然记得。那个时候我和杜斌勇两家人正好相约去旅游了。等回来时发现吴泽宏家里已经变成了一堆废墟，当时听到吴泽宏被烧死的消息后都把我吓坏了。啊，对了。我回家的时候陶雅和她女儿就已经搬走了，从此以后我再没见过她。”
“这样啊。在那场火灾发生之前，吴泽宏家里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不管是什么事情你都可以说。”于江林歪着头问。
杨帆用手指敲着脑袋想了好半天，可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不好意思，那时候我和吴泽宏家里已经没什么往来了，他家发生什么事情我真的不知道。”
于江林挠了挠头发，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犹豫片刻之后，他又把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
“陶雅和杜斌勇前一段时间都因故死亡了，请问这件事情你知道吗？”
“啊？”杨帆吃惊地摇头，“我完全不知道。”
“实不相瞒，这就是我们今天来找你的根本原因。”于江林解释说，“我们调查出这起案件可能与当初那场火灾有关，所以来这里跟你了解情况。”
“原来是这样，真是不好意思。话说回来，陶雅的话我已经快三十年没见过了，杜斌勇我也一年多没和他联系了。他们如今在什么地方做什么事我根本就不清楚……”
“等一下。”于江林抬起手打断了他，“你刚刚的意思是说，你在一年以前曾经跟杜斌勇联系过？”
“是的，他来这里找过我……”杨帆说到这里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有了明显的变化，“我想起来了，他当时有跟我聊起过吴泽宏和陶雅。后来过了一段时间，他又来找到我，还拿走了两张吴泽宏的家里的照片。”
“什么？”于江林和周明远同时叫了出来，旁边的老李看着他们两个的反应被吓了一跳。
于江林的直觉告诉他，这很有可能是本案的关键所在。他心里怦怦地跳，咽了一口唾沫，身体向前探了探。“杨帆，我们想听你仔细地跟我们讲一讲这件事，你讲得越详细越好，我们绝不嫌你麻烦。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嗯……我明白了。”看着面前有些激动的两位刑警，杨帆有些不知所措。
“不必紧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好。”老李笑着安慰道。
“好吧。”杨帆站起身，来到饭店门口，而后把写着“营业中”的牌子摘了下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想到可能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索性等你们走后我再开业吧。”杨帆说。
一年多以前的一天晚上，杨帆忙完了一整天的工作。他正打算拉上饭店的卷帘门，而后回到楼上休息。不料这时候饭店的门又一次被打开了，一个身穿浅色圆领衫的男人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这里马上就要关门了。”杨帆把围裙扔在一边，头也没抬说道。
“老杨，好久不见了。”
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杨帆仔细一看，原来面前这个人正是杜斌勇。
“哎呀，这不是老杜吗？你怎么来了？”杨帆马上笑脸相迎地走了过去。
“这么多年没见，你这饭店开得有模有样嘛。”杜斌勇笑道。
“凑合，凑合。”
杨帆说笑着，同时在心里盘算杜斌勇来找自己究竟会有什么事。
两个人简单寒暄了几句之后，杨帆将杜斌勇请到了楼上，也就是杨帆一家居住的地方。杨帆很好客，还特意给杜斌勇炒了几个菜，又从楼下拿了一瓶酒。两人开始边吃边聊起来。
几杯酒入肚，杜斌勇开始抱怨起自己最近的境遇。他说他现在在一家洗浴中心当保安，拿着微薄的工资勉强度日。之前一段时间他弟弟还帮助他支付房租，而现在却不管他了。
“唉，我弟弟那个人就是白眼狼。”杜斌勇点上一支烟，“也不知道当初是谁出钱让他读的大学？还不是我么。结果就因为这么一点小事他就不再管我了，真是让人无话可说。”
还不是因为你总打麻将，把挣得钱都输光了吗？我要是你弟弟，我也不想管你。杨帆在心里反驳。但他并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从前的朋友来找自己，他总不至于说出这些话。
“老杨啊，我现在可以说是走投无路了。这眼看着就要交房租了，我连一半的钱还没凑到。不只这样，就连我现在的工作都不一定能保住……”
杜斌勇说到这里，杨帆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来找自己。很明显，他就是想来借钱的。杨帆考虑了一下自己的实际情况和杜斌勇下岗之后的为人，他便立刻下定决心：无论杜斌勇说什么，自己也不会借钱给他。
“哎呀，现在这种经济形势，做什么工作都不容易啊。我的这点小生意，最近根本就赚不到钱，我现在每天早上都在祈祷今天不要再赔钱了。”杨帆边吃边叹气。话里的意思便是：我没有钱借给你，你也不要跟我提起这件事。
杜斌勇尴尬地笑了笑，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将话题转向了别处。“现在想起来，还是当初咱们当护林员那段时间舒坦呐，那时咱们好歹是国家公职人员，不会为吃穿发愁。想当初，我老婆还没跟我离婚，咱们两家人的关系多好啊，还一起出去旅游过……”
看来他是想先提感情再提钱，杨帆想到这里，连忙打岔道：“是啊，可没想到咱们就出去玩了一次，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老吴家竟然被烧没了，而且老吴也死了。真是世事无常啊，看来我们还是要珍惜眼前人，别让过去的感情掺和现在。”
杜斌勇听到这里，突然抬起头，笑道：“老杨，你不提我都忘了。你猜我前些天碰见谁了？”
“谁？”
“吴泽宏的老婆和他闺女。”
“啊？在哪碰见的？”
“就在我当保安的洗浴中心，看样子是母女一起来洗澡的。”
“这样啊，她们还好吗？我想老吴的闺女今年都三十多了吧。说起来，老吴意外去世之后我就再没见过她们。”
“她们看样子还好。”杜斌勇吃了口菜，“不过话说回来，老杨，你当初真的认为老吴的死是个意外吗？”
“嗯？”杨帆抬起头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其实那时候我就在怀疑老吴是自杀的。”
杨帆沉默片刻，脑海中渐渐回忆起当初发生的事。事实上，他也曾这样想过。
“你好好想想，为什么那场火灾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在咱们两家一起出去旅游的时候发生？而且我记得，咱们两家能一起出去玩，这个机会还是老吴主动让给我的。”
“啊，对了。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杨帆点点头，“那时候正好轮到你在假期期间值班，结果老吴主动提出想代替你，还对我们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两家人一起出去旅游。”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若说这一切都是巧合，那这未免也太巧了吧？而且，现在想来，我觉得老吴绝对是有自杀的先兆的。”
“先兆？”
“你还记得吧？大概在老吴去世的半年多以前，他自己去外面做了点生意，结果不但赔得血本无归，还欠了一屁股债。”
“记得，老吴那个人太实在了，根本就不适合做生意。”杨帆说。
“他那时的压力一定很大，还经常一个人喝闷酒。”
杨帆摆了摆手，说：“他一个人喝闷酒早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从那时算起，他在好几年前就有这个习惯了，好像就是从他老婆离家出走后开始的。”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他老婆离家出走了好几个月吧？”
“对，大概三个多月后她才回来。”
“那几个月老吴的日子过得真是辛苦，不仅要一个人照顾女儿。而且还要面对别人的流言蜚语，大家都说他老婆跟别的男人跑了。”杜斌勇打了个饱嗝，接着说，“那时候他每天早上上班前都会把她女儿送到我家，交给我前妻照顾，晚上再把她接回去。有一次他在我家喝醉了，还跟我抱怨说他老婆是嫌弃他没本事才走的。”
杨帆也逐渐回忆起那时的事，接着这个话题说了下去。“差不多就是他老婆回来以后，他就渐渐地跟咱们疏远了。最后他连他家都不让我们去了，还说是他老婆讨厌别人去他家。”
“唉，老吴那个人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是不是学历越高的人就越愿意听老婆的话？”
听到这句话，两个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笑罢后，杜斌勇把椅子往前拉了拉。“老杨，我那时还听说一件事。”他放下筷子，“有人流传说陶雅在离家出走期间怀孕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
杨帆先是皱了皱眉，而后摇头道：“我好像有听别人提起过，但我觉得这肯定是谣传。”
“为什么？”
“你想啊，若是按照传言的意思，陶雅就是给老吴戴了绿帽子。试想一下，有哪个男人能够忍受得了这个？”
“不过，老吴跟咱们不太一样，或许就……”
“哎呀，不可能，不可能。”杨帆不耐烦地说，“而且我感觉老吴和陶雅的感情一直挺好的，陶雅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是嘛……”
“啊，对了。我家的相册里还有老吴一家人那时候的照片呢，你等一下，我找出来给你看看。”杨帆说着，站起身走到里屋。
几分钟后，杨帆手里拿着两张照片走了出来。“这两张照片都是在他们女儿两周岁时照的，一张是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另一张里面单独是他们的女儿。”
“你怎么会有他们家的照片？”杜斌勇接过来问道。
“就是在陶雅离家出走那段时间。老吴有一次到我家来，给我看了这两张照片，结果当天他把照片忘在我家了，后来就一直没有拿走。我还记得他那天对我说，陶雅或许不会回来了……”
杨帆正解释着，却发现杜斌勇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盯着那两张照片，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老杜？”
杜斌勇才回过神来，抬起头。
“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
杜斌勇把照片放在桌子上，可他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
接下来，两个人又聊起了其他话题。可直到他最终离开，杨帆都感觉一副他心事重重的模样。不过好在杜斌勇没再主动提起借钱，杨帆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不料，大概过了一个星期，杜斌勇竟然又一次来访了。
这次是在午后一点多钟，正是杨帆的饭店最忙的时候。杜斌勇也没进去，直接就坐在了饭店门口的一张椅子上，一直等到杨帆店里的客人都走光了他才晃晃悠悠地走进来笑道：“老杨，没想到我又来看望你了吧？”
杨帆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心想这个家伙怎么又来了。其实他早就注意到坐在门口的那个人是杜斌勇，只不过害怕他还是来借钱的，杨帆故意没有理他。
看着杜斌勇一副要求人办事的笑容，杨帆本不想搭理他。可是碍于情面，他只好还以笑容，说道：“哎呦，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这里正好有饭菜。”
“不了不了，这次就不麻烦你了。”杜斌勇来到杨帆面前，“实不相瞒，兄弟我这次来是想求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杨帆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脸上的表情都变得僵硬了。
“那个，你能不能把吴泽宏忘在你家里的那两张照片给我？”
“哎？”杨帆听到后一愣，他本以为杜斌勇开口就一定要提借钱，“你要那两张照片做什么？”
“哦，是这么回事。”杜斌勇摸着自己下巴上的胡子说，“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起偶然遇到了陶雅吗？后来我又遇到她了，并跟她讲了你还保存有她们家照片的事。于是陶雅就麻烦我帮她把那两张照片要回去，她说他们家之前的照片都在火灾中被烧毁了。不知你愿不愿意把照片还给她。”
“原来是这样，当然没问题了。”杨帆转过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赶紧跑上楼去把那两张照片取了下来。
“多谢，多谢。”杜斌勇接过照片，如获至宝似的放在怀里，“我替陶雅谢谢你了。”
“没什么，她应该感谢的人是你才对。”
“对了，老杨，我再向你打听一件事。”杜斌勇说，“自从陶雅离家出走后回来，一直到吴泽宏去世这几年时间里，你一次都没有去过他们家吗？”
杨帆心中疑惑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但他还是想了想，回答道：“也不是，我记得我至少是去过一两次的，但都只是路过或是找吴泽宏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没在他家待多长时间。”
“那你有没有见过他们的女儿跟其他小孩子一起玩的场景？”
“这个嘛……我不知道，应该是没见过。”杨帆摇头说。
“我明白了，今天真是多谢。”杜斌勇点点头，而后便转身告辞了。
杨帆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生出几丝疑惑。他觉得杜斌勇今天的表现十分奇怪，但究竟是哪里奇怪呢？
转过身时，杨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他想到杜斌勇以前就有一个习惯：杜斌勇在说谎时很喜欢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那两张照片你留有备份了吗？”
听完杨帆的讲述，于江林迫不及待地问道。
“啊……这个……”
于江林心里紧张极了，就像等待彩票开奖一样。
“对了，我记得前两年时为了防止以前的照片丢失，我用手机将家里所有的照片全部拍了下来，存到了电脑里。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找到。”杨帆说。
“那就麻烦你现在帮我们找一找吧。”
“好吧。”杨帆站起来，转身走上楼梯。
在等待过程中，于江林不停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
“没想到案件的源头居然在这里。”周明远感叹道。
“是啊，我觉得从现在开始，我们才算真正进入到本案的核心。”
大概过了二十几分钟，楼梯上再次响起了脚步声。“于警官，那两张照片还真的让我找到了，等一下我就把它们给你发过去。”
于江林迫不及待地将杨帆的手机接过来。第一张照片是陶雅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照片中的陶雅坐在一张椅子上，怀里抱着她女儿，身后站着的男人应该就是吴泽宏。第二张照片上则只有吴若雪一个人，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玩具，正好对着镜头微微笑着，圆圆的小脸看上去十分可爱。这两张照片的左上角上都镶嵌着金色的字：女儿若雪两周岁生日快乐，1991年4月17日。
“这两张照片看上去很普通啊，有什么问题吗？”周明远看过照片后小声对于江林说。
于江林摇了摇头，说：“我暂时也看不出来这里面有什么端倪，不过杜斌勇不可能毫无理由地取走那两张照片，或许这里面有什么我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秘密？”
“对，就是秘密。”于江林的目光中透露着冷峻，“而且我有一种直觉，对陶雅来说，藏在这两张照片里的或许是一个天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