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齐泰一拍几案,愤愤道:“华钢,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彬急忙道:“尚礼兄,尚礼兄,父仇不共戴天,你也要体谅他啊。”

齐泰脸色铁青,气呼呼地转过头去。

华钢却也不肯罢休,咄咄逼人地上前盯住齐泰。王彬看看齐泰,又转头看看华钢,一时也没了主意。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华钢松口道:“齐尚书,那我们不盘问所有的仆役了,可不可以让我们见见那个整理公文和发现所谓‘狐仙’的两个仆役?”

王彬立即看向齐泰。

齐泰被两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咳嗽一声道:“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就让你们见一见吧。”

说完,他甩甩袖子往后院去了,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王彬示意华钢稍安勿躁,拉着他重新坐下,又等了好半天,才从后院来了一男一女两个仆役。

男的长得眉清目秀,上前恭敬地行礼,自称是帮齐尚书处理公务的小厮名字叫“守礼”,那女的面容姣好只是眼睛有些红肿,也上来拜了万福,说是后院的丫鬟名字叫“若春”。

“你平时帮齐尚书处理公文?”华钢看着守礼问。

守礼恭敬地回答:“是的,小人一直跟随老爷帮他整理往来的公文,有时一些简单的公文也会让我执笔。”

华钢微微点头,突然指着地上说:“咦?这是什么?”

守礼顺着华钢手指的方向望去,便看见地上有一块黄色的腰牌,他下意识地去捡了起来一看,吓得手一抖“当啷”一声又掉在了地上。

“小人知罪,小人知罪……”守礼一边擦汗,一边告罪。

华钢不动声色地拿起地上的腰牌,擦拭了一下就挂到了自己的腰际,原来是华钢自己偷偷将锦衣卫的腰牌丢在了地上,想试试这个小厮是不是真的识字。

王彬瞟了华钢一眼,没说话。

“为什么要在半夜里整理文书?”华钢开口问。

“回大人,小的白天跟在老爷身边,实在是没有功夫,”守礼补充道:“战事激烈时,战报与往来的文书太多来不及整理,就胡乱堆在那里,这几日才得了空,利用晚上的时间来整理。”

这个说法跟齐泰说的差不多,倒也合乎情理,华钢默默地点点头,他又转向那名丫鬟若春,“是你发现了‘狐仙’?”

若春连连摇手,“大人,是我看错了,是我看错了,不是狐仙,不是狐仙。”

华钢想了想,又问:“那你说说那时候是什么情形?”

“没……没……”若春身子往后退了半步,“大人,确实是我看错了,没有什么狐仙!”

“大人问话,你照着说就行了!”王彬三角眼一瞪。

若春吓得快哭出来了,一个劲地说:“是奴婢看错了,是奴婢看错了。”

“若春,你只要把你当时看到的情形说出来就行,”华钢柔声说道。

“奴婢,奴婢……”若春说着就哭了。

华钢急忙安慰道:“你慢慢说,慢慢说。”

若春抽抽嗒嗒地说了半天,华钢和王彬才大致听明白她说了什么。

据若春说,她在尚书府里负责照顾小少爷的起居,最近一段时间小少爷经常夜惊,睡到半夜突然就大哭大闹,所以若春只好整晚都守在小少爷的房间里。

这天小少爷在三更时又发了夜惊,跑下床踢翻了屋内的安神香炉,炉灰撒了一地。若春安抚小少爷重新睡下之后,就准备将房间重新打扫,正是在她去取扫帚的时,发现了那个空房间里有灯火。

“这灯火特别奇怪么?”华钢看着她问。

若春低下头,吸了吸鼻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华钢和王彬对望了一眼。

“没什么奇怪,怎么会说是狐仙?”王彬三角眼一瞪,质问道。

若春“哇”地又哭出声来。

王彬刚想站起来责骂,却被华钢按了下去,转身对若春道:“先别哭,慢慢说,慢慢说。”

若春的解释像断了线的珠串般,哭哭啼啼,断断续续。她说那晚看到了灯火照出的人影,在深夜里犹如鬼魅,所以才误认为是狐仙,而且连着好几日都是如此,这才下了决心告诉夫人。

华钢摸了摸脸颊的细疤,微微点点头,王彬心烦意乱地挥挥手道:“下去吧,下去吧。”

那小厮守礼带着哭个没完的若春退了下去,王彬生气地一甩袖子,华钢思索了一会,便跟他一起悻悻地离开了尚书府。

出了尚书府,王彬颓然道,“这趟算是白来了。”

华钢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

王彬斜了他一眼,“你看出了什么破绽?”

“破绽倒也不算,”华钢顿了顿,“只是有些奇怪的地方。”

“哪里?”王彬眯起三角眼。

“你不觉得灯火下的人影,”华钢沉吟了一会,“总感觉太平常了。”

“一个小丫头,深更半夜被吓到了。”王彬哼了一声道。

“这还不是最奇怪的,”华钢接着说,“这个叫若春的丫鬟真的很会哭啊。”

王彬看了看华钢,无奈道:“这丫头是水做的吧。”

“不,”华钢摇摇头,“王御史,你有没有发现,其实若春来的时候眼睛就是红的,应该已经是哭过了。”

王彬歪着头回忆了一下,又摇摇头,“记不清了,只是哭过又怎么样,兴许是来之前齐尚书骂过她了。”

华钢缓缓地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一会,他又抬起头像是在自言自语道:“只是……她为什么要哭呢?”

王彬看向华钢的眼神饱含怜悯,心说这人是犯了什么病。

华钢突然转过头,眼神灼灼地看向王彬,王彬吓了一跳,颤声道:“华百户,你……你没事吧?”

“王御史……”华钢突然笑了。

王彬更觉得毛骨悚然,想起那天在锦衣卫的经历,情不自禁地小腿发软,差点就跪下了。

华钢缓缓开口问:“王御史,你对阴阳五行、术数堪舆可有研究?”

王彬眨眨眼睛,茫然道:“不是很擅长,但这类的书年轻时倒也有读过。”

华钢两眼放光,拍拍他的肩头:“王御史,这案子能不能往下查,就要看你的才学有多广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