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入塞
在华钢房里，崔皓说自己知道胡莲儿杀人的动机。
另外两人都屏气凝神地听着他的下文。
“两位上官可知两年前我曾到过大明，也曾住在这固节驿。”崔皓抬头慢慢地说。
韩道茫然地摇头，而华钢却点点头：“我听老四提起过。”
崔皓眼神略一闪，转而道：“那华百户想必知道当年驿丞的那桩命案。”
华钢点点头，“老四跟我说过。”
“什么命案？”韩道两眼发光地问：“快说，快说。”
“韩兄，这桩命案你也是知道的”，华钢对韩道说。
韩道疑惑地望向华钢，华钢继续说：“就是黑豆跟你说的‘鬼驿丞’。”
“难道真有‘鬼驿丞’？”韩道提着酒壶笑出声来。
华钢把李老四说的，老驿丞如何与女儿胡莲儿相遇，如何与李老四设计假死骗过朝鲜官吏的事情说了一遍。
韩道差点跳了起来，拍手道：“原来还有这么离奇的故事，有意思，有意思。”
崔皓突然冷冷地插嘴道：“华百户，李老四是这么对你说的？”
另外两人都转过来看着他。
“崔副使知道的有所不同？”华钢补充道：“这次找你来本就想核实一下当时的情形。”
崔皓仰头想了想，缓缓开口道：“两年前那次出使大明，我还只是个书状官，当时的正使是李恬，副使姓郑就是胡莲儿以前的主人。”
“那崔副使应该早就见过李老四和胡莲儿？”华钢问。
崔皓点点头，“那日在驿站遇到他们二人，我也是很意外。”
“意外？”韩道嘿嘿一笑道：“崔副使难道心里有鬼。”
崔皓脸一红，对韩道说：“韩主事，先听下官说完，您就知道我为什么意外了。”
韩道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咕噜灌了一口酒道：“洗耳恭听。”
“当时的案子大抵如李老四所说。”崔皓斟酌了一下道。
“那事实差在哪里？”华钢看着崔皓问道。
崔皓摇了摇头，“李老四所说都是事实，他只是没把后续的事说给你听。”
“后续？这案子，县衙的人来查过之后还有后续？”华钢坐直身子道。
“当日县衙的人没有找到尸体，驿卒们只说驿丞回乡省亲去了，知县也就息事宁人回去了。”
“老四也是这么说的，还说你们那个副使被狠狠训斥了。”华钢疑惑地说。
崔皓冷笑了几声：“我们副使确实被训斥了，但原因却不是为了谎报案情。”
“又来吊我们胃口。”韩道不满地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
崔皓咳嗽一声，缓缓道：“县衙的人走了之后，我们发现了老驿丞的尸体。”
“老驿丞的尸体？”华钢惊地站了起来。
“没错，就是驿丞的尸体。”崔皓十分肯定的说：“被人胸口一刀致命。”
“不会的，不会的。”华钢上前双手抓住崔皓的衣领大吼。
崔皓情急之下只能拼命拉住华钢铁钳般的大手，艰难地说：“冷静点……你冷静点。”
韩道悠然地抿一口酒，幸灾乐祸地说：“华兄，你且听他说说看。”
华钢自知失态，放开崔皓，用干涩的声音说：“崔副使，事关袍泽兄弟，刚才我一时鲁莽，万分抱歉。”
崔皓整了整衣服，平静了一下，淡然道：“华百户，不用抱歉，我明白的。”
“小崔子，你继续，继续。”韩道饶有兴味地看着崔皓。
“谁发现了尸体？在哪里？”华钢稍稍平静，眼睛直逼着崔皓问。
“尸体是郑副使发现的，据说是在后院的假山。”崔皓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华钢继续说：“如今看来，郑副使可能是在假山的秘道中发现的尸体。”
“郑副使也知道秘道的存在？”华钢又问。
崔皓摇了摇头道：“这我不清楚，尸体在秘道是我的猜测。”
华钢突然想起，老四曾对他说县衙来搜查尸体时，他跟胡老头两人就在秘道藏身。
华钢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声音大叫：“停下来，你不能想下去了。”
但那个声音越大，他越不能停止往那边想。
“小崔子，郑副使既然找到了尸体，怎么没有上报给固节县？”韩道眯着眼睛看着崔皓。
崔皓露出为难的表情，吞吞吐吐地说：“两位上官，有些事……这……不好说。”
华钢看了一眼满面通红的崔皓，道：“郑副使指认的凶犯到底是谁？”
崔皓踌躇了下回答：“是个普通的随从。”
“真是个普通随从？”华钢盯着崔皓问。
“是我们正使李恬的贴身随从。”崔皓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继续道：“还从他的房间里搜出了凶器。”
华钢点了点头，心想这样就可以解释了，郑副使要把事情闹大，矛头必然指向使团里的重要人物，正使李恬或许是主和一派的人。
如若正使的随从在大明犯了命案，当今圣上必然龙颜大怒，一定会对朝鲜严旨斥责，在朝鲜的庙堂之上，主战一派便可以夺取话柄。
“是不是李恬把事情压了下去？”华钢想了想问道。
崔皓连连点头，“华百户真是明察秋毫，我们正使力主不上报固节县。”
“这事就这么完了？”韩道两眼一翻，十分失落。
“郑副使在我们使团势单力薄，最后给了几个驿卒一大笔钱财，托他们把尸体处理了。”崔皓补充道。
华钢默不作声，心里却不这么想，后来朝鲜正使在金殿之上因跪拜不端被皇帝责令棒打，其中缘由，也许是郑副使与正使李恬之间暗地里做了交易。
一个息事宁人不再闹事，一个则大闹金殿做些姿态。
“不对，不对。”韩道喝了口酒，拼命摇手道：“跑题了，都说哪里去了，这跟胡莲儿有什么关联？”
华钢冷冷道：“大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