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节 绿意

李老四被华钢说得有些不自在，急忙问：“头儿，你什么意思啊，黑豆的死跟我有关系？”

华钢轻轻地闭上眼睛，又问道：“老四，后来你有没有把你与胡老头的谋划原原本本的告诉黑豆。”

老四摇了摇头说：“没顾得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我也离开了驿站。”

“胡老头会不会跟他说。”华钢又问道。

“应该不会说吧。”李老四摇了摇头，“做爹的更怎么会把如此惊险的经历告诉儿子。”

“父亲吗。”华钢念叨着这个词，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那个沉默寡言的背影从来不会在他面前吐露心事。

“一切都可以解释了，”华钢凄然地说：“黑豆以为胡老头真的被你杀了。”

李老四惊地长大了嘴巴，“怎么会，胡老头一直在他身边呀。”

“这点我也没想明白，不过他一定以为胡老头已经死了，如今这个是个冒牌货。”华钢将黑豆“鬼驿丞”的故事讲述了一遍。

老四一动不动地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道：“黑豆的心思这么重。”

“他觉得韩道是个好事之人，一定会追查将胡老头被杀的真相，”华钢顿了顿，继续说：“不过事与愿违，朝鲜人催着我们使团启程，他只好将自己吊死在正堂之上，将我们继续留在驿站。”

“为了父亲的案子大白于天下，好一个痴儿。”华钢长叹了一声道。

李老四低头不语，转身默默地走到亭子边。

“我还有些疑惑的是，他的头颅是如何被人取走的，还有李嫣如何在亭子里消失的，我隐约觉得这其中应该有些关联。”华钢摸着脸颊的细疤道。

李老四转身对着华钢说：“头儿，你跟我来吧。”

说着老四头也不回地下了亭子，华钢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走下假山的台阶沿着山势蜿蜒曲折，走到山腰的地方有一段平坦的小路。

李老四停下了脚步。

华钢也停了下来，四下看了看，如果继续往左，走过这段平坦的小路就到了山下，而往右则是条断头路，有一块巨石遮挡了半条路，望下去直接能看到下面的院子。

老四没有往左，而是一手扳住右边的那块巨石，一脚踏在地上突出的一块小石头上，一转身不见了。

华钢赶忙依葫芦画瓢，等转过来才发现这里有一块巨石平台，刚好能站下一个人，平台通向一个半人高的洞口，平台四周被蒿草和几株大树层层挡住，从院子里朝假山看是看不到这个洞口的。

他心里已然明了，李嫣倒背着衣，看着自己走近，借助地形躲在这个洞口，华钢自己径直往山下追去，绝不会想到这块巨石后面还另有玄机。

这时，洞里亮起一点灯火，李老四手里提了一盏油灯压低身子探出头来向华钢招了招手。

华钢跟着李老四进到洞里，洞壁上有一盏油灯，想是刚刚李老四进来时点起来的，两人压低身子继续往前几步，通道就开阔起来。

再往前走，通道分出了两个方向。

“这里通往正堂。”李老四指了指左手边的通道说。

“另一边通向哪里？”华钢问道。

李老四回过头来：“直接通向驿站外。”

华钢点了点头，“想来胡老头和驿卒就是从这里逃出驿站的。”

李老四颇为得意地说：“两年前，我跟胡老头就躲在这里，那么多衙役也没找到我们俩。”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了左边的通道，走了十几丈的距离李老四停了下来，华钢抬头一看前面已经没路了，靠着洞壁有一条直上直下的竹梯。

李老四吹灭油灯，掏出火石将洞壁上的一盏油灯点燃，冲华钢指了指上面。

华钢点点头，李老四先上了梯子。

跟着向上爬了一段，李老四又停了下来，华钢借着微弱的灯火抬头看看，黑呼呼的应该是到顶了，老四用力往上顶，一道白光就露了出来。

两人爬出地面，华钢这才发现出口正巧在正堂的后屋，马王爷画像的供桌之下，这里平日里盖了几块蒲团，没人会注意这里有个出入口。

“黑豆的首级是被胡老头取走的吧。”华钢悠悠地说。

李老四望向华钢，眼圈已经红了，哽咽道：“早知道……早知道全都告诉他了。”

华钢心里也不是滋味，凄然道：“黑豆跟着胡老头他们一起逃出了驿站，不知何时胡老头发现黑豆失踪了，他只好又通过秘道回到了驿站，看到黑豆已经吊死在房梁之上。”

“悔恨之余，他将黑豆的头颅割下，通过秘道将它放进韩道的房间，胡老头将计就计，营造恐怖，逼使团早些离去。”华钢又补充道。

李老四涨红了脸，一只手握紧拳头拼命地砸墙。

“老四，老四。”华钢冲到李老四身边，拉住他的臂膀。

李老四转过来，已经是涕泪横流，他用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道：“头儿，又是我的错……”

华钢的脑袋嗡地一声响，大漠的风沙，战场的烟火，马蹄声，呼号声，一股脑儿涌上来。

那一张惨白而瘦削的脸……那个叫“十一”的少年。

“头儿，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十一躺在华钢的怀里，两眼空洞地望着澄清的天空，仿佛他已经在那里了。

“老四……是我错了，是我错了。”华钢紧紧搂住哭得像个小孩儿一样的李老四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