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 别怨

韩道说自己清早被雀鸟吵醒,现在听华钢说在前院发现了那只鸟的踪迹,急忙跑到院子里去找。

他跨过门槛的时候在上面踏了一脚。

华钢看在眼里,却没有说话,只是在门内静静地看着韩道到了院子里。

“华兄,在哪?在哪?”韩道回过头来问道:“我怎么看不到。”

华钢往前院的树上望了望道:“可能飞走了吧,刚才还在那儿呢。”

“去哪了?这烂鸟。”韩道骂骂咧咧地又绕着前院的几颗梧桐树转了几圈。

“韩主事,早饭应该已经送到房里了,还是早些用饭去吧”,华钢朝韩道招了招手道。

韩道无奈地点点头,嘴里却还是嘟嘟囔囔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走进正堂的时候又在门槛上踏了一脚,还拎起酒壶往嘴里灌了口老酒。

华钢依旧不动声色,静静地看着韩道。

“华兄,你有点不对劲。”韩道一脚跨进正堂的后屋,另一只脚还在前屋的时候,突然转过头来对华钢说。

“可能起得太早了,还没睡醒”,华钢迟疑了一下,搪塞道。

韩道疑惑地看了看华钢,摇了摇头也没继续追问,拎着酒壶往二进院子去了。

等韩道的脚步声远了,华钢立刻蹲下来查看他刚才在门槛上留下的脚印。

他以手掌为尺,对比了一下早些时留下的那个和韩道刚刚留下的脚印,果然是相差不多,应该就是同一个人。

他又捻了一点留下的泥土,虽然新的印痕迹比较浅,但是从颜色和气味上辨别都是山林里的青土。

华钢又把两个守门的校尉找了过来,从校尉那里得知,昨日华钢前脚去了固节县,韩道后脚也出去了,华钢回来后隔了一炷香的时间韩道才回来。

华钢点了点头,他回来的时候确实没有注意到正堂门槛上有脚印,如果是韩道回来比他晚就可以解释了。

不过这个神神叨叨的韩主事出去干嘛了?

“韩主事回来的时候,还特意问了一下您有没有回来。”其中一个校尉又补充道。

华钢想了想又问道:“韩主事回来的时候,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两个校尉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个又想起来说:“韩主事回来的时候倒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出去的时候好像抱了个盒子。”

“盒子?”华钢眉眼一跳,继续问道:“什么样的盒子?”

那校尉想了想,用手比划了一下说:“大概这么大,用一块红布包着。”

“大概能装一个头颅的大小”,另一个校尉补充道。

“头颅。”华钢差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两个校尉同时点了点头,“差不多这样大小。”

华钢想了想,继续问道:“那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有没有这个盒子?”

校尉们相互用眼神确认了一下,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华钢点了点头,对校尉们说:“辛苦你们了。”

两个校尉抱拳退出了华钢的屋子。

一个头颅大小的盒子,这不得不让华钢想起黑豆的尸体,丢失的头颅至今没有下落,难道真是这个韩道?

华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条桌边,推开了窗子,一丝寒意立刻从外面涌进屋里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那盒子里装的真的是黑豆的头颅,那这个韩道与黑豆的死就脱不了干系,他的假死,以及灯油下毒的事情都要重新解释了”,华钢望着窗外的院子喃喃自语:“韩道啊,韩道,那晚黑豆跟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华兄。华兄。”

一张宿醉未醒的笑脸突然出现在窗前,吓了华钢一跳。

“你在想什么呢?眼里像要杀人似的。”韩道推门进到屋里。

华钢有些措手不及,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韩道。

“我就说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韩道撅撅嘴,一脸不高兴地说。

“韩主事”,华钢望着韩道张了张口,终究没说出话来。

“你这人也真是没劲,”韩道一甩袍袖,还不忘记仰头喝了几口酒,“我啊,还是找我的溜儿去做些下酒菜去。”

望着韩道远去的背影,华钢又想起了父亲的话,断案时只能用眼睛去看而不能用心去看,人心犹如浮萍般无法安定,它不会帮你找到真相。

华钢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像是已经有了决断,毅然走出了房间。

日出日落,夜就这么悄然降临了,固节驿内都掌起了灯火。

在正堂之上,韩道正对着一桌子美味大快朵颐。

“溜儿,你行啊,”他转头称赞小厮溜儿:“你这清蒸盐水鸭已经有老家曹师傅的七层功力了。”

说着韩道舔舔嘴唇,伸手扯下一块鸭腿肉放进嘴里,眯起眼睛大口嚼起来。

一个高大的身影慢慢走近,韩道觉得眼前一暗,睁眼一看,“华百户,您是不是闻着味过来的啊”,韩道咧嘴大笑道。

华钢铁青着脸,没有说话。

“你这眼神还是要杀人。”韩道摇了摇头,接着说:“华百户,有事你就直说,不过,这菜我们溜儿可只做了我一人份的,你就别想了。”

华钢拉了把椅子在韩道的对面坐了下来。

韩道看了看华钢,伸手把酒壶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贱兮兮地笑了笑说:“华百户,酒你也别想了。”

“我已经用过饭了”,华钢冷冷地说。

韩道撇撇嘴道:“这冷言冷语的,挺热乎的菜都要凉了。”

华钢依旧冷着脸问:“韩主事,你昨日午后去了哪里?”

韩道刚要伸出去的筷子顿了一下,随即放下对来故作悠然地说:“我还以为你问啥呢,昨日午后啊……”

“对,就是昨日午后。”

“……这不,没酒了么,我想着还不能启程进北平城,干脆先去固节县沽一点救救急,”韩道舔舔嘴唇,眼神闪烁地说。

“韩道,你还不说实话?”华钢突然厉声喝道。

韩道和那小厮溜儿都吓得一哆嗦,“华……兄,我……没骗你啊。”

“你还不说实话是吧,”华钢站来起来,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件东西,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韩道和溜儿一齐看过去,是一块红布。

韩道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你怎么会有这块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