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作法自毙

正当商鞅一意改革,而旧贵族们随时都在伺机反击的时候,秦孝公在公元前338年突然去世。太子驷即位,开始称王,即秦惠文王。怀恨在心的旧贵族们迅速行动起来,公子虞等人四处散布谣言,说:“商君欲谋反!”

惠文王与商鞅早有嫌隙,于是下令逮捕他。商鞅闻讯后立即出逃,到达边境的时候,见天色已晚,准备投宿客店。但商鞅没有证件,店主也不知道他是商鞅,拒绝说:“商君的法令规定,留宿没有证件的人,店主要被问罪的。”

商鞅这才感到自己新法的弊端,长叹一声说:“唉——,法令严也有这样的弊端啊!”

历史在这里好像跟商鞅开了个玩笑:他定的法律,现在却逼得自己无处藏身。商鞅准备出逃魏国,可是魏国边关守将拒绝他入境。他们怨恨商鞅曾打败魏公子昂,同时又担心如果商鞅入境,强大的秦国会进行商鞅画像

报复。

商鞅只得逃回自己的封地商邑,准备率领从属和邑兵对抗惠文王。然而,秦国自变法以来已经建立起的中央集权体制,除了国君拥有集中指挥调动军队的权力外,任何卿相以及列侯都无权调兵。最终,商鞅被惠文王的军队俘获,并被处以车裂之刑。商鞅全家也遭到灭顶之灾。

点 评

商鞅以变法在秦国政坛崛起,从公元前359年到公元前338年,可谓叱咤风云20年。然而,商鞅最终因坚持新法而为自己埋下了祸根。不过,如果我们抛开个人生命的得失,从历史的长河来看他的价值,还是要为商鞅感到庆幸的。

在商鞅变法的近20年里,秦国空前地富强了起来,不仅收复了戎、狄等许多地方,而且各诸侯国也一改过去鄙视秦国的态度,纷纷向秦孝公祝贺,连周天子也给予秦国国君以特别的礼遇。尤其重要的是,商鞅人虽亡却政未息,他的变法在秦国推行了21年,已经深入人心,连妇孺都能“言商君之法”。因此,商鞅死后新法的根基并未动摇。秦惠文王将商鞅车裂之后,也没有任用公子虞等宗室贵族,仍然坚持商鞅变法时所确立的“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尊华”的原则,在其统治的27年间,使秦国继续走向强大。从总体上看,商鞅推出的许多政策,后来都融入了秦王朝的国策和制度中。他变法时提出的许多措施,一直沿用到秦朝灭亡。从这一商鞅戟

点上说,商鞅的变法是成功的,他比吴起的机遇好,有较长的时间变法改革,从而获得了成功。同时,从商鞅变法和吴起变法还可以看出,战国时期的变法运动能否推广和持续下去,能否走向成功,与是否有一个开明的君王的支持是密切相关的。

商鞅以铁腕手段推行变法,刻意制造出一种绝对服从法令的政治气氛,用暴力镇压反对派,又主张轻罪重刑,以求大治。这一切,既与商鞅信奉的法家理论有关,也与他的个人性格有关。司马迁曾说,商鞅“天资刻薄之人也”。有意思的是,信奉法家理论的人,在个性特征上也往往与商鞅比较接近。这似乎可以说是观念造就了人,也可以说是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理论。不过,平心而论,大凡在中国古代大刀阔斧地进行变法的人士,都有超乎寻常的果敢、刚毅、倔强乃至偏执,绝不会是“温柔敦厚”之士。宋代王安石也是有名的“拗相公”,他十分敬仰商鞅,曾作了一首诗《咏商鞅》:

自古驱民在信诚,一言为重百金轻。

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从这里我们似乎体悟到,变法需要商鞅这类果敢而“刻薄”的勇猛之士,有锐意的思想并以偏激的方式加以推进,非此类人,不足以冲破旧传统罗网的束缚,也不足以承受因反对旧习俗、旧观念而带来的巨大心理压力。据史书记载,由于推行新法,商鞅招致许多旧贵族及民众的怨恨,以致有生命危险,需严加提防。商鞅每次出门,必须跟随保卫车几十辆,让武装卫士旁车而行。秦孝公的变法,得以由具有商鞅这种心胸和脾性的人来加以操作,才能冲破阻力,顺利地实施。不然,很可能就进行不下去而归于失败。

但商鞅之法导致以后秦帝国昙花一现的强盛,也暴露了这种苛法的局限性。好的法律必须合乎人道,合乎人类故有的本性,不然它就会被人类的自由所摧毁,而不管它有多么强大。这是社会进化史对法治政治的启示。

秦·铜方升

合纵连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