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无解的案件

三天之后,德鲁警官再次造访怀特一家,向他们表达了最由衷的歉意。亨利洗清了一切嫌疑:好几个有头有脸的证人都证实了他确实不在犯罪现场,他在案发之后第二天早上才离开美国。在飞往英国的航班上,有些乘客还清楚地记得他们撞见的精彩魔术表演。人们在牛津和伦敦火车站同时看到亨利的时候,鲍勃·法尔也不在英国。这位美国人当时正躺在华盛顿某家医院的病**,因为前一天他刚接受了阑尾切除手术。

整桩案件又变得扑朔迷离。鲍勃·法尔是个忠厚老实的人,心思简单,为人热情,没有家人,也没什么财产,所以完全找不出任何谋杀他的理由。调查显示,他是在遇害前一星期来到英国,这也是他第一次踏足英国国土。他在牛津的一家医院待了四天,然后就不知所终。

除了亨利,他的死并没有给我们带来过多的触动,因为这里没有人认识他,但是大家的心情都很低落。有些人觉得,维克多·达内利家的房子里有一只嗜血的鬼魂,还有人觉得,有个危险的疯子正在附近游**。村里的人都陷入了恐慌,夜幕降临的时候,大家都闭门不出,手边还放着武器。拉提梅夫妇被吓得魂飞魄散,宣布他们即将离开。爱丽丝已经如同行尸,有一天晚上她精神极度崩溃,帕特里克不得不叫来了急诊医生。

12月1日,星期六,距离鲍勃·法尔遇害已经过去了两星期。当晚,我的父母不在家,于是我邀请亨利和约翰来我家喝一杯。

“约翰,你那温柔的另一半今晚恩准你出来了吗?”

约翰看着酒杯里的酒,脸上泛起微笑,回答道:

“我被允许待到晚上九点,不过你们放心,万一我晚归,伊丽莎白也不敢独自一人来这里找我……”

我们举杯向伊丽莎白致敬,感谢她破例的慷慨。

客厅的挂钟敲响了九点半钟,约翰看了看钟盘。

“我觉得,”他戏谑地说,“马上我们就会听到电话铃声响起了。”

亨利的脸上泛起微笑。诚然,朋友鲍勃的死让他大受打击,但是这几天他已经重新振作起来,他看起来十分平静,也很放松。

“这白兰地太好喝了,”约翰郑重地说,“真可惜,瓶子就要见底了——”

我单刀直入地打断道:

“可是,亨利,你是不是还欠我们一些解释……”

我们喝着白兰地助兴,氛围十分愉快,三人都很高兴。约翰的老婆不在身边,一身轻松自在,亨利则几乎变回了从前我们认识的那个他。是时候澄清一些事情了。

“三年前我在牛津火车站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你吗?如果是,那拉提梅夫妇在伦敦看到的分身又是谁?现在我们知道那不是鲍勃·法尔了。”

我把剩下的白兰地都倒给了亨利,他正要开口说话。

“很快,”他思考良久终于说,“很快……我就会解释给你们听的。”

“难道你有一个孪生兄弟?”

“或者是鲍勃有个孪生兄弟!”约翰插话道,非常得意于自己的发现。

亨利嘲讽地笑了笑,摇头表示否定。

“你们完全没猜到点上。不过我很惊讶,竟然没有一个人能解释这个小秘密,其实答案显而易见……”

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约翰点燃一支烟,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小秘密,小秘密……还有脚步声的小秘密,你还记得吗?以及你父亲遇袭的秘密……不要谈论鲍勃的事了,这不重要,根本不值一提……一个人在密室里被谋杀……不,真的没什么好谈的……”约翰停顿片刻,然后继续说:“亨利,我并不确定,但是我感觉你好像知道谁是这些小秘密的始作俑者,你好像认识……那个凶手。”

亨利盯着约翰看了许久,眼睛里闪烁着不同寻常的光芒。

“是的,”他承认道,“我确实认识他。”

“但是亨利,”约翰大声说,“你应该……你应该报警……我是说……如果你确定……凶手依然逍遥法外,他有可能会继续下手……”

亨利喝了一口白兰地,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不会,我觉得他不会再出手了。”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

亨利是个身手敏捷的魔术师,但他没有占卜能力。他无法预知,一小时之后,可怕的悲剧即将发生。

电话突然铃声大作。

“你们别动!”约翰站起来说,“一定是伊丽莎白打电话来命令我回家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通往门厅的大门走去。等他走出客厅,我问亨利:

“拉提梅夫妇已经走了吗?”

“好像是昨晚走的……”

“奇怪……他们竟然没来跟我们道别……”

“今天早上维克多来我们家坐了一会儿,告诉了我们这个消息。他们本来打算今天走,昨天白天打包好了行李。但是,今天早上维克多起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溜走了……当然,连车带箱子全都不见了。维克多怒不可遏地说:‘简直莫名其妙!他们昨天连夜走的,连个招呼都不跟我打!我还以为他们是体面人!’”

“他们应该是半夜走的,”我说,“我那个点睡不着,听到了汽车的声音。”

“我也是。”亨利低头确认道。

“可这也太奇怪了。没错,爱丽丝变得有些神经兮兮,但是像这样在半夜不辞而别……”

约翰回来大声宣布:

“半小时!我进行了艰难的谈判,续上了半小时。”

“你倒是善于跟女人周旋。”我嘲讽地说。

约翰似乎没有意识到我的讽刺。他朝我们走过来,却在窗边停下,拉开了窗帘。

“现在不下雪了,雪已经积了至少十公分……朋友们,多美的景色啊,月亮挂在漆黑的天上,大地穿上了洁白无瑕的大衣……”

亨利把空酒杯摆在桌上,用力清了清嗓子:

“约翰,下雪天对我有很奇怪的影响,我总是觉得嗓子发干。”

白兰地已经见底,可耻地当了逃兵,于是我们打上了苏格兰威士忌的主意,准备继续战斗。我从父亲的酒柜里偷来一瓶上好的威士忌。看到好酒,大家都来了兴致,我们纷纷举杯,向这茫茫白雪和大地的银装致敬。

过了一会儿,我们开始唱起了生日快乐歌,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为了助兴。挂钟突然鸣响,电话铃声在第十次钟声时又响了起来。

“亨利,你去接吧。如果还是伊丽莎白,就告诉她我已经离开了。”

亨利微笑着答应,走了出去。

几分钟之后,他两眼放光地再次出现在客厅。

“是谁打来的?”

“是您的未婚妻,史蒂文斯先生。”

约翰大吃一惊,钦佩地看着我。他起身来握住我的手,热情洋溢地说:

“恭喜恭喜,詹姆斯,我都不知道……”

“可是,”我结结巴巴地说,“我没有……”

“她跟我说她晚点过来,詹姆斯,”亨利信誓旦旦地说,“她叫你不要担心,她的夫君缠住了她,所以她才……”

“我的老天!还是个有夫之妇!”约翰瞪大了双眼惊叹道,“好家伙!如果这事让贝蒂知道的话……”

亨利走到壁炉边,出神地看着炉火。我看着他的背影,看出他正在偷笑。我应该是昏了头,才没有立刻看出他是在骗我们。

约翰已经明白过来,他笑弯了腰:

“我就说嘛,嘿嘿嘿!我就知道,哈哈哈!”

“抱歉,詹姆斯,”亨利转过身,谨慎地对我说,“刚刚有人打错了电话,我没忍住跟你开个玩笑,你得承认,这没有恶意。”

然后,他又继续凝视着火苗。

约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未婚妻!哈哈哈!真的假的?噢!我受不了了,这太搞笑了!”

“怎么了?”我恼火地抗议道,“为什么我不能有未婚妻?”

“当然可以,詹姆斯,当然可以。”约翰笑得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他只好善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这让我更加火冒三丈。最后我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并向他们提议举杯致敬那所谓的未婚妻,他们毫不犹豫地照做了。

时钟敲响了十点一刻。

“天哪!”约翰惊叹道,“我得赶紧走了。”

“差不了这十分钟,她还能吃了你不成?再喝一杯吧!”

“不,不!感谢今晚的招待,詹姆斯……再见,亨利。”

约翰一溜烟走掉了。亨利若有所思地看着在约翰身后合上的大门,突然用拳头拍着掌心激动地说:

“詹姆斯,我们来下一局象棋吧?”

亨利是个可怕的对手,我很少能在棋盘上赢他,但是这天晚上,我下定决心要好好地教训他一次。

棋局持续到十点三刻才结束,威士忌的瓶子也见了底。亨利听到我冷静地说出“将军!我赢了!”,他表面上无动于衷,但我能感觉到他内心的翻腾,正如同他也能察觉到我内心的窃喜。

“想再扳回一局吗?”我漫不经心地问。

亨利看了一眼空酒瓶,向我提议:

“我们可别把你父亲的酒柜清空了,要不去我家继续下吧?”

“你说了算,听你的。”

亨利皱起眉头:

“父亲可能已经睡了……我可以打个电话吗?”

“当然。”

亨利朝门厅走去。

“奇怪。”他回来的时候说道。

“你父亲没接电话吗?”

“我打了好几次……一开始电话占线,然后铃声正常,但是没人接电话。”

“这说不通啊!肯定是线路故障了。”

“也许吧。”亨利说道,看起来十分担心。

我的脊梁骨泛起一阵凉意。整晚的愉快气氛此时已经消失殆尽。

“要不我们去看一看吧?”我问道,“反正你还有大仇未报呢!”

“大仇未报?……啊!对,大仇未报,你说的是下象棋。好的,那我们走吧。”

亨利显然有些心不在焉,他紧张地点燃了一支香烟。帮我清理完酒杯和烟灰缸后,亨利和我都套上了大衣。我们出门的时候,时钟敲响了第十一次。

刚跨出门槛,一阵刺骨的寒意就向我们袭来。月亮又圆又亮,星辉相形见绌。月光照亮了银装素裹的大地,厚厚的积雪吞没了所有声音。

亨利茫然地环顾四周,然后抬起头。他抓住我的手臂,阴沉地说道:

“詹姆斯,月亮是红色的……”

我被他的声音和想法震惊到了,仔细地盯着他。

“亨利,你怎么了?”

“血红的月亮……”

“你在说什么呢?月亮分明像个银盘。”

“好吧……那就是吧……它让我害怕……”

“让你害怕?”

“是的,”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坚定,“满月的引力是很危险的……尤其是对体虚多病的人来说,还有疯子……杀人犯!我在想我是不是弄错了,杀手也许还会继续下手……”

我们惊恐地四目相对,想到了一起:阿瑟刚才没有接电话!

两人的脚步在雪地里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划破了雪夜的寂静。一瞬间,我的眼前又浮现出童年时幸福的冬天。那时我们常常穿着雪地靴在雪地里快乐地穿行。昔日的雪花和我们无忧无虑的童年都去哪里了呢?这天晚上,邪恶再次在我们的身边游**……

我们快到的时候,突然从左边冒出一个人影,原来是维克多!

“达内利先生!”我大声喊道,“这么冷的天,您怎么穿了件睡衣就出门了?”

他在睡衣外面套了件大衣,却没来得及扣上,看起来大惊失色。

“凶手!”他的声音颤抖着,手指向怀特家的方向,“凶手又杀人了……阿瑟几分钟之前给我打了电话……有人朝他开枪了!我感觉他被伤得很重……我已经通知了医生和警察。”

我们快马加鞭,急忙赶往阿瑟家。

走到门前的栅栏时,我做了个手势,示意同伴们停下脚步:

“我们都提高警惕!杀手有可能还在屋子里……你们看!这里没有任何脚印!”

门口的台阶和周围的小路都被新雪所覆盖,而且,从我家里出来以后,我们一路上都没有发现任何脚印,我们是第一批在这片雪地上行走的人。

亨利阴沉着脸走到大门口,按响了门铃。没等人回答,他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插进锁眼里。我们闯进门厅,亨利开了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不远处的地板上,那里有一摊深色的污渍。

“父亲!”亨利喊道。

屋子里一片寂静。

“达内利先生,您守在门边,”我命令道,“也许杀手会从这里逃走,保险起见……”

“明白,明白。”维克多被吓得脸色铁青,结结巴巴地说。

亨利朝父亲的卧室走去。在我们进门,亨利打开灯之前,我瞥见客厅方向传来一丝微弱的光线,于是我朝客厅走去。

门是敞开的,窗边的小台灯亮着,我确实没有看错。我按下了电灯开关,在吊灯的灯光下,我默默地检查了整个客厅,地板和地毯上有斑斑血迹……我走到电话机旁,话筒是挂好的。四处都是血迹……

亨利突然出现在客厅:

“他的**有血迹……地上有把猎枪……但是父亲不在那里!其他房间我也查看过了……”

他突然顿住,指向一把扶手椅,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有几缕头发从椅背上方露了出来。

我喉头一紧,急忙走近扶手椅:阿瑟就穿着睡衣躺在那里,他斜靠在椅背上,左耳已经血肉模糊,嘴唇……他的嘴唇还在嚅动!

“亨利!他还活着!”

“父亲!我们来了!求求你,不要动……我们来救你了,医生马上就到。”

凌晨三点。

德鲁筋疲力尽地坐在电话机旁的椅子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他捋了捋头发,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声说:

“再来一次,我们再重新捋一遍……除此以外,暂时我们什么也做不了。达内利先生,大概十点三刻的时候,您的邻居给您打了个电话。您可以跟我们复述一遍他跟您说的话吗?”

“我记得,他好像是这么说的:‘凶手……啊!我的头……我听到了一些声响……然后就被吵醒了……一个影子……开了一枪……我好痛苦,维克多……快来……我就要死了,快点,快点……’”

“与此同时,”亨利用几乎窒息的声音说道,“我也给父亲打了电话……显然,电话正占线。我马上又打了一次,但是没人接电话……老天爷啊,让他活过来吧!”

“事情的经过很容易还原,”德鲁说道,“杀手在怀特先生睡觉时袭击了他,对着他的头部开了一枪。子弹射中了他的耳朵,我们还没来得及比对怀特先生的指纹和在猎枪上发现的指纹,但我几乎可以肯定,凶手一定是趁怀特先生睡觉时,把武器放在了他的手里,想造成他自杀的假象。别忘了,凶手用的是受害者的猎枪,我认为这一切已经很清晰了。”

“自从鲍勃·法尔的谋杀案后,”亨利接过了话茬,“父亲一直在床头放着一把猎枪。看来,凶手知道这件事……”

“那么知晓这件事的人都有谁呢?”德鲁马上问道。

“我还是不回答的好,”亨利尴尬地说,“不然好像是在指控别人……”

“我知道这件事。”维克多·达内利坚定地说。

“我也知道,”我承认道,“但肯定不只我们……我父母、我妹妹、约翰、拉提梅夫妇,还有其他人……他们都知道。”

“无论如何,也算是划定了一个嫌犯的范围,”德鲁宣称,“凶手布置好自杀的假象后,就离开了现场……”

“可是,警官,”我大声说,“这是不可能的!他没有留下脚印……”

德鲁严肃地瞪了我一眼,我赶紧闭上了嘴巴。

“但是怀特先生还没有丧命,”他继续说道,“尽管他伤得很重,但还是走到了客厅,给达内利先生打了电话。当时已经十点三刻。之后,他挣扎着走到扶手椅那边。没错,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地上的血迹也十分清晰地表明了他的路线。”德鲁停顿片刻,继续说:“一切都十分明了,但还有一个奇怪的小细节——凶手去了哪里!我们已经把整座房子搜查了两遍,什么都没有找到!我们还知道,雪是在大概晚上九点钟的时候停下的,而怀特先生是在这之后受伤的,法医对此十分肯定。然而,房子周围的积雪上没有找到任何脚印……当然,除了你们在大门处留下的脚印。”

“通向花园的后门当时是半掩着的。”亨利提醒道。

“那又如何!”德鲁发怒了,“你们也看到了,外面的雪地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不过,我的人还没结束搜索,我们找来了强光手电筒,也许——”

此时,一位警员突然闯进客厅:

“警官,没有找到……外面什么都没有,简直无法理解。除了我们和这几位先生在门口台阶留下的脚印,其他什么都没有——新雪没有被踩过!房子周围、窗台、房顶,都没有任何痕迹——我觉得我们可以停止搜索了。”

“不行!”德鲁大声吼道,“再把房子给我从上到下彻底搜查一遍!杀手肯定是藏在什么地方!”

警员只好答应,然后退了出去。德鲁警官撇了撇单薄的嘴唇,露出魔鬼般的冷笑:

“相信我,等我抓到这个畜生,一定会将他碎尸万段。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揭穿他的真面目。我的职业生涯还从来没有遭遇过失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我要是您,就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满。”维克多说,“一切迹象似乎都在表明,这是鬼魂在作怪。先是美国人死在了密室里……现在又来了一个踏雪无痕的罪犯,就好像他不受地心引力约束一般!鬼魂是确实存在的,每次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人们就会对我报以同情的微笑。我很清楚他们都在背后嘲笑我。除了阿瑟和拉提梅夫妇……”

“拉提梅夫妇昨晚已经走了。”我提醒道。

“他们走的时候连个招呼都没打,”维克多悲叹道,“这未免有些奇怪,我与他们交情不算浅,而且平日里他们也很友善……”

德鲁惊讶地挑起眉头:

“拉提梅夫妇已经走了?什么意思?他们去哪里了?”

“我毫无头绪。”维克多垂头丧气地回答。

“可他们为什么走呢?”

“自从那个美国人死在阁楼里后,爱丽丝·拉提梅就像变了个人——她经常情绪崩溃。我想她肯定是被吓到了。最终,他们还是决定离开这里。他们原本计划今天走,不对,是昨天,”他看了看时间,继续说,“但是,他们前天晚上就走了,没有通知任何人……”

“奇怪,奇怪,”德鲁眯起双眼说,“这事太奇怪了,我要发一条寻人启事。不过我觉得,这两人就在不远的地方。甚至几小时前,他们其中的一个人就在此地……”

德鲁把手伸向电话机,但是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他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然后他打起精神,摘下了话筒:

“我是德鲁警官,请说。”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德鲁的脸色渐渐变得阴沉。他挂掉电话,点燃一支烟,紧张地吸了好几口,然后从鼻子里吐出了烟圈。他用手扶住额头,低头说:

“怀特先生刚刚走了……如果能早半小时,也许还有救,但即便救活了也会有严重的后遗症,所以……”

亨利双手掩面走出客厅,维克多跟了上去。

客厅里一片寂静。德鲁掐灭了烟头,焦躁地搓着手:

“您朋友遭遇的事实在太可怕了,”德鲁激动地对我说,“而我还指控他,说他策划阴谋诡计要害死自己的父亲……现在,他真的失去了父亲。我真是太荒唐了,还把他和胡迪尼作比较,研究他们的性格,作心理分析,并且从中得出了荒谬的结论……是的,小伙子,我得向你承认,我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羞愧。”

他应该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因为他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对人掏心掏肺的人。我也为他感到十分难过。

“我刚才和医生谈过,”他继续说,“他跟我确认,怀特先生中弹的时间最早不超过九点三刻,最晚不超过十点半。子弹打进了头腔,就是从左耳后面打进去的,并且还把左耳射下来了。如果我们再早一点得到通知,他也许还能生还。这该死的雪,也严重拖延了送往医院的时间。”他脸上的悲伤逐渐褪去,换上了嘲讽的微笑:“凶手依然逍遥法外,但是他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他摘下话筒,拨了个号码,然后对我道了晚安。我知道,现在可以离开了。我走出客厅,关门的时候听到他正在说:

“寻人启事……爱丽丝……帕特里克·拉提梅……金发……穿着精致……大概四十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