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弹尽粮绝

不过父亲不是轻易能被说服的人,果然,只听黄义夏道:“不管它有用没用,学会识字至少能多懂些道理。要是我没有受伤,倒是可以跟你一起去水坝干活,但现在不成。”

“那你家粮够吃吗?”黄秋关切地问道。

他家本来快要弹尽粮绝,幸好石炭坝开工,他每日劳作,又因勤快被选为石匠,总算在停工之前存了点粮,安然度过了这个冬季。

黄义夏道:“自登记户口后,我已申领了‘农户借贷’,每月能领到五斛粮,暂时倒是无虞。”

“这借贷虽无需抵押担保,但最多只提供六个月……老四也办了这个借贷,他一直不肯去坝上做工,只靠着借贷过活,到时候要是还不上可怎么办?”黄秋有些忧虑。

“到时田里麦收了便可还贷,一年还不上,还可以还旧贷借新贷,次年再还。农田无需赋税,借贷也无需利息,要是两年再还不上,那懒死也是活该。”

黄义夏并不担心,不过对自家老四,还是颇有微词。

黄秋抬头看看时候不早,便不再与二哥多聊,告辞前往石炭坝去了。

黄义夏从窝棚外面找出锄头,对黄力君道:“你继续教你弟妹识字,我去挖厕所。”

这厕所也是雅苑示范新村要求的,家家都需建设一个。

只是有很多人家都拖拖拉拉,有挖厕所的功夫,去多开点地不好吗?

毕竟,雅苑示范新村建立之后,就按每人十亩之数新划了地。比起以前,家家户户的地盘都扩大了不少,需要开垦的地还多着呢。

不过黄力君也不打算说服父亲改变主意,也没有把握能说服他。

“这个字是‘口’,可欧口……”

黄力君刚开始教第二个字,又有人上门:“黄义夏,黄义夏在家吗?”

这次是一位干员,因为识字当初被选入村部干活的人。

黄力君心想,就算学会识字,也最多不过如这个干员一般,每日帮人办事跑腿罢了。不过他还是站起来道:“赵大叔,阿翁在挖厕所呢。”

在黄力君心中,其实已经暗藏了一个理想,那就是加入苑门屯军。

之前苑门屯军也曾在村中募兵,不过他年龄不够,而且很明显父亲也不会同意。所以他一直不敢说出来,只是悄悄等待着机会。

那边黄义夏也从挖了半截的土坑里爬了出来,问道:“赵兄,有什么事吗?”

“村部那边的纸厂和印刷厂要招一些‘工人’,我想着你家里人多,来问问你有没有谁想去的?”赵干员笑着说道。

“工人?”黄力君和父亲齐齐愣住。

“可是工匠?”黄义夏问道。

“不算工匠吧。”赵干员说道:“不过到工厂里干活,应该也可以学到些手艺。”

黄义夏沉吟起来,过了一会儿,才摇头道:“你看着我家人多,可是老的老小的小,实在是没有多余的人能去做‘工人’,劳烦你白跑一趟。”

“啥劳烦不劳烦的,这是我的‘工作’。既然这样,那我就不打扰了,我再去下一家看看。”赵干员向黄义夏告辞。

等赵干员走后,黄义夏却没有立刻回去挖厕所。

他看着黄力君教弟妹识字,看了一会儿,对黄力君道:“阿君,你陪我去村部看看。”

“好嘞!”黄力君一下子跳起来,高兴地答应道。

由于距离长安较远,又新迁来不少村民,整个雅苑示范新村快接近五千人口了,因此在村部附近渐渐形成了一个自发的集市。

这里紧靠此时最大的建设工地石炭坝,在堤坝开工期间,随时都有一千多民夫。加上村部又是村民办事的必去之处,村祠和夜校也在附近,所以集市才能兴起。

“呲溜……阿翁,我也要去。”黄猛把垂下来的鼻涕一口舔掉,说道。

“我也要去。”六岁的细妹也跑过来抱住了黄力君的大腿。

小孩子都知道集市上有卖吃的,都喜欢去赶集。哪怕父亲并不会给他们买,但看看闻闻也是快乐的。

黄义夏无奈地看看几个儿女,只能点头道:“走吧,一起去,可不要乱跑。”

一家人向南行了三四里,就看了挨在一起的村祠和夜校。

上次被杜氏杀死的那些村民,牌位都被供奉在村祠里了,年前村里还组织了一次大规模的祭祀。

过了村祠,就是紧挨着雅苑示范新村村部的集市。

天气还有些寒冷,出门的人本该不多,不过因为石炭坝工程的开工,还是让这里变得热闹起来。

“阿翁,我想要那个。”细妹指着一个卖草蟋蟀、竹蜻蜓的村民,想要黄义夏给她买一个玩具。

黄义夏还没有说话,黄力君就对小妹说道:“不要那个,等回去阿哥给你做一个。”

集市上交易的物品并不多,因为大多数村民既没有什么钱,也没有多少商品。

最主要的交易物,还是各种粮食。村民们用布袋装着或多或少的粮,带到集市上来换取自己需要的东西。

用作交易的货币也是五花八门,有铜钱、布匹、鸡蛋……还有很多以物易物的,比如用豆换栗,用麦换锄头、用旧衣服换粮之类。

村部并没有管这个集市,也从来不收税。只有在发生纠纷时,闹到村部去,才有干员进行调解和裁决。

闻着烤胡饼传来的香味,黄力君悄悄咽了口唾沫。

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再过上两年,自家赶集时,也能舍得给弟妹买几个饼了吧?黄力君暗想。

二月初七,立春。

秦川受命入朝,于长安东郊参与了百官迎春祭祀的仪式。

立春迎春,夏至祭地,立秋迎秋,冬至祭天,算是古代最为重要的国家祭祀。但即使是汉朝强盛时期,也未必每个节日都会隆重祭祀。

至于要不要祭祀,祭祀采用多大的规模,往往还是要看当权者的意思。

董卓认为当前局势勉强也算稳定下来了——至少比在洛阳时稳定,便同意了这次百官们提出的祭祀申请。

郊祭结束后,秦川接到了随皇甫嵩出征河东的命令。

“时间定在下月初六,你回去勤加操练,整顿兵甲,于卯时前率你部赶到灞城门。”北军中候董承对秦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