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知不道和不知道

饶恕死罪!

这四个字一出,何文君心中一凛。一个文人单单到衙门口静坐闹事,可远远够不上死罪,这金乡在崩溃中说出死罪两字,其中必有缘故!

在金乡乞求的目光下,范正笑了一下,然后拿起桌上的一张纸连带着一支毛笔扔了下去。

“写吧。”

金乡像看见宝贝一样抢着捡起地上的纸和笔,趴在椅子上飞快地写了起来,很快毛笔写不出墨了,范正就将砚台放到了金乡的旁边。

半个时辰之后,一份墨迹鲜艳的罪状交到了范正手里,而金乡被兵丁带走了。

……

翌日上午。

郑国公府。

郑婉坐在凳子上悠闲地晃悠着双腿,双手支着脑袋,一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郑云手中的荷包刺绣:“姐姐,你绣的这是什么啊?”

郑云含着恬淡的笑,斜坠的云鬓自然下垂,右手的针似游龙般带着丝线在荷包上肆意穿梭。荷包上已经隐隐绣出一只小鸟的轮廓。

“我就是随便绣着打发时间,无所谓绣什么。”郑云说着放下荷包伸手在郑婉的脑瓜上轻轻弹了一下:“倒是你啊,爹爹前几天还专门请人教你做针线活,你学得怎么样了啊?”

郑婉捂着脑袋,小嘴一嘟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哼,爹爹一点都不疼我,非要让我学这些不喜欢的东西。”

郑云失笑着摇了摇头,食指轻轻一点她,“你啊,天天除了吃就是玩,还说爹爹不疼你?”

说着说着郑云又忍不住唠叨起来:“你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还是国公府的千金,不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也总得会一样吧?你倒好,哪样都不灵,这将来嫁出去还不闹笑话啊。”

“哎呦,姐姐姐姐。”郑婉两手捂着耳朵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然后小嘴一撇,“你怎么也跟娘亲一样唠叨了。你再这样会变成老太太的。”

“你这丫头没大没小的,敢说我是老太婆,看我不教训你。”郑云说着伸手要挠郑婉的痒痒。

郑婉被姐姐挠得受不了,娇笑着求饶:“姐姐我错了,美丽温柔的好姐姐,你放过小婉好不好……”

“哼,看你还敢不敢气我了。”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郑婉趴在姐姐的怀里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郑云宠溺地揉揉郑婉的小脑袋,她很爱自己这个可爱的妹妹,两人经常这样嬉笑打闹,从小感情就好得不得了。

“姐姐,今天我见咱家来了好多人,都到爹爹书房里去了,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啊?”郑婉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了一句。

郑云笑着拍拍妹妹,“你平日里除了吃喝玩乐,不是不关心其他事情吗,怎么今天还好奇起这个了。”

“不是哦姐姐,我是因为看见范正哥哥也来了才好奇的。”

郑云听罢微微一愣,“子义哥哥也来了?”

“是啊,咱哥好像也去了,其余还有好几个大官呢。”郑婉说着露出很疑惑的表情,“这个范正倒真是奇怪,小小年纪怎么老是和那帮老头混在一起。”

郑云一听立马反驳:“子义哥哥年轻有为,肯定是受到陛下重用了。”

“他很厉害吗?”

“当然很厉害了,他发明了五子棋,诗词写得又好,而且你没听爹爹说商税的办法就是子义哥哥想出来的吗。对了,爹爹嘱咐过咱们这件事不能外传,你没和别人说吧?”

“哎呦,我除了和你就没跟别人说过话,再说这种事情我心里知道的,怎么可能跟别人说。”

“那就好。可千万不能跟别人说啊,要不然会给子义哥哥惹麻烦的。”

“知道了知道了。”郑婉有些不耐烦地答应道,随后瞧着姐姐严肃的面庞,郑婉露出一丝狐疑之色,“姐姐,你怎么这么关心范正哥哥啊?”

郑云闻言,脸颊忽然有些微微发红,眼神飘忽着说道:“当日诗会还是子义哥哥帮我们解得围,我关心一下不也很正常吗。”

郑婉看着姐姐脸上的红晕,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半天才悠悠开口,声音很低,语气有些不可置信。

“姐姐,你不会……有点喜欢上范正了吧?”

啪!

郑云忽然抬手结结实实给了郑婉脑袋一下,郑婉还没反应过来,吃痛地捂着脑袋:“干嘛打我?”

郑云目光躲闪,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谁……谁让你乱说。”

郑婉抱着脑袋从姐姐的怀里跳了下来:“我看分明是姐姐你恼羞成怒了!”

“死丫头,你找打是不是!”

“你看,你那表情分明是被我猜中了!”

“你给我过来,看我不教训你!”

……

话分两头,郑子安的书房内,今天格外热闹。

郑子安、王朗、姜行、郭正清、范正、郑成左右分开依次坐在桌子下面。何文君表情严肃地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份满是字迹的罪状。

书房的气氛有些冷峻。

何文君扬了扬手里的状纸,语气低沉地开口了:“众卿,这份罪状都看明白了吧。”

下面的几人点点头,脸上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即便是饱经世事的郑子安也无法平静下来。因为这罪状的内容太令人震惊了。

“陛下,如罪状所述,那王志来自蒙国。”王朗思索着说道:“可这金乡所写罪状的可信度又有多少呢?”

“王大人,关于王志来自蒙国一事,我可以确定这是真的。”范正正色道。

“哦?子义何出此言啊?”

范正说:“小的时候,先父府上层有过一个随父母从晋地搬迁过来的奴仆,这个晋地的下人和王志说话的口音很像。当然,单凭这点还无法确认此人的真实身份。但在我审问的过程中,王志无意中说出来一个词,让我确定了下来。”

“什么词?”

“王志说了句,知不道。”

低下王朗姜行等人面面相觑,有些不解:“知不道,是不知道的意思吧?”

范正一笑点了点头:“呵呵,是的。说来也挺有意思,我们平时说的都是‘不知道’,可唯独在晋地的某些地方,人们却说的是‘知不道’。仅仅是两个字打了个颠倒,却是南北两地语言习惯的差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