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8章 无常令

雨蓬破败,窗户破裂,靠窗摆放的长桌腐朽不堪,桌腿绿藓斑斑,完全不是当晚见到的模样。

犹豫片刻,我上前推开漆皮斑驳,发潮严重,无法关拢,也很难完全推开的木门。

窗户内侧,是一架翻倒在地,锈迹斑斑的铁炉,屋内陈设,和我当晚进来看到的基本雷同,积着厚厚的灰尘,蛛网弥补,地上散布着一些痕迹新鲜的脚印,和几只遗弃的蓝色的一次性手套,为探警时候核实死者身份时留下。

一切痕迹都说明,死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李亮生活在这间小小的屋子。

三天前的晚上,这里亮着灯,炉火如同暖阳,屋里如同春天。

但这一切,实际上都是不存在的假象。

将顺路带来的纸钱在空地上烧燃,又抽了两支烟后,我起身离开。

整个幽灵旅社,被蓝白相间的警戒线围了起来,密布着车辆器械足迹踩踏的痕迹,一片清冷荒凉,仿佛在无声告诉来人,这里曾发生过的罪恶往事。

所幸勘察搜集已经彻底结束,无人值守,我得以轻松越过警戒线,进入旅社。

炉火已熄,炉膛似乎还残留一丝淡淡的余温,到处都是翻动过的迹象。地下密室另一端入口,正在老夫妇起居室床底下,此时,床铺已经整个被移开,露出黑漆漆的入口,而从位置测量,那间不大的密室,实际上正好处于埋尸的大花坛底下。

打着手电顺梯而下,来到密室,看着已经拔出丢在地上的定魂旗,和牵着铁链的密室一角,不禁想起当晚,老婆婆赤着脚,被吊在这里的一幕。

由于老婆婆被严加看管在医院,案件细节对外保密,所以她被吊在这里的原因,暂时无从得知。

从另一端回到101,七个受害女孩的遗照牌位依然还在,盯着看了一会后,我上到二楼,先到老夫妇残疾女儿住的101看了一圈,最后又来到206外走廊尽头,看着那些复杂凌乱的涂鸦出神。

“全都是一个有点驼背的人,残忍折磨肢解人体的画面,而且从一些特征来看,被害的也都是女性。”

“果不其然,实际上她的所有涂鸦内容,表达的都是曾经在101看到的一切。由于遭受过巨大的心灵创伤,精神严重失常,即使最终得以爬出房间求救,此后这些年里,也一直都在重复这段经历……”

仔细一想,如果不是当时,我将她误当成受陈老头所害的人,画的也是他犯罪的场景,对他产生了严重怀疑,兴许根本发现不了他杀人的事实,后面在泥人指示下前来,也不会那么顺利。

“也算是善恶终有报。五个房客都不是好东西,死有余辜,而他自己,也算自作孽不可活,阴差阳错,成为断开最后一道锁链的人。”

收起思绪,深吸一口气,我转身,推开206的门。

一瞬间,指尖轻颤,心情复杂。

床头正面墙光滑一片,根本没有所谓小隔间的门。

摆放经书泥像,又为我提供了一条路通往101的小隔间,根本不存在。

出乎意料,也没有过于震惊。

“既然现在证明,小隔间不存在,那所谓的通道营救,难道指的其实是那扇窗,而非孟然出手相助,或者说,通道、营救本来就是两个部分?”

“如果真是这样,二十功德倒也完全值得。因为要是没有那扇窗,我根本无法在5分钟里进入101,现在也无法恢复自由。”

最后穿过101,来到露台上,望着散发着臭味,不断翻腾的污水,我开始仔细回想当晚的一切。

通过事实,可以大致得出结论:受制于某种原因,七女冤魂被锁在了污水里,不得解脱,而老屠夫精通茅山道术,又在101房间供七女牌位,他杀人的目的,应该就是为了解脱七女冤魂。

陈老头杀人动机不难推断,主要让我想不清楚的,是当晚的过程。

“虽然当时惊心动魄,几次都险些丧命,但现在仔细回忆,其实整个过程都挺顺利,控制着包括李亮在内六个迷魂的老屠夫,实际上并未对我造成太多阻碍。”

“在拥有大量手段,又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完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有太多方法可以杀我了,不该只是展现出来的这点。”

“退一万步,就算杀不了我,也完全可以阻止我。但事实却是,我潜进101烧纸诵咒,再到确认李亮和五个房客全是死人,都非常顺利。”

百思不得其解中,并未注意到,当天晚上,从老屠夫身上搜出来,事后也没有被探方收走,一并还给我的玉牌,此时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你这人还真是我行我素,想怎样就怎样,外面那么大的警戒线看不到吗?谁允许你进来的。”直到某一刻,一道清冷的声音把我打断,依然还是没能想明白。

微微怔了一下,我继续想我的,头都懒得回。

“在叫你呢?没听见?”见我无动于衷,来人声音更加冷淡。

我淡淡回应:“不说话不一定代表没听见,更多时候,是代表说话的人不受待见。”

“你这人……”只听来人冷哼一声:“……真是不识好歹,连话都不会好好说。”

“我认为说这话之前,有的人或许应该先找镜子照照自己。再说外面只拉着警戒线,又没有禁止入内的牌子,为什么不能进。”我回过头,看向阴魂不散,走到哪跟到哪的不速之客。

正是受秦学凯指使,各种给我使绊子的白痴女探花。

“你……真是没有教养,小时候爸妈没教你怎么好好说话吗?”

“不好意思,没爹没娘,还真没人教过。”

姣好的面容微微一怔,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气焰也低下去了一些:“抱歉,我不是有意这样说你。”

“算了,反正也是事实,你不是第一个这样说的人,用不着道歉。”我皮笑肉不笑。

或许对无意中戳到我伤疤有愧于心,始终没给过好脸的女探花,态度不知不觉柔和了下来。

“你来这里做什么?”沉默片刻,她问。

“有事说事,没事别打扰我想事,在这里待一会不犯法吧?如果没犯法,请你别在这影响我,犯法了,你可以抓我。”很显然,我态度并不会因为她放低姿态就有所好转。

原本是想三两句将她气走,免得在这里两看相厌,岂料她却认真回答:“有事,我带个东西给你。”

“带东西给我?”此言一出,完全出乎我的意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