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 当年情谊
李亮的住所很小，只有里外两间，外面是厨房加客厅，靠窗是一架小铁炉，火烧得正旺，架着水壶，将整个屋子烘得如同春天，除了一个小碗柜，其他家具上堆满了香烛纸钱，和完工未完工的元宝冥钱，就连里间卧室，也堆放着好几个灵房，塞得满满当当。
除了电灯，家里竟然看不到其它任何电器，甚至连手机，似乎也没见李亮用。
遥想当年，他可是对各种科技产品充满兴趣，就一盒磁带，在他眼里都是神奇之物，总说以后要上大学，研究新科技，如今家里却不存在任何电器，看来，这些年，他的变化很大。
问过之后，才得知原来当年，李亮父母不知道为什么撇下他，带着年幼弟弟跑到外地打工，对他完全不管不顾，迫于生计，他不得不辍学，拜一个扎灵房的老手艺人为师。由于老头子对他非常严厉，几乎没有外出的机会，才和我一点点淡了联系。
老头子死后，手艺和为数不多的遗产，自然也就归了李亮，正是这两间房子。
这些年来，李亮一直靠手艺为生，很少和外界接触。由于觉得自己这门手艺不吉利，没法和上好高中，将来也要上大学的我比，所以尽管后来恢复了自由，他也没有来找我。
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让人有些心酸的自卑。
其实李亮不知道的是，没过多久我也因为打架退学了，后来更是不经意，从老头子的遗物中翻出那半卷残书，为生活一知半解撞进了阴行，一路摸爬滚打。
所以我的情况，实际也没比他好到哪去。
严格说起来，我们甚至还能算半个同行，毕竟大体上，我也是吃死人这碗饭。
于是为消除李亮心里的自卑，我把我这些年的经历，和目前的“职业”告诉了他。
当然，告诉他的，只是假道士这个身份，泥人医这一重，问了稳妥起见，我不打算告诉任何人，对于今晚出现在莲花巷的目的，也简单说成去幽灵旅社找个人，并未透露太多，以免他为我担心。
“你要去友邻旅社？”李亮挠挠头，表情变得有些奇怪，像是迷茫。
“对。”我点点头，然后想到，自己正对幽灵旅社一筹莫展，李亮刚好这些年都住在莲花巷，向他打听消息再合适不过，便问他对幽灵旅社了解多少，知不知道那对老夫妇来历。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李亮皱着眉，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后，回答道：“只是知道那老头姓陈，是从农村来的，老太太年轻时是知识分子，在城里还有工作，听说他们好像还有一个女儿，挺大年纪才生的，不过从来也没见过，不知道真假。”
“有个女儿？”按理说，两个老人膝下有儿女很正常，他们那个年代，无儿无女才是不正常，然而不知为什么，听到这个回答，我心里却有点毛，说不上来究竟什么感觉。
“据说是有，但是真是假就不清楚了，反正我没见过。”李亮表情依然迷茫，似乎还在努力地回想，“那老头老太太挺心善，很好相处，虽然才来几年，但莲花巷的人都很尊敬他们。别看年纪大，谁家有事需要帮忙，两个老人都很热心，要是家里来了客人，住不下的话，去那里借个房间，也从来不收钱。”
我点点头，倒是没想到，那对老夫妇在莲花巷名声这么好，完全是正面的形象。
“看来，他们隐藏得很深，就连长期居住在这里的人，都发现不了异常。”如此一来，从李亮这里打听消息的想法，自然无法实现。
对于李亮回答的真实性，我没怎么怀疑。虽然多年未见，但当年弥足珍贵的感情毕竟还在，就算人再会变化，我也相信他，不会因为一对老夫妇骗我。
想再问问十年前凶杀案的更多细节，但那是十年前的事，那时我和李亮都还在上学，听说后还一起逃学跑来围观。就算后来他住进莲花巷，也未必知道更多，而且十年流传下来，很多消息也不见得还是真的，于是作罢，转而问他：整条巷子的人都搬走了，为什么你还在坚守？
李亮似乎还在努力想什么，表情依然迷茫，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回答道：“也没有啊，白天夜晚都挺热闹的，不过莲花巷的人向来睡得早，你这会来，都关灯休息了而已。”
“呃？”这个回答显然超出了我的意料，从任何角度来看，莲花巷都不像他说的“白天夜晚都很热闹”的样子。
“哎呀，这么多年没见，不聊这些有的没的了，就在我这里聚一聚吧，我弄点酒菜，今晚不醉不归。”李亮还是和以前一样干脆，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拍拍腿，就要去弄吃的。
“说起来你恐怕不信，我烤酒的手艺，整个莲花巷没人敢说不好，公认的比茅台都好喝，别的手艺没跟老头子学好，烤酒这一手倒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今晚一定要尝尝。”
说着，已经打开木碗柜开始忙活起来。
说实话，这么多年没见，我确实想和李亮喝几杯，好好说说话，但此时，头顶还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环境根本不允许我有这样的放松。
叙旧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距离11点，还剩半个小时不到，说什么，我也得走了。
但直接拒绝，又有些于心不忍，毕竟看得出来，这次意外重遇，李亮真的很高兴，这份情谊，说什么也不能伤。
于是以他弄酒菜需要时间，我干脆趁这会先去幽灵旅社，把事情办完再回来不醉不归为由，将他安抚下来后，顺利脱身，走出家门。
“来日！我动作很快的，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啊！”将我送出门，李亮在后面依依不舍。
“嗯，一定尽快，你千万不要过来找我啊，办完我就马上过来。”
我笑着点头，然后带着一丝歉意离开。
“对不起了兄弟，我今晚没办法坐下来喝酒，只能辜负你的美意了，如果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再和你喝到吐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