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不疯魔不成活
纷乱复杂，毫无规律的跳动中，纠集的雪花点，逐渐勾勒出娃娃的线条，形状。
像是在虚无中一点点产生，又像是本身就存在，只是沉入了这片虚无之海底下，此时正一点点冒出水面。
随着逐渐浮出水面，娃娃的身体，五官，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宛如身上爬满了黑白交杂的密集小虫子，疯狂攒动着，狰狞可怖，分外诡异，离我，也越来越近。
我试图挣扎，避免被这只诡异的娃娃接触，但接着却发现，还是怎么都动不了，仿佛身体根本不存在，存在的只是意识。
而意识本身，是不能动的。
与此同时，意识深处，也有什么东西，被这只诡异的娃娃，确切说是它斑驳表面的那些虫子唤醒了一般，开始蠢蠢欲动，奇痒难耐。
终于，它开始和我接触了。
没有强烈的痛苦，也没有太多的感觉。唯一的感受就是，它好像是在一股外力的作用下，一点点塞进了我的嘴巴里，而周围的混沌世界，也在这一刻开始剧烈抖动了起来。
我无法拒绝，于是只能将嘴张到最大，拼命地往下咽，以缓解这种被强行喂食所带来的强烈窒息感。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除了被动接受，我什么也做不了。当整只娃娃全部塞进嘴里，被我吞咽下去的瞬间，一切，似乎静止了一下。
然后，在一声世界毁灭般的大爆炸中，虚无般的混沌，如镜子一般炸裂开来，支离破碎，露出了镜子后面的深邃黑暗。
“毁灭他！毁灭他！”
尚未看清破碎镜面后的黑暗里的细节，一声如同兽吼的咆哮，便在我的脑海中轰然炸响，险些把我的意识冲散。而那个被我吞咽下去的、如同泥做的娃娃，仿佛也将表面那些密集的虫子带进了我的身体，在我的血液中沸腾起来。
一股强烈的愤怒情绪，火山一样爆发，瞬间充斥我整颗心脏，将之点燃，如同一簇散发着恐怖高温的烈焰。
“毁灭他！毁灭他！”
刚压住这两种瞬间爆发，险些将我弄得躁狂起来的情绪压下去，那个歇斯底里的声音，便再次响起，大有喧宾夺主，试图控制我神智的迹象。
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总算将血液里的躁动，和心理的怒焰压制下去。虽然无法扑灭，但好歹是没有太大的影响了。
至于那不断在脑海里，甚至到后面像是在耳边炸响的咆哮声，由于不知来自何处，只好将其过滤，当作没有听见一样。
也是到这时，我才赫然发现，原来我旁边不远，一直站着一个人。
再仔细看，这人竟然和我一模一样，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丁点差别，完全就像是镜子中的自己。
但很快，事实便证明这不是在照镜子，因为“另一个我”露出了恐惧的表情，仿佛很害怕我一样，脸唰的变得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在发抖。
“你、你又来了！”
“什么叫我又来了？”继续压制住心里随时都会爆发的躁狂，我淡淡看向他。
“难、难道不是吗？”发现我表情很冷淡，这“另一个我”不禁又抖了几抖。
“当然不是。”停顿下来沉默了几秒钟后，我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对吧？”
他楞了一下，然后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我就是你自己，所以你不能再像上次那样对我，因为杀我等于杀你自己。”
“既然是这样，你怎么能说‘我又来了’呢？你就是我，意识深处的另一个我，所以要来也是你来，因为是我把你叫出来的。”我没有理会他的后半句话。
“哼！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不能把我怎么样。”似乎因为我思维很清晰，他的恐惧开始散去，抱起两只手，又冷哼了一声。
“是吗？”我淡淡地问。
他微微一怔，这才察觉到我的不善，瞬间又警惕起来，“你、你又想做什么？我可提醒你一下，上次是因为运气好，我才又活了过来，这次你要是再那样对我，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见到我了。”
“我为什么要见你呢？”
“不见最好，反正我也不想见你，这样说……只是想提醒你，如果你再把我杀死，我可就真的死了。”怔怔说着，他的脸再度变白，抱着的两只手，也不知不觉放了下来。
沉默片刻，我又问：“也就是说，即使你真的死了，后果也只是我以后看不到你了，对吧？”
他猛地定住，脸上重新爬满惊恐：“你、你……我可警告你，杀我和杀你是一样的，等于自杀！你难道想自杀吗！”
“晚了，你已经不小心说出了实话。”我摇摇头。
“爱信不信！反正杀了我，你也会死！”
“确实会死，不过死的是另一个我——也就是你。”喃喃说了一句，我开始向他走去。
“你！你不要过来！”
“也不是我非要杀你，但你想想，这样一个懦弱的我——也就是你，究竟有什么存在的价值吗？我可不需要一个有事只会喊“妈妈你在哪，爸爸你在哪”的自己。”
“我不想永远沉沦在这个地方，而挣脱的第一个条件，就是需要你的血，需要杀死懦弱的自己。所以，你还是去死吧，尽管你就是我，再懦弱，也始终还是我……”
“你这个魔鬼！连自己都不放过的魔鬼！杀了我，你只会变成真正的魔鬼！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现在做的事！”
“成魔就成魔吧，不疯魔不成活，我不在乎。”
“呜呜~魔鬼！杀了我，你绝对会后悔！我咒你这样的魔鬼……”
“咔嚓”一声，整个世界安静了下来。
与此同时，我也隐约感觉到，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抽离，彻底远去。
我知道，离去的是另一面的我自己。一瞬间，淡淡的失落感涌上心头，忽然像是空了一块。
现在我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知道有的事已经别无选择，唯有一条道走到黑，所以，尽管明白刚才那个自己说的是正确的，我也别无选择。
于是，默默吸干净“他”的血后，我起身走向那道低矮的、仿佛隐藏在黑洞里的门，迈向下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