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泥人开口
一瓶酒喝完，烟盒也变得空空如也，便到了离开的时候。
丢掉在手里夹了很久的烟头，压下所有情绪，低声说了句“有缘再聚”后，我起身下山。
老王活着的时候，就和老家的人没什么关系，如今他躺进黄土堆，那些人更加不会和我有任何瓜葛，老王所谓堂哥那句“找地方休息一夜”的话，也摆明了并不乐意给我安排住处，所以我也没有在这里过夜的打算。
十几里山路对我不算什么，想来只要走到县道上，拦个车进城并不难。
无人多理，我也懒得假惺惺辞别，绕着寨子下了山，回到泥泞马路上，没走出多远，却看到了一辆停着的出租车。
正是载我过来的那辆。
司机大叔正围着车子低声骂咧，不时朝轮胎踢上一脚，显然并非不想走，而是掉头没多远，就趴路上了。见我走近，他表情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有心想埋怨，但又知道赖不上我。
一问，果不其然，刚掉头到这里，车子就彻底熄火，怎么也发不动了，下车从里到外检查了好几遍，又没发现任何地方有问题。
“真他妈怪哉了，没有任何毛病，就是打不起火，这是见鬼了吧。”
知道跑出租的不容易，如果不是因为拉我，大叔也不会陷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接过烟点燃抽了几口后，我说：“没事，我在这陪你，什么时候弄好什么时候回去，耽误的损失我赔你。”
“呃，你的事情办完了？”我大方表态，司机大叔反倒不好意思了，连说不用，车子的事不怪我。
“办完了，如果不是发现你还在这，我都打算走路回去来着。”我说。
“来都来了，干嘛不留一晚上，还走路回去呢。我看你这样子可没少喝，别是喝高了，和亲戚朋友闹矛盾，斗气吧？”司机大叔这才发现我一身酒气，又问。
“没有的事，要不你再试试能不能发动吧，这地方怪冷的。”
说来也真是怪，车子在这里趴了半晚上动不了，司机大叔使出浑身解数也无济于事，然而当我往副驾驶一坐，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一下就发动了。
就像出租车提前知道我会离开，所以等我回来一样。
“神了小兄弟，看来我这破车要不得了，不听我的话，反而听你的，你不来不动，一来就动。”成功发动车子，司机大叔顿时大喜，也有心情开起了玩笑。
我内心一阵触动，勉强笑笑，降下车窗探出头，朝老王坟墓所在的大致方向看了一会后，收起心思离开。
在江城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下午三点，我回到凯城。没有先回店子，走出车站，迳直打车前往“悠悠宾馆”。
“悠悠宾馆”就在环城大道上，离我店子直线一百米不到，老板娘姓吴，貌似只大我两岁不到，却极有韵味，和我也是老熟人了。自从我店子开门营业，一次慕名而来，发现果然“名不虚传”后，她闲着无事就没少拿我取笑，说我是“万花丛中一点绿”，也只有我这种“人才”，才能想出这么多歪点子。
一声招呼没打，就把小女孩安排到她那去，少不了要解释一番。
因为杨天的死，悠悠宾馆被封锁了起来，但也只持续了一天，确定不是凶杀案就解除了。不过为了避避晦气，暂时不会营业。得知叫张茜的女孩不在这里，我又花了些时间，在永乐巷一家茶室里，找到正在打麻将的吴姐。
“哟，回来了？大忙人又是去哪降妖伏魔来？”一见到我，吴姐就笑着打趣，同时手上也没停。
“自.摸，清一色。对了，你一进来我就和牌，以后多在我打牌的时候过来啊，姐赢钱了买糖你吃。”
笑眯眯收完筹码，发现我在旁边站定不说话，吴姐又多看了我一眼，见我气色不好，表情严肃，这才正经了几分：“怎么了？不是都已经放出来，没事了么？”
“没事了，姐，那小女孩呢，昨天有没有来找你？”一开口，我就知道，能这么快出来，肯定有她从中帮忙，但我实在心急，也顾不上客气了。
“那小姑娘？真是你叫她过来的啊，我还以为她骗我，所以让她走了呢。”吴姐笑着回答，见我果然急了起来，才慢悠悠说了实话：“那小姑娘朋友才死在宾馆那边，还让她住那里不合适，所以我让她去“蓝天酒店”了，307房间。”
“还是姐你想得周到，谢谢你，我这就过去找她，不耽误你了，你忙。”有了女孩下落，我顿时放心了，撂下一句不走心的话，就往外走。
“诶你别急，先听我说。”吴姐是老熟人，自然知道我性子，所以也不计较，把我叫住后叮嘱道：“那姑娘身体还很虚，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各方面都还不稳定，所以问她话的时候，你可别凶神恶煞的，依我看，最好什么都别问了，等她缓过来再说。”
话说得如此明白，我还能说什么，表示会掌握好分寸后，往隔壁不远的“蓝天酒店”走去。
见到小女孩，我才发现，吴姐的嘱咐不无道理。
或许是终于得到个安稳点的地方，绷紧的神经随之松懈，女孩的气色比起昨天更差了很多，脸上基本看不到血色，就连嘴唇都是白的，精神状态很不好。
也不知自那晚开始，她是如何撑到我从局子里出来，并来到这里的。
“你……回来了？”见推门进来的是我，女孩眼睛亮了一下，但很快被一阵阴霾取代，说着，就要从**爬起来。
“不用起来，好好躺着休息就行。”我示意她不用动，在进门处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
人心都是肉做的，见女孩状况，远比昨天早上更差，纵有再多问题，一时也不忍心问出口了。
因为我的所有问题，都将与她和杨天那晚的经历紧密相关。
于是随口问了下身体情况，让她先安心养好身体后，我起身离开。
“等等……有个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一只脚刚出门，女孩就把我叫住，等我回过头，犹豫了一会后，说：“昨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梦？和出事那天晚上一样的梦？”一句话，顿时勾起了我。
女孩想了想，回答：“差不多，但也有点不一样，那个泥巴做的人，开口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