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剧本
时间回到 11月 25日凌晨 4点。
睡不着觉的罗维一个人来到后花园，一边散步一边思考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蜂窝网络，看到了一条消息。
Viola：小心白发。
罗维惊讶地看着这条消息，而最让他震惊的，是这条消息的发送时间为 11月 24日下午 2点 05分，那是罗维正在跟踪服务员的时候。那个时候，罗维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把手机静音了。
星氧：你在吗？
罗维现在才发觉，Viola的身份并不简单。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参与了游戏吗？我从来没有见过她，她会不会利用这点以别的身份偷偷接近我？比如假扮成某位玩家……简短的一条信息，让罗维脑补出了十几种可能性。Viola这个女人的出现，无疑是在罗维脑中原本就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上又遮上了一层谜团。罗维急需向 Viola问个明白，至少得先确认她是朋友还是敌人。
Viola：在。
罗维内心：这么晚居然还在！她很有可能在做什么事，必须要在晚上才能做的事。
星氧：方便接电话吗？
Viola：不方便。
Viola：你遇到白发了吗？
星氧：我被他刺伤了。
Viola：不要紧吧？
星氧：我没事。
Viola：没事就好。
星氧：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们？
Viola：噗！
星氧：你回答我的问题。
Viola：没有。
星氧：那你怎么会知道白发男的事？
Viola：你别管。
Viola发消息一直都很简短，总让人觉得很高冷。但罗维知道，她只是单纯地内向和害羞。
看来 Viola并不打算回答罗维。不过好在她不是敌人，至少暂时看不出敌意。
星氧：可以告诉我你是什么人吗？你和密码游戏到底有什么关系？
Viola：你别管。
因为之前一直没回 Viola的消息，罗维能感觉到，她有点儿生气了。罗维现在根本不关心 Viola是否生气，他只在乎 Viola的真实身份。
星氧：好，我不管。但你必须回答我一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玩家？
Viola：哼！
星氧：……
Viola：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就是我会暗中保护你的安全。
星氧：……
Viola：拜拜。
之后星氧继续发消息都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神秘的女人。
下午 1点，茶馆。
郭少非说完就一直表情中带着歉意傻笑着，看起来像个不懂事的人。
四明笑着对张亚然说：“你看，有个比你更喜欢迟到的人出现了。”
张亚然仍然一脸惊恐地看着郭少非。
格桑紫玲好奇地问：“为什么你现在才加入游戏呢？之前没看到消息吗？”
郭少非红着脸回答：“呃，我其实早就看到了，但我个人出了点事，受伤了，所以耽误了几天，真的不好意思！”他一边说着，一边捂住右手臂上的绷带。
“我也是今天早上才收到他的消息。”林忠寒拧着眉心说道，“虽然迟到了这么久，但毕竟他也是 10位玩家中的一员，所以我个人认为他有资格参加茶会，你们觉得呢？”
大家都沉默了一会儿。
对其他玩家来说，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竞争对手是件非常让人生气的事。但如果能先于其他玩家抢到这个多出来的数字，对于分数落后的玩家也是一个机遇，而且这个人刚刚加入游戏，应该没有和任何人交易过，因此目前的他应该是全场最劣势的玩家，对自己也没有太多威胁……所有人都在思考着利弊，除了张亚然，她很清楚，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玩家，他的存在可能将直接导致游戏提前结束。
张亚然推了推胸前的蝴蝶结，试着把蝴蝶结中间的针孔摄像头对准坐在对面的郭少非，然后拿起手机给罗维发送消息：现在怎么办？
茶馆不远处的一座公寓楼顶，罗维盘腿坐着，一边死盯着平板上的直播画面，一边拿着手机回复张亚然。
星氧：先不要搭理他。星氧：他如果想继续玩下去，一定不会在茶会上暴露自己。Yaran：好。
茶会上。麦芽妹说：“你的手臂为什么会受伤啊？”说着，所有人都看着郭少非打着石膏、缠着绷带的右手手臂。“啊！”郭少非略显慌张地小声说，“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这个是被 1号星氧刺伤的。”所有人又惊又疑。郭少非看了看大家：“就是第一天啊，我们得到数字的那天早上，我刚出门，就被那个 1号找上门来逼问我数字，我没给他，然后他就拿刀刺了我，我用右手挡住，他就跑掉了，还好没什么大事，哈哈哈！”
四明说：“所以你这么久不参加游戏原来是养伤去了啊！”
郭少非一脸委屈地说：“我怕我一参加游戏，又碰到那个 1号，我是吓得不敢出门了。”四明问：“那你怎么今天又来了呢？”郭少非说：“是群主跟我说，那个 1号已经不在茶会了，我才敢来的啊！”说完郭少非瞄了一眼张亚然。
此时的张亚然怒火已经注入了她的每个细胞，她再也忍不住，正准备站起来向大家说明真相，突然罗维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星氧：不要冲动。星氧：保持冷静，千万不要让别人发现你的情绪。星氧：如果你这个时候和他为敌，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你跟我结盟的事。
张亚然闭上眼睛，克制住了自己。然而刚刚一闪而过的愤怒表情依然被格桑紫玲捕捉到了。“喀喀……的确是我让他来的。”林忠寒脸色稍微有些尴尬，“不好意思，没有提前跟大家说。但是他到底能不能临时加入茶会，还是得听大家的意见。”
四明说：“我倒没什么问题欸。”
麦芽妹说：“我觉得可以啊！”
格桑紫玲和张亚然都没有说话。
林忠寒问：“亚然，你觉得呢？”
张亚然立刻调整情绪，右手托着脑袋，一副很无所谓的表情说：“嗯，也行吧。我挺相信他的。星氧也确实是会干出那种事的人啊！”林忠寒问：“格桑紫玲你怎么说？”格桑紫玲看了看张亚然：“既然亚然都觉得没问题，那我也同意喽！”“谢谢大家！”郭少非马上鞠躬道谢，他仿佛听到了掌声。这时，罗维又给张亚然发了消息。
星氧：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对付他的。
张亚然又闭上眼睛。“放心吧，我会想办法对付他的”，张亚然内心重复着这句话，让自己冷静了许多。罗维从来没有让张亚然失望过，她相信这次也一样。只要罗维说出这句话，他就一定能做到。郭少非在公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林忠寒说：“那么现在开始今天的茶会吧。”所有人都按照规矩在卡片上写下了一个序号。
2号张亚然的卡片：8（格桑紫玲）。
3号麦芽妹的卡片：7（郭少非）。
4号四明的卡片：7（郭少非）。
5号林忠寒的卡片：7（郭少非）。
7号 407299的卡片：4（四明）。
8号格桑紫玲的卡片：3（麦芽妹）。
罗维收到消息。
Yaran：77743。
星氧：了解。
茶会上。
四明说：“哇！这么多人选 7号！”
林忠寒说：“还是老规矩，票数最多的 7号先选择交易对象。 ”
郭少非说：“啊？就到我选了吗？这……那我还是选 4号吧，
毕竟我的卡片上写的也是他。”四明说：“哇！这是什么操作？”郭少非笑了笑说：“哈哈，因为你是第一个同意我加入茶会的啊！”
四明和郭少非愉快地在白纸上写上了双方想要交换的信息。不久，两人同时在手机上完成了验证。罗维在视频直播中关注着两人的表情，突然发现，在两人都声明交易成功的瞬间，四明的脸上显现出一股惊诧的情绪看着郭少非。罗维思考着什么。
麦芽妹同意了格桑紫玲的交易邀请，双方交易成功。
而格桑紫玲则拒绝了张亚然的交易邀请。
罗维内心：果然如此，看来她已经猜到了。
第四天的茶会结束了。所有人起身离开，张亚然仍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郭少非走在队伍的最后。
当所有人都离开房间时，郭少非在张亚然身边停下了脚步，悄悄地说了一声：“晚上 8点，叫罗维来人民公园。”说完，充满恶意地冲着张亚然笑了笑，然后走了。
下午 3点，罗维来到了张亚然的甜品店。“这位客人，来尝尝本店今天的主打甜品 —芝士双皮奶！”
张亚然端着两杯双皮奶坐到了罗维的前面。罗维说：“你这情绪变化得也太快了吧。”张亚然抿着嘴笑：“哼哼，看到你我就开心了呀！怎么样，第一次来我们店，感觉如何？”“嗯，挺不错的。”罗维嘴上敷衍着，脸色阴沉。张亚然依然傻笑着。
两人一言不发地吃着双皮奶。“张亚然。”确定这次没有人跟踪，罗维开口打破了寂静，“你还是退出游戏吧。”张亚然问：“为什么又这么说？”罗维说：“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游戏对你来说太危险了。”张亚然说：“那你也退出呗！”
罗维说：“我不会的。”张亚然说：“那我也不。”
罗维看着张亚然清澈的眼神，不再继续重复对话了。张亚然问：“你晚上会去人民公园吗？”罗维说：“当然要去。”张亚然问：“你不怕他再对你动手吗？”罗维笑了笑说：“他不会的，他的目的只是获得我的数字。”看着张亚然依旧是一脸担忧的表情，罗维继续解释：“郭少非在茶会上说的那个谎一定是很早之前就准备好的，他有一个很大的计划，要弄清他的计划，我必须当面和他对质。另外，我确定他这次不会攻击我。上一次他攻击我，是因为我们电倒了那个摄影师，也就是给我们录像的人。”
张亚然问：“他不是林忠寒派来的吗？”罗维说：“准确地说，是林忠寒为了替主办方拍摄游戏过程派来的。”张亚然问：“拍摄游戏过程？”罗维说：“是的。从昨天起我就一直在琢磨郭少非说的‘摄影师’和‘节目组’是什么意思，直到今天早上我看了那个摄像头中的视频内容我才想通。”
罗维手里拿着勺子挖着双皮奶，说道：“那个视频，里面记录了你每天从茶馆离开后到家里的全部过程，他不仅记录了我和你见面的过程，还记录了你在户外去过的每一个地方，买的每一件东西，拍的每一张自拍。”
张亚然惊慌地说：“啊？！这么可怕？那我家里呢？”
“家里并没有拍到。”罗维说，“如果仅仅是为了偷听竞争对手的情报，拍这些东西根本就是多余的。”张亚然说：“的确。他都已经偷拍到我们的对话了，为什么还要再拍我们的私人生活画面呢？”
罗维说：“所以我猜测，这个游戏的本质其实是一个真人秀节目，而我们现在玩的游戏，正是他们的剧本。这些多余的画面，是游戏的主办方为了塑造我们每位玩家的人物形象。这才是主办方真正的目的。”
张亚然惊诧地看着罗维。罗维说：“而林忠寒必然也是受节目组的委托才派人跟拍我们的。想必这样的摄影师应该还有很多。”张亚然问：“那我们不是每天都生活在监控中？”罗维说：“之前确实是这样，但自从我们昨天发现了那个服务员之后，我就开始留心周围的人，并没有发现有人跟踪。”张亚然说：“他们知道自己被发现了，肯定不会再派人来跟踪我们了。”罗维说：“没错。”张亚然说：“既然这样，那这个节目组说的 1000万元奖金会不会也只是个噱头？”
罗维说：“肯定不会。现在这个密码游戏已经火了，全国都知道这是他们承办的活动。以密码游戏的人气拍摄一部真人秀的电影，哪怕是 2000万元的成本都是值得的。因此，这个游戏一定还是要继续玩下去。”张亚然说：“所以我们也要配合节目组，把这部戏演完。”罗维又喝了口奶，问：“你现在知道郭少非为什么那天会攻击我们了吗？”张亚然说：“呃，我还是不知道。”罗维说：“很明显，郭少非一直在跟着我们，他在寻找机会把我放倒让我出局。与此同时他也知道，有个摄影师也在偷拍我们，如果他直接出手，势必会被摄影师拍到，那么就违背了游戏规则的第三条不准使用暴力，他就会被节目组踢出局。”
张亚然说：“原来如此！所以我们才刚刚把那个服务员电晕，他就出来动手了！”罗维说：“但是今天不同，他已经知道我们有防备了，这个时候再动手无疑会暴露他自己。”张亚然说：“对，我就一直用摄像机拍他，如果他今天再动手，我们就把他的视频传到群里，不对，要传到网上！”罗维说：“你别想了，他只让我去，又没让你去。”张亚然张大嘴巴，一脸惊慌地看着罗维。罗维说：“好吧好吧，带你去。”张亚然并未察觉到，此时的自己对罗维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罗维心中一直在计算着张亚然这张牌的价值，麦芽妹和四明的数字都早已拿到，郭少非、林忠寒、格桑紫玲都不是简单的人物，如今的张亚然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骗了。
张亚然说：“罗维，我一直有个问题。”
罗维说：“你说。”
张亚然问：“你到底是怎么看穿别人的谎言的？”
罗维反问：“怎么？你想学？”
张亚然：“嘿嘿。”
罗维说：“这种东西要看天赋的，我教不了你。”
张亚然说：“你嫌我菜！”
“是真的。”罗维笑了笑，“这玩意儿大部分都只能靠感觉。
感觉这种东西只能作为参考，并不能保证完全准确。”张亚然问：“也就是说你的谎言分析也有失败的时候？”罗维说：“我从来没有失败过。”张亚然翻了个白眼。谎言分析对罗维来说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在罗维眼中，从小到大身边所有人的说话方式和语气都像幼儿园的小孩子一样直接明了，只要谁一说谎话，那些特征就像文字一样写在了那人的脸上。偶尔也会出现几个善于隐藏的人，但只要罗维稍微细查一下，看穿依然是非常简单的事。
罗维从未遇见过自己无法看透的人，而罗维的心里似乎也对此感到无奈—罗维一直期待着有一个让他无法看透的人出现，这个隐晦的期待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
突然罗维的手机收到两条消息。
Viola：快来市医院！
Viola：四明被送进 ICU抢救了！
罗维和张亚然惊恐地互相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