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这些年守候在我们身边的人

知行合一的名字来自明朝思想家王阳明提出来的观点,是所谓知行统一,才是本质。

我爸给我们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和我哥能把认识论与实践论相结合行事,也希望我们两个在以后的成长过程中相互帮助、扶持,共同进退。

刚认识大哈的时候,他得知我和我哥的名字合起来为“知行合一”后,恍然大悟地说:“我知道知行合一,是王重阳提出来的观点对不对?”

我一时无语凝噎。我哥冷冷地问了一句:“他是哪个朝代的?”“明代?”大哈同学犹豫地回答了 一下,然后自己否定自己,“不对!是宋朝。”

我:“……”

我哥又问:“他还做了什么?”

大哈继续说:“创建了全真教派,人称‘中神通’。”

看来他金庸武侠小说看多了……

父亲大人算是王阳明的忠诚粉丝,只要我和我哥做事稍有差池,他就会语重心长地教育我们:“要不忘初心,知行合一!”但我和我哥一度认为父亲大人自己都做不到这点,甚至还严重梦游。有一次我们放学回家,刚出校门口就下起了小雨,我和我哥正商量着打车回家,就看到了父亲大人开着车过来了。我们挥着手,边跟父亲大人打招呼边喊:“爸!”“爸!”父亲大人开车路过我们,减了速,放下车玻璃,点头回答了一声:“嗯。”然后就开着车走了……留下我们两个站在雨中一脸蒙。回家后我问父亲大人为什么不捎带我们回家。我爸说:“当时觉得有点饿,想快点回家吃饭,没想那么多其他的。”

我和我哥:“……”

厉害了,我的亲爸。

母亲大人的厨艺精湛,家里一日三餐全是母亲大人一手包办。上大学后我经常打电话跟母亲大人说怀念她的厨艺,想吃她做的各式各样的菜。母亲大人说好,等我回家就给我做。有一次放假回家之前,我用自己赚的稿费买了一身西服,当时自我感觉非常良好,所以我一回家就沾沾自喜拍着自己的西服问我妈:“妈,有范儿吗?”我妈淡淡地说了一句,“有饭,在厨房的锅里,自己去盛。”我:“……”

平日里我习惯叫我爸“父亲大人”,在手机的通讯录里备注“皇阿玛”,叫我妈“母亲大人”,在手机通讯录里备注“皇额娘”。但是到我哥,我就只备注了一个“哥”。我哥不乐意了,说:“要在古代王朝,我是要继承王位的。”我回复了一句:“要在古代王朝,你是要被我暗算致死的。”我哥没反驳,但我还是给他改了备注——“皇兄”。后来我哥在家忘记把手机放在哪里了,让我帮忙打一个电话找找手机。听着手机铃声,我在我哥枕头下找到了他的手机。

只见手机上显示“顾公公来电”。

当时就想把他手机摔了。

初中的时候我们开始流行MP3。

有一次我哥说:“给你推荐首歌,蛮好听的。”

我接过MP3,听到歌词:

Tell me why

总是到失去后才明白

Please don't cry

至少我还存在

Tell me why

不情愿又不得不放开

Say goodbye

等待我再回来……

我没用耳机,直接用扬声器听的,父亲大人没一会儿来到我们卧室,问:“这是什么歌?”我哥说:“陈旭的《边做边爱》。”父亲大人沉默了一会儿,说:“歌不错,但名不成,你俩未成年还是别听了。”我和我哥:“……”

次盐。吃饭的时候,我在饭桌上一边吃一边喝水,还一边抱怨太咸了。我哥吃了两口,忽然把筷子一放,坐在那儿发呆。我问:“怎么不吃了?”我哥说:“过会儿再吃。”我:“为什么?”我哥:“网上说,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和我妈:“……”

父亲大人晚上回家喜欢看足球。有时候足球踢得特别没意思,他就倚在沙发上打瞌睡。高中的时候,我在卧室里刷理综题,没一会儿听到客厅传来我爸打呼噜的声音。于是我去客厅把我爸摇醒说:“爸,我帮你把电视关了,你去卧室睡觉吧。”我爸摇摇脑袋,说:“别关!我在看!”我说:“爸!你现在可是闭着眼!”我爸:“我在闭着眼睛听听看。”我:“……”

家里来了客人,和我妈在客厅畅所欲言,时不时还提到小时候等客人走了,我问我妈:“妈,她们是谁呀?”我妈说:“你张阿姨和她闺女,怎么不认识了?”我想了想:“没什么印象,难道我该认识她们?”我妈:“这就忘了?小时候你还拉着人家小姑娘的手要她当你小新娘来着。”“……”我努力回忆,问一旁的我哥,“有这么回事吗?”我哥摊手表示他也不知情。我妈说:“刚刚我们就是在说这件事,你小时候和你张阿姨家的姑娘玩,拉着她的手不放,非要她做你的小新娘,人家姑娘可还记得这事。”我装傻念经:“那肯定不是我,肯定不是我,肯定不是我……”我妈又说:“当时看你那么认真,我和你张阿姨都想给你们定娃娃亲了。”我崩溃:“妈!亲妈!没定是吧!快告诉我这是在跟我开玩笑!”我妈:“是没定,不过也没开玩笑,当时我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都是自由恋爱,万一你们长大了不喜欢了,就不好了。”我松了一口气:“果然还是亲妈,你是爱我的,舍不得我对吧!”我妈:“我是怕以后人家小姑娘嫌弃你。”我哥:“这句话说得在理。”我也是生无可恋了……朴素的人,生活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很少主动去接触新的、网络的、科技的东西。

我们上大学后,我和我哥商量着给我妈注册了微信和 QQ,教会了我妈用这两个 APP。结果我妈把微信玩得熟能生巧后,电视也不看了,没事就刷朋友圈,给我们推荐这个那个的保健方法,半夜还发个红包验证一下我们有没有按时睡觉……但是 QQ我妈怎么也没学会,总是忘记自己的账号密码,光 QQ号我哥就申请了好几个,弄得后来我们也记不住哪个是对的了。有一次我在学校里和我哥微信语音聊着天,收到一条 QQ好友申请,备注:我是你妈!当时我一看就来气,说:“嚯!现在的骗子越来越嚣张了,都开始冒充爹妈了,还加感叹号。”我哥说:“然后呢?”我说:“我一句‘我是你爸’就拒绝回去了。”过来一会儿,我哥说:“拒绝得很帅,不过那就是咱妈,刚刚她说她又忘了自己的QQ,自己注册了一个。”这下完了……家里要换新车,爸妈的意见不一,僵持了很久。但最终提车的时候,综合性价比还是选了父亲大人中意的那辆车。

这下可把父亲大人高兴坏了,毕竟母亲大人才算得上一家之主。难得取得一次胜利,所以他非要带上我和我哥出去兜风。因为是被强行拉出来“兜风”,所以三个人在车里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场面一度相当尴尬,父亲大人也是漫无目的地开着车。忽然,父亲大人问我们两个:“你俩听歌吗?”我哥迎合着说:“好啊。”歌声响起的时候,我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因为父亲大人自己唱了起来,还是凤凰传奇的《自由飞翔》。我和我哥默默坐着,什么都没说。父亲大人又问:“掌声在哪里?”我和我哥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鼓掌的时候,他自己按了按车喇叭,接着完全不顾我们的感受,继续说:“让我看到你们的双手。”只见车窗前忽然喷出了玻璃水,然后雨刷摇晃起来。 ……回家的时候我和我哥觉得我们的三观都塌了。

有一次看电视里玩“你猜猜我手里有几颗花生米”的游戏。

我刚巧在吃花生,于是忽然正襟危坐,把花生往拳头里一藏,跟从我面前走过的父亲大人说:“爸!你猜猜我手里有几颗花生米,要猜对了我把这五颗花生米全给你,猜错了你得给我一百块钱……”

父亲大人想也不想说:“五颗!”

我摊开手心,里面只有三颗花生米。

我伸手,“一百拿来!”

谁知父亲大人一把抢过花生米,说了一句:“熊孩子!不按套路出牌!”然后我爸就去卧室找我哥了。没一会儿我爸出来给了我一百块钱。鬼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哥去成都上大学的第一年的国庆节。

我教母亲大人学会了跟我哥视频,我哥说:“妈,从成都到山东,坐火车来回需要四天,七天假期,一半的时间要奔波在路上,我觉得不合适。”

母亲大人说:“嗯,我觉得也不合适。”

我哥:“我想了想,要不我还是坐飞机回家吧。”

母亲大人:“嗯,也可以。”

我哥:“不过机票有点贵,还望赞助点钱。”

母亲大人:“多少?”

我哥:“单程一千六百多。”

母亲大人想也不想就说:“要不还是别回来了,我看你在那边也挺好的。”我哥:“好……”事后我哥给我发微信:“这是亲妈,鉴定完毕。”

在火车上我不由自主地哭,从山东一路哭到北京。到站后想到自己居然就这么哭了一路,于是在车站大厅打电话给我母亲大人:“妈,我到站了。” “平安到站了就好,快回你的宿舍,收拾收拾准备明天入职吧。”“嗯,”我想了想又说,“妈,我从山东一路哭到了北京。”我妈:“你边上没有人看着你吗?这么大了你不嫌丢人啊!”我:“……”还以为能安慰我一下,果然是亲妈。

虽然父亲大人经常梦游。比如自己拿着手机挨个问我们:“你看到我手机在哪里吗?”虽然母亲大人经常做饭加错调料。比如把醋当成可乐,把可乐鸡翅做成了醋溜鸡翅。但每次说起父母我还是不由自主地感恩。我哥经常叮嘱我说,父亲因为工作调动,开始经常在外出差,我几乎常年不归,家里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机会越来越少,让我抽空多给家里打电话。其实有时候我也是想家,但是幸而我有一个哥哥,如后盾一般把家里照顾得面面俱到,让我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在外面随便怎么摸爬滚打。

就像他在送我到北京的车站前说的一样:“混不下去了就回家,家里还有你哥我。”

谢谢我的父母,谢谢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