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兜兜转转,一见钟情

我们都会经历一段感情,以为对方会是我们的一辈子,最终发现那不过是我们的停歇站,停留的时间各不相同,却都殊途同归。

顾念给叶敬安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在他所在的医院,两人将见面地点约在医院门口。

见到顾念,叶敬安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问道:“刚才忙着给病人就诊,还没来得及问你,怎么来医院了,胃病又犯了?”

顾念摇头,“我谨遵叶教授的医嘱,怎么会再犯?是我舅舅受伤住院了。”

“严重吗?”

“不太严重,就是腿骨折了。”

“你刚才叫我什么?”

“叶教授。”

叶敬安走到车前,替她打开车门,“是不是要改口了?”

他离顾念很近,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圈在胸前,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飘到顾念鼻端。这种她曾经觉得有些刺鼻的味道,此刻闻着却十分舒心。顾念抬头,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做沉思状,“叫什么好呢?”他们已是情侣,叫他叶教授着实生疏,

叶敬安扬起一边的嘴角,笑得意味深长,“还用我教吗?”

“那……”顾念先在心里想了一遍,忍不住笑起来,“就叫你叶先生吧。”

叶敬安看似一脸淡定地说:“这么早就叫我先生,是想成为叶太太?”

顾念羞得耳根发红,“才没有。”她以为叫他“叶先生”是种尊称,没想到他却理解为婚后相敬如宾的称呼了。

上车后,叶敬安探身靠近顾念,近得要贴近她的胸前。

顾念的心跳忽然加快,羞涩地问:“你在做什么?”

叶敬安并没回答,而是径自抽出安全带,绕到她的身前,帮她系上。

甜蜜顿时涌上顾念的心头,她甜甜一笑,“你对谁都这么照顾周到吗?”

叶敬安坐直身子,朝她递过去一个冷冷的目光,把他当什么人了,不是谁都有这等优待的。不过,既然她把他当成爱心泛滥的人,他顺水推舟道:“嗯。”

“还以为你只对我这样呢。”顾念小声嘀咕。

叶敬安假装没听到,转过头去,没让她发现他嘴角的那一抹笑意。

等红绿灯时,顾念本在随意地看着窗外流动的风景,忽然听到身边的人问:“这些路人三天内的命运你都能看到?”

“不能。”顾念看着从车旁走过,往车窗上塞了一张广告的中年妇女,“需要走近了盯着对方的眼睛才能看到。”

叶敬安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顾念:“你是怎么能看见别人命运的?一生下来就是这样吗?”

“不。我十五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高烧持续不退,差点死了。等我醒来就有了这个别人没有的能力。是不是很奇特?”

顾念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异世界各种画面时的情景,那是她在医院醒来不久,护士来帮她输液,她从护士的眼睛里看到了一帧帧闪过的画面,如放映电影般。顾念以为眼花了,使劲地揉眼睛,但那些画面并没有消失,她再去看临床的病人,也能看到各种各样的画面,她吓得不知所措,着急地问:“医生,高烧后会出现神经错乱的情况吗?”

“一般情况不会。”

“我呢,身体一切正常吗?”

护士很肯定地告诉她:“医生帮你检查过了,一切正常。”

“那……”顾念犹豫着要不要把自己看到的事告诉护士,最后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还是说了,“为什么我能看到你明天会做什么?”

“瞎说什么。”护士冷冷地看她一眼。

顾念不放弃,继续说:“你去食堂打饭,有一个医生从你身边走过,不小心打翻了你手中的饭盒,饭菜撒了你一身。”

“我看你是烧糊涂了吧。”护士一点都不相信她说的话,帮她调好输液的速度,气呼呼地走了,嘴里还在自言自语,“有毛病。”

起初,如果顾念看到同学、路人在未来三天里遇到不好的事,都会提前告知,结果换来的都是各式各样骂她的话:“这人脑子有问题”“神经病”“还真被她说中了,这个灾星”……

次数多了,顾念不得不学乖了,不再利用自己独特的能力去提醒别人,除非遇到寻死之人或她看不惯的事,她才干预。

叶敬安说:“从医学角度来说,这不是奇特,而是不可能发生。要是被有的医生知道了,估计你要被拿去做实验了。”

“我也担心过。不过,不可能发生啦。”顾念得意一笑,“我这种能力,只告诉我信任的人。”

“你第一次跟我见面,就告诉了我,难道,那时候你就对我很信任?”绿灯亮起,叶敬安踩下油门,等开平稳了继续说,“还是说,你对很多个见一次面的人都很信任,而且都告诉了他们,你有这种能力?”

“才不是你想的这样。”顾念反驳,“你是第一个,我见了一次面,就告诉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有一种很独特的感觉,那种让我觉得告诉你我可以很放心的感觉。”

叶敬安想起第一次见顾念,是在三年前。

叶敬安清楚记得,那年入冬早,比以往的初冬都冷了些许。那天,他心情低落,被同一个科室的王医生察觉到了,说了类似甜品能治愈伤口的话,还推荐了“甜又甜”西饼店。于是,叶敬安下班后来到了这家店。彼时,夜幕降临,隔着擦得雪亮的玻璃窗,他看到了被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的顾念。

她正拿着裱花嘴在雪白的蛋糕上拧黄色的奶油,似乎想要做一个花形,做出来的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她又在空余的地方继续重复方才的动作,几次下来,最终叶敬安才看得出她想做一朵向日葵。她在蛋糕最下面的边缘拧出一圈黄色,在上面均匀地点了白色的圆点,又在一侧拧出一朵看上去不错的向日葵。远远看去,他猜想,她做的应该是一顶帽子一样的蛋糕,而且还是她的试验品。

操作间就剩她一个人,做完这一块,她从烤箱里拿出一块和方才造型一样的蛋糕,那块蛋糕有些让人不忍直视,完全看不出蛋糕上绽放的是向日葵,叶子东倒西歪,甚是不美观。

叶敬安从她身上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一个失败者。是的,对于那天的他来说,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因为跟他谈了七年恋爱的女人移情别恋了。

程如嫣—这个曾经非他不嫁的女人,就在前几天中午在饭店门口跟另一个男人接吻了,他们从室外的亲吻到车里的缠绵,都被叶敬安尽收眼底。

如果别人告诉他,程如嫣跟某某接吻了,他一定不会信。不是他有多相信程如嫣,而是他相信自己,认定程如嫣非他不可。

我们都会经历一段感情,以为对方会是我们的一辈子,最终发现那不过是我们的停歇站,停留的时间各不相同,却都殊途同归。

一向淡定的叶敬安从看到程如嫣跟男人接吻的那一秒开始就乱了心神,烦躁、不安、愤怒等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他所以为的坚不可摧的爱情,就那样如泡沫般破灭了。

可是,叶敬安知道,眼前做着蛋糕的姑娘跟他不一样,失败了的她,并没有露出不耐或无奈,更没有放弃。他不知道她已经做了多少块向日葵蛋糕,但她不认输的态度,像黑暗海面上一盏温暖的灯塔,照进他颓然失落的心底。

他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失败,也第一次体会到,其实,失恋跟失败一样,都会给人狠狠一击,只有顶得住迎头风浪的人,才能赢得了爱情,或者人生。

叶敬安前几天压抑在心中的痛苦,像是找到了一个光明的出口,指引着他应该往哪里走。

对于甜品,叶敬安本兴致缺缺,却觉得那一日买来的抹茶芝士蛋糕异常美味。

后来,叶敬安还正面遇见过顾念。

那些天,他正苦恼地想着一台疑难手术,经多次开会讨论仍旧无果,他一方面替病危的病人着急,另一方面又想尽快找到解决方案,为这事他愁得几天都没睡安稳。

那天下班后,他在去“甜又甜”西饼店的路上,就着路灯隐隐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彼时已是寒冬,还下着大雪,路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前面的女孩一头短发,穿着白色短款羽绒服,深蓝色牛仔裤,围着大红色围巾,脚上蹬着一双雪地靴,虽然她把自己裹得像粽子,看起来很暖和的样子,但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却在不停地跺着脚。

叶敬安走到红绿灯旁,终于看清她的模样,正是顾念。

围着红色围巾的她,面色更加白皙,如同天空中飘落的雪花。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头发上、脸上、身上,叶敬安看见她抬起头,伸出双手,做出一副接住雪花的模样,脸上似乎弥漫着孩童般的笑容,那种神情像极了看到最心爱的宝贝,想来她是喜欢这如杏花般纷纷飘落的雪花的。

绿灯亮起,她还沉浸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没有移步,近乎忘记了滚滚红尘里发生的一切。

在一旁观望的叶敬安也没有移步,隔着几步的距离看她。他的双手插在黑色羊绒大衣的口袋里,迎着北风吹来的方向伫立,寒风过境,冷意侵袭,他却浑然不觉,满眼都是她。

隔了片刻,叶敬安见她想抬步过马路,没料到她会跑过去,正好跟他擦肩而过,由于冲力有些大,她撞掉了他手中提的公文包,连连说了两声“对不起”,又匆忙离开。

叶敬安很好奇,为什么她会忽然走得如此匆忙,难道想到了什么非办不可又很紧急的事吗?

然而,他看到的是这样一幅画面:路灯映照下的街道,一片昏黄,雪花片片飘落,落在结了冰的地面上,也落在了顾念的身上。不远处的顾念搀扶着一位衣衫单薄的年迈老奶奶过马路,到了马路那头,她脱下羽绒服披在了老奶奶身上,拿下围巾围在了老奶奶脖子上。老奶奶说着些什么,兴许是不愿接受或感谢之类的话语,但最终还是收下。

本来裹得像粽子一样的顾念,里面只穿着薄薄的白色低领毛衣,跟奶奶说话时好似一点都感觉不到凛冽的寒意,直到看着老奶奶离去,她才跺了跺脚,搓了搓手,朝手心哈了哈气。

顾念抬头朝方才叶敬安站的地方看了看,发现他不在原地,又左右张望了下,看到他站在不远处,急忙跑了过去。

“对不起,刚才走得太急了。”顾念低头看了下他的公文包,面露歉意地说:“你的包是不是被弄脏了?”她一抬头看他,瞬间愣怔住,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的眼睛。

“没关系。”那时候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露出那么震惊的神情,只是以为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要做的事情。

瘦瘦小小的她,在寒风中冷得瑟瑟发抖,让他有一种想拥住她给她温暖的冲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向来对身边女生都绝缘,为什么遇见她,偏偏会这样?

既然给不了她拥抱,那就给她温暖,叶敬安脱下身上的黑色羊绒大衣,递给她,“天这么冷,穿上吧。”

顾念一口回绝:“谢谢,不用了。”

叶敬安见她如此,只好把大衣塞到她的手中,转身大步离开,却听见她在身后说:“怎么把衣服还给你?”

“不用还了。”

人人都知道,叶敬安洁癖得要命,不要说陌生人用了他的东西,就是熟人用了他的东西,他也不会再要。

即使她已记不起曾见过他,又有什么关系?

烟火尘世,兜兜转转,三年后的他再次遇见她,他相信一定是命运的安排。

如果说从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将她烙印在心底;如果说她像影子一般地陪伴他走过了这三年,他对她算是一见钟情吧。

他之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直到遇见她,他才彻底明了。

两人吃完饭,叶敬安送顾念回家。

顾念本想邀请他进屋坐坐,但他说要回去准备讲座的事,只好作罢。

她回到屋里,发现灯没开,看来赵一莫还没回来。

顾念做完功课,还不到十一点。因挂念张姨的事,不知道秦烨会不会及时阻止她杀人,想着要不要给秦烨发微信或者打电话,但又一想,他应该潜伏在张美作案现场附近吧,联系他只怕会影响他。

顾念躺在**,刷着各种甜品菜谱,渐渐有了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顾念忽然听到开门声,迷迷糊糊地起床,看到正在换鞋的赵一莫。

顾念揉着惺忪的眼睛,“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

“你知道秦烨出事了吗?”

顾念的睡意顿时全无,睁大眼睛,“出什么事了?”

“我听贺承说,他在执勤过程中受伤了。”

顾念面露担忧之色,“现在怎么样了?”

“已经被送去医院了。”

“哪家医院?”

“市第一医院。”

顾念从衣帽架上抄起外套、穿上鞋就要出门,被赵一莫叫住:“这么晚了,你就别去了,明早去不是一样的吗?”

“如果是你的贺承受伤了,你会等到第二天再去吗?”

赵一莫立刻哑口无言。

顾念见到秦烨时,他正躺在病**,头上缠着纱布,床边坐着小张。

在来的路上,顾念就在心里进行了自我讨伐,如果她那天在医院见到秦烨时,能看看他未来三天发生的事,兴许还能提醒他,避免他受伤,可现在再怎么自责都为时已晚。

顾念走近病床,看见他闭着眼,不知已睡去还是在闭目养神。

小张先发现有人过来,一侧头看到顾念,“秦副队他……”

顾念把食指放在嘴上,示意他不要说话,小张识趣地先出去了。

顾念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不想吵醒秦烨,却发现他已经睁开了眼。

秦烨的伤口还疼着,却丝毫没表现出来,笑着看向顾念,“你怎么来了,谁告诉你的?”

“一莫听贺承说的。”顾念关切地问,“伤哪儿了,严重吗?”

“头部被打了一下,不碍事。”秦烨说得轻松,“张美从后面袭击,用木头打的。”

“都是我不好。”顾念自责,“我上次见你的时候,应该多看你一会儿,就能提前告诉你,你去抓张美时会发生什么。”

“小念,你别这么想,是我不小心才遭张美袭击的。”秦烨让她先坐下,才继续说,“受这点伤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我们在张美想再次作案前将她捉拿归案了。”

“如果不是我告诉你张美会再次作案,你就不会受伤。”

“小念,你是不是糊涂了,我这点伤跟一条生命相比,哪个更重要?”

顾念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答,老人的生命固然重要,但好朋友的健康也重要。她有些茫然,虽然老人得救了,秦烨却负伤了。以后再做这种事时,是不是要考虑得更加周全,看得更多才能减少伤害?抑或是,当一件事得以逆转,她或者她身边亲密的人都要付出代价?

“好了,你别多想,回去休息吧。”秦烨并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了她的休息。

“没事,我陪你吧。”顾念坚持。

秦烨知道她的脾气,坚持的事不会放弃,只好任由她去。虽然他希望她能得到好的休息,但如果她能陪在身边不是更好吗?

顾念一开始无法理解为什么张美会那么残忍,后来从秦烨那儿得知,原来张美之前遭到丈夫一次次的背叛,因此格外憎恶出轨的男人,所以她杀的男人都有一个共性:出轨。至于收集手指,纯粹是张美的个人癖好。

第二天一早,顾念跟甜品店请了半天假,走到医院外面的早餐店,想买些早点给秦烨,正排着队等点菜,忽然感觉到有人戳她的肩膀。

顾念一回头,看到了穿着白色衬衫的叶敬安。

“嘿,你也在啊。”顾念笑着跟他打招呼,他比排在前面的男人高,又生得俊朗,给人鹤立鸡群的感觉。

“要不要站我前面?”

“好。”顾念知道他不想插队,于是就走到他的身前,抬头看他,“还真巧,在这儿也能遇见你。”

“给你舅舅买早餐?”

“不,一个朋友,他受伤了,现在在你工作的医院。”

“什么朋友?”叶敬安平静的眼神里多了份好奇。

“男性朋友。”

顾念见他的表情忽然变得冷冷的,歪头一笑,“你不会吃醋了吧?”

叶敬安斜睨她一眼,并未回答。

顾念哪里知道,昨晚她趴在秦烨床边睡觉的一幕竟然被帮别人值夜班的叶敬安看见了。当他看到时,心里涌上复杂的情绪,生气、嫉妒、难受轮番袭来。

男性朋友?难道她这人不仅喜欢多管闲事,还爱心泛滥?

顾念见他不再看自己,一副冷漠的样子,忙解释道:“我跟他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开始暗恋他,到了大一,我们谈恋爱了,谈了两年分手了。有段时间,我们谁也不理谁,后来,我们又回到原来的位置,他成了我的男闺密。”

“跟我有关系吗?”叶敬安依旧没看她,语气生硬。

顾念试探性地伸出手抓住他的胳膊,见他没甩开,像个小女孩似的摇着他的胳膊,声音变得软软的,“好啦好啦,叶教授心胸宽广,一定不会跟我一般见识,对不对?”说完还不忘朝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叶敬安很受不了女孩子这样,尤其是自己喜欢的人,再坚硬的心也瞬间被融化了。他的表情稍稍和缓些,“我有什么好跟你一般见识的。”

“这样吧,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你的早餐,我承包了。”顾念拍着胸脯,一副豪气万丈的样子。

“你的诚意就这么点?”叶敬安嗤之以鼻。

“要不然呢?”顾念托腮想了想,“要不,你一天的饭,我都承包了。”这样做就够了吧。

“嗯。”叶敬安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顾念扭过头去,心里哀号:为表诚意,只能委屈我的钱包了。

顾念本想尊重叶敬安的想法,问他晚上去哪里吃饭,结果他说:“你定。”

于是,等他下班后,顾念把他带到了一家路边烧烤摊。

叶敬安质疑地看她,“在这儿吃?”

顾念拉着他坐下,拍了下他的肩膀,“有没有觉得这儿的氛围很好?”

叶敬安环顾四周,每桌之间挨得很近,餐桌都是塑料制的,人声嘈杂,空气中满是烧烤味,哪里是能就餐的地方。

他起身要走,“你故意的?换一家。”

顾念连忙拉住他,“别走啊,我就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一定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这不,我让你来体验体验另一种不同的生活。”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想着:穷学生一个,没钱任性啊。

但她的小心思被叶敬安看穿了,“资金不足的话,我可以赞助。”

“不用不用。”顾念虽然是个穷学生,但自尊心还是有的,“饭店不在有多好,心诚则灵,对不对?”

叶敬安低头看着被她拽着的胳膊,再投给她一个示意她松手的眼神,迈腿要走。

“虽然环境吧……”顾念抬手做出一个少的动作,“有一点点的不好,不过我保证,这儿的烧烤,你吃了一次,还会再来。”

在顾念的坚持下,这位叶大少才有所妥协,好在这家的烧烤还真不错,吃到最后,他竟觉得在嘈杂的环境里吃着烧烤并不吵闹,反而多了几分烟火气息。

虽然顾念放血请客,不过,晚上不用挤公交车回家,而是由叶敬安开车护送她回去,还是蛮不错的。

她的护花使者上车后跟她说:“像这种路边摊,以后少吃。”

顾念喜滋滋地说:“被人关心的感觉还不错。”

“谁关心你了。”叶敬安口是心非,“如果你胃病复发,不是要给我添乱?”

“就算我胃病复发了,给女朋友看病,照顾女朋友,不是作为男朋友的你应该做的吗?”顾念噘起嘴,“再说了,如果我胃病复发还能给你带来福利。”

“嗯?”叶敬安疑惑地看她一眼。

“见到我,不就是福利。”顾念笑着说。

叶敬安不禁被她逗笑。

这时,顾念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舅妈”两个字。

舅妈怎么会打来电话,难道是知道舅舅出事了?

顾念接起电话,叫了声“舅妈”。

叶敬安听到她刚接电话时,语气如常,但没过一会儿,就听见她无比震惊地说:“什么,找不到?怎么可能……没在我这儿……打电话了吗……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吗?好的,舅妈。”过了会儿,看到她表情愕然,发出更加震惊的声音,“不是吧,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舅妈,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去找你。”

待顾念挂掉电话,叶敬安看着还在发怔的她,担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顾念像丢了魂似的,“我现在要去舅妈家一趟。”说完想打开车门离开,不料被叶敬安一把抓住了手腕,“给我地址。”

“什么?”顾念一时没反应过来,此时她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去舅妈家。她脑中充斥着舅妈刚才在电话里惊慌失措的声音,还有囡囡凄凉的哭声,她的心疼得揪了起来。在她心中,舅妈一直是个乐观坚强的女人,从没有如此失态过,囡囡向来很乖,常常以笑示人,这样的哭声像一把把利刃戳着顾念的心扉。

叶敬安加快语速说:“这儿打车不容易。既然你这么着急,告诉我地址,我送你过去。”

顾念瞬间了然,来不及想太多,急匆匆地把地址报给他。

车开得极快,飞一般地驰骋在车流渐少的夜晚街道上,顾念只觉闷热无比,明明车里很宽敞,她却感到狭小逼仄,如被关在小小的密室里,难以喘息。她开了点车窗,夹杂着缕缕热气的风瞬间猛烈地扑上她的脸颊,吹乱了她额前的发。

她不知道为什么舅舅会消失不见,家里还遭了小偷,她越想越担心。

对了,她再打电话给舅舅看看,说不定能联系上。顾念心中燃起一丝希望,给徐志拨电话过去,果然如舅妈说的那样,舅舅手机关机,她拿着手机的手无力地落下。

正在顾念被巨大的失落和不安笼罩时,忽然之间,她感到自己的手背被人倾覆住,带着刚刚好的暖意,足够温暖她冰冷的手。她低头一看,他宽厚的手掌慢慢地把她纤瘦的手握在掌心,不知为什么,她觉得有一股暖流从指间一直流窜到心间。

顾念抬头看他,正好迎来他的眼神,似乎带着鼓励和肯定,给她无穷的力量。

谁都会经历失落和难过,如果正好有人能陪伴在身边,大抵那时的自己再无欲无求了。

顾念敲响舅妈家的门时,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匆忙的脚步声,门被打开,顾念看到一脸失魂落魄的舅妈,眼中好像透出些许的水雾。

顾念还没开口说话,舅妈一边拉起她疾步往客厅走,一边焦急地说:“小念,囡囡的癫痫又发作了。”

顾念以前都是从舅妈口中得知囡囡癫痫发作时的情形,没怎么体会癫痫发作时的可怕,直到现在,她才亲眼看见浑身抽搐、口吐白沫的囡囡,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曾经那么可爱活泼的囡囡,现在躺在地上,神志不受控制,四肢不停地抽搐,面目有些狰狞,这跟她认识的囡囡判若两人。

顾念很想努力地克制自己慌乱的情绪,可是声音中仍然透出一点颤抖:“舅妈,怎么办?”

“我想想,囡囡已经好久没出现这么严重的情况了。”张佳格外紧张。

她看着舅妈,眼前出现了一幕幕即将发生的场景—叶敬安过来帮忙了。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会来,难道命中注定他会过来吗?刚才她与他告别后,就匆匆地过来了,想必他早就离开了,那么他怎么会及时赶到?

还有,让他过来的人,是她吗?

顾念兀自摇了摇头,心想,不对,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从来都是秦烨,又怎么会是叶敬安呢?

她来不及想这么多了,现在也只有叶敬安能帮上忙了,她认识的人中只有他是医生,她一边拨他的电话,一边期待着他没有走远。

电话一接通,顾念就说:“你能过来一下吗?七楼,703。”

“好。”叶敬安什么都没有问,在一分钟之后赶了过来。

对顾念来说,他来的速度快得惊人,她没时间问太多,只是很快速地给舅妈介绍了一下他:“舅妈,他是我的朋友,是医生,也许能帮上忙。”

其实,叶敬安方才看着顾念急匆匆地离去后,他并没有开车回去,而是待在车里。他担心这里会发生什么状况,如果发生的话,他也好第一时间赶到。现在看来,他的决定是明智的。

叶敬安看到顾念的舅妈张佳正用力地按住不停抽搐的囡囡时,急忙走到她身边,说:“你先松开她。”然后,他动作迅速地解开了囡囡衬衫的第一颗纽扣,使其头转向一侧,白色泡沫沿着她的嘴角流下。他抬头看向张佳,说:“给我拿两块干净的纱布和一双筷子。”

张佳赶紧拿来东西递给叶敬安,只见他快速擦掉囡囡嘴角的白沫,然后又快速地折断筷子,用另一块纱布缠裹住折短的筷子放在她的口中。

过了两分钟,囡囡恢复意识,身体停止了抽搐,面色苍白地看着张佳,声音微弱地叫了声“妈妈”,随后昏睡过去。

张佳把囡囡抱回了房间,回来后对叶敬安说:“谢谢,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客气。”叶敬安礼貌地回,“如果下次再出现这种情况的话,不要用力地按压她的四肢,过分用力会造成骨折和肌肉拉伤,增加患者的痛苦;不要往她嘴里灌任何东西,包括药,以免造成窒息;要移开周围硬物、锐器,减少发作时对她身体的伤害,如果连续发作的话,要及时送往医院。刚才我在筷子上缠着纱布放在她的嘴巴一侧的上、下牙之间,以防止她咬伤舌头。如果她已经咬紧牙关,不能用暴力和坚硬物品强行去撬她的嘴,以免其牙齿脱落,阻塞呼吸道。”

“好的。”张佳看着他说,“怎么称呼你?”

“叶敬安。”

“叶先生,要喝点什么?”张佳边问边收拾地上的杂物。

“不用了,我还有事,先走了。”叶敬安转身离去,跟顾念擦肩而过,没有一句告别。

“哎,等等。”顾念喊了他一声,却没见他停下脚步,她朝张佳说:“舅妈,我先送送他,待会儿再过来。”

“去吧。”张佳说。

顾念匆忙尾随而去,在电梯快关上的那一刻,她赶紧伸出手,抬眸看他,“等等。”

“有事吗?”叶敬安按住电梯按键,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

“谢谢。”顾念由衷地说,她不知道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及时赶来,囡囡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你只是跟我说这句话,那没必要。”叶敬安面色冰冷地说。

“我送你下去。”顾念见他要关上电梯门,急忙说。

“承受不起。”叶敬安说完立刻关上了电梯门,留下一头雾水的顾念。她不明白自己哪里让他不开心了,今天一天的相处都好好的,为什么现在他会变成这样?到底哪个环节出错了?难道他是个喜怒无常的人?

顾念有些无力地靠在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