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价之宝

“玉润珠圆老坑玻璃种翡翠套饰,原产S国帕岗老坑,当时开采出来的翡翠原石即爆出400万美元的惊天交易价格,后来此原石被国际著名玉雕大师卡兰德诺加工成如今的项链、耳坠、玉镯套件后,价格整整翻了一倍,20××年7月在法国巴黎欧兰宝石拍卖会上拍出800万美金的天价,购买者同样来自常氏珠宝集团,正是常氏集团董事长常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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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这里不是301总部的任务简报室,假如此时坐在现场的不是301部门的负责人猎户以及红色猎人小组成员:欧阳凯、罗红、付晓峰,眼前的场景就很容易被错看成一次珠宝拍卖会的展品介绍会。

高清的LED大屏幕上不断变幻着图片,尽管只是图片,可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暗自心惊:每一张图片展示的都是精美绝伦的顶级艺术品。

担任解说的渔夫熟练地操纵着与电脑连接的大屏幕,对每一件艺术品进行简短的介绍:

“瑰丽双彩翡翠珠链,产自S国抹岗老坑,20××年在香港国际珠宝拍卖会上被常氏珠宝集团以6500万港币的价格收入囊中,创下翡翠成交价格的世界之最,至今没被打破。

“玉润珠圆老坑玻璃种翡翠套饰,原产S国帕岗老坑,当时开采出来的翡翠原石即爆出400万美元的惊天交易价格,后来此原石被国际著名玉雕大师卡兰德诺加工成如今的项链、耳坠、玉镯套件后,价格整整翻了一倍,20××年7月在法国巴黎欧兰宝石拍卖会上拍出800万美金的天价,购买者同样来自常氏珠宝集团,正是常氏集团董事长常汉修。

“日月天成老坑玻璃种戒面翡翠,原产S国帕岗,19××年由中国玉雕大师吴墨平加工制成,并于同年被台湾地产富豪冯进亨以230万美金购得,作为赠送给独子的新婚礼物。该宝石以罕见纯正的老坑玻璃种色泽和堪称鬼斧神工的镶嵌工艺著称于世,艺术水准在同类饰品中无出其右者。

……

“抹岗原产特级玻璃种翡翠原石,高9公分,最大周长21公分,因其天然形状颇似一尊卧佛,又绝对纯正,被翡翠宝石界惊为天作之石。该宝石于20××年在中缅边境某赌石交易场所被常汉修独生女儿常玉馨以难以置信的6万元人民币购得,打开后才知道是件绝世宝物。此宝石并未经过交易,因此准确市场价值无法确定,但是在翡翠收藏界早已经有人断言,在如今的翡翠交易行业若有一件翡翠可以打破瑰丽双彩翡翠珠链6500万港币的天价,非这块卧佛翡翠原石莫属。”

渔夫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件又一件精美绝伦的翡翠至宝,总计十几件翡翠极品让在座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尤其是罗红。女人天生对珠宝的热爱使她此刻完全陷入一种忘我的境界,双手托腮,大张着嘴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目光中流露着难以名状的艳羡。

欧阳凯与罗红不同,他对珠宝首饰向来没什么兴趣,但是此时必须提醒自己对大屏幕上的每一件翡翠宝石产生兴趣,并且记住它们的每一个细节,因为他现在参加的可不是什么珠宝展品介绍会,而是在听一次特A级的任务简报。

数小时前,这批总价值加起来超过一亿美金的翡翠首饰,在送往洛城主办的主题为“翠苑奢华”的国际珠宝展会途中,遭到数名武装劫匪的洗劫,全部下落不明。除此之外,这件惊天大案还付出了一个惨痛代价:八名年轻的武装押运特警和一名展会工作人员宝贵的生命随着这批珠宝的消失黯然陨落。

渔夫介绍完遭劫的翡翠饰品的情况,把目光转向负责人猎户。

猎户却在看着对面坐着的欧阳凯、罗红和付晓峰,这几乎已经成为他的习惯性动作。每次给猎人们下达最终任务前,他都会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们,这时他不必说任何话,猎人们就会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接受任务之前,对案情进行初步分析。

“渔夫,给我们看看常氏集团的资料吧。”欧阳凯抬起头看着渔夫,笑着说,“你一定准备了,对不对?”

“当然!”渔夫笑看着他,眼睛里一片了然,“自从得知猎户大人要将任务交给你们小组,我就明白自己所有的时间必须花在准备资料上。遭劫的十五件展品,其中有六件与常氏集团有关,占比达到40%。而且,若论所有展品的总价值,即使除去那件无价的卧佛原始玉不算,常氏集团的这六件展品也占到总额的50%以上,所以常氏集团的资料你是一定要问的。另外,不光常氏集团的,这次宝石遭劫案涉及的所有宝石拥有者的资料,我全都给你准备好了!”

欧阳凯笑了笑算是回应这位老搭档,现在他自己也觉得与技术处的这些精英们配合得越来越默契了。

渔夫操作着电脑,大屏幕上很快显示出常氏集团的全部资料:

常氏国际珠宝集团有限公司(简称常氏集团),总部坐落在中国南部沿海城市——S市,珠宝业务以翡翠类宝石为主,是中国最大的翡翠宝石加工、销售商,在国际珠宝行业尤其是翡翠宝石交易行业拥有毋庸置疑的龙头地位。

常氏集团创建于198×年,创始人为常汉修,即现任集团董事长,现年56岁。常氏集团的前身只是位于中缅边境地区的一家小翡翠加工坊,常汉修也是玉雕匠出身,但是在玉雕技艺上并无过人之处。

20世纪八九十年代,中缅边境地区的赌石行业逐渐兴起。常汉修的玉石加工坊经常给那些买来赌石的玉石商人“开光”,即用专门的切割机器将赌石逐层切开,使藏在赌石中的翡翠露出庐山真面目。常汉修很会做生意,给自己的作坊立了条规矩:凡是有客商带着原石开光的,先不要价,等石头切开再说,如果里面有好玉,加工费就贵些,反之加工费减半或分文不取。

说来凑巧,那段时间,常汉修的加工作坊切出来的翡翠,成色好的占到绝对多数,久而久之,他的作坊在赌石客之间就有了名气,赌石客们都愿意来他的作坊切石头。

常汉修本身就性格豪爽,又与这些人经常来往,时间长了就慢慢掌握了一些赌石的技巧,并最终加入赌石行业,并且很快将自己切原石的好运气一起带来,在赌石行业赢多输少,期间又遇上多次爆赢,数年之间就积累了巨额财富。

20世纪90年代末,常汉修关掉自己的小作坊,迁到宝石交易繁荣的S市,成立了常氏宝石有限公司,历经数年经营,公司规模不断扩大,最终成为国际翡翠行业的龙头企业。

“也就是说,这个常汉修玉雕的技术一般,但是赌石的运气却好得出奇。”欧阳凯看着屏幕上的资料说。

“没错。”渔夫笑道,“从资料上就能看出来,整个常氏集团的发迹史就是常汉修的赌石幸运史。不过这个常汉修在经营上也的确有一套,成立珠宝公司后,他在商场上叱咤风云,多次逆流而上,靠的就不全是运气了。”

“不过这次他可是赔大了。”一旁的付晓峰接过话茬,“但愿他赌石的运气能传给我们,让我们早日破案吧!”

“你以为劫匪全都在石头里包着,等着我们挨个儿去切开呀?”罗红笑着揶揄付晓峰。

“劫案发生后,我们警方有没有通报给常氏集团?”欧阳凯用眼神制止两个搭档开玩笑,正色问道。

“当地警方已经通报给常氏集团了。”猎户答道。

“这么快?”欧阳凯隐约觉得有些不妙,皱了皱眉头,没再说话。

猎户点点头:“出了这样的大案,怎么可能瞒得过去?再说洛城的珠宝展会现场也有常氏集团的工作人员等着布置展位呢,结果等的东西没到,不用我们说,工作人员也会向公司报告的。”

“那常氏集团有什么反应?”欧阳凯又问。

“他们的人到了洛城的专案组,关注案情的进展情况。”

“这么大的案子,数千万美金的宝石丢了,常汉修只派了工作人员过来?”罗红撇着嘴,有些难以置信,“他的心可真大,要是换了我,早就亲自跑来了。”

“常汉修应该还不知道出了案子。”猎户看了看众人,说道,“据洛城警方的消息说,常汉修今年刚刚做了心脏手术,还在疗养。这种情况下,集团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他本人,但是来洛城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常汉修的独生女儿常玉馨,这也跟他本人来差不多了。”

“哦——”罗红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渔夫再次操作电脑,这次劫案的其余宝石拥有者的资料全都依次出现在大屏幕上,欧阳凯仔细地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每一行文字和图片,紧锁的眉头始终没有舒展开来。

资料显示完毕,猎户猛然起身,目光依次从众位爱将脸上扫过,用一贯沉稳的语调说道:“猎枪,洛城警方提供的案发现场资料、遭劫宝石的资料,还有宝石拥有者的资料,你全都看了,该了解的问题也全都了解了,现在我正式向你小组宣布任务!”

欧阳凯和罗红、付晓峰顿时一脸的严肃,全体起立,目光灼灼地看着猎户。

“本次任务等级,特A级乙类。猎枪小组全面接手本案,对整个案情进行彻查。任务要求:第一,尽快锁定制造本次劫案的元凶,并予以抓捕或直接剿灭,给牺牲的武警官兵所部以及家属一个交代;第二,不惜一切代价,确保找到所有被劫的翡翠宝石珍品。任务完成时间要求:7月8日前,即宝石展会开幕之前!”

猎户宣布完命令,欧阳凯等三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做出回应,而是面面相觑,半晌没有动静。

猎户有些不快地看着大家:“怎么了?有问题?”

“7月……8号?”付晓峰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己的领导,“老东家,今儿可都4号了!”

“我知道是4号!”

“那……就四天啊……”付晓峰低下头小声嘟囔着,“这种案子……还要什么时间限制啊……凶手伏法,东西找到就行了呗……”

“就是,就是!”一旁的罗红也觉得猎户的要求有些“过分”,赶紧附和道。

“就是个屁!”猎户急了,双眼鼓鼓地瞪着自己的宝贝闺女,“你以为我没事儿闲的故意给你们增加任务难度啊?要求8号前破案是总部一号首长亲自下的命令!光天化日之下,我国国境之内,几十个手持制式武器的武装匪徒明抢珍宝,击毙我八名武警特警战士后全身而退。这已经不仅是一次劫案了,而是耻辱,事关我国家和军方的尊严!你们行不行?不行我换人了!强弓他们几个全都闲着呢,人家还不服你们,说我偏心呢!”

“8号之前!8号之前保证完成任务!”见状,欧阳凯连忙拽了罗红一把,抢先大声表态,“请您放心!请总部首长放心!”

“还得是猎枪,要不怎么你当组长呢?”猎户的脸色立马“多云转晴”,上前拍了拍欧阳凯的肩膀,“赶紧行动吧!”

“是!”三个人齐声回应,目送猎户匆匆离开简报室,罗红随即不服气地冲欧阳凯嘟囔开了:“这不死要面子活受罪吗?”

“傻丫头!有些话你心里明白就得了,非得说出来惹你爹不高兴啊?”欧阳凯笑看着已为人妻却脾气依旧火爆的罗红。

“四天啊!劫匪的影子都没看到一个呢,怎么破案?”罗红压根不理欧阳凯的茬,兀自跺着脚,“大组长,你说吧,咱们怎么入手?”

“洛城,见见失主们!”欧阳凯用眼神示意罗红稍安勿躁,又扭头冲渔夫喊,“网虫儿,尽快把失主的详细资料传给我,尤其是常玉馨的!”

“准备了准备了!全都有!”渔夫连声回答,忽然扭头看着罗红,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猎刀,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常玉馨的姿色绝不在你之下,又那么多金,你得防着点猎枪。”

“贫什么呀!赶紧干活儿!”罗红瞪了渔夫一眼,又有意无意地瞥了欧阳凯一眼,跟着他和付晓峰走出了简报室。

“嗨?这两口子!”渔夫摇着脑袋苦笑起来。

2

洛城市公安局会客厅里,嘈杂的声音不时地穿透钢化玻璃大门,在办公大楼里回**着,过往的警察无不眉头紧锁,整个大楼随着劫案的发生陷入一种无形的压力中。

会客厅内,急匆匆从各地赶来的宝石所有者个个焦急万分地围着公安局长杨贺鹏和刑警支队长沈军,七嘴八舌地询问着案情的进展。

满头大汗的局长和刑警支队长不知该怎么回答他们,只能不停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案子正在紧张的侦破中,请大家稍安勿躁,我们会及时向大家通报最新进展。”两个人的安抚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失主们反而越来越急躁起来。

此时,会客厅里还有几个比失主更着急的人,那就是保险公司的代表。作为本次展会展品的保险方,他们深知如果那些宝石找不回来,公司将面临着什么!

一个珠光宝气的贵妇撇着嘴,操着浓重的台湾腔冲杨贺鹏喊道:“你不让我们着急,可我们怎么能不着急?那些首饰可全是宝贝啊!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你们说在积极破案,可是一天过去了,进展呢?到现在连个有价值的线索都没有提供给我们吧?你们大陆的公安也太不负责任了!”

“这位女士,你别这么说话呀?”军人出身的沈军终于压抑不住了,语气也有些冲,“我们谁也不都愿意发生这样的案子。可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我们也一直在竭尽全力破案!这跟我们大陆公安的责任心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能说我们不负责任呢?我们没不管这事儿吧?再说了,人家保险公司的人不也在呢吗?”

沈军的申辩立刻引来众失主的一致声讨,台湾来的贵妇声音更是提高了八度:“保险公司怎么了?你以为我们缺那些钱吗?我们这些人,哪个是缺钱的?我们只要我们的首饰!我那个日月天成是公公给我和先生的结婚礼物,那是拿钱能衡量的吗?”

杨贺鹏一看情形不对,赶紧把沈军往门外推。

贵妇却不善罢甘休,依旧尖声高喊着:“你们说,那首饰是钱可以衡量的吗?当初你们洛城要办国际珠宝展,就想拿我们的宝贝撑个门面,三番五次地找我们做工作啦、协商啦,什么承诺啊、担保啊做了一大堆,我们这才放心借东西给你们的,现在居然被劫了,你们怎么对得起我们?”

“就是!我们不要钱,就要我们的首饰!”贵妇的怒气大有燎原之势,其余失主纷纷大声附和起来。

贵妇占了上风,气焰越发高涨,此时忽然发现坐在会客厅一角始终安安静静看着窗外风景的常玉馨,立刻大喊起来:“常小姐,你不要光坐在那里啊,你也过来说说看!咱们那首饰是钱可以衡量的吗?我那个也就算了,你们常氏可是有六件都丢了!尤其是那个玻璃种天然卧佛,乖乖,无价之宝啊!”

常玉馨看了她一眼,并不作声,扭过头依旧看着窗外。

“切!果然是常氏集团啊!财大气粗,不在乎那点钱呢,哪像我们呢!”贵妇自讨了个没趣,自嘲着给自己找回面子。

突然,会客室的大门被人推开,欧阳凯、罗红和付晓峰一阵风似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嘈杂的房间立刻安静下来,人们诧异地望着推门而入的三个人。

欧阳凯向杨贺鹏和沈军示意后,把目光转向众失主:“大家好,我叫欧阳凯,是本次宝石被劫案的专案组负责人。”

闻言,常玉馨转过头来,平静地看着欧阳凯。

“呵!不错哟!案子都发生一天了,终于有了专——案——组——了!”贵妇不无嘲讽地轻喊起来,“那就请专案组的欧阳警官给我们介绍一下案情的进展吧?”

“对呀!介绍介绍啊!我们的东西找到没有?”众人附和着。

欧阳凯冷静地环视着众人,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我要告知大家的是,案子目前正在侦破过程中,我们警方在竭尽全力破案。同时,我们也真心希望,我们的工作可以得到你们的理解和支持。”

“看看?看看?又来一个冠冕堂皇的,对不对?”贵妇有些不满地挑衅着,鼻孔朝天地斜视着欧阳凯等人。

“所以——”欧阳凯忽略了她的眼神,忽然加重了语气,大声说道,“请你们听从我们政府和警方的安排,到我们为你们准备的住处安心地等待,我们会依次找到大家,向大家了解与案情有关的情况。诸位现在在我们的办公地大吵大闹,实在是于事无补,而你们现在的行为已经干扰了我们的正常工作!”

欧阳凯话音一落,杨贺鹏当时就愣住了,他这话可比沈军还冲,一直没吭声的沈军倒是高兴了,心想终于来了个和自己对脾气的。

然而,与沈军所遭遇的不同的是,此刻的会客厅鸦雀无声,众失主并没有出现与刚才相同的反应,就连正要说话的贵妇也将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咽了进去,因为她和其他人一样,实在难以抵御欧阳凯那凌厉的目光。

杨贺鹏不由得睁大了眼睛,一脸欣赏地看着欧阳凯。

“总算来了一位让我心里有底的!”房间的一角,常玉馨忽然站起身来,顺手抓起自己的名品手包,缓缓地往外走。

“就是就是,我们应该相信警方,支持警方的工作,你们说对不对?”见有人带了头,另一个失主赶紧几步走上前来附和着说,“我们都回住处吧?”

“走走走!”其余失主人也统一拿起自己随身的物品,依次往外走去。

“常小姐,对不起,您得先留步。”欧阳凯微笑着喊住了即将跨出房门的常玉馨。

“怎么?“常玉馨愣了一下,但旋即就恢复了平静,一脸坦然地迎视着欧阳凯,“您找我有事吗?”

“需要首先跟您了解一些情况。”欧阳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请您跟我到会议室吧?”

3

会议室内,欧阳凯、罗红、付晓峰与常玉馨相对而坐,常玉馨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丝毫未表现出任何情绪波动来,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欧阳凯等人,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常小姐,我十分佩服您的气度。”欧阳凯微笑着首先开口,有点像在做开场白,“与其余激动的失主比起来,您平稳的情绪令我钦佩。”

听了这话,常玉馨不动声色地轻笑一下,语气依旧平稳:“如果你叫我过来只是要对我表达赞誉,那就有些浪费时间了。”

旁边的罗红抿了抿嘴,差点儿没笑出声来,很显然,欧阳凯碰了个不大不小的软钉子。

欧阳凯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再度开口:“您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因为我了解过整个案情,在所有失窃的珍贵展品中,常氏集团的损失最大,几乎可以用惨重来形容。在这样的情况下,您表现出来的大度甚至是无所谓,不得不让我感到诧异。”

“原来,你们警察是用虚伪的赞美来表达诧异的。”常玉馨直视着欧阳凯,冷笑着,“那么好吧,我告诉你,对于这次宝石被劫案件,我们常氏集团十分震惊,也十分焦急,对于所有失窃的珍宝,我们都十分痛惜。可是,我一定要用坐立不安、大哭大闹来表现吗?每个人面对一件事情时都会有不同的表现,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

“看来是我不对了。”眼前这个女人的表现实在是超乎欧阳凯的意料,他一时间有些困窘,只得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我低估了常小姐的心理承受能力,难怪常先生一直都视您为掌上明珠,并且不止一次地宣称百年之后可以放心地把常氏集团交给您。如今看来,您虽为女流,却有大将风度呢。顺便问一句:常先生本人知道这次宝石出事吗?”

对于前半部分欧阳凯的“奉承”,常玉馨只是用冷笑来回应,然而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她不由得脸色微变,语气越发冰冷:“家父身体一直不好,所以这次事件一开始并没有告诉他老人家,他刚刚才得知,现在着急得很,心脏和血压都很不稳定。”

“哦……可以理解!”欧阳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我听说,这次宝石被劫案,价值最大的就是那尊天然玻璃种卧佛了,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据说,那是当年常小姐在中缅边境的一次赌石大会上慧眼识宝,亲自拍到手的,只花了6万块,真是令人艳羡啊,让人不得不佩服常小姐的惊人好运……”

听了这话,常玉馨猛地起身,目光中含着让人难以明了的怒意:“刚才我说过,你看起来比那些警察更让我心里有底。可是,对不起,现在我收回那句话!如果你除了奉承我再没别的话的话,那么我要回酒店休息了!”

“常小姐请便,如果再有事,我免不了还要打扰您。这是我的名片,您随时可以联系我。”欧阳凯跟着起身,双手递过自己的名片,像是在恭送,又别有深意地说道,“我发现您气色不太好,可得多注意休息。”

常玉馨有些勉强地接过名片,冷冷地看了欧阳凯一眼,扬长而去。

“完事了?”一旁,罗红看了一眼电脑上的调查记录,难以置信地看着欧阳凯。

“完事儿了,第一阶段完事儿了!”欧阳凯一脸轻松的表情。

“除了奉承人家,真没问啥有用的问题。”付晓峰也跟着质疑起来,“枪哥,这……这不是您的风格啊!”

“猎犬,你说错了!”罗红气鼓鼓地打断付晓峰的话,又将手从键盘挪开,没好气地说,“这才是他猎枪的风格呢!见到大美女了,又多金,还不赶紧奉承奉承给人家留下好印象?可惜呀,人家常大小姐不吃你那一套!我说,你真就打算让我把这玩意儿报给猎户?他老人家一定会骂咱们凑字数的!你说这案情结论怎么写?难道写常玉馨是个不屑于阿谀奉承的人?”

“我说你俩还让人说话不?”欧阳凯皱着眉头看着罗红和付晓峰你一句我一句的,指着电脑说,“我说,你写!第一,常玉馨表现出的平静冷淡与实际情况不符,她面对我无聊的谈话表现出极度的不耐烦和排斥,难以想象连这种定力都没有的一个人,会对数千万宝石的失窃无动于衷。”

“牵强!”罗红快速敲打着键盘,嘴里嘟囔着。

“第二!”欧阳凯没理她,继续说,“当我提到常汉修将常玉馨作为接班人时,她表面依旧冷淡,目光和神态却有极其短暂而又十分明显的变化,联系到资料上说的常氏集团接班人风波,此处令人生疑。第三,据资料上说,常玉馨平时对那件玻璃种卧佛视若珍宝,时常随身携带,不离左右,还曾在一次公开聚会中宣称,只要有这个卧佛就别无所求。反观这次宝石遭劫案,所有常氏集团遗失的珍宝要么归集团所有,要么归常汉修所有,只有这件卧佛算是常玉馨的私人财务。如此贵重的物品,如此被常玉馨重视的物品,别说丢失了她不可能无动于衷,她为何肯借给本次展会,这本身就值得怀疑!”

写到最后,罗红和付晓峰全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着欧阳凯,半晌罗红才问出了两人共同的疑问:“你不会是怀疑常玉馨监守自盗吧?”

“要是那样的话,只要常玉馨不傻,她应该也会表现得跟那个贵妇似的,焦急暴躁甚至苦苦哀求警方赶紧破案。你们要是觉得我的结论有点儿牵强,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刚才在会客厅,常玉馨发现我镇住了那些失主时嘴上说找到了个有底的,但是从眼神里我看出来,她的心里其实是慌乱了一下的!”

“那代表着什么呢?”罗红若有所思地回忆着之前的情景。

“这个……现在还不好说。”

“我懵了!”一旁的付晓峰可受不了这样打哑谜,差点没顿足捶胸起来,“枪哥,咱能把话说完吗?别老让我和刀姐猜谜行吗?”

“我这个人,没有找到根据的猜测从来不说。”欧阳凯笑着说。

“得!咱们就是个猜谜的命!”还是罗红了解欧阳凯,她站起身来,瞪着自己的丈夫,语气“颇不友好”地说道,“大组长,你说吧,咱们下一步干啥?我和猎犬脑子笨不要紧,我们听话干活儿行吧?”

“这就是我最欣赏你们的地方。”欧阳凯笑着接过妻子的“招”,也站起身来,“去根儿上查!到S市拜访一下常董事长。”

“去找常汉修?他不是身体不好吗?”付晓峰诧异地看着欧阳凯。

“你别去惹事儿,万一常董事长心脏病发作,你可赔不起!”罗红也不同意。

“怎么跟你们说呢,直觉,你们能理解直觉吗?”欧阳凯此时已是一脸的认真,“通过观察刚才常玉馨回答我问话时表现出的神态和语气,我产生了一种直觉,常汉修那里肯定能找到关于这个案子的线索!猎犬,敢不敢打赌?”

“不敢,我没赢过。”猎犬识时务地拒绝了欧阳凯的“赌约”,又问,“那这边儿怎么办?咱们只跟常玉馨说了那几句话,别人就不问了?也不再找常玉馨了?”

欧阳凯边走边说:“其他人就交给当地警方继续抚慰就是了,至于常大小姐,我估计她不会在这里久留,说不定咱们前脚儿刚到S市,她后脚已经跟上了,咱们还得抓紧,不能让她跑咱们前头去。猎犬,联系一下陆航的兄弟,给找个快飞机。”

“好嘞!”付晓峰一边应着,一边掏出了通话器,“枪哥,要是你这次再算计准了,我请你去S市的蓝天大酒店吃一顿!”

“一言为定!”欧阳凯胸有成竹地捶了付晓峰一拳。

4

洛城市时光酒店是本市数得上的五星级酒店之一,也是洛城市公安局为这些宝石失主们安排的住处。当然,费用不是公款,而是由国际珠宝展会的主办方出钱,为了安抚这些失主的情绪,主办方主动为之,也算是下了血本。

豪华电梯缓缓打开,一脸冷峻的常玉馨在一个女随从的陪伴下走出电梯,目不斜视地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电梯出口两侧摆放着的高颈瓶上盛开着艳丽的艺术插花,整个楼道都弥漫着一股淡雅的自然花香,常玉馨却皱紧了眉头,刻意屏住了呼吸。与别的女人不同,她从小就讨厌花,也讨厌各种花的香气。

经过一个包间的门外,尽管装着豪华的隔音门,依旧可以听见里面传出嘈杂的议论声。不用说,那些其他失主又集中到某一位的房间里,正大声讨论宝石被盗的事情。

这也让常玉馨反感,她加快脚步走到自己的房间,女随从赶紧上前一步,率先用磁卡打开豪华套间的房门。常玉馨径直走进去,回头说了一句:“你去吃点东西吧,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常玉馨快速关上房门,整个人靠在门上紧紧地闭上眼睛,试图让自己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可是她很快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比神经更容易松弛,两腿一软,几乎瘫坐到厚厚的真丝地毯上。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常玉馨猛地睁开眼睛,迫不及待地从精致的爱马仕手包里掏出手机,熟悉的号码让她按接通键的手有些颤抖:“是我……来了几个新警察……他们没问别的,就这些……我明白。”

关掉手机,常玉馨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脸色并没有比刚才好看多少,她稳了稳身子,缓步走向套房里设的化妆间,坐到古朴的化妆镜前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出现一个很美的年轻女人,五官精致,又排列得恰到好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张脸都足以作为东方美女的“模板”。

常玉馨注视着自己的双眼,的确,这双美丽的眼睛与往日相比黯淡了许多,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对于一个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休息好的人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

这时,常玉馨脑海中突然闪过欧阳凯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发现您气色不太好,您可得多注意休息。”接着,与欧阳凯的整个对话就如同过电影一般在她脑海中闪现,一开始是正常“播放”,接着是“快进”,再后来那过程再次放缓……

她忽然无意识地打了一个寒战,颤抖的手再次在手包里翻弄着,找出欧阳凯的那张名片仔细端详着。名片很简单,只写着“洛城市刑侦支队欧阳凯”几个字,接着就是一串手机号码。

“欧阳凯……”常玉馨默念着这个名字,脑海中浮现出欧阳凯的样子:刚进入会客厅时那犀利的目光,以及之后与自己交谈时那满脸奉承的笑容。

这个叫欧阳凯的警察的确没有问太多的问题,甚至可以说他几乎什么都没问,通篇都是对自己的奉承,而这种奉承的话常玉馨从小到大不知道听了多少,以至于条件反射地反感一切对自己的奉承。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常玉馨总觉得欧阳凯那奉承的表情和话语,与他那过于犀利的目光搭配在一起,显得极不协调,而自己的表现……

想到这,常玉馨“嚯”地站起身来,拨通了女随从的电话:“我们马上走,回S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