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无聪之慧

北宋大文豪苏东坡一生聪明盖世，才华横溢，老来做了一首《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他说世俗人生儿育女，无不盼望儿女聪明伶俐，我苏东坡却因聪明而误了一生，希望自己的孩子愚昧、笨拙，平平安安做到公卿将相。世间上，聪明的人往往烦恼更多、苦难更多，可见聪明不是究竟之道。入了佛门，求智慧才是究竟之道。要求什么智慧？求了解诸法实相的智慧，求对治烦恼的观照智慧，更要求生活无住的智慧。我们不要求小聪明的智慧，因为聪明反被聪明误，我们要求的是大智若愚的智慧，要求无聪之慧。什么是无聪之慧？

（一）吃亏是无聪之慧

出家学道，所学的是什么道？吃亏就是道，处处讨便宜不是道。所谓“忍一口气，风平浪静；退一步想，海阔天空。”学吃亏的当下，可以学得容忍的智慧、涵养宽宏的心胸及拥有坦**的性格。大众在做事，我多做一点，分东西时我少分一些；苦的事情我来做，快乐享受则留给大众。表面上看来，我的财富损失了，享乐减少了，但人格道德智慧却不断升华，心量视野也不断开阔；学吃亏才是讨便宜。捡现成的便宜，不一定就多就好；我吃亏，多付出一些心力，多等一些时间，多待一些因缘，反而更多更好。吃亏上当、难得湖涂，其实就是无聪之慧。

（二）牺牲是无聪之慧

世俗的人常说“牺牲享受，享受牺牲”，真正的牺牲，是一种美德，一种智慧，一种能为正义、公理而见义勇为，不惜奉献自我的大无畏精神。牺牲不是放弃理想、放弃原则，而是为了实现整体大我的理想，有所坚持，有所努力，甚至不惜以身相代。

什么是整体大我的实现？芸芸众生的安乐是整体大我的实现，佛法兴隆是整体大我的实现，常住大众安心办道是整体大我的实现，个人道业成就也是整体大我的实现。为了实现这个“大我”，可以牺牲个人的福利、个人的享受、个人的成就，来换取大众的安乐，以个人的安乐换取历史的成就，这是无聪之慧。

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的捐躯，开启了自由民主的先锋，这就是牺牲的智慧；佛教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地藏王菩萨“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都把牺牲的无聪之慧表现到极致。出家，便是牺牲个人的世俗享乐，来到佛门追求真理，这是一种智慧。牺牲的本身也是一种成就，出家人要有牺牲的无聪之慧，把佛教、常住看得比自己更重要，以道业、佛法作为生活准则。

（三）忍辱是无聪之慧

真正有为之人，做事要做难做之事，处人要处难处之人。一个人是否有智慧、有修养，就看他身处逆境时，是否能“宽却肚皮须忍辱，豁开心地任从他”。寒山大师曾问拾得禅师说：“如果有人毁谤我、欺侮我、侮辱我、耻笑我、轻慢我、骗我，我应如何待他？”拾得禅师说：“那就忍他、由他、避开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待几年再来看他。”所谓“善似青松恶似花，看看眼前不如他，有朝一日遭霜打，只见青松不见花”，唯有忍辱可以长养人的力量。《佛遗教经》云：“能行忍者，乃可名为有力大人。若其不能欢喜忍受恶骂之毒，如饮甘露者，不名入道智慧人也。”忍辱是世间最坚强的力量，能忍辱的人，才能拥有无聪之慧。最高境界的忍辱是无生法忍。一般的忍，是有对待、有分别、有所为的。譬如你说话恶劣，我忍耐；你欺负我，我忍耐；师父骂我、父母骂我，我接受。但真正的忍耐是无生法忍，无生法忍是没有对待、没有分别的，因体会世间万法本来如是，对一切的荣辱、是非、苦难、诽谤，都能甘之如饴，甚至对外境不好的声音、不好听的语言、不如意的事，都不觉得怎么样，认为那是自然的事，并且很容易就忍下来，这样叫无生法忍，这才是无聪之慧。

（四）厚道是无聪之慧

厚道是不念旧恶、不嫉妒、不瞋恨、不计较、不打击人的恕道精神。以成人之美、供养大众的心胸取代打击伤害。厚道的人，在道业上能够养深积厚，在人际间能够广结善缘，在事业上能够得道多助。因此，古代丛林遴选住持，必先审核这个人是否厚道，是否具足供养心，通过审核的人，才会得大众拥护，住持一方。在佛门里，厚道才能成事，厚道是无聪之慧。慈航法师年轻时，某天上净房，忘了带草纸。不得已向旁边的人要，那人递给他用过的草纸，使慈航法师抓了满手的粪便，但慈航法师不怨恨，与那人相安如故。后来，慈航法师作佛事所得的银洋，被那个递脏草纸给他的人偷走，慈航法师知道他缺钱用，不但不揭发他，还送给他自己仅余的银钱。那个人感激涕零，从此护持他，忠贞不贰。从那个时候起，慈航法师也就心宽体胖了起来。

世俗的人以聪明、威势、利害震慑人，佛门的大德用智慧、慈悲的道德感化人。慈悲智慧的道德是无聪之慧，看起来是我吃亏，是我牺牲，是我在忍辱，是别人占了便宜；事实上，只有这样的吃亏、牺牲、忍辱、厚道，才能化戾气为祥和，化干戈为玉帛。发心求道之人，当求无聪之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