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陈志昆 从但金山到延安窑洞看毛泽东

1 陈志昆 从但金山到延安窑洞看毛泽东

出生于美国的陈志昆是宋庆龄的亲戚,大学毕业后任中国国民政府立法院院长孙科(孙中山之子)英文秘书,抗日爆发,他带孙科两个儿子回美国读书。在美国,他给周恩来写信,经廖承杰、邓颖超介绍到延安见了毛泽东,并带回毛泽东的秘信,时值蒋介石怀疑孙科派秘书投靠共产党,他被迫回到美国。

今年92岁的他记忆惊人,回忆起到延安见毛泽东的情景,历历在眼前。

与伟人们一起穿越历史

对历史的寻踪往往也是对现实的认取。

多年以前,我在一本回忆录里读到有关陈志昆的一段介绍,没想到在夏威夷不期而遇。见面的第一句话,我说:“我认识您老很久了!”他说:“当然了,我与新中国一同成长!

这位92岁的老人,一生与中国的几大伟人如毛泽东、周恩来、宋庆龄等有着极大关系。斗转星移,九折柔肠穿锦线,他的步履伴着伟人们的足迹穿越了历史。

他说话妙语联珠,心如晴空,与他相处,我被感动得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是去见他的女儿陈燕。陈燕是JAIMS中国商业课程经理,也是北京、上海宋庆龄基金会的理事、夏威夷中华总商会董事。江泽民到达夏威夷的欢迎晚宴,由她主持并任翻译,江泽民赞叹说:“你翻译得真好!

没想到宴席上来了整整一桌友人,有两位上了90岁高龄,其他老人都八十多岁了,但真的看不出他们已是耄耋之年。在这些老人中,我见到了神采奕奕,谈笑风生,坐在主位上的陈志昆。

陈志昆曾经邓颖超介绍,从旧金山去延安找周恩来。第一次见毛泽东是在延安的窑洞,毛泽东把最心爱的“金华火腿”拿出来与他分享。他讲起这些细节,脸上光鲜无比,像一个顽皮的孩童,兴奋得脸上通红通红的。他所经历的那些鎏金岁月仿佛就在眼前,带着历史温馨的体温。

当他展开毛泽东、彭德怀、朱德在延安窑洞时为他题写的墨宝,谈起当时因他的特殊位置,不能留在延安接受枪林弹雨的洗礼,他不禁有一丝黯然。他说:“后来蒋介石得知我去过延安见了毛泽东,就开始密切注意孙科的行动,以为孙科派我去与共产党接触,但延安之行坚定了我对共产党的信心,即使回到美国,我仍在暗中做着抗日的‘传播工作’。”

他说美国人其实跟中国人蛮友好的。一次一位中国穷学生开车不小心撞了一个美国人,美国人要他赔偿250美元,这位中国穷学生哭了,美国人问:为何?他说,我连学费都交不起,哪有250美元?结果这位美国人反而掏出250美元,送给这位素不相识而且撞了他的中国穷学生。

他一生为中美友好做了很多的事,也为弘扬中华精神作了很多贡献。这位老人让我感动得几度眼中湿润。他的真挚是那样逼人。从他心灵深处折射的光芒,穿透层层岁月的外衣,让你感受到每个年月散发的气息。

他是一个世纪的魂。

我第二次走访他的家,在餐桌旁静静地听他谈人生经历。一切都如烟云行走于岁月间,你很难想象一个岁暮老人,回首年轻时的细节,犹如一本画册向你一页页展开。

最是感动的是,夫妻恩爱如初,女儿非常孝顺,每个月花在这两位老人身上有5000美元,有厨房做饭的、收拾家居卫生的,还有护士,每周三、五去老人院健身,时刻有人伺候着。

儿子26岁那年,乘飞机去看妹妹陈燕,中途飞机失事,当妹妹获知噩耗时,全家在不同的地方,爸爸在香港开会,妈妈在夏威夷医院治疗心脏病,妹妹在洛杉矶。这对他们一家是晴天霹雳!但如今谈起此事,已不再悲伤,反而有一种宿命感。

黄昏,我和他的女儿推着两位老人去WAIKIKI海边散步。他的眼神如顽童一般充满晨曦。我想,没有哪一个年轻人能像我这样如此深切体会一个世纪老人内心深处散发出的光芒。

不论是新旧中国,历史将记住他。我飞奔回我的住所,急切地记录下这样一个老人的足音。

影响一生的两个女人

人的一生总会在一些关键的时刻遇到关键性的人物,这就是命运。

现居檀香山的陈志昆,1911年出生于夏威夷,1934年8月回到中国南京,任孙科(孙中山之子)的英文秘书。孙科当时在国民政府任立法院院长。

说起他给孙科做英文秘书,还有一段故事。陈志昆大学毕业那年,母亲带他去码头接一个人,那天风儿很大,落叶在肩头闪过,汽笛声一下一下地敲打母子俩的心事。这人下船后跟母亲握了一下手,随后到家中吃饭。饭桌上还有一些平日“闹革命”的重要人物,所以陈志昆没有跟座。饭吃过一半,母亲下楼把陈志昆叫到一边悄悄地说:“那是你姐夫—孙科。他们很喜欢你,要把你带在身边。”母亲最爱的就是陈志昆,她有些不舍,但又不好说什么。陈志昆说“那有什么不好。”母亲还是闷闷不语。陈志昆牵着母亲的手下楼,正听到他们讲起陈志昆小时候看到袁世凯的挂像,和妹妹一起把袁世凯的眼珠子挖了出来。大家见了陈志昆都说陈家出了一个“小革命”。

之后不久,他莫名其妙地随孙科到中国。说到这里,陈志昆诙谐地戏说:“反正跟着大官走,错不到哪去。我当时并不知道大官是什么样的,有没有水(钱)。”看着他调皮地挤了个眼神,女儿和夫人都知道他又要开玩笑了。他说他的生命真的很有意思,就这么简单就从夏威夷到南京了。第一站先到上海,当时上海到处兵荒马乱,戒备森严。乱世时分,天天可以听到混乱的消息。

从上海辗转到南京,他依稀记得到宋公馆拜访宋庆龄时两旁站立的警卫员,威严而又亲善。“宋庆龄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很有福气,双手软软的,笑起来很和蔼可亲,穿一件很得体的衣服,气质很高雅。”

有人曾经说过:陈志昆一生的重要转折,依赖于两个女人。一个是邓颖超,一个是宋庆龄。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那时陈志昆在国民政府机关工作,接触的都是高层军官。有一天,陈志昆看到有一个军官来劝蒋介石抗日,蒋说我们不能抗日,我们的兵工厂就出这么多子弹,全部消耗了日后怎么对付共产党?这军官情绪激动地向蒋介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胆大包天地说:“我们要抗日!我们要打仗!不到胜利我们绝不活着回来!”那天蒋介石没有大发雷霆,反而陷入沉思,陈志昆记住了这位军官。

过了半个月,眼看日本人要占领南京,黑云压城城欲摧,怎能袖手不管?突然有一天,孙科急忙把他叫来,说下个礼拜要他回美国。陈志昆说:“好不容易才盼到联合抗日,你叫我回美国?不行,我要抗日!”孙科的亲信曾启辉说:“这里是国民党的天下,你要听孙科的话!

国共联合抗日前夕,陈志昆带着孙科的两个儿子回到了旧金山。

回到美国,他的心再也不能平静。表面上是念书,实际上在搞抗日工作。那时校长对他很好,想让他念研究院,他说:“我不要,我有更重要的‘圣书’要念。”每天,他都千方百计地打听中国抗日的消息。当时斯诺在美国报上发表关于八路军的文章,他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一边读一边分析。后来不知谁偷偷地弄来一本毛泽东的《论持久战》(英文版),150拉比买的。他们如饥似渴地一个读完传给另一个。哪怕是半夜,步行很远,也要交到另外一个人的手中。过去许多人管共产党叫“土匪”,读了《论持久战》,才知道共产党、八路军是真正抗日的队伍。而且那时候他们已经预测到这场抗日战争会持续十年八年。他还从地下党那里了解到八路军是积极抗日的,他热血沸腾,不禁喊出了:我要回中国去!我要和八路军一起战斗!

一个大胆的想法在雨夜诞生了:他要以个人身份去中国抗日!

一次偶然机缘,他遇到了正在美国贝克来大学任教的沙志培,沙教授是周恩来在南开中学读书时的同学。激**着一股热血的陈志昆把想回中国抗日的决心告诉了沙志培。沙志培连夜疾书,写了一封信给周恩来。周恩来很快回信欢迎陈志昆回国参加抗日。

我不禁有些惊诧地问陈志昆:“你怎么跟延安联系上了呢?”他神秘一笑:“上帝保佑呗!”

那是1938年,陈志昆戴着一顶宽边洋礼帽,穿着一套洋西装,拎着一个咖啡色真皮公文包,西装的贴胸口袋藏着周恩来的那封回信,悲壮地告别母亲,奔赴梦中的延安窑洞。

他先到香港,见到了廖承志,廖承志不敢私自做主,介绍他到桂林去见周恩来。他乘的火车刚进桂林站,周恩来所乘开往重庆的火车已徐徐启动。于是,八路军办事处请邓颖超陪同这位旧金山“客人”追到重庆。当他在重庆的晨雾中握着周恩来的手,不禁激动得双唇颤抖,陪同一起的还有叶剑英、董必武,这一历史性相握,使陈志昆的命运拐了一个弯。

在延安窑洞见了毛泽东

邓颖超带着陈志昆,坐着旧金山华侨捐赠给八路军办事处唯一的一辆面包车,一路颠簸到了延安。陈志昆千里迢迢到延安,不是想见官,他是一心想打仗。可到了延安接待处,被安排在贵宾室先住下,接待处长金城暗示可要查清楚此人来头,看是不是老蒋那边派来的“特务”。最后邓颖超出面担保,说他一是国外来的,二是国内有亲戚,做过孙科的英文秘书,是位爱国青年。这才正式安排见毛泽东。

那天吃过午饭,陈志昆正想东瞧瞧,西瞧瞧。他对一切都那么新鲜,八路军的帽子和绑带,他喜欢极了,一直梦想穿在自己身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就在这时,统战部长和李克过来,一左一右陪着他去窑洞见毛泽东,到了毛泽东的住所,毛泽东正在睡午觉,他们在门外等了两个小时。等待的时刻,陈志昆一次次对自己说:我要说服毛泽东让我参加八路军。

陈志昆这一辈子不能忘记第一眼见到毛泽东时的情形。他以前在书上见过毛泽东的画像。当毛泽东身披一件棉衣,从“一室一厅”的土窑洞里出来,他觉得眼前的伟人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很有亲和力。毛泽东没有敷衍的话,和善地问他:“你从哪里来?”陈回答说“我从美国来。”毛泽东拿出一本地图,指着美国说:“是这里吗?”陈志昆说“是”。他感觉不到毛泽东是个大人物,很平凡。和毛谈话,毛常常是自己讲话自己笑——那种顽童般天真又特爽朗的笑。毛说他在广州和孙中山工作过。陈问毛会不会讲广州话,毛泽东听了哈哈大笑,说他最会讲湖南话……

他俩轻轻松松从下午聊到黄昏,毛泽东请陈志昆吃晚饭。陈志昆问毛泽东是否亲自煮饭?毛风趣地说:“我只管吃饭。我有一个公务员只管做好饭,里屋住着江青。”这时江青出来了,端来一盘烤馒头,公务员也烧了一盘汤,还有一盘烤红薯。吃到一半,毛泽东起身拿了一个小盘子,开了一罐“金华火腿”,“这可是新四军的同志特意送给爱吃红烧肉的老毛吃的。毛泽东说:这是我最好的东西了!

陈志昆一心想从延安到前方去打仗,但毛泽东劝他不要留在延安,回旧金山做好共产党的宣传工作比打仗更重要。之后走到睡房拿来笔墨,亲手题字(见图示)让他带回旧金山,并请他回美国后告诉华侨前方的情况和八路军的抗日决心。

见了毛泽东后,他在延安到哪里都畅通无阻了。他还去了延安党校做宣传,但他私底下跟延安的人说:我从小喜欢骑马打猎,有很高的骑术和射技,我打仗一定行!我真的想去打仗!

蒋介石起疑心

从延安回来,陈志昆去见孙科。孙科很震惊,已经知道陈志昆跟共产党高层接触过了。孙科坐在写字台的椅子上认真望着他,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还来,带着什么任务?”陈说:“我来是想告诉你实情,共产党不是像我们听到和想像到的那样,他们是认真、负责任地抗日的。”孙科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第二天,他又要陈讲延安的所见所闻,正好孙科家里就剩他们俩,没有干扰。陈向他讲了足足一天一夜关于延安的情况,孙科听了一会站起,一会坐下,很激动。陈志昆还回忆起当时出入孙公馆有很多重要人物,也喜欢听他讲延安、讲八路军的事。陈志昆心想,去了一趟延安,自己不再是小孩子了,简直变成大人物了。如果不是命运拐了一个弯,陈志昆可能到了宋世伦的部队了。

陈志昆到现在还记得169旅的番号,现在还能流利地说些小米加步枪之类的八路军语言。谈起当年从旧金山去延安的动机,他说:那时孙科虽然脾气很暴躁,但从不对我发脾气,走到哪把我带到哪。但我突然有一天顿悟自己像被锁在笼中的鸟,这时我就会闷闷不乐,孙科就会发觉,问我怎么了?我如实地说我不喜欢做秘书,想念书。孙科就说:那你就去做研究吧,研究孙中山的土地问题。当然我知道他在“堵”我。但去延安的动机最主要的不是这个,而是受到一个高人的点拨。那时我在公馆里听到很多对共产党说三道四的话,很气愤。后来我在孙公馆认识了孙夫人的秘书,这是一位老秘书,是孙中山生前的秘书。我教他英文,他教我中文,我们成了挚友,渐渐地他给了我很多的启发。他曾说过我是不属于这个社会的,他暗示我去打仗。我说为什么呢。他说真正宣扬孙中山思想的这批人不在这里,他们到了延安。我说延安在哪里……于是延安的轮廓慢慢地在我心中形成。

不久,蒋介石开始注意孙科,以为他派秘书打进共产党。为了保护陈志昆,孙科不让他留在国民党机关。有一天,孙科对陈说:“现在有一个新的事业很适合你。”陈志昆回来跟夫人讲,孙科让他到乡下去,去“工合”。夫人抢着说:是“农合”吧,不是“工合”。不管是“工合”还是“农合”,对一段人生来说只是一个符号——陈志昆开始了新的篇章。

陈志昆谈起当时曾有领导人来过“工合”,到陈家吃过饭。“工合”里头还有秘密的党小组呢。

1939年,陈志昆去江西赣州任中国工业合作协会(简称工合)东南区七省办事处主任。“工合”的主要工作是在中国的大后方组织发展小型工业生产,支援抗战。“当时很多民主人士都到了这个工业合作协会,南面沿海地区也有进步人士过来,中央贷款给他们开工厂,生产机器。”工作极其艰苦和复杂。但他不辞劳苦,为抗日战争贡献了一份力量。

特别的贺电

1947年,陈志昆回美国夏威夷。说起他人生中记忆最深、最难忘的一件事,是1949年10月1日听到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消息,他欣喜若狂。他和同盟会的许唐(以前是孙中山的司机)、肖邦(邮新报的编辑),还有一位姓肖的商人,四个人在10月1日半夜开会,决定给北京发一份贺电。凌晨两点他们跑了一大段泥路到电报局,给中华人民共和国发去祝贺电报。电报局的一位“白人”营业员问他电报发往哪里?陈志昆兴奋地回答说:“北京。中国共产党政权成立了!”营业员把眼睛瞪得很大很大,惊奇又神秘地说:“什么,共产党?”一边递过电报纸给陈志昆填写,同时紧张得差点推倒一杯水,“我们与北京没有什么来往,接收可能有问题。”营业员认定他们是地下共产党。当然,电报发出了。电文写着什么,陈志昆已经忘了,只记得一封发给毛泽东,一封发给叶剑英,第二天美国的报纸也头版头条上了“共产党政权成立”这样的标题。后来陈志昆还在美国写文章介绍新中国,很多人认为陈志昆早就是“共党分子”。

1950年,经宋庆龄亲自张罗,陈志昆携同夫人来到北京,在外文出版社负责对外联络和出版发行工作。1961年,陈志昆到香港华侨商业银行担任副总经理。这一年他促成了夏威夷代表团第一次赴北京考察。1972年,美国总统尼克松访华后,他多次任美国跨国公司的中国顾问,促进并推动中美两国之间的贸易。夏威夷和中国海南岛建立姐妹州省、何清投资北京长城饭店(中国第一家合资饭店)是他做的“红娘”。他还做了一些不为人知,但对中国贡献很大的事,比如一些高科技工农业技术,这些技术美国限定不能卖给中国,但他经过不懈的努力,终于让祖国获利。1987年,他回檀香山定居,继续热心公益和推动中美两国的友好关系。

当他听到宋庆龄逝世的消息,他带着妻子和女儿连夜奔往中国。一路上,他想到他一生的命运与宋庆龄不可分割,从旧金山到延安窑洞见毛泽东;新中国成立后从美国回到北京工作;从青年信仰到人生的成长,都与宋庆龄的关爱息息相连。

作为宋庆龄海外嫡亲,治丧委员会海外名单由他拟定,之后,他发起创办美国宋庆龄基金会,又是北京宋庆龄基金会、上海宋庆龄基金会的常任理事。他心牵祖国,为上海福利会幼儿园建立电化教育图书馆、为北京儿童科学活动中心成立微型胶片馆、为中央电视台购买美国动画片等出资出力。

他的心,从来没有离开过祖国;他的心绪,随着祖国的变化而波动;他的热血,至今为着中华民族而奔泻。

北京在他心中

陈志昆的夫人黄寿珍是广东中山人,不仅美丽贤慧,也是个爱国华侨。其先辈跟随孙中山多年,她父亲常说:“我希望我的三个儿女毕业后把本领学好了,都回祖国。”1950年,当陈志昆提出回中国工作,她犹如圆了父亲的梦,跟着丈夫去吃苦。她说她特别为自己所爱的人有过抗日的人生经历而自豪。当年来北京只带了少许衣服和一双鞋,那双鞋在北京一穿就是两年多。

夫人在医院生下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宋庆龄恰好在该医院旁边主持召开一个世界和平大会。宋庆龄赶到病房抱起新生儿犹如托起一轮初升的太阳,并亲自为她起名为“陈燕”——像燕子那样在新中国上空飞翔。陈燕如今已是夏威夷的名人,她的爱心和事业上的成就是另一道风景。她是祖国优秀的儿女,她没有愧对宋庆龄为她起的名字,成了飞翔于中美上空留下珍贵篇章的“燕子”。宋庆龄有一次对她说:“你是中国的喜燕。”

如今陈燕也有了自己的一对儿女,犹如生命的轮回。当陈志昆面对这对外孙,似乎又重回50年前怀抱儿女的情景。

回想北京生活,是他们夫妇最难忘的人生记忆。有一次在他家吃饭,我们聊起那段岁月:夫人初到北京,准备让她在国际新闻局广播电台做播音,后来由于改稿的华侨病了,就让她主持改稿事宜。她花了一年时间学中文,就可以单独去采访,写稿了。她每天在北京街头挤公共汽车上下班,很快融为北京的一分子。夫人说:“那个时候真的好纯,整个人都融入祖国的情感里,忘了有个人的情感了!”在共和国初期建设中,陈志昆参与人民大会堂等“十大建筑”的工作。凡是有益于中国的事情,只要有机会,他都积极参与。

从1950年到1961年,他们夫妇在北京生活了11年。在这四千个日日夜夜,他们记得住在外文出版社的宿舍里,星期天睡懒觉,听到院子里有孩子在打扫,他们就问:“小朋友你们在干嘛?”孩子们就说:“您的院子太脏啦,我们不想让小区挂黑旗,帮您打扫院子,您好好休息,这些事情让我们这些孩子来干吧!”说到这里,夫人哭了,而陈志昆脸上却**漾着春天般的笑容,这是铭刻在他们岁月中最深的一道彩虹。

在他们温馨的家,我凝望这对历经风雨的老人,感叹岁月长河里的爱情如醇香老酒,如此醉人。陈老晚年喜欢运动,以前身体硬朗的时候还到农场打猎。他的夫人“揭发”他最喜欢去买菜,他每天都要买一两份中文报纸,他一直都关注北京的声音。

听他讲述那些久远的、值得珍视的记忆,撩人的气息迎面扑来。他是历史中不可缺少的人物,历史像存款一样存在他的生命里,存在他淡淡的话语间。

他的回忆让历史具有亲切感。他的人生让我们明白岁月的内涵。

当我一次次走近他,一次次心潮澎湃地与他握别,在他身上,我看到了神奇得令人尊敬的人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