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论秦始皇

《诗话》卷二第六二则，引罗两峰《咏始皇》云：“焚书早种阿房火，收铁还留博浪椎。”袁枚以为“妙”。

以焚书而言，其用意在整齐思想，统一文字，在当时实有必要。然始皇所焚并不多，书多藏在官家，民间欲学书者可就官家学习，此犹今之图书馆也。其焚书最多者实为楚霸王，焚秦宫室，火三月不绝，即所谓“阿房火”也。这不知焚了多少古书！项羽乃楚国没落贵族，为楚将项燕之孙，幼时“读书不成”，故不知文物之可贵。何能归罪于始皇耶？卷五第六四则所引黄石牧说，较为公允。

“秦禁书，禁在民，不禁在官。故内府博士所藏【并】未亡也。自肖【萧】何不取，项羽烧阿房，而书亡矣。”

责项羽甚是，但涉及肖【萧】何则太苛。萧何安能预见阿房之火，收书而藏之？且书甚多，藏之何处？同则中所引高树程《咏肖【萧】相》诗：“英风犹想入关初，相国功勋世莫如。独恨未离刀笔吏，只收图籍不收书。”此则更加苛刻，置项羽之罪于不言，而责肖【潇】何为“刀笔吏”。文人之笔较刀尤利了。

又秦始皇收天下兵器，毁之以为钟，所收者乃铜而非铁。秦前兵【器】率用青铜为之，秦以后始专用铁。故始皇毁兵，在中国为铜器时代向铁器时代之过渡。且毁兵器而为钟，不更有偃武修文、卖刀买牛之意耶？

罗两峰诗句言“收铁”，已大误。且意存幸灾乐祸，何“妙”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