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捉弄的善良

被捉弄的善良

有天早晨我正站在十字路口等绿灯,一个持手提电话的小伙子忽然上前问我是否捡到了东西在等失主。他见我没听明白他的意思,急得一副哭腔进一步说他给未婚妻花几万块钱买的一枚“钻戒”方才掉了,大概是掏手机打电话时掉的。我对金银首饰之类从不感兴趣,也一无所知,他咬舌尖说“钻戒”时我还以为是说向我暂借什么东西。我对一些发了财便烧得不知如何是好,挖空心思向女人献殷勤并特别愿意走路时打电话显摆的那种浅薄的“小款”(或叫“小大款”比较准确)们十分厌恶,所以对面前这个哭唧唧的家伙我并没怎么产生同情,反倒厌恶地想,让你臭美,美出事了吧?离开他往前走时我心里竟流露出些许私愤:勾引女人时充大款,丢了一点东西立刻露出小款的孙子相,活该!

当我顺着绿灯的人流过马路时,这小款儿已在我前头过去了,边走边低头寻找着。可走出有半里路的时候,一个推自行车的小伙子弯腰捡起一件小东西并当场在看的情景闯入了我的视野,并且我看见了那东西正好就是一枚戒指。小伙子刚要把戒指揣起来走掉,我的正义感此时忽然又战胜了对那讨厌失主的私愤,立刻上前让小伙子把东西拿出来,说失主正在前边找呢,都快急哭了,叫他赶快送去。这时捡戒指的小伙子打开戒指盒又看了看,惊呼说标价三万八千元哪!然后看看表说马上到八点了,他们单位八点钟打签到卡,迟到一次全月奖金都没了。他把戒指交给我说,就由你转交吧。他把戒指交到我手时我很感动,暗想这小伙子不贪恋不义之财,这在物欲横流金钱至上风气相当盛行的时代显得多么难得。我便请他留下姓名、单位和电话号码,以便以适当的方式表扬表扬他。

小伙子照办之后也问了我的单位,我就让他看了工作证并给了他一张名片。他看了看名片要走时说,由我代失主答谢两条烟钱就行,三四万块钱的东西失主准会答谢我更多东西的。我说我没这个责任和义务,到时说不清楚麻烦,如果不相信我,就一同去交给失主。小伙子这才急忙走了。

我忙带着对小伙子的感动回头去找方才那急得要哭让我十分看不起的失主。可我在那段路上来来回回跑了四五趟,终没再见到那哭唧唧令我讨厌的失主。一个来小时过后,上班的人流高峰过去了,路上行人稀少得可以看清很远地方时,还没找见那个我认为的明明是小款却非要显成大款的失主。我把钻戒交给别人去找又不放心,便赶到办公室给报社一个记者朋友打电话,请他帮忙查找失主。记者朋友听后说不用找了,肯定是骗局无疑,那个急得要哭的所谓失主就是牵驴者。

至此我还不解说这有什么好骗的,他们什么也没得到嘛!

记者朋友说因为你没存私心,若稍存了一点私心,起码是两条烟钱被骗去了,重者可被骗几千元,甚至可以直接讹诈你更多的钱财。是我的特殊身份和无私之举使他害怕了,没敢继续行骗而是逃之夭夭了。

听了记者朋友这番话我还将信将疑,按要烟钱那小伙子留的电话号码拨了拨,怎么也拨不通。我又把钻戒拿给同事们鉴别,懂行的一看便说这哪是什么钻戒呀,价值顶多不过三十块钱。我这才相信的确是上当受骗无疑。

我的善良之心受到这一番捉弄,自然是难受了好几天,但过后更多的是反思自己的无知和寡闻。若是自己懂的多些,见闻广些,眼光敏锐些,就不会受那一番捉弄了。后来甚至对我们的一些电影电视剧演员产生了愤慨而佩服起小骗子们的做戏才能来:拿了许多报酬的演员们把活生生的故事演得让人一看就说假,而从没上过戏的小骗子们却能把假事演得让一个作家认认真真地相信。从这点上说,演员和作家们不是该向小骗子们学点什么吗?

原载《沈阳日报》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