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老板椅

儿时,常从大人的口里听到“老板”、“老板娘”这样的词儿。那时候我对它的理解,就是一些伙铺、饭店的店主儿。后来,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这词儿了,偶尔所闻,也是在一些反映旧社会生活的电影里。

近些年,老板这个词儿又在社会上叫开了,而且“火”得很。不仅对一些私人企业主叫老板,对一些国营企业的厂长、经理也叫起老板来。更有甚者,有人把党政部门的一把手,那些集人权、财权于一身、说话算数的人也喊起老板来……

看来,老板,是好威风的啰!

前些天,我驱车到一些地方走亲访友。车过酿溪时,我想起了友人求生。他是一个卷烟厂的厂长,也是一个老板。这个老板生活得潇洒快活吗?我决计去探视一番。

走进他的办公室,哟,好气派呀!一张宽大的工作台,一把旋转自如、软绵舒适的老板椅。我不由得一屁股坐上去,连声说:“舒服,舒服!”

求生走过来,递给我一支烟,叹了一口气说:“老兄,这把椅子不好坐呀!”

他和我扯起了他的那一本经。我感到他肩头的担子挺沉。一千多口人,一千多张嘴啦!如今,市场经济,是一个竞争的海洋。优胜劣汰,是市场经济一条铁的规律。他告诉我,目下,全国180家烟厂。到2000年,国家只准保留100家。他们在省里是一家小厂,在全国就更是一家小厂了。要活下来,就要产品上档次,企业上水平。竞争是非常残酷的。不是你踩着别人的肩膀上,就是别人踩着你的肩膀上。上去了的,就活了;没有上去的,就死了。他曾是县经委主任。三年前来到这个厂任厂长。一到任,就顶着重重压力,贷款几千万元,从德国引进一条高档烟生产线。有了能生产高档烟的设备,不等于就有高档烟了。要生产出顾客认可的高档烟来,还要攻下一个配方关和原料关。为了这,他几乎把命赔进去了。这两年里,他和他的同事们无数次奔走于云南,采购烟叶,求教技术。以当年刘备三顾茅庐请诸葛亮出山的精神,从云南烟草研究所请来高级工程师,攻克配方关。决心生产出像红塔山、红梅那样在顾客中走俏的名牌烟来。名牌意识,像血液一样,流动在全厂干部、职工的心里。产品有了名牌,企业才能生存。他们决心拿出自己厂里的“红塔山”来!

“我的求生哟,你这真是在求生啦!”我十分感叹地说,“你的爹娘,是不是料到你后来会来当这个厂子的厂长呢?不然,他们怎么会给你取这么一个名字呢?”

他笑了。

这不是那种轻松愉悦的笑,这是那种甜蜜中深含着一种苦涩的笑。

是的,一个厂子要创出名牌,就像一个人要跻身名流,谈何容易呀!

求生的一片诚心,终于感动了云南烟草工业研究所的高级工程师曾德祺。1993年9月,新邵卷烟厂和云南烟草工业研究所正式达成了联营的协议。在两家共同的努力下,他们对老产品进行了改进。“笑梅”原是他们的当家产品。他们在继续生产白包装的“笑梅”的同时,改进配方,生产出一种黄包装的“笑梅”,销路更好。被人们称为“梅开二度”。一种香味、口感等内在质量都可以与名烟红塔山媲美的、以我们中华民族先祖“炎帝”命名的新产品推到了顾客面前……

这时,我点燃他刚才递给我的那支“炎帝”烟,吸了吸,美美地喷出一口烟雾来。

“怎么样?”求生赶忙问我。

“我不吸烟,分不出好丑来。不过,我知道这把老板椅并不那么好坐呀!”我如实招供,从老板椅上走了下来,笑着对他说:“你坐,你坐!”

老板,有老板的酸苦甜辣啊!

(原载《湖南广播电视报》1995年1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