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西的秋天

辽西多丘陵,人们常把丘陵称为海,举目望去,远远近近全是像波浪一样的山丘。秋天来了,“海上”涌起金黄色的潮水,那是成熟了的庄稼和山峦。此时,是农人一年最忙碌的季节,也是最为亢奋的时刻。庄稼地里,四处都是收秋的农人,嘈杂而又热闹,不管大人小孩,都喜欢到秋天的田里,把金灿灿、白花花、红艳艳的精灵抓在手里,品尝收获的乐趣。田野里流动着秋天的浓香,那是成熟庄稼的气息。秋天老人将各种各样果实的气味掺和在一起,做成秋天的魂。秋天的太阳显得成熟多了,它不像春天的那样稚嫩,不像夏天的那样焦躁不安,秋天的太阳温存而稳重。

辽西有大面积的山坡地,无边无际。农民便种上一坡又一坡的耐干旱的谷子。秋天的谷子一片金黄色,谷穗低垂,像害羞的姑娘。微风吹过,谷穗随风摇动着,发出轻轻的响声。谷穗熟透了,农人不忍心让谷子弯腰受苦,于是用镰刀飞快地割断谷子的根部,让它们躺下歇一歇。谷子很快堆成一座座小山包。按着惯例,谷子要放在地上晒一晒才收回家。于是,那些躺下来的谷子便静静地在阳光的照射下睡熟了,它们实在太累了。

棉花是辽西秋天的一大景致。秋天时节,成片的棉花将大地装扮得一片雪白,像是冬日里下了大雪。此时,雪白的棉花地里已点缀上许多摘棉花的农家女,花花绿绿,各色各样,大地便由此更加生动起来。农家女都是摘棉花的巧手,将一个大块方布做成的包袱折叠扎在腰间,这就是所谓的肚兜了。农家女的纤手飞快地穿梭于棉花朵间,不一会儿,农家女的肚兜便鼓鼓的,他们便将肚兜中的棉花倒入路旁的麻袋里,并不歇脚。天黑了,辽西汉子赶着马车来接,于是,把几麻袋麻花装上车,赶着车,亲热地唠着家常嗑,走了。声音不断变小,不一会儿车马便消失在夜幕中。

秋天的高粱很显眼,高粱红了,似一片火,成片的高粱被割倒了,火熄了。农人用马车、机动车将高粱运回家,经过晾晒,下一步工作是掐高粱头,这种活一般由妇女来完成。家家户户都有巴掌大的掐刀,农妇一只手握掐刀,另一只手抓过高粱头,一晃那高粱头就利利索索地下来了,不一会儿,地上便垒起了一大堆高粱头,如同变戏法一样,这是农家女多年练就的绝活。

秋天的农家院成了打谷场。在辽西,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在秋天,农家院便充当了打谷场。金黄的玉米棒子堆成了墙,刚割完的大豆枝堆成了垛,红红的高粱头堆成了山,满院里到处飘**着果实的香气。经过晾晒风干,农人用机械或手工把这些棒、穗、枝进行脱粒,装入袋中或粮仓。忙碌了一天,农人会坐下来歇歇脚,自己卷成一只又粗又长的烟卷,那烟劲特大,这样吸起来才过瘾,才解馋。常有麻雀飞上粮食垛里啄啄复啄啄,但农人顾不上它们,任其啄去好了,农人想,麻雀也是庭院的主人,它看上去不起眼,但它对这片土地和家园最为忠诚,它是有资格享受丰收果实的。在农村有一个说法,一个农家若没有麻雀是不吉利的。麻雀是农家的老朋友,不能见外。

在辽西,几乎每个山坡都长着山枣,一片片一丛丛,成排成林。秋天来了,山枣红成了一团团火。摘山枣费工夫,人们一般不愿意采摘,于是,大片大片的山枣便成了辽西秋天的一个景致。有远道而来的人感到奇怪,这样的美味可口的小东西怎么没有人采摘呢?于是伸手去摘,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道山枣的烈脾气,她用刺狠狠地扎了远方客人的手,显示出它的骨气和傲气,使你油然而生出一种敬意。于是,过路人明白了,此山枣可欣赏,但不可藐视、不可侵犯。

最恋秋的是棉花,进入秋天后棉花朵就开放了,开了一个多月还没有开完。秋深了,长得慢的棉花桃仍在开放,只是开得少了,它们在做最后的展示。来了秋霜,棉花桃仍在做最后的抗争,最后,少量没有开的棉桃破灭了最后的愿望,无奈地变成了黑色的球,那是一个黑色的梦。农人将它们采摘下来,挖出其中没有绽放的棉花,帮助它见到了世面。天冷了,棉花叶子早已落光,棉花的枝条仍傲立在冷风中。此时,农人开始收获它们,用带牙的刀把它们连根拔出,那是最好的柴。此时,辽西的秋天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