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糊涂成为一种学问

我发现糊涂二字越来越难以捉摸。我不知道它的内涵有多大,我也不清楚它的用途有多广,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当下它已成为一个时髦的词。一个时期以来,我在书摊上发现了多种关于糊涂的专著,买的人还真不少。我不知道买书人的心态,不过可以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求知的欲望。我隐隐地感到,“糊涂”正成为一些人的生存哲学,它作为一种“潜规则”对社会的影响不可低估。

如今,似乎每个人都对糊涂二字有着自己的理解。在下是一名写字匠,无奈才气平平,常看到同行有皇皇大作发表,甚是羡慕,心中不免产生一种惭愧之感,心中说,自己不缺鼻子不少眼,吃的喝的也不比别人少,为何就是比不上别人呢,是不是自己资质愚笨,不适合从事文学这一高雅的艺术。后来自己安慰自己,人生有时还是糊涂一点为好,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嘛,于是心安理得了,有时还生出一种满足感。后来我分析了这种“糊涂”,它并不是什么人生感悟,只不过是一种精神胜利法而已,人家阿Q先生在很多年前就运用得炉火纯青了。由此我想,自己对糊涂二字并非真正理解,只不过是从字面上牵强附会,根本没有领会其精妙之处。其实,作为一种流行的人生哲学,并不是很容易就说清楚的,笔者只不过在此抛砖引玉罢了。

中国有句名言叫难得糊涂,这句千古名句出自“扬州八怪”郑板桥之口。不过,郑板桥所言“糊涂”有其特定含义。糊涂与清醒本在一念之间,人谓之糊涂,自谓之清醒;自谓之糊涂,人谓之清醒,亦真亦假。实际上,郑板桥以怪著称于世,他自称难得糊涂,正是他清醒地认识当时现实的一种讽语,幽默而又深刻,令人回味无穷。我们不难从这精妙的四个字中理解诗人对当时社会的不满和无奈。郑板桥在这几个字上,可谓用心良苦。事实上也恰恰印证了这一点,他为官十二年,一身正气,两袖清风,经常到扬州去卖画,以解生活之拮据。他关心百姓疾苦,曾做诗一首: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这里充分体现了他忧国忧民的心情。对郑板桥难得糊涂这句名言,也许有多种理解,不能说哪一种理解绝对正确,不过,我觉得,许多人已经置郑板桥品行和思想不顾,任意解释它,甚至曲解它,使它成为任人装东西的筐。

我认为,时下许多人所推崇备至的所谓“难得糊涂”含义实际上就是装糊涂。世上有很多糊涂人,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不过,糊涂人不是绝对的,是相对的,只是明白程度差一些,如果认真加以学习,糊涂人可以变成明白人。我总认为真正的糊涂人是可以理解的,所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我猜想,人世间,装糊涂的人远远多于真糊涂的人。人真糊涂只是素质问题,而装糊涂则关乎道德。装糊涂的目的有多种多样,寻求自保是其中的一个重要目的。例如在两千多年前,那个阴险狠毒的赵高在大庭广众之下指着一头鹿说,这是马。秦二世说赵高你看错了,赵高便让群臣回答。其实大家都明白那是鹿,大家更明白赵高以此来考验大臣对他是否忠诚。于是,一部分人装糊涂,硬说那只鹿是马,于是保住了性命,刚直不阿的人据实指为鹿,于是招来了杀身之祸。我想,那些指鹿为马的大臣虽说不太光彩,但出于无奈,并不难理解。看来在二千多年前糊涂哲学已被人奉为法宝,这当然是社会制度使然。想一想,在当时的封建专制的高压之下,人们的最基本的生存权难以保障,一句话惹了别人就会有杀身之祸,人们纷纷装糊涂以求自保,就不足为奇了。这是二千年前的事。难以理解的是,如今,已进入信息社会,糊涂哲学依然盛行,以至“发扬光大”。这就不能不令人担忧了。

我以为,如今人们如此崇尚糊涂哲学,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重要的是这一哲学可以帮助某些人升官发财。人是经济动物,正所谓“世人熙熙,皆为利来,世人攘攘,皆为利往”。贪官张二江曾著有一本书叫《下级学》,主要是讲的是如何曲迎上级,讨好上级,以达到升职的目的。据有关资料介绍,其中就有在上级面前装湖涂,装孙子的“见解”。张二江的书,从一个侧面道出了某些地方官场的“潜规则”,在那里,升官不是看能力看素质,而是看谁擅长“糊涂哲学”,谁能够使上级领导更满意。在这样的环境里,谁要是明明白白,清清白白,反而成了另类,不仅升不了官,就是想平平安安地干下去都有困难。可想而知,这样的环境和机制,会造成一种什么样的后果,想起来实在感到很可怕。

是什么原因造成这样,我不清楚。我想,我们思考这个问题是有价值的。一个民族要想强大,必须有先进的民族精神做支柱,这是最简单的常识。如果有越来越多的人推崇“糊涂哲学”,恐怕大为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