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老靳和孙大兴不能在刘集公开出现了,两人就到了王庄。老靳回到区里工作,把大兴安插在一个老乡家里放牛。一转眼,又快两个月了。
这期间,三团打了几次胜仗,歼灭了很多敌人,缴获了不少武器,力量更加壮大了,根据地也更加稳固了。孙大兴听到了这些消息,心里非常快活,也更加盼望回到团里去了。
秋风一起,树上的黄叶沙沙地飘了一地。孙大兴牵着一头牛,来到小河边饮水,忽听头顶嘎嘎两声长鸣,抬头一看,原来是一群大雁,摆成人字形向南飞去。孙大兴想:“大雁都回南方了,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团里去呢?”
在那粼粼的水面上,他仿佛看到了团长和政委的脸。一会儿,他又想起小武来。这个小战友,也快两个月没有见面了呢!现在不知怎样了。忽然一只手落到孙大兴的肩头上。孙大兴回头一看,原来是老靳和班长王玉成。
“哎呀,班长!你怎么来了?”孙大兴高兴得双手抱住了班长。
“来接你们哩!”班长笑着说。
“真的?”孙大兴几乎不敢相信了。
“真的,”班长说,“咱们三团回来了,要去消灭刘集的敌人。打下了刘集,你和小武还不回去吗?”
孙大兴眉飞色舞地说:“打刘集,太好了!”
原来自从刘集一连发生了几件大事:粮食被烧,炮楼被炸,再加上老靳那次一闹,鬼子认为必须在刘集安个据点,才能控制附近这一片地方。但是鬼子在县城里的兵力已经不多,派不出多少人来,派少了吧,又怕被八路军吃掉。鬼子小队长石岛最后出了个鬼主意,让田仑派一个排的伪军驻在刘集北头的灵官庙里。每隔七八天,开来一汽车鬼子兵,在刘集住上三两天再开走,以为这样就可以在刘集站住脚了。这么一来,刘集的汉奸伪军仗着鬼子给他们壮胆,就更加胡作非为了。日本鬼子仗着汉奸队给他们当看门狗,也经常来**掳掠,不但苦了刘集的群众,咱们地下组织和部队的活动也受到了影响。因此团长和政委决定要拔掉敌人揳下的这颗钉子。
班长把情况一讲,孙大兴更加高兴了。老靳说:“大兴,还有一件叫你高兴的事儿呢!”
“什么事?”孙大兴急忙问。
“叫你先上刘集去看看小武。”
“真的吗?”孙大兴跳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班长王玉成说,“我和你一起上刘集去,把敌人的情况先摸摸清楚。今天晚上就去。”
在王庄和刘集之间,有条三丈多宽的青柳河。河这边是解放区,过了河就是鬼子占领的地方。对岸沿河新造了不少小岗楼,都有伪军守着。
孙大兴和班长来到河边,已经是二更多天了。前两天下了暴雨,河水涨得有两三人深,哗哗哗地流着。星星的影子在水面上不住地跳动。
王班长找了个距敌人的小岗楼比较远的地方,从小岗楼那里偶尔扫过来一道微弱的手电筒的光,也照不清什么。两个人都脱下了鞋和外面的衣服。王玉成用腰带把衣服捆在一起,又递了根带子给大兴,叫大兴拉着一头。他一只手托着衣服,一只手拉着大兴手中的带子,便游进了水中。孙大兴虽然会游水,但是班长的游水本领,却使他感到十分惊奇。
班长的身子微微倾斜着,左右摇晃着,就像走在平地上一样,水只能没到他的胸前,还没有一点儿声响。河水冰凉冰凉的,孙大兴冷得不住地打战。但是他一想到过了河就可以见到小武了,心里就一阵热乎乎的。不多一会儿,他们过了河,悄悄地爬上了岸,被冷风一吹,不由得都打起哆嗦来。班长打开衣服,两个人把身子擦干,穿上衣服,走过了一段开阔地,顺着小路直奔刘集。
一到晚上,刘集家家关门闭户,街道上见不到一点儿灯光。圩门口站着伪军的岗哨。孙大兴带着王玉成,翻进圩墙,挨着墙根来到刘大爷家门前。
刘大爷家的门紧闭着,孙大兴推了一下没有推开,他不敢敲门,拉着王班长转到屋后,顺着墙根的一棵树爬了进去。孙大兴敲敲西屋的门,听到屋子里刘大爷咳嗽了一声,就小声地喊:“开门,刘大爷,我是大兴!”
“就来!”刘大爷答应了一声,屋里的灯亮了,门接着轻轻地拉开了。孙大兴和王班长侧身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的?”刘大爷端起灯照着站在眼前的大兴,喜得笑眯眯的。他没等大兴回答,忙去推了推睡在**的小武说:“建华,快醒一醒,看谁来了。”武建华翻身起来,揉了揉眼睛,一看是孙大兴,立刻跳下床来,一把抱住了大兴。
两个孩子高兴得不知话从哪儿说起。过了好一晌,孙大兴才说:“小武,你看,班长也来了!”
武建华这才看清楚,在灯光下站着的,正是班长王玉成。他走过去拉着班长的手说:“呀,我是在做梦吧!”
班长笑了起来:“你真能胡扯,怎么会是梦呢!不信你试试看。”班长说着使劲儿握着小武的手。
“哎呀!”武建华叫了起来,他高兴得又喊又跳。
刘大爷说:“别嚷!有话慢慢说!”他把灯吹灭了。屋里黑漆漆的,四个人都没有睡觉,一直谈到天明。
孙大兴和班长在刘集住了一天,把伪军的驻防情况和鬼子的活动规律全弄清了。第二天晚上,刘大爷又出去了解情况。班长王玉成和两个孩子躲在后院的菜窖子里等他。武建华想到孙大兴可能跟班长一起回部队了,便恳求说:“班长,今晚上我也跟你过河去。”
“不行。”班长说,“我来的时候,团长没交代这个任务。”
“没交代,也能过去嘛,”武建华说,“反正也快要回部队了。”
“那不行,”班长说,“咱们干啥都得按命令办事。”
武建华不好再说什么。孙大兴知道小武的心事,便说:“小武,你别急,等打下了刘集,咱们俩一块儿回去。你这几天还上学吗?”
“上是上,”武建华说,“那个汉奸学校,念了也没用。”
“怎么没用呢?多认几个字也是好的呀!我才倒霉哩,上回跟你学的那几个字,现在都快忘光了。”
武建华说:“那是因为你不经常练习。认字就靠常写常看。”
“怎么看啊!”孙大兴噘起嘴说,“我连本书都没有。”
“把我的给你就是了。”武建华站起身来,跑了出去,一会儿就拿着课本回来了,对大兴说,“你拿去吧!”
孙大兴问:“你上学不用吗?”
武建华说:“我不马上就要回部队了吗,你拿着也一样。我上学借别人的看看就行了。”
正说着,刘大爷回来了。他对王班长说:“你们可以走了。不过要特别注意,鬼子今天下来了,住在袁楼据点里。过青柳河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知道了。”王班长站起来向大兴说,“咱们走吧!”
武建华把国语课本塞进了大兴的衣袋里,送班长和大兴翻过了后院的墙头。
孙大兴跟着班长王玉成出了刘集,顺着小路向青柳河走去。黑沉沉的田野里飘着薄雾。他们才走了一会儿,衣服就被打湿了,感到有点儿寒冷。小路两旁静悄悄的,没有什么动静。两个人顺利地走到青柳河边,在昨晚过河的那个地方,就脱起衣服和鞋子来。忽然背后一阵狗叫,射过来一道雪亮的手电筒光。
“不好,敌人来巡逻了!”王玉成不等大兴脱下衣服,拉着他就往河里走。可是这时候,河面上已经被几道手电筒的光封锁住了,有人在岸上大声吆喝道:“什么人?口令!”
班长闷声不响,拉着大兴急忙向对岸游去。敌人的一只大洋狗,“哧哼哧哼”地窜到河里来了。孙大兴向班长说:“快松开我,你先过去!”
“别说话,快游!”王班长拉着大兴继续向前游。砰!敌人在岸上打了一枪。班长早有准备,身子立刻向水面下一沉。在他身后的孙大兴用力挣脱了班长的手,他的腿已经被那只洋狗咬住了。班长急忙从水里露出头来,刚喊了声“大兴”,砰!岸上又射来一枪,他忙又潜到水里去。
孙大兴被狗咬住了腿,一时也没觉得疼,他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班长被抓住。他回过身来,把洋狗的脑袋直往水里按,嘴里喊道:“班长,快跑,别管我啦!”洋狗一挣扎就松了嘴。孙大兴刚想向对岸游,洋狗却又把他的腿咬住了。这时候,两个鬼子已经跳到了河里,把孙大兴抱住了。孙大兴回头一看,班长已经游到对岸了,岸上的鬼子还在朝河中心放枪。他才放宽了心,看敌人怎么摆布他。
鬼子和伪军把孙大兴带到袁楼据点,又是打又是哄,什么花招都用尽了,孙大兴却什么也没说。他们在孙大兴身上只搜到一本撕掉了封面的第六册国语课本。敌人一研究:附近只有刘集有个小学校。天一亮,鬼子小队长石岛亲自带领一队鬼子兵和田仑的一排伪军,押着孙大兴直奔刘集,把正在上课的小学包围了起来。
保长田瘸子听说鬼子小队长亲自押着个小八路来了,就急忙赶来,点头哈腰地站在鬼子长官的跟前。石岛瞪着那双小眼珠指着孙大兴问:“保长,你的认得,他是这里的?”
保长向孙大兴看看,连忙赔笑说:“不,不是,哦,是,是的。他就是上回没抓到的,靳木匠家的学徒。”
“啊!哈哈哈。”石岛得意地狂笑起来,那两只小眼睛骨碌骨碌地转着。他走过来狠毒地瞅着孙大兴,“靳木匠的咯!通通地坏了的!”
这石岛脸长得跟柿饼一样,平平塌塌的,眉毛又短又粗,嘴一张就露出两颗大板牙,说话的时候,活像个猫头鹰,所以群众都叫他“夜猫子”。他一下乡,群众就说:“夜猫子进村,不知谁家要遭灾。”
孙大兴看着石岛那副模样,肺都气炸了,真想抽出手来赏他两个耳刮子。可是他的手被牢牢地背绑着,一动也不能动。
“小八路!你的快快地说,你的过河干什么?”石岛尽量装得柔和地问。
孙大兴掉过脸去,不搭理他。
田仑拿过那本国语课本,递到孙大兴跟前:“这本书是谁给你的?”
孙大兴向书上瞧了一眼,心里叫了一声:“好险!”幸亏这本书的封皮已经没有了,那上面有小武的名字。
石岛逼近孙大兴的脸,问:“这是谁的?”
孙大兴说:“这是我在沟里拾到的。”
“哼,推得倒怪干净!”田仑一咬牙,扬起鞭子,劈头盖脸地向孙大兴抽来。孙大兴脸上顿时冒出一条条的血痕。
石岛大吼道:“快说!”
孙大兴不开口,两道目光像两支利箭似的,愤怒地射向敌人。
石岛两只夜猫子眼凶狠地转了几转,把手一挥,吼道:“把他吊起来!”
两个鬼子把孙大兴吊在学校前面的大柳树上。孙大兴觉得两条胳膊像要折断了一样,身上被狗咬的地方,还有那鞭打的和脚踢的伤口,全都疼得钻心,脑袋里轰轰的,好像就要昏过去了。有些老乡站在学校旁边,关切地望着孙大兴。孙大兴忽然看到刘大爷也夹在人群中间,他那灰白的胡须,在微微地颤抖,脸色严峻而焦灼。孙大兴努力振作精神,用坚定的目光告诉刘大爷:“你放心吧,鬼子从我嘴里是什么也不会得到的!”
孙大兴一扭过头来,视线落在一座屋子上。那不是靳大叔的木匠铺吗!两个月前,靳大婶被带走时的坚强的模样,又出现在他面前。他心里说:“坚强的大婶啊,我一定像你一样!”
“小孩儿!”石岛仰起头来问,“你快说,刘集的八路的有!放火的、炸炮楼的,通通是你们的干活,说吧!说了你的放下。”他扬起那本国语课本,狡猾地笑笑,“这个学校里的,八路的有?”
孙大兴向学校望了一眼,用力迸出一句:“不知道!”
“小孩儿,撒谎的不行!”石岛举起课本,“这是学校的,上面的名字的有。说,是谁的?”
孙大兴的回答还是那句:“我不知道!”
“嗯……”石岛露出两颗大板牙,像狗要咬人一样,“不说,死了死了的!”
孙大兴干脆闭起眼睛,什么话也不说。
“啊嗬!”石岛在地上转了个圈子,叫道:“保长!”
保长连忙凑到跟前,点头哈腰地答应:“在,在!”
石岛吩咐说:“叫小学教员的出来!”
“是,是!”保长走进学校,把那个小学教员带了出来。
石岛走过去,一把抓住教员的衣领,直瞪着两眼吼道:“你的坏了坏了的!”
“我,我是好人。”教员吓得直打哆嗦。
“你的学校的?”石岛把国语课本递到教员眼前。
教员急忙分辩:“啊,这不是我的,是,是……是学生的。”
“是哪个学生的?”
教员接过书来看了看,上面没有名字,他摇摇头:“不知道。”
“八格牙路!”石岛向教员脸上打了一巴掌,转过身来喊:“保长!”
保长应道:“在,在!”
石岛脸上暴出几条青筋,大声命令:“把学生通通地叫出来!”
“哦,是!是!”保长小心地弯着腰,一瘸一拐地跑进学校。不大一会儿,小学生都怯怯地走出来,站在校门口。
石岛问教员:“学生的通通来了?”
教员向学生大略点了一下人数:“通通来了。”
石岛又问:“一个不少?”
教员没有马上回答,叫学生站好队,一个一个地数了起来:“一、二、三……”
孙大兴前后左右地看,找不到武建华,心里又是紧张,又觉得宽慰。
武建华到哪里去了呢?原来当鬼子围上学校的时候,他在校门口瞧见鬼子小队长手里拿着他的课本,就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了。保长来喊学生出去,他一个人悄悄留了下来,走到保长儿子田家林的座位跟前,打开抽屉,把国语课本拿了出来,撕掉了封面,很快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放进自己的书包里。
当教员数到五十八、五十九……六十二的时候,武建华已经走出来站在排尾了。教员数清楚了,转过身来向石岛说:“六十六个,一个不少。”石岛对教员说:“你的叫三年级的学生通通把书拿出来,我的检查。”
教员向学生们说:“三年级的学生,把各人的书拿出来。”
二十多个学生慌乱地走进学校,拿着书出来。教员叫他们另外站成一队。
石岛晃了晃手里的那本国语课本,吩咐伪中队长田三斜子说:“我要通通地检查,看看哪个没有这本书的,通八路的嘎!”
田三斜子斜着眼,向学生们发出命令:“把书捧在胸前!”
学生们把书捧在胸前,鬼子兵开始检查了。
武建华一出来,孙大兴就吓得差点儿喊出一声:“糟了!”现在鬼子要检查书,小武没有书,不就要暴露了吗!他偷眼看看小武,小武的神色却一点儿也不惊慌,难道小武想出了什么骗过敌人的点子……
一个,两个,三个……鬼子兵检查到武建华了。武建华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皮也不动一下。鬼子兵一本一本地翻着:算术课本、国语课本……一本也不少。鬼子兵便检查下一个去了。孙大兴松了一口气,感到很诧异。
鬼子兵检查到保长的儿子田家林,田家林还满不在乎。鬼子兵把他手里的课本翻了一遍又一遍,忽然一把抓住他的前胸:“啊,你的坏了坏了的!”他转脸去用日语叽里咕噜地报告了石岛。
保长田瘸子一见儿子被抓住,大惊失色,又不知是怎么回事。
石岛大步走到田家林跟前,吼道:“小八路的是!”
田家林快吓哭了,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是,我是田……是……我爸爸是保长!”
“八格牙路!撒谎的嘎!”石岛一巴掌打去,田家林的脸上顿时起了五个红手指印。
田家林号哭起来,直喊:“爸爸,爸爸!……”
保长战战兢兢地跑到石岛跟前,躬身哈腰地说:“太君,太君!”指指田家林,又指指自己,强笑着说,“他的,我的磕头猫……”
“什么磕头猫!他的坏了坏了的嘎!”石岛固执地摇着头。
田保长转过脸来问田仑:“老三,这是怎么的?”
田仑走过来问:“家林,你的国语书呢?”
田家林哭哭啼啼地说:“三叔,我不知道,早上还在呢!这会儿不知怎么就没有了!”
田仑拿出从孙大兴身上搜出的书问他:“这是你的吗?”
田家林看了看,摇着头说:“不是。”
“真是怪了!”田仑转过身来向石岛说,“他是我的侄子,保长的儿子,坏了的不是!”
“唔……”石岛不大相信地摇着头,“你的侄子的嘎!”又把脸转过来,指着田家林问孙大兴,“这本书是他给你的?”
孙大兴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仍旧什么也没说。
石岛叫鬼子兵把孙大兴放下,松开绳索。孙大兴站不住,跌坐在地上。石岛以为孙大兴已经被折磨得差不多了,把书送到孙大兴面前问:“小孩儿,这本书哪里来的?”
孙大兴眨了眨眼睛,还是那句话:“是在沟里拾到的。”
田瘸子就怕孙大兴咬上田家林,听孙大兴这么说,他就放下了心,凑上前向石岛说:“太君,我担保,我的孩子是大大好的!”
“你的不要说话!”石岛把田保长推开,又问孙大兴,“小孩儿,你的小八路的是?刘集的八路的还有?放火的,炸炮楼的,不是你一个人!说实话,没关系,皇军良心大大的好,说了放了你的。”
孙大兴用手支着地,吃力地站起来,提高了声音说:“我什么也不知道!”他的声音很高,站在学校周围的人全能听到。
石岛装出一副笑脸:“小孩儿,说实话,说出一个八路来,一百块金票的给,说出两个八路来,两百块金票的给!大八路、小八路,说出来通通给金票!”说着从裤子口袋里掏出厚厚一沓日本钞票,在孙大兴眼前摇晃。
孙大兴把脸偏向一旁:“不知道,叫我说什么呢?”
石岛顿时变得满脸杀气,狠狠地拧着孙大兴的耳朵,喝道:“说不说?”
孙大兴咬紧牙关,不回答。
“八格牙路!”石岛把孙大兴推倒在地上,回身抽出了腰里的洋刀,朝着孙大兴的头顶猛砍过来!
“呀!”武建华吓得差点儿喊出声来,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孙大兴眼睛一闭,觉得头顶“嗖”地吹过一股冷风。
“说!”
孙大兴以为自己死了呢,却听得耳边响起了刺耳的吼叫。他睁开眼一看,石岛的洋刀砍在自己身后那棵大柳树树干上,砍进去有半寸深。
“说!”石岛怪叫着。
孙大兴下定决心:死也要死得英雄!他挣扎着站了起来,高声回答:“我什么也不知道!”
“八格牙路!”石岛一脚把孙大兴踢倒在地上,“带走!”鬼子把孙大兴架起,连拖带拉地向灵官庙走去。
瞧着远去的鬼子,老乡们恨得都小声地咒骂着,吐着唾沫。武建华背着人,涌出了两行热泪,仿佛大兴身上的伤口都移到了他的身上,刺心地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