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鱼也死了

孟鱼做了个很美的梦，在梦里他把白天经历的事情又做了一遍。

他去了浴池，在那里他头一次将自己的身子从头洗到脚。

他去了裁缝铺，在那里他头一次为自己订做了一件上好的衣服。

他还去了鞋店，在那里他为自己的脚头一次找到了一双匹配舒适的棉鞋。

孟鱼正准备去醉仙楼再回味一次那香喷喷的红烧肘子时，这个梦就醒了。他当然不是自己醒的，是被很响的关门声吵醒的。孟鱼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还是在家里，空****的桌上什么都没有，不由得有些恼火，梦里那肘子几乎就到嘴边了。

“你发的什么疯，吵了老子的好梦！”孟鱼大声吼着老婆。

孟鱼老婆的脸色很难看，没有了平日里的泼辣倒有几分恐惧，“林七死了！”她喷着唾沫星子把林七的死相形容了一遍，末了，担心地问道：“清风岗是你和林七一起去的，你说，该不会是……”

“林七真死了？”孟鱼挠着乱糟糟的头发，有些不敢相信，昨天早上他们还一同去把那枚扳指送进了当铺，不同的是林七这个赌鬼立刻就去了天涯赌坊，而他却去好好享了点福。

“当家的，我们还是先去躲躲吧，等过一阵子再回来。”孟鱼老婆哭丧着脸，拽着孟鱼的衣角。

孟鱼盘着腿，点燃了一锅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吐过三个烟圈后他点了点头。

孟鱼老婆立刻开始收拾起来，散碎的银子被她裹进了腰带里，缠在孟鱼的细腰上，外面罩上件棉花乱钻的破袄子，院子里挂两件破烂衣服，墙角再堆几颗大白菜，看上去像家里有人的样子。

天刚擦黑，孟鱼就带着老婆跑路了。他们习惯地低着头，做惯贼的人都这么低着头，顺着城墙根走，出了城门路就阔了，出路也更多。

不过孟鱼终于还是没有走出城门去。他被人发现时他老婆已经不知所踪，他的四肢和头被人用马钉钉在城墙上，摆成人形，腔子的位置却是三只红烧肘子，同样用马钉钉着。血腥味和肘子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变成奇怪的味道。围观的人们捂着鼻子指指点点，议论着孟鱼残肢上的剖面和林七脖子上的一样齐整，不像是切开一个人的齐整，像是切开的豆腐。

深夜的天涯赌坊里热闹非凡，直到天亮时赌徒们才逐渐散去。

高高的当柜上，一双手中黄色的信纸被展开，上面歪七扭八地写着两个字：葫芦。一道火光划过，黄色的纸瞬间湮灭在灰烬中。一阵风裹着雪花飘进来，柜台上的蜡烛就灭了，整个赌坊沉浸在清冷的晨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