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暗度陈仓

郄桓度从船侧攀船，离进入船内的舱口只有十多步的距离。

天色逐渐发白，郄桓度觑准一个空档，仗着迅如闪电的身法掠入舱内。

一条梯阶向下伸展，丈许下是一个廊道的开端，一条通道在眼前展延，每边各有三道门户，总共是六间舱房，过了舱房是另一条侧开的阶梯，郄桓度心中一喜，知道找到了通往舱底的路径。

然在这时，背后一阵人声传来，由远而近，郄桓度不再细察，向前冲去，刚到达通往舱底的阶梯时，心中叫苦，原来隐隐有人声从舱底传出，此路不通。

另一边通往他置身廊道的梯阶顶上，人声、脚步声愈来愈大，他估计最少有六、七个人。

郄桓度无可选择，一手扭向左边的一扇门，却推不动，显然自内被反锁了。梯阶刚响起第一下脚步声。

郄桓度忙推对面另一道门，也是纹丝不动，他唯有再试隔邻的舱室。这次木门应手而开，郄桓度不理室内情形，身形一动，掠了进去，这时舱内已充满了步落梯阶的声音。

室内空无一人，中间放了一张被丝布覆盖着的大方几，几的四周放置了十多个蒲团供人坐下，两边是两个大柜。

郄桓度大叫不好，这分明是个会议室，现在进入舱内的众人，若是要有任何商议，或会来这里，那岂不是撞个正着。

门外脚步声由远而近，他的估计看来不幸地中了。

会议室贴近船身那一边开了个窗户，可见外边的漫天阳光和沿岸山野。郄桓度一咬牙，决定不从这窗户逃生。转身打开左边的柜门，里面放满竹简和帛书，哪能藏人？

脚步声来到门前，他甚至没有时间试探另外的柜门，揭起覆盖着会议大几的丝布，俯身钻入几下。

四周丝布垂下，这是个“最不安全”的隐蔽地方。

同一时间舱门打了开来，八、九个人的脚步声鱼贯而入。

郄桓度心中祈求，希望这不是一个冗长的会议。

丝布外各人纷纷坐下，把郄桓度彻底包围起来。郄桓度几乎停止了呼吸，丝布外不乏高手，轻微的疏忽也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把沉雄的声音响起道：“这次我们乘坐的‘腾蛟’，出于鲁国名师公输班先生的设计，速度胜于他船。我试过由郢都来夏浦，只耗两日时光，所以不虞敌人跟踪追赶。”

顿了一顿，可能是观察各人的反应，续道：“唯一担心的，就是眼下通往邾城这段路。这一段的长江，左弯右曲，若以快马在陆上奔跑，可先一步抵达邾城，还有时间从容布置，拦截‘腾蛟’。”

在几下的郄桓度认得是巫臣的声音。

巫臣继续分析形势道：“邾城水路的守将是白素功，这人精擅水战，又是囊瓦方面的人，若全力在江上拦截我们，血战难免。只要过得这关，向江东直放，在松阳登陆北上，直赴鲁宋之地，襄老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将无奈我何了。”

巫臣又道：“邾城在望，若敌人拦截，各位有何对策？”

另一阵声音响起道：“襄老要在大江上阻止我们前进，一定要借助白素功的水师，所以对白素功实力方面的了解，将成为这次成败的关键。”

这人说话条理分明，尔雅温文，似是谋臣那类人物。

这人续道：“在计划这次行动之初，我曾对白素功的水师做了一番研究，可断言无论在实力和战斗的技术上，我们都不宜和他正面交战，幸好这次我们是以逃走为主，以我们这船的速度和设备，大可一展所长。”

另一把雄壮的声音轰然道：“柏先生可否分析一下敌方的实力布置，好使末将能因事制宜，定下对付的策略。”

这个人当然是巫臣的手下大将。

柏先生答道：“燕将军好说，白素功辖下共有七艘大船和百余艘双靠桨推动的快艇。大船中只有帅船‘飞楚’和战船‘燕翔’的性能和速度勉强可以跟得上我们的‘腾蛟’，纵或未到相埒的界线，但已所差无几。”

巫臣的声音又在室内响起道：“这样看来，我们处在非常恶劣的形势，但敌方不及的地方，就是我们这里有位操舟的妙手祁老谋，这一招必大出敌人意料之外。”

一个人连忙出言谦让一番，当然是那祁老谋了，只听他道：“巫先生于我祁老谋有大恩，又长期令我和家人富贵荣华，不要说这是本分的事，就算赴汤蹈火，老谋也在所不辞。”

大家又是一番客气说话。

郄桓度暗忖这巫臣真是老谋深算，早就广揽人才，所以现今敢大胆挑战襄老，虎口拔牙，心底也不由佩服。想起父亲生性耿直，不懂阴谋诡计，致为人所乘，真是要切戒。

这些日子来的所见所遇，令郄桓度在很多方面都起了变化。

祁老谋续道：“老谋对整条大江的水流，在不同的地方、时间和天气的变化下，每种情况均了如指掌，所以这次‘腾蛟’驶进邾城的水域时，恰好是傍晚水流最湍急的时分，并不利于拦截；况且我还有几手绝活，敢说天下无人可以化解，唯一担心的，就是敌人可以快艇载人强抢上船，这一招就要燕将军去操心了。”

燕将军答道：“这个包在末将身上。”声音透露出强烈的自信。

另一位从未说过话的人道：“我反而担心襄老和他座下的高手。襄老除了惨死的郄宛和他的主子囊瓦外，在楚地还无人能制。他手下又尽非易与之辈，若给他们藉快艇抢上船来，真是胜负难料呢。”

众人一阵沉默，显然都不知道应如何对付这可能发生的局面。

巫臣哈哈一笑道：“襄老上船，就交由我对付，其他的人，则要劳烦各位了。”

众手下一齐轰然应诺。更知道这是巫臣不想士气低沉而说的话。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不会轻易沮丧，唯有见步行步了。

巫臣又说了一番论功行赏的勉励话语，这才散去。霎时整间会议室只剩下躲在几底的郄桓度，他还不敢贸然而出，若有人重返会议室，就要前功尽废了。

突然有声音从邻房传入耳内，虽被厚实的木板隔开，细不可闻，但郄桓度的听觉何等灵敏，运起守心之术，邻房微不可查的声音便在他极度专注下，一点一滴地收入他的听觉网上。

一阵奇怪的衣衫摩擦声音传来，良久才停止，巫臣的声音响起道：“过了邾城之后，我们要好好亲热一下。”

郄桓度恍然怪不得推不动那道舱门，原来是夏姬在内。心中同时升起一道妒火和莫名的痛苦，他知道这等形势下，他已失去争夺夏姬的资格。

夏姬一阵沉默，不作一言。

巫臣声音带点不满道：“为什么在树林救回你之后一直郁郁不欢，有时又长嗟短叹？”

郄桓度心下大快，暗忖巫臣你虽然可以恣意享用她的身体，她的心却依然是我郄桓度的私有财产。另一方面又暗骇巫臣必从而推断出是他郄桓度令夏姬生出这样的变化。男人嫉恨起来，不可理喻，夏姬想也不会好受。

夏姬幽幽一叹道：“我令你冒上如此大的风险，于心不安。”

郄桓度心内大声叫绝，至此完全为夏姬放下心来。

想起夏姬饱历沧桑，应付男人经验的老到，不在话下。想到这里，很不是滋味，唯有希望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一个。

这时忽听到巫臣提起他的名字，又将他从爱恨交集的情绪里，扯回到现实来。

巫臣的声音传来道：“他应是自顾不暇，怎会拔刀相助？唯一的解释是他希望襄老在盛怒之下全力对付我，方便他乘隙逃遁，但他怎能洞悉我们的全盘计划？”

这些问题对这素负智名的楚国大臣造成很大的困扰，可也无法获得答案。

巫臣又说了一会儿甜言蜜语，道：“我还要在议事厅工作一段时间，你好好休息吧，睡醒时，应是身在安全地带了。”

郄桓度魂飞魄散，若待他真的回来会议室工作上几个时辰，就算不发现他，累也可把他累死，忙谋划脱身之计。

邻房传来开门的声音，眼看连逃走也来不及时，幸好夏姬的吸引力强大，巫臣忍不住又在门边讲了几句。

郄桓度连忙从几底钻了出来，略略舒展筋骨，一把取出挂钩，决意冒险从向外的小窗离去。

隔壁传来闭门的声音，脚步声果然转移过来，在会议室的门前停下。

郄桓度不再犹豫，闪电掠向窗前，上身俯出窗外，身上索钩电射往夏姬歇息邻房的窗边。铜钩才挂在窗沿，郄桓度再没有时间试验，整个身体飞出窗外。

他的身形才消失在窗外，巫臣正好推门进来，他心中还陶醉在夏姬的音容里，一点不知情敌刚离去。

郄桓度斜斜地侧飞往夏姬房间的窗户，整个身体靠索钩之力垂吊着，紧贴船身，挂在窗下六尺许处，离江面有七、八尺，不上不下。

他不敢弄出任何声音，怕船上的人发觉，幸好这个角度，除非船上有人俯首查看船身，否则一时难以察觉。当然在这大白天阳光普照下，这样的怪像是绝对不能久持的。

他双手微一用力，身子登时升到窗的下沿。探头一看，连忙又把头缩下，原来他看见夏姬修长婀娜的美好身形，正背着他而立，不由心中一阵狂跳。

再探头一看，又吓了一跳，原来夏姬刚转过头来，脸上似乎有点泪痕。他急忙缩低，在这样的情形下，夏姬若骤见窗外有人头出现，不失声惊叫才大大稀奇。

房内一阵轻盈熟悉的步声传来，郄桓度大叫此番休矣，原来夏姬一直向窗户走来。

夏姬来到窗前，把手肘枕在窗沿，玉手轻托着下颌，痴痴地望向窗外，脸上果然满布泪痕，在太阳下闪闪生光。她两眼虽然望着外边的风光，但神思飞越，显然视而不见，另有所思。

郄桓度是第一次在白天下见到夏姬，从下望上去，夏姬的俏脸有若冰雪般晶莹，白里透出粉红，充满青春的生命力；她的轮廓极美，而且显出她温柔可人中带着坚强和野性的性格；这样动人的美女，却给命运安排了如此的一条道路，真是造化弄人。

夏姬对郄桓度的存在懵然不觉，口中忽然喃喃道：“郄桓度！郄桓度！”

郄桓度这一次的惊吓更大，几乎松手跌落江中，立时醒悟到夏姬正在思念自己，情浓处不自禁呼唤自己的名字。

郄桓度再忍不住，什么逃走大计完全抛诸脑后，整个人跃起至窗前，和夏姬吓得目瞪口呆的俏脸只差两寸，在夏姬张口呼叫前，他的唇封住了夏姬丰润的樱唇。

郄桓度心下大快，心想也让你受一次惊吓，这才算是扯平。其实他内心暗恨夏姬和巫臣亲热，但又有气不能出，造成他不能解释的心态。

郄桓度恣意享受，夏姬的樱唇更为湿润，身子发起热来，这下突如其来的变化，使她进入神魂缭乱的狂喜境界。

邻房传来一阵筮竹相碰的声音，郄桓度略微清醒，这才想起自己上半身伸了入窗内，还有下半身在窗外，随时有被人发觉的危险。

他离开了夏姬的红唇，当然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以手示意夏姬让出空位。

夏姬依依不舍地把上身从郄桓度处移开，郄桓度不见如何动作，灵巧地从窗外跃了进来，全无半点声息。

两个肉体又再紧紧搂在一起，彼此死挤死压，但却不敢弄出任何声音。这反而给他们带来**的高度刺激，转眼两人都欲火高涨。

第二阵筮竹的声音传来，巫臣正在问卜，不问可知表示了他对前途的担忧。也好像在提醒邻房正抵死缠绵的男女，在命运的渺不可测下，应该把握现在，及时行乐。

郄桓度一对手滑入了夏姬的衣服内，恣无忌惮地巡游，他心中狂叫，无论怎样，这一刻她是我的，我一定要占有她。

夏姬的美丽脸孔显露出极度的兴奋和欢乐，她的小口不断张开，却强忍着不发出任何声响，等待着那一刹那的来临。在她一生里，这是她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两性的狂欢，舱房内春色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