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嫌疑人

1

“说!胡玉言到底干什么去了?”局长张涛向王勇咆哮着。

“胡队啊?他去洪甫县城了!”王勇虽然是个硬汉,但是在军队时就养成了那种服从命令听指挥的习惯,见到了上级的质问还是不免有些发虚。

“是谁让你们开着警笛去学校带人的?”张涛的眉毛高挑起来,显得不怒自威。

“是我!”王勇的回答毫不犹豫。

“你少来,你小子没这么大的胆子。肯定是胡玉言让你这么干的!好你个胡玉言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有你王勇,你傻啊你!那混小子说什么你听什么啊?你没长脑子啊?这是违反程序的你知道吗?这样做对范老师的形象是个什么样的伤害啊,你们考虑过吗?”张涛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拍着茶几,弄得桌子两个茶杯中的水都溅了出来。

茶几的一旁坐着另一个老人,这个老人胖乎乎的身形,他的脸圆圆的显得非常和蔼可亲。

老人见眼前的警察似乎是做了另一个警探的“替罪羊”,有点不好意思,便说道:“这个事在学校里影响很坏,老师和学生们都在议论纷纷,我才来问问的,不是为了妨碍你们的工作啊!”

“龚校长,您也听见了,就是这么几个混小子!整天给我惹事,等问题调查清楚了,我让他们带着范老师去给学校的师生们亲自说清楚。”

“呵呵,张局长您也别动气,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范海方到底有什么问题,请您对我实话实说,我想不会是像张局刚才您说的那样,他只是被叫来例行询问的巴?”龚校长笑着看了看张涛,又看了看王勇。

“这个?……”张涛有点语塞,他深知在自己眼前的这个老人的背景,实在不敢在他的面前耍什么花活!

龚校长叫龚超,是T市理工学院的校长,张涛很清楚他的行政级别相当于T市的副市长,比自己要高的多。

龚超也是个很传奇的人物,他的父亲是原省党校的校长,他的母亲更厉害,她是钱三强的嫡派弟子,是电子对撞机领域的先驱人物。龚超十八岁就毕业于吉林大学自动化专业,在当时被称为神童。

张涛还看到过很多关于龚超的评论,说他是中国当代少有的正直且有良知的学者,不为名利而教学的人,到现在为止,他还每周都坚持为本科生讲课,这是难能可贵的。

当然,报纸上也有关于他的负面报道。

原来龚超的母亲和邓稼先院士的交情甚厚,邓稼先在中国最困难的时候,可以不计前嫌为祖国的核工业奋战到死。而他的好朋友一位诺贝尔奖获得者本已受到好友邓稼先的邀请回国,但他却因为国内的条件太差,而又回到了美国去。这令当时很多邓稼先的旧识、故友和学生都对这位学者颇为不满,龚超也从母亲那里遗传了这种蔑视。

当这位学者近些年再次受到邀请回国担任特聘教授后,龚超曾经在很多公开的场合说国家让他回国的目的就是为了“千金买骨”。

各大报纸抓住这点,猛烈批判龚超目中无人,大搞学派纷争。但龚超面对这些负面消息不为所动,依旧我行我素。由于其严谨治学,态度端正,受到了北方诸多物理学大家的力挺,这些足以见其一位真正值得尊敬的学者。

“范海方是一桩交通肇事案的嫌疑人!”张涛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

王勇在旁边瞅了瞅张涛,没敢再言语。

“据我所知,范海方好像还没有私家车呢!”龚超仍旧笑咪咪的说道。

“其实,他连驾照都没有,这个我们已经查过了。”

“那怎么还说他是交通肇事案的嫌疑人呢?”

“这个?……,其实有些话,我们并不方便说,不过既然龚校长亲自来过问了,我也只好跟您一五一十的说了。王勇,你把近期调查的情况跟龚校长说一下。”张涛故意把这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抛给了直率的王勇。

“是这样的,昨天我们在鸾凤公园里发现了一具女尸,后来在不远处发现了这具尸体的提包,提包里有可以证明尸体身份的物证。死者叫何莉莉是您学校物理系大四的学生,死因是车祸,然后被抛尸。”

“这个何莉莉我有印象,是个很优秀的物理系学生,当初我给他们讲课时,她总是有一大堆的问题问我,这个孩子可惜了!她好像就是范海方班上的学生吧?”

“您对学校中师生情况可真是了如指掌啊!”张涛赔笑道。

“这我就明白了,你们找范海方是为了确认死者生前的相关信息。”

“如果只是那样的话,我想我们也没有必要把范老师请到这里来询问了。”张涛明显是话里有话。

“他还有别的问题?”

张涛和王勇同时陷入了沉默。

“请你们如实的告诉我,我想我作为范海方的领导有权利知道这里边的来龙去脉!”龚超的语气虽然依旧不紧不慢,却也带有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

“其实何莉莉一直都在给范海方代写学术论文,这件事已经被证实了。我们不能排除范海方怕何莉莉泄露这件事而杀人灭口的可能性,即便他没有驾照或汽车,如果是买凶杀人弃尸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且何莉莉死之前,她曾经与人发生过性行为。已经查到何莉莉**中的精液是属于一个B型血的男人的,而范海方的血型也为B型,虽然这还要经过进一步的DNA检测!但这些证据都足以让我们对范老师产生怀疑。”王勇把调查的进展详细的向龚超介绍了一下。

“嗯?有这种事,能不能给我看一看论文造假的具体的物证?”

“对不起,龚校长,关于证据,我们想现在还不能给您看,其实跟您说这些话,也是想让您大概了解一下案情而已,再说深入的话,就违反警队的纪律了。”张涛语气上非常谦恭。

“如果真的出现了学术造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轻饶的!”龚超的话简单明了,但是话语的节奏丝毫没有受到情绪的影响。

“如何清理门户,那是您要处理的事情了,我们现在只管破案,呵呵!”张涛在一旁赔笑,一边劝龚超喝茶。

“哎,其实现在大学的教育问题很多,无论是专业课教育还是思想教育,无论是老师还是学生,都没有能正确面对自己的学术和学业。说白了就是一句话,他们的教与学都太功利了!”龚超叹了一口气,拿起了茶几上的茶杯,看了看又放了下来。

“龚校长感慨良多啊!”张涛笑道。

“你看看现在大学生入党前的思想汇报有几个是真正认认真真把自己的感受写出来的?还不是都找一篇网络文章照抄了事。他们入党大部分都是为了日后可以拿着这张党票好找工作,其实他们好多人连党的基本纲领都不知道。这些问题要改变很难。”

张涛和王勇见龚超一个劲的在发牢骚,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龚超往天花板上望了望,若有所思,突然他又叹了口气道:“一两个教职人员做这种学术造假的事情,我可以将他们开除了事。但是很遗憾,这并不是个别的现象,而是普遍现象。老师们没有这些论文就不能评职称,没有职称就不可能得到更多的名誉和金钱。我们的国家啊,现在就是学风不正,很多教师都把大学当作了自己升官发财的基石,而没有想过自己的职业其实是个教师,教师的天职只是教书育人。”

“我听过您的一些事迹,但是现在能做到您这样的大学教授太少了。”张涛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龚超摆了摆手,不知道是不想让张涛奉承他,还是他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了,“我有个请求。”

“什么?您尽管说。”

“如果范海方和杀人案有关的话,那我无话可说。但如果他只是涉及论文造假的事,请您一定要对这件事情保密,我们学校内部会做处理的。”

“刚才我已经说过了,清理门户的事归您管,我们公安机关没有这个权力。”

“这些老师,当惯了知识分子,他们只能在学校里呆一呆的,如果直接把他们放到社会上去,这帮人是一天也活不下去的,所以对范海方的问题处理要慎重。如果弄得人尽皆知的话,我也就没有办法再保他了,那样的话也是对他的不负责任。”

张涛听着这话,也委实有点同感,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把自己抛到社会上去,自己还能干点什么呢?

王勇这会,一边听着龚、张二人的话,一边想着胡玉言临走前交代给自己的几个任务,突然他向龚超开始了发问:“请问,龚校长,我能不能向您问一个问题。”

这句话让张涛都觉得有点意外,因为事先他们并未做沟通,但是他知道王勇虽然脑筋直,却不是个冒失的人,所以并没有阻拦。

“王队长您请说!”

“我想问问龚校长,T市理工学院里过去有没有发生过比较大的群体性学生事件?”

龚超听到这个问题后沉默了。

“如果您记不太清楚的话,那我再把范围缩小一点,近十年间有没有呢?”

“我们那个时候大学理科毕业要当老师的都要异地发派,我念完了博士就被分派到了这个学校里工作,我来之后这个学校里发生的大小事情我几乎都知道。实话实说,这个学校里学生的意识是比较落后的,就连八九学潮,在学院老师的劝诫下,都没有人参加。不过我想知道,王队长你为什么问这个问题呢?”

“不瞒您说!咱们市里最近出现了一个专门组织大学生进行犯罪活动的女魔头,我们多番调查,也没有查清楚她的底细,所以请了专门的心理专家来为我们做了这个女魔头的心理分析,专家给我们的意见是这个女人曾经在本市上过大学并且组织过非常大型的学生活动,而正因为学生运动的失败而受到了刺激,产生了一种报复大学、报复大学生的变态心理。我们市的大学不多,能在全国讲的上的也就是T市理工学院了,我想来问问您,当年学院里有没有发生过学生的群体事件,有没有符合刚才我描述的那样条件的女学生。”

听完王勇的话,龚超彻底陷入了沉默,而且眉头紧皱。

“看来您是知道一些事情的啊!”张涛见王勇少有的说了几句逻辑严谨的话,所以也赶快帮衬着。

“其实这都是陈年旧事了!不过我不知道她是不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张涛和王勇互望了一眼,看来龚超果然知道不少事情。

“没关系,您尽管说!我们保密就是了。”张涛一边安慰,一边把桌子上的茶壶拿起来,给龚超又续了一杯水。

“这个不用保密的,当年也是大学里人尽皆知的事,不过大学就是这样,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学生们永远都是新面孔,没几年就没有人再知道这件事了。”

“到底是什么事呢?”

“刚刚进入二十一世纪的时候,那时的学校规定比现在要严格许多,当时有明文规定,禁止大学生同居,禁止大学生在校期间结婚等等,违反该规定的学生一律除名。我当时是学院研究生院的院长,也参加制定了学校里很多这样的校园规范的修订。”

“结果后来出问题了是不是?”

“大学生那时候偷吃禁果的事情,虽然不像现在这么公开、明朗,但是早就已经不是秘密了。有很多大学生就是在上学期间,就在校外租房同居了。”

“学校没有处理过这种事情吗?”

“虽然是学校的规定,但是这种事民不举官不咎。即便是有好多女孩怀了孕到医院去做人工流产,老师们也抓不到什么实质的证据,也就没有处罚的可能。”

“那又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了呢?”

“那时有一对大三的男、女生,他们向学院提出他们要结婚。”

“啊?”王勇和张涛同时惊呼出来。

“嗯,我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也很震惊,在那个时候,这种想法真的是很大胆。”

“那你们是如何处理的。”

“先是批评教育!让他们知道他们必须要以学习为重,再等两年毕业了,再结婚是一样的。”

“但是那两个孩子坚持?”

“不只是坚持!他们还提出了自己的理由,他们两个人当时都达到了法定的婚姻年龄,学院的规定是违法的。他们是一定要结婚的!”

“就这么跟学校顶起来了?”

“两个孩子的家庭条件都很好,女孩的父亲更是在国外当外交官,所以他们根本不怕跟学校摊牌!”

“结果呢?”

“当时的校长签署了文件,直接把两个孩子开除了!而且还写了大字报放到了学院的公示栏中公示。”

“直接就开除了?”张涛的表情有点不可思议。

“老校长的态度也很明确,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不能任着学生们的性子胡来!那学校成什么了?”

“那一对学生的反应是什么?”

“很平静!不让上就不来了,后来他们的父母送他们出国深造去了。”

“那这个事不就是不了了之了?”

“哪有这么容易!当事人没说什么,可是校学生会却有了比较激烈的反应。当时,校学生会的主席是个叫刘霞的女生,她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我现在都是这么认为的。”

“刘霞?”王勇几乎是喊出了这个名字来,这令龚超十分的意外。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张涛瞪了一眼王勇。

王勇心中想到,道上都管那个女魔头叫霞姐,传说她的名字叫刘金霞,自己一直在查找的那个毒品贩子会不会就是龚超描述的这个女人呢?

龚超见王勇没有再说话,便继续说道:“但是,她的很多开放的思想恐怕只有在美国那样的国度里才会实现的。”

“这个刘霞到底干了什么?”

“历来的学生会主席虽然是学生自己评选,但无非都是校内辅导员或者老师的助手,干很多勤杂的工作而已。但是自从刘霞当上了这个主席后,很多老师都感到了压力,因为她根本不受控制,而是时常在学校里为学生们维权,她有时甚至跟很多老师对着干,这令很多老师感到头疼,并很反感她。”

“一个学生会主席,换了不就得了!”张涛笑着说道。

“呵呵,张局长你不知道,学生会干部和班干部不一样,班干部都是老师指定的。可学生会干部无论从提名再到选举都是学生们自己说了算,老师们虽然可以给出意见,却可没有决定的权力。”

“看来这个刘霞还真是另类呢!”

“她带着学生闹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在她来学院之前是从来不敢想象的事情。”

“看来这孩子是生错了时候啊,要是生在五四就好了。”

“她之前就因为反对学校以国家四级考试成绩作为发给学生学位证的标准带着学生们闹过事。她在那时候就提出来过,学位证是大学生在大学内论文答辩水平的合格证,跟英语成绩的好坏没有关系。”

“刘霞没过四级考试吗?”

“恰恰相反,她大一的上班学期过的英语四级,下半学期过的六级。她给学生们争取的事情,跟她毫无利益关系。”

“还真是个传奇人物呢!”

“后来她还带着学生们反对食堂的饭菜质量太差,硬是带着学生们在食堂门口静坐三天,这三天里一个学生都没有进过食堂吃饭。食堂经理是前任校长的亲戚,本来态度是很强硬的,爱吃不吃,但是三天后他看到了学生们的态度,后来终于妥协了,改善了饭菜的质量。”

“不用说,这两件事后,刘霞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不能说越来越大了,而是她渐渐觉得自己非常善于搞这种学生运动,而且之前的两次也没有受到过任何的惩罚,再加上她当年快毕业了,所以她更加的肆无忌惮起来,并乐此不疲。”

“结果是撞在枪口上了,对吧?”

“嗯,当时刘霞又带着学生请愿,要求废除大学生不许结婚的禁令,而当时那两个当事人已经离开学校了。”

“完全没有私心,也不是为了一两个人的私人利益,她是在向不合理的制度抗争。”

“呵呵,张局长这么解释也可以。”

“后来呢?处理结果怎么样?”

“学院当时也认为这件事很棘手,经研究决定,学院决定在内部开始分化学生,如果尽快散去的一律不予追究,而顽固者必然会受到严惩。”

“大家都散去了?”

“学院的态度非常强硬,而且发动各系的辅导员做学生们的工作。”

“有效果吗?”

“当然了,这次跟前几次不同,前几次都触及到了所有学生的个人利益,而这次大部分学生纯粹是跟风,反正他们也没想在大学里结婚,所以很多学生很快散去了。最后只留下了一些学生会的骨干。”

“说明这次你们学院的行动是成功的。”

“但是学生会的几大骨干,坚决要求学院给他们一个说法。”

“看来这个刘霞的个人魅力蛮高的。”

“嗯,忘了说了,刘霞不只是学习好,她运动方面也非常好,每年校际羽毛球和桌球比赛她都是冠军,年年运动会田径比赛也都能得名次,而且人长得也漂亮极了,极富个人魅力。”

“这个可以想象的到。”

“不过,学院还是决定痛下杀手!校长亲自签发了勒令退学的文件,把带头的几个孩子全部劝退。”

“啊?这么严重!一点机会都不给吗?”

“我们当时也觉得这种事太严重,所以,很多系主任联名要求校长从轻发落。给了校长一个台阶,校长答应必须让那些孩子写一份检查,然后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读才行。而且这份检查中一定要写上是受了刘霞的怂恿他们才这么做的。至于刘霞,校长的意思是杀鸡给猴看,她一定是要开除的,绝对没有商量。”

“那些孩子都写了检查?”张涛的话有些迟疑。

龚超沉重的点了点头,“大部分的学生不可能像那两个结婚的孩子那样洒脱的,大学学历对他们来说是人生最重要的东西,他们都写了检查,并且在检查上面写了是刘霞鼓动他们,甚至是威胁他们参加的抗议活动,他们都是被胁迫的。”

王勇听了半天,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刘霞就这么被开除了,她像是被这些同学出卖了一样。”

“刘霞后来试图通过司法手段来维护自己的权利,但是法院说这桩诉讼既不属于民事诉讼,也不属于行政诉讼,不予立案!”

“看来大学生们在学校面前还是弱势啊,所以刘霞才会这么恨这些大学生,想要报复大学,报复大学生。当然如果这个刘霞就是我们要找到的那个女魔头的话。”

“其实,当初我也是不同意就这么简单草率的断送一个孩子的前途的,但是我当时在研究生院,而刘霞只是一个大本生,我说不上话。”龚超郁闷的说道。

“龚校长,不知道学院里还有没有这个刘霞的具体资料什么的,比如家住在哪里?联系方式什么的?”

“这个我回去跟学生办打个招呼,让他们帮你们找找,你们也知道十年的档案就应该销毁了,我不敢保证有。其实对于你们警方而言,我想有刘霞这个名字也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再找什么档案的吧?”

“哈哈哈,其实我不希望您说的这个刘霞就是我们找的那个。”

“我也希望是这样的,我希望我说的这个刘霞过的很好。”

“嗯嗯,据说童话大王郑渊洁也是大学肄业的,还有那个著名作家韩寒,连大学都没有上过,不也是都很成功吗?”

“希望如此吧!”龚超的话有点低沉。

这时,三声敲门声后,没等张涛回应,邢振玉的脑袋就伸了进来,他看了一眼王勇,然后又看了看张涛,最后有瞅了瞅坐在一旁的龚超。

“你们是不是都跟胡玉言那小子学的,干点事都没有个规矩了,王勇去看看他有什么事?”张涛故意向王勇使了个眼色。

王勇会意走出了张涛的办公室,并带上了门,“小邢,什么事?”

“范海方撂了,他承认跟何莉莉有过性行为,说是何莉莉勾引他的,论文造假的事,他也承认了,并说何莉莉一直拿这个要挟他。而且之前跟秦涣、刘新的妈妈串供的事情,他也都承认了。”

“这个老师还真是没什么斗争经验啊!”王勇的话带有一种嘲讽的语气。

邢振玉一笑,“不过他坚持称自己根本不知道何莉莉已经死了,一直说他跟何莉莉的死没有关系。”

“按现在的情况看,他就是一号嫌疑人,自己说没关系哪成啊?先拘他两天。”

“不过,他提供了重要情况给我们,他说那天去和秦涣等人见面时,听出租车司机说,何莉莉从他宿舍走的那天夜里,看见一辆黑色帕萨特轿车飞快的从何莉莉回去的那条路驶过。而且出租车司机还记下了车号。”

“哦?范海方知道那个车号吗?”

“嗯,而且我也已经查过这个车号了。”

“怎么样?是谁的车?”

“你肯定想不到!”

“别墨迹!快说!”

“车主是咱们胡队一直关心的那个自杀案的嫌疑人,高凤军!”

2

洪甫县县政府大楼的轮廓很像美国白宫,它前面停放着各种国外品牌、外皮放着耀眼光泽的黑色轿车,车牌号大多是四数字连号。

大楼面前是宽敞的双向八车道,不过遗憾的是这里很少有机动车经过,从而给人一种错觉,那就是这像是专门给县政府大楼修建的一条“专用机场跑道”。而这条大道的两边都是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如果只看这条街的话,人们一定会认为这根本不是什么县城,而是上海、北京那样的一线大城市。

以这条街为中心,它的周围都是些已经被夷平了的土地,很明显县政府准备把这种县城城市化的趋势向更远的方向延伸。

但是在更远处,仍旧是众多的平房和破旧的楼房,这些都足以证明这里的民众生活并不宽裕。

洪甫县一中就在洪甫县县政府的对面,这是一间十分气派的学校。从它的规模来看,用地足以和一座大学相媲美。学校的院墙上部用铁丝网格套住,虽然防护非常严密,但却可以从外边清楚地看见学校内部的布置。

而学校的大门是大理石制作的,鎏金大字的校名镶在正中,显得气派极了。靠近大门的是一个令人羡慕的体育场,中间是绿色的人工草坪,外围足有五百米的塑胶跑道,有一批上体育课的孩子正在这里踢足球。

学校的正面是一栋十层的教学楼,教学楼的墙壁上贴着六个金色的大字,“杨子鳄教学楼”。

“真不明白,这座大楼为什么要起这样的奇怪的名字呢?”林玲上来的问题有点偏离了主题。

“这座楼是本地一家著名的乡镇企业扬子鳄鞋帽有限公司捐助建造的。”回答林玲问题的是一个面色灰暗的女教师,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

“这所学校还真是气派呢!”林玲面对这个满脸“旧社会”的老师,实在有点不太自在,所以又寒暄了一句。

“过奖,请问记者同志找我有什么事吗?”老师仍旧面无表情。

“袁老师,我来只为一件事。”林玲说着把那张撕得粉碎,又被重新粘好的作文纸交给了袁老师。

“这是什么?”袁老师把作文纸接了过去,仔细看了看,这时她本不“喜庆”的表情又蒙上了一股丧气。

“这个您一定有印象巴?您当时应该是他的班主任吧?”

袁老师听完林玲的话后,点了点头。

“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个学生?您对他的印象怎么样?”

“我印象最深的就是他文章里写的那件事,他爱逮住一些活的蚊子,然后放进一个矿泉水瓶子里养着。是我给的这篇作文零分,因为这篇作文的格调太灰暗了。”

“您觉得很恐怖是吗?”

“倒不是觉得恐怖,一般高中生不怕叛逆,也不怕顽劣,就怕这种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孩子。”

“我看这个学校很气派,如果在这里住宿学习的话应该是很贵的巴?”

“这里虽然是公立学校,但是住宿不属于教育的范畴,住宿费一年一千五百元,吃饭不包括在内,另算!说实话也不便宜!”

“学费呢?”

“高中不属于义务教育范畴,所以收费也不需要按照什么标准收取,真的能提高学校升学率的学生,我们可以减免其学费,而学习不好的孩子也可以花高额的择校费在这里学习。可以这么说吧,在这里上学的孩子要不是功课顶呱呱的好学生,就是有钱有势的阔少爷。”

“呵呵,袁老师您是不是误会了,我可不是来查什么学校收费的问题的。”

“是也没关系,我的说法不会变的!”

“哈哈,是吗?那您说孙其名属于哪一种呢?”

袁老师又看了看那一篇作文纸,“我说不清楚,他是个另类,我知道他的家乡很穷,但是他却可以负担的起高额的住宿费,他的功课很好,学费属于减免的那种孩子。”

“他平常和别的同学相处怎么样?”

“不合群,说来也很惭愧,虽然我是他的班主任,但是却很少跟这个孩子交流,因为他真的是不太喜欢跟别人说话的!我平时也很忙,班里的学生又多,所以也没有主动去接触过他。但是他跟另一个孩子很好,好的像兄弟一样。”

“谁?”

“宋涛!在我们这里也算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哥了,他是现任县长宋黄的儿子。”

“哦?”

“您干嘛这么惊讶?”

“没什么?您继续说!”林玲听到宋黄的名字,立即想起了老支书和孙老太太的叙述,他就是当年和柳艳芳和高凤军在一起插队的人,而他们的儿子又在一起上学,这里边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一定的!

“两个人运动机能都很好,个头也差不多高,长的又都很帅气。”

“不过,他们两个人好像家庭背景差得很多呢,怎么会成为朋友呢?”

“这个我也感觉奇怪极了。不过,人跟人投脾气的事也说不清楚的。”

“那这个宋涛的功课怎么样?”

“一塌糊涂,除了体育外,他的其他成绩惨不忍睹,勉强通过了会考,然后去参加的高考。”

“他没有考上大学吗?”

“当然没有,不过当初他是有机会的。”

“学习不好也有机会吗?”

“有啊,T市理工学院给了我们学校一个篮球特长生的名额,只要高考能考到200分以上,就录取。”

“宋涛肯定符合这个条件,是不是因为他学习实在太不用功啊!”

“宋涛最后考了235分,我记得很清楚。”

“那不是已经达到分数线了吗?怎么会没考上呢?”林玲的表情很诧异。

“因为在这个班里除了宋涛外还有另一位牛人,他叫曹小玄,最终拿到了那个篮球特长生的名额是他。”

“他的篮球比宋涛打得还好是吗?”

“我就从来没有看过他打过篮球。”

“啊?那为什么他能当篮球特长生啊?”林玲的眼睛瞪得很大,有点不太明白袁老师说的话。

“当时,宋涛的爸爸宋黄只是个二把手,副县长。而正县长叫曹均,也巧了他的儿子曹小玄跟宋涛在一个班里。”

“您的意思是说,曹小玄的爸爸把这个特长生的名额从宋县长的手里夺走了。”

“天晓得!反正我不信曹小玄那样又瘦又小的孩子会打篮球。”

“这些事,您当时没有过问吗?”

“我有什么权力过问?我只是个老师。还有更不正常的事呢,那次高考后,曹均就被调到市里去了,而宋黄也被扶正了。”袁老师的语气中带有着一种很神秘的感觉。

“正职调走,副职升任,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一看你就不懂得地方上人事调动的规矩,二把手升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副县长不能在原属县被扶正,如果要升职的话,应该被调到别的县去才对。而且我们这个县有六个副县长呢,论资历还排不到宋黄。”

“您的意思是说,这里边有猫腻,宋县长主动让出了儿子的篮球特长生的名额,而得到了这个县长的宝座。”

“我可没这么说,这都是你说的。”

“呵呵!对不起啊,这是我当记者的职业病,喜欢刨根问底。”

“没关系,反正办公室里这会没人,否则我也不会对你说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话的。”

“孙其名对宋涛落榜这件事情怎么看?对于好朋友,应该会鸣不平吧?”

“高考后,我就没有再见过这两个孩子了。”

“他们没有来填报志愿吗?宋涛不来可以解释,孙其名应该找您来填报志愿才对啊!”

“这点我一直也很奇怪,因为孙其名填报志愿的表格一直就没有发到过我的手上,那个表格每个毕业生只有一份,不给就代表根本没有机会填报志愿。我当时找过教务处,教务处给我的回答是孙其名的表格已经发到他手里了,不用我管了。发榜的时候,我也看到了他考上了T市理工学院,好学校啊,我也挺为他高兴的,虽然是个怪孩子。”

“是吗?那宋涛怎么样了?”

“不知道,高考后也没再出现过,不过那样的公子哥即便是不上大学,凭他老爸的关系也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的,根本不用担心。”

“袁老师再问您个问题,您觉得孙其名跟他妈妈的感情怎么样?”

“家长会时见过他的妈妈,看的出是赶了很远的路过来的。不过孙其名的学习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没有过多的交流过。您也知道,现在的学校升学率才是衡量一个学校好坏的关键。我们开家长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家长多督促,好把孩子的学习搞上去。对于那些学习上没有什么问题的学生,我们自然不会跟他们的家长交流太多的时间,最多是赞美或鼓励几句而已。至于孙其名到底和他妈妈的关系怎么样?我真的不知道。我能问一下吗,您为什么要这么问?”

“孙其名的母亲前几天去世了!”林玲故意把柳艳芳的死亡方式隐瞒了起来。

袁老师惊讶的点了点头,“那你刚才这么问的意思就是说孙其名跟他妈妈的去世有关是吗?”

“不是、不是,只是他对他母亲的去世显得有点冷淡。我正在做一个母子关系的专题采访,所以才来问您这些事情的。”林玲觉得眼前的袁老师太睿智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谎言能不能蒙混过关。

“我觉得,我只是觉得啊,孙其名应该跟她母亲的关系很好,而且非常的亲近。从这篇文章应该能看出来。”袁老师说着抖了抖手中的作文纸。

“文章是人内心的体现,特别是用心写的文章。”

“是的!”

“对了,袁老师,您这里有没有当初孙其名和班里的同学一起的合影呢,我想看一看。”

“没有,我唯一保存的一张班级学生的合影就是那张毕业照,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复习,那是高考结束之后大家一起照的,可是那张照片有两个人缺席了。”

“孙其名和宋涛?”

袁老师点了点头。

林玲突然联想到了一件事,孙老太太曾经说过家中的照片都统统不见了,这和这件事有联系吗?

这时一声铃声响了起来,是下课铃。

“好了,袁老师,耽误了您这么长的时间,我就先告辞了。您快备课巴,下节课孩子们还等着您呢。”

“没关系。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那就谢谢您了!”说着林玲伸出了右手,袁老师并没有和她握手,而是把那篇作文纸又交还到了她的手上。

林玲走出了校门,站在道边,看着对面的“白宫”,那个宋黄就是这里的“最高首脑”。按照刚才袁老师的叙述,林玲隐隐的觉得,宋黄与这起案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自己现在有没有必要去拜访一下他呢?但是这样贸然前去,恐怕不会见到这样高级的领导,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想着想着,林玲突然看见对面有个人站在那里一直不动。她起初并未在意,但是越看越觉得这个人的身形非常熟悉,而且他一直在对着自己微笑,虽然隔着双向八车道,但是林玲的视力很好,她很快认出了这个人来。

胡玉言!真是他!

林玲也不知道为什么,快速的向旁边的人行横道线跑去,而那边的胡玉言也快步向她靠拢过来。

两个人站在了人行横道中间互相望着,这时路上一辆车都没有,此刻这条气派的“专用机场跑道”像是为他二人搭建的舞台一样。林玲已经难以名状此刻的感觉。

两个人在洪甫县广场一个解放军冲锋的群雕下坐了下来,这里曾经是解放战争中重要战场的遗址,解放军和国军曾经在这里发生过一场激烈的交战,而最终以解放军的胜利而告终。县政府为了纪念这场战役,不久前特修建了这座雕像以示纪念。

但是,这个雕像下,早让人用黑色的油漆喷洒出了大大的“办证”两个字,后边是一串字体相当丑陋的数字,很显然是个手机号码。

林玲和胡玉言坐在雕像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怪异且不和谐的雕像,有点尴尬。

“这几天够累的吧?”胡玉言用力看了看旁边的林玲,笑着说道。

“还好啦,这本身就是我的工作吗!”林玲也冲着胡玉言笑了笑,“你那头的调查怎么样了?有没有新的进展?”

“别提了,一直没有脱开身,被其他的案件绊住了。”

“说来你也真没有良心,告诉了你高凤军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你连个谢字都不说就挂了电话,后来竟然连个电话都懒得打了,你说你是不是想卸磨杀驴啊?”

“我哪敢啊?你这大笔一挥,在报上再给我写点什么负面新闻,我那还不给吃不了兜着走啊。”

“我下篇就写一个薄情警察放任一个美女记者在荒郊野外独自调查的故事!”林玲说完一阵坏笑。

“哪个警察这么狠心啊!你告诉我,我去收拾他!”

“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不会吧!我可没看见有这样的警察在!”

“你说话时,眼珠一直在转,心理学表明,你说话很不真诚!”林玲说完努了努嘴。

“好了,好了,说不过你!对了,你不说拿到了孙其名的两份作文吗?赶快给我看看!”

“我这个人可不像你文学修养这么高,我看的不是那个。”

“那还能看出来什么?”

胡玉言也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来,这是一张影印的资料,纸上密密麻麻的是一些记录,而最后是一个签字,孙其名!

“这个是?”

“我们对孙其名讯问时做的审讯记录,孙其名最后签的字。”

“可是……”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字体根本不一样!”林玲瞪大了眼睛,显得非常吃惊。

“是啊!接受我们审讯的这个孙其名的字太难看了,写这篇作文的孙其名和接受我们审讯的孙其名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林玲打了一个寒战,“这太可怕了!”

“嗯,这就对了,在我心中的疑问也就全部都解开了!”

“嗯,要是这样的话,我心中的疑问也全都解开了。”

“你有什么疑问?”

“边走边说吧,我们现在去民政局查查档案巴!我想在那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林玲此时兴奋地站了起来,缭绕在她心头多天的困惑终于有了眉目。

“这事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我们还给从长计议!”胡玉言一边说着一边朝“白宫”看去。

3

老四打开了套在大门上大锁,用力拉开了仓库的大门。

这是一间靠近码头的废旧仓库,老四手中拎着一个皮箱,带着两个彪形大汉走了进来,这两个大汉也曾经混迹在传销人员中,当托!

而仓库里横倒竖卧着八个人,七男一女,他们都是之前参加传销活动的大学生,那日混乱之后,老四只找到了他们几个人,并把他们又重新圈禁在了这个仓库中。

八个人见他们进来后,一起站了起来,他们看到了外边的光射进来,眉毛都跳动着,显然是很紧张,长期不能获得自由的生活,让他们对任何风吹草动都充满了警觉。

老四走到仓库中间的一张铁制的货台前,用右手一抡,把货台上八个人吃剩下的食物扫到了地上。然后他把皮箱往中间一放,冲着八个人笑了笑,“别紧张,是我们!”

“这是什么?”为首的高壮青年看着老四的皮箱说道。

“新的货啊!那些老货被条子们端了!你们要想发财就给靠这个了!”老四扶了扶金丝眼镜,对眼前的高壮青年说道,然后他打开了皮箱,把一包药粒似的东西扔到了高壮青年的面前。

“这是……这是摇头丸,是毒品!”在传销大会上质疑老四的女学生在旁边惊呼道。

“你胡说什么?你见过真的毒品?”老四狠狠地瞪了一眼她。

“你这个骗子!这分明就是摇头丸!毒品!我们在舞厅跳舞的时候,有人用过的,你不要唬人!”高壮的青年对老四怒目而视,而他身后的大学生们也对他怒视着。

“我们是来赚钱的,不是来犯罪的!”高壮的青年厉声喝道。

“不去犯罪?你当初把那个工商局的打得半死的时候,你想过你是在犯罪吗?”老四见眼前的高大青年情绪异常的激动,干脆用旧事来威胁他!原来老四身前的这个高大的青年就是那天带头行凶,殴打公务人员的那个大学生。

“那也是你鼓动的!罪魁祸首是你!”高壮的青年也急眼了。

“可是警方现在要缉捕的是你!你现在已经是个罪犯了,只有我保护你,你才能安全,懂吗?”

高壮的青年听到老四的话,有些犹豫了。

“大强,他在骗你呢,你别听他的,你那样只会越走越深的。”女孩带着哭腔喊道。

“小妮子,你不想活了,是不是?”这会老四似乎从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变成了街边耍横的流氓,他身后的两个彪型大汉也跟着掰了掰自己的拳头,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来。

“你们想干什么?”大强冲着老四喊道。

“干什么?如果你不答应去带这批货的话,我们就把你交出去!我想警察会收拾你的!”

大强彻底陷入了恐惧中,而他旁边的女孩却显得镇定极了,“好啊,你送我们进去啊,然后我们就把你贩卖毒品的事都抖出来,看看咱们谁的罪过更大?”

“小妮子,你是找死!”老四向旁边的两个大汉使了个颜色,两个大汉便朝着女孩走了过来。

“站住,你们想干什么!”大强这时用身体挡在了女孩的身前。

两个大汉知道大强身上的那股狠劲,也不敢贸然上前,用眼睛瞄了瞄身后的老四。

老四知道大强的厉害,也冷静了一下,“好了,不要闹了!不管这是什么,毒品也好,货物也罢!我想都对你们没有坏处的,我答应你们,就这么一次,如果行,事成后,你们分了钱就走人。”

“要是我们被警察抓到呢?”女孩用力摇晃着大强的胳膊。

老四真想上去把这个女孩撕碎,但是看到了大强的愤怒的眼神,他还是勉强压住了怒气。

“做生意都要有风险的,哪个百万富翁真的是老老实实白手起家的,还不是做了很多肮脏的交易,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之后才慢慢开始发达的。”老四此时说话的方式又恢复了那种令人信服的“讲师”风范。

“你说谎!毒品只要卖一点点就是死刑,能赚这么多钱的话,干嘛你自己不去偏要我们去!你八成是想让我们去帮你探路,如果警察出动了,你们就跑了,把我们甩下来顶罪。警察不出动,你们就拿大头,我们就喝点你们剩下的汤。”女孩胆子很大,句句见血。

“哪里来的财路?不过是死路一条而已。”女孩的嗓音比老四高上了八个调门。

“好了,你们别吵了!我问你,如果我们不同意跟着你干,你想把我们怎么样?”大强替身后的七个人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我保证你们走不出去这间仓库。”老四说这话时脸上掠过了一层杀气。

“那我非要带着他们离开这呢?”

“那你就问问这个东西答应不答应吧?”老四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军用五四式手枪,而他旁边的两个大汉也从腰间掏出了枪来,对准了屋中的八个人。

刚才的争吵一下子变成了静默状态,但双方眼神的对峙在继续。

短暂的沉默后,还是大强先开了口,“你想了杀了我们吗?”

“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杀人的!但是,恐怕现在已经是万不得已了。”

“那我们是别无选择了?”

“就只做这一次,我答应你们,事成之后,放你们走!”

“那我答应你!”大强的语气很肯定。

“你干什么要答应他?”女孩这时已经哭了出来。

只听“砰”的一声,大强的脚下立即出现了一道火花,是老四开得枪,因为从他的枪口上还隐约能看见一股硝烟的烟雾。这一枪把刚刚还颇为强势的女孩彻底吓傻了,她一把扑到了大强的怀里哭了起来。

老四这才看出,这两个人像是恋人!而他们身后的六个男生也不敢再往前挪动一步。

大强把在怀中的女孩轻轻地推开来,柔声安慰道:“你放心吧!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女孩拉住了大强的胳膊,“别去!”

大强对她笑了笑后,用力挣脱了女孩的手,并走到铁台前,他对老四说道:“你别难为他们,这事我一个人去就是了,地点在哪?”

“汽车研究所的后身,那条小道上,认识吗?”

大强点了点头,“怎么接头?”

“今晚十点钟,到那自然有人会找你的。记住,拿到了钱来换这个小妮子!”老四说着把枪口转向了已经失去了保护的女孩。

“我说过了,你不许难为他们!”大强的语气此时有了点变化,像是被什么事情刺激了一样。

“你还不去快办你的事,难道真的想让我打死他们吗?”老四好像并没有感觉到大强语气中的变化。

大强此时拿着箱子一步步的走进了老四,“我说过了,你不许难为他们!”

“你站住,你想干什么?我可开枪了啊!”

老四的威胁并没有阻止大强的前进。

“你别胡来!”老四突然想到此时大强的状态,很像是那天传销活动时他去攻击工商局的干部之前的那个样子。

但说时迟,那时快!大强就在老四挪动枪口的这个当口,已经率先发起了攻击。

老四旁边的两个大汉虽然手中也有枪,却也没有意识到形势变化得这么快。

突然,大强手中的大皮箱子一抡,一下子就砸到了老四的头上,老四做梦也没有想到,前日发生在传销现场的一幕会再次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四立刻被砸翻在地,大强上前去,右手一把掐住了老四的脖子,左手掐住了他拿枪的腕子,然后他用膝盖顶在了老四的前胸上,然后高声喝道:“我说过你不许难为他们的!”

变故让两个彪型大汉半天没有缓过神来,等他们再想上前施救,已经晚了。原来另外两个青年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背后,用两根木棒朝着他们的手腕狠狠地砸去。瞬间,两把枪被砸落在地。女孩跑上前去,捡起来两把枪,一左一右,把枪头对准了两人。

老四手里握着的手枪,也因为大强扼住了他的喉咙难以呼吸,而不得不撒手了。

形势急转直下!八个大学生瞬间制服了三个暴徒!

大强这时腾出了左手来,掏了一下老四的口袋,发现了裤兜里有手机,他掏出来后扔给了女孩,“打电话报警!让警察快点来!”原来他们的手机早就已经被老四没收了。

“不!咱们打昏他们,逃走就是了,如果警察来了,你的前途就都毁了!别忘了你打伤了工商局的人啊!”

“这样下去我们会有前途吗?我们做错了事,不能再逃避了!人要学会回头的!”大强的话简单且坚定。

女孩拼命地摇着头,握着手机痛哭了起来。

“上了这么多年学,要是咱们连是非都分不清楚了,学不是白上了吗?我们之前被金钱冲昏头脑了,现在想想钱不是最重要的,有个人能呆在你的身边才是最重要的,对吗?”大强的话一下子柔软了下来,他的眼神里放射出了特殊的光芒来。

“可是如果报了警的话,我就不能在你的身边了!”女孩已经泣不成声!

“别哭,如果你愿意等我,等我赎完了罪!再来找你!好吗?你就打吧!”

女孩还在犹豫。

“我们已经失去了人生中很多宝贵的东西了,如果在这样继续下去,我们将会失去我们的全部,这不值得的!爹娘含辛茹苦把我们养大,不是让我们整天背着罪恶去逃避,而是想让我们堂堂正正的做人,不是嘛?学校里教了我们这么多的知识,是让我们可以在这个社会上立足,去为这个社会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我们错了,就应该去反省,去赎罪,这样我们这么多年的学才没有白上。”

女孩看着这款黑色的NOKIA手机,拨下了110的按键,这是八个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大学生做出的一次他们人生最重要的选择,一次带给了他们希望的选择。

老四此时根本说不出话来,他只能用绝望的眼神盯着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