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虚幻和现实的界限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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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3年7月1日9:00

地点:T市总医院小芸特护病房外

高为的诡异逃脱,让他成为“催眠术大案”的第一号嫌疑人,而一系列案件的发生也让胡玉言怀疑高为的背后可能隐藏了一个庞大的犯罪集团,他们正在酝酿新的阴谋,这样的阴谋可能让T市的市民们陷入新的恐慌中。

近些天来发生的事件,让很多警员垂头丧气,特别是局长张涛,没有人比他受到的打击更大,他整天要编造各种说法应对上峰对此案的“关心”,早已心力交瘁。

而且在抢劫银行事件后,此事已经不再是省公安厅过问的事情了。由于民怨沸腾到了极点,各大论坛网站上谩骂已经从警方转向了政府。省里主管经济的二号首长的秘书已经两次打电话过问了张涛案件侦破情况。眼看破案期限快到了,可是胡玉言仍然没能给自己任何可以说得过去的解释。

现在连嫌犯都逃脱了,张涛的心情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绝望得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一天都没有出来。

与警局的整体低迷相比,胡玉言却显得没有这么悲观,不知道是什么刺激了他,他反倒更有干劲了。

胡玉言认为高为的逃脱也并非是一件坏事,之前对案件都只是猜测,现在终于可以确定,高为就是犯罪嫌疑人,这是案件取得的重大进展,可谓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在只要能再次抓获高为,就可以对上面有个交代了,这远比整天猜测谁是罪犯,四处调查寻访,要省事得多。

破案终于有了希望,胡玉言认为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在这样的逆向思维下,他的心态也豁达了许多。

不管怎么说,对高为的通缉已经展开,整个T市已经贴满了对高为的通缉令,这让案件的调查进入了新的阶段。

胡玉言首先让那三个押送高为的警员先行放假,等待处理,在暗地里他安慰三个人说自己会一力承担此事。随后,他用自己标志性的笑容,鼓励身边的警员们要打起精神来,要有自信一定能把邪恶催眠师绳之以法。

当然这种自信并非狂妄自大,而是源于他强大的推理能力。经过多日的缜密调查,案件的脉络已经初见端倪。火车出轨、皇后附身和泼硫酸事件并不是独立的,而是相互关联的,而他们的共同点就是,这三起案件让郑座卿、小芸和那些火车事故受害者都同时住进了市总医院,这也就方便了邪恶催眠师实施犯罪!

换句话说,这些受害人和他们的亲属成为了邪恶催眠师操纵的目标,这就是那三起匪夷所思的催眠事件的真正动机。

在郑座卿的别墅中,郑座卿的女儿已经证实了高为和胡玉言曾经见过郑座卿,而郑座卿和胡玉言同时丢失了那天下午的全部记忆。

这中间一定发生过什么,而郑座卿极有可能就是高为下一个要操纵的目标,所以胡玉言已经派人对郑座卿进行了全方位的保护。

而小芸呢?她又有何利用价值?很显然,她在邪恶催眠师的眼中是一颗弃子!而这颗弃子最有可能是为了其他的目的而牺牲的。但是,又是为了什么样的目的,非要对这个可怜的女孩做出如此可怕的事呢?

带着这些疑问,胡玉言和林玲、王勇再次来到了市总医院。胡玉言坚信还有更多的隐情埋藏在这所医院里。由于怎么也联系不上萨巍,胡玉言只好再次请来了范教授,好在范教授没有什么架子,也很乐于帮助警方破案,欣然接受邀请出现在了医院里。

“范教授,病人怎么还没有醒过来?”胡玉言站在病房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着满脸纱布的小芸躺在**一动不动,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暗自在为她惋惜。

“她身体虽然还很虚弱,但是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现在还不醒来,更多的还是心理问题,或者说她根本不想醒来。”范教授没有更多的表情,而是不住的摇头。

“这是被催眠的症状吗?”萨巍不在胡玉言身边,让这位神探犹如盲人一般,无论什么事都愿意向催眠术上联想一番。

“催眠?呵呵,胡队长是不是被这两天的事折腾得焦头烂额了!这可不是什么催眠,催眠是来自外在的心理暗示,而她的心理创伤显然来源于她自己!这个姑娘内心里渴望着人们更多的关怀,但是现在她的周围却没有一个人关心她,所以,她才会不愿意醒过来,可能在她的梦里,会有许多的亲人和朋友在陪着她吧。如果非要说这是催眠的话,恐怕这是自我催眠!”范教授的目光很沮丧,他似乎也在为眼前的这个可怜的女孩心碎。

“她的父母一直没来过吗?”胡玉言叹了口气。

陪在一边的护士说道:“没有,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男生陪着他。”

胡玉言已经掌握了这个情况,但是据邢振誉的调查报告显示,这个男生也已经离开了,谁也不知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小芸的自杀,很可能跟这个男孩的离开有关。

“不知道这个男生是谁吗?”胡玉言显然已经开始怀疑,邪恶催眠师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个男孩。

护士摇了摇头,显得很无奈,“我们只登记病人的名字,没有登记过家属的名字。不过,看样子,像是她的男朋友!带来了一大包行李,整天就打地铺住在医院里,应该是从外地来的。多亏了他,这几天不离不弃的,一直都是这个男孩在照顾着小芸。”

这个人应该并不难查!胡玉言已经派了两名刑警到小芸的家乡了解情况,在他的理解中,这个男孩,可能是即将发生事件的关键人物,必须要找到他,才能破解更多的迷局。

王勇此时还把头凑在病房门上的玻璃旁,他听了刚才护士的话,又看了看可怜的小芸,大骂道:“这叫什么事,这还是父母吗?女儿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说来看一眼!队长,我去趟她的老家,把她那对狠心的爹娘揪来。”

王勇的嗓门本来就大,再加上心口处有口恶气,说话的音量更加饱和,弄得整个走廊里的人都在回头望着这个莽汉。

林玲把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语住”的动作,“你小点声行不行,这里是医院!”

“你省省吧,你去准惹祸!我已经派人去了!没我的命令,就老老实实呆在我的身边!”胡玉言也开始对王勇冷嘲热讽起来。

王勇像个淘气的孩子,有些不服气,他是个正义感很强的人,最爱管不平之事!胡玉言的拦阻让他很不爽。

此时,《信仰》再次响起,胡玉言快步离开了病房的门前,滑动了开关,手机里再次响起了邢振誉的声音,“队长,还是没有找到萨医生,不知道她的住处和去处!”

“问问办公室,他们是如何负责接待的?不是安排人到机场接送吗?当初他们是怎么联系萨医生的,办公室没有安排她的住处吗?”胡玉言的连珠炮问题,让电话那头的邢振誉停顿了一会儿,他正在一边记忆一边思考怎么回答这些问题。

过了三四秒钟,那头才又响起了邢振誉的声音,“问了,当初负责接触的同事说,当时根本没有接到萨医生,她是自己来警局的,当时正赶上你昏迷,所以萨医生直接表明自己的身份后就对你进行催眠治疗了。张局长说这是他请来的美国心理学专家来,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多过问她的住处和联系方式。”

“手机也没有吗?即便是她在美国的手机号也行啊,只要是她开通了全球漫游,在哪都可以接到电话的。”

“已经和美国方面联系了,还没有回复!”

胡玉言异常愤怒,无论是接待,还是调查,怎么能出现如此大的工作失误呢?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而萨巍此时又在哪呢?这个节骨眼上失踪,她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是,胡玉言同时也觉得好像从一开始萨巍就和自己故意保持了一种距离感,会不会是她压根也没想把联系方式给警方呢?

“一定要尽快找到她。”说完,胡玉言便撂了电话,虽然警方想找一个人并非难事,但`他的心里还是忐忑不安起来。

林玲像是洞悉了胡玉言所想,但是这次她并没有吃醋,因为已经有两天没有见到萨巍了,她知道胡玉言心中的烦闷,也知道萨巍的重要性!失去萨巍,案件的调查将会变得异常缓慢,所以她走上前去,把手搭在了胡玉言的肩膀上,安慰道:“放心吧!萨医生总会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的,她不出现,很可能是在帮你调查更重要的事。”

“但愿是吧!”胡玉言能够捕捉到林玲态度的转变,无论从工作还是情感上,林玲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与胡玉言支持,这让他心存感激。

“你们是在找萨巍吗?”范教授插嘴道。

“嗯!”胡玉言想到身旁的范教授,是萨巍的学院院长,兴许他会有萨巍的联系方式,“您能找到萨巍吗?或是有她的联系方式?”

范教授摇头,“我也是很久没有见她了,那天很仓促,我们也没有互相留电话。”

“好吧!我知道了!”胡玉言的表情里难掩失望。

“但是,那天我跟她说过一句,让她去拜祭一下她的老师方首同,现在她是不是去墓地了呢?”范教授的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动了胡玉言。

“墓地在哪?”

“永安公墓!”范教授不假思索地回答。

“王勇!你现在赶快带几个人去永安公墓,给我在那蹲着,无论是萨医生还是高为,只要有人出现在方首同的墓前,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带回来!记住,别动粗!但是也要小心,他们都是顶级的催眠师。”胡玉言本想把这个任务交给邢振誉,但是邢振誉手头的任务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就算是精明的邢振誉也很难抵挡得住催眠师的**,还不如简单粗暴的王勇来得实在。

“蹲几天?”王勇没有想到胡玉言会给自己安排如此重要的任务。

“等不到你就给我一直在那蹲着!”胡玉言真想在王勇的屁股上踢上一脚。

“好嘞!”王勇丝毫不以为胡玉言是在埋怨自己愚笨,欣然领命,一路小跑从医院的走廊里消失了。

“现在这么多人同时失踪,希望不要出事!”胡玉言仰起头,像是在祷告着什么,他紧握着手机,生怕它再响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你也不用过于紧张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咱们一起度过难关。”林玲的脸色变得严峻起来,虽然她的嘴上满是鼓舞人心的话,但是在她的心中却有股不详的预感。

胡玉言知道高为、萨巍和小芸的男友同时失踪,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样的联系。在众多案件中叱诧风云的T市神探,在这起案件发生后,却只能一直甘当配角或是观众,这让他一度非常郁闷。

有了萨巍,胡玉言像是有了一种惰性,凡是都愿意听萨巍的意见。现在萨巍不在他的身边,他觉得自己的思维里像是缺了点什么。

范教授走过来,拍了拍胡玉言的肩膀,“胡警官,打起精神来,你这样的状态要是被你说的那个邪恶催眠师看到,他可是会笑话你无能的!”

“我知道了!谢谢您的鼓励!”胡玉言觉得是时候绝地反击了!必须夺回主动权,这是当下要做的第一步,这也是捍卫神探名誉的最好方式。

时间:2013年7月1日9:45

地点:T市永安公墓

永安公墓是T市最大的一块公墓,这里依山而建,一层层的墓碑建在山腰之上,整日里烟雾缭绕,颇有仙境的感觉。

作为T市的豪华公墓群,这里并没有阴森恐怖的感觉,而是像一座高档的“住宅区”。

在动工前,开发商请来了香港的一位著名的风水师,“大师”拿着罗盘转悠了几圈,颇为神秘地说这块地顺风靠水,背北朝南,三面环山,在这建墓对后人大有裨益,结果永安公墓“余荫后人”的说法不胫而走。本来离市区较远,地点并不占优势的公墓,一下子变成了一块宝地,价格翻倍增长,有一些“风水极佳”位置的墓地价格甚至相当于一套商品房。

当然,公墓吸引人的另外一个原因是在公墓院子的醒目位置,被圈成了一个区域,这里全部都是名人的“阴宅”,凡是在T市走出的文学家、艺术家、厅级以上官员和知名学者等等,几乎全部落叶归根,安葬在这里。

这个区域的墓碑并非千篇一律,而是由专业设计师打造出各种造型,有的甚至做成了死者的雕像,墓碑上大多镌刻着这些大人物的生平事迹,所以这里又像是一座另类的历史人物博物馆。

能和名人做邻居想来也是件光荣的事,所以很多有钱人为了附庸风雅,干脆把自己的阴宅提前安置在这里,而且离名人越近越好。

各种迷信和暗示都在中国人的心中起着很强的暗示作用,例如数字8预示着能发大财,属羊的命苦等等!这也是中国人非常容易被催眠的一个重要诱因。

此时,萨巍正站在这片特殊的区域里的一座墓碑前,双手合什,默默祷告。这座墓碑是这个区域的例外,它外观普通,碑身矮小,而且立在最边缘的位置,并不起眼,供台上摆着一捧早已凋谢的黄玫瑰,比起其他墓碑的艺术设计,这座墓碑多少显得有些寒酸。

一个男人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斜跨着背包,手里捧着一捧黄玫瑰,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站在了萨巍的身旁。

他英俊的面庞里镶嵌着一副忧伤的表情,全身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你跟我的结,都是因为这块墓碑而起的吗?”男人一边将黄玫瑰放在墓碑前,一边开口说道。他的位置与萨巍平行,从背影中看,这是一对般配的“情侣”形象。

萨巍继续闭着眼睛,她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或惊奇,良久后方道:“我劝你还是去自首吧!”说话时,萨巍的眼睛并没有睁开。

“你要怎么才肯相信我是清白的?”男人把手插在了口袋里,扬起了头,他的眼神柔得像水一样,让人一看就会被他的眼神摄住魂魄。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投案与否也和我毫无关系,我只是在劝一个我曾经关心过的人,方老师曾经说过,人走错路不要紧,要回头!现在你在他的墓前,都不能说点实话吗?”萨巍终于睁开眼睛,转过头望着身边的高为,在这一刻她的眼神里也闪过了一丝柔情,但很快这股柔情就被一缕宿怨淹没了。

高为闭上了眼睛,也做出了双手合什的动作,口中喃喃道:“老师!我在入行的那一天起就曾经发誓,要堂堂正正做人,绝对不会用催眠术做恶事!请你相信我,我至死都不会背弃我的誓言。”

“哼!誓言?那种老掉牙的东西,谁还会相信?”萨巍的表情中充满了不屑,她的眼神里正在积蓄一种力量,这股力量像是随时都有可能喷发出来。

“萨巍,咱们同窗多年,情同手足!没必要搞这么多的弯弯绕,有话请直说,如果你真的怀疑我做了坏事,也请点明一二。”高为的脸上显出了少有的严肃,他想把维护自己人格尊严的信念,强势地传达给对方。

萨巍冷笑了一声,“那好,我问你!为什么前几天发生的事件和方老师去世前考核我们的那三个问题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萨巍的美目里蕴含着那股强大的能量突然爆发,这种力量能够将任何强大的心理壁垒瞬间击碎。

“我怎么会知道?我也正在奇怪!”,高为毫不示弱,用坚定的目光对视着这位同窗。他们身边的鸟儿、树叶、青草、烟雾,甚至是周围的空气都像是凝结了一样。时空中唯一在运转的是两个人的大脑和心脏,还有他们所掌握的出神入化的催眠术。两个人的世界瞬间变成了黑白色。

两分钟过后,两个人的耳边才又渐渐响起了鸣蝉,树叶婆娑的声音,烟雾开始继续上升,尘土在风的卷积下,在两个人的脚下打转。他们的眼睛里终于渐渐恢复了色彩。

“你的催眠术真的是越发厉害了!”高为叹了口气,他的额头满是汗水。

“看来这些年,你也没少在清醒催眠上下功夫,不过,当年你都没赢过我,现在你就更别想了!”萨巍的表情很自信,一点都没有要缓和当下紧张气氛的意思。

“为什么?”高为用疑惑的眼神瞅了瞅萨巍。

“你根本无法想象美国当下的催眠术研究已经到了何种程度?我在美国学习的这几年中,受益良多,现在我的造梦技术已经今非昔比。”萨巍带着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傲慢姿态,向高为挑衅。

“你应该清楚,去美国的那个名额应该是我的!方教授说过,谁解答出了那三道问题,谁就有机会出国深造,你知道我比你更渴望那个机会。”高为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看得出他依然对当年的恩怨耿耿于怀。

“你真的认为我当时解答不出来那三道问题吗?我对你真的很失望!你对我那番山盟海誓都到哪去了?看到了出国的机会,你就一头扑上去,把你对我说的那些甜言蜜语都抛诸脑后,这就是你们男人!”萨巍的眼眶一下子湿润了,他在心里的结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暴露了出来,女人的心事永远是这个世界上埋藏最深的秘密,还是最为尖利的武器。

高为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很委屈,“很多人学医是为了工作稳定,高收入,还很体面。但我不是为了这些才当的医生,不管你信不信,我学医是为了救助更多的患者,这个初衷到现在我都没有改变过。谁都知道在中国心理医生这行前景并不光明,大部分中国人认为心理疾病就是神经病,上门就诊的门可罗雀!工作不好找,很多同学都转行了,但是我依旧坚持着,在这样的专业里我从本科一直读到博士,你根本不知道我对这份职业的热爱。我想要那个出国的机会,也是想更好的学习催眠术,试图可以让中国人接受心理治疗,接受催眠疗法。至于你,我并没有想抛弃你,学成后我一定会回国来找你的。可是你们谁也不理解我,都觉得我是出于一己之私想要出国。方老师去世了,那个机会也给了你,没有人听我解释。”

萨巍也跟着摇了摇头,她根本不能接受高为的解释,“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到现在还用这样冠冕堂皇的解释来搪塞我吗?看来你到现在都还在怨恨方老师没把留学的名额给你!你为什么不想想,被你无情抛弃的我。”

“抛弃?你不是拿到那个机会后,就毅然出国了吗?咱们到底是谁抛弃了谁?”高为终于忍不住反问了一句,他说话时的语气像个孩子。小孩子犯了错误,常常会找其他小朋友同样的错误,作为辩解的理由。

萨巍的眼眶湿润了,她不能接受高为的诡辩,“你知道吗?我们两个人本来可以一起去美国的!是你自己把这个机会毁了!”

高为对这句话颇感意外,只能呆呆地看着情绪失控的萨巍。

“我本就想主动放弃这次公派的机会,把机会留给你,然后我自费去美国找你。没想到你为了这个机会,接受了那三个问题,想都没想就抛弃了我,而且为了这机会,你还杀害了方教授!”萨巍越说越激动,口齿已经有些嚼舌。

高为的表情愕然,“杀害方老师?这从何谈起?我没有杀害方教授!他是心脏病去世的!”

“你的嫌疑最大!在方教授临终前,他曾经找过我,说你不配当催眠师,那三个问题是为了考验一个催眠师是否可以晋升为造梦师的敲门砖。因为如果有人接受那三个任务,就证明了他的心有多邪恶、多阴险、多狡诈。还有,方教授说如果一个男人为了自己的利益牺牲了你,说白了,他爱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给你一句忠告,这样的男人,离开他,越快越好!”萨巍的情绪显然已经失控,她的声音在墓地里忽高忽低地回响着,好在这时并不是清明,墓地里只有她和高为两个人。但这样的情境配上肃穆的微风,多少让人觉得有些诡异。

“方老师怎么会对我做出这样的评价?简直是荒唐!我非常敬重方老师,他怎么会这样评价我?”高为的脑子里突然钻入了一些影像,他试图将那些不快的记忆从脑中抛开,目光不自觉地向着萨巍瞥去。

“所以,当天晚上,他把那个机会给了我!而第二天他就因为心脏病去世了!你说你能脱开嫌疑吗?”萨巍说到这里,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方老师是得心脏病死的!法医已经做出结论了,这毋庸质疑。”面对萨巍的质询,高为感到了一阵深入骨髓的寒意,但是他的脑袋很疼,现在只能勉强招架而已。

“到现在还不承认是因为报复方教授而将他杀死的吗?我有证据!”萨巍的嗓音一直保持着高分贝。

“什么证据?”高为的额头见了点滴汗水。

“我送给你的那支派克钢笔,为什么会在方老师的尸体旁?”

“派克钢笔,你什么时候送过我派克钢笔?”高为已经不是在为自己辩解,而是在本能的开脱。

“别狡辩了!你我都知道,方教授根本没有心脏病!可当时你为什么不提出疑问来?”萨巍的话一步步紧逼而来。

高为显得有些呼吸困难,“我并不知道方教授没有心脏病!”

“你是故意装糊涂!方教授当时刚刚三十二岁,体检指标一向正常,有一次他还拿出体检报告来跟我俩比较,还说你我的身体都不如他,你还记得吗?”萨巍的语气咄咄逼人,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高为无法接受萨巍的猜测,他瞪着眼睛,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在得知最后被派遣出国的是你,而不是我的时候,我当时郁闷了很久,很多事情都因为当时的崩溃而什么都想不起来了,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浑浑噩噩吗?因为我知道,我不只失去了人生中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而且我也失去了你。曾经我拥有过的一切美好,我的未来,我的爱人,我的老师,在一个晚上全都不见了,你能理解那种痛苦吗?你现在怀疑我杀方教授,且不说我是如何做到的?我干嘛要这么做?为了一个留学的机会就去杀人吗?杀的还是我们的恩师?”

“你真的无药可救了!”说完,萨巍转过了头去,她在拭泪。

高为脸上的肌肉**着,他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打击,几乎忍无可忍,所以他根本没听到萨巍对自己的评论,而是继续自言自语,“……还有,你想和我一起出国,当时为什么不能和我说清楚呢?这些话,为什么要等五年后再说?我们这些年的青春和情感,就这么白费了吗?”

“It takes a strong man to save himself, and a great man to save another.(坚强的人只能救赎自己,伟大的人才能拯救他人。)我不是什么伟大的人,我能拯救的只有自己,而不是别人,你也一样,你必须要靠你自己去解救。”萨巍似乎不再想在听高为的任何言语,她把双手合十,像是继续在祷告着什么。

高为猛然睁开眼睛,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墓碑前,萨巍已经不知所踪。

他知道,刚才自己是被萨巍催眠了,刚才自己看到的可能是萨巍利用催眠术进入了自己的意识,也可能是萨巍利用催眠术删除了自己的某一段记忆。

作为催眠师来说,高为受过非常特殊的训练,他们本身是极难被催眠的。他很清楚之所以自己被催眠,并不在萨巍有多高的催眠技巧,而是她抓住了自己的软肋。

方教授曾经这样评价萨巍,说美女最适合做催眠师,因为面对一个纯洁无瑕的绝色美女,有几人能守住心头的防线?人们会本能地敞开胸怀,把对方迎入自己的精神世界。民间有俗语:越是美女,越会骗人。讲的也是同一个道理。并非美女的骗术高明,而是人们愿意轻信美女说出的话语。萨巍作为一个催眠师,正是在这方面具有极大的先天优势。

而萨巍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她绝非一般的花瓶,而是具有超高技术的催眠大师,她善于发现被催眠者的心理防线的薄弱之处,然后伺机突破。萨巍正是用怨恨的话语激发了高为心中的一丝愧疚,还有那么一点点愤怒。才在不知不觉间将高为带入了另外一个由她控制的精神世界中,显然,在与萨巍的对决中,高为已经输了一阵。

高为并不知道,萨巍催眠自己后,对自己做了什么?是想让自己吐出真言,还是植入了某些命令?他一概不知!

这都是方老师曾经传授给我们的技术,而在这时却成为了我俩对决的利器,高为再次看了看方教授的墓碑。

碑文上写着:

“我市著名心理学专家方首同,二十四岁便获得心理学博士学位,是全国心理学研究的重量级人物,曾经到美国很多大学做客座教授,三十五岁时突发心脏病,英年早逝,致使中国心理学界蒙受了重大损失。”

方教授在照片中依旧保持着微笑,但他那双眼却像是保持着活力一般,直勾勾地看着高为,这让高为突然一身寒战。

人类的一些微小的情感伤痛,如果被催眠师抓住,那么这个人就将成为催眠师的傀儡。这是方教授生前说过的话,高为记忆犹新。看着方教授的照片,高为仍觉得,即便是老师死了,只凭这张遗照就能把自己催眠,老师的强大让他觉得自己根本无法逾越。

但是,如果像萨巍所说,方老师是被人谋杀的!那么是谁做的呢?凶手又是怎么做到的呢?

高为的脑袋很疼,他的眼前不只摆着对方教授的疑问,还有对萨巍的!

既然萨巍已经催眠了自己,为什么萨巍不采取下一步的行动呢?难道她要给了自己一个单独和老师相处的机会,让他可以借机忏悔?高为想不明白。

高为并不想忏悔,他在琢磨萨巍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因为这些话里的每一个字眼,都像是钢针一样刺痛了他的心。

但是萨巍好像并没有想把事情做绝,自己还好端端地站在墓碑前。

高为怔了片刻,才发现自己错了!因为在他感觉到在他的身后已经站了几个人。

“高为,你果然在这!跟我们走一趟吧!”

高为转过身来,他认识,身后为首的人是胡玉言身边的得力干将王勇,在警局曾经与他打过几个照面。

“能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要和我的老师告别!”高为转过身去,面向墓碑,双手合十。

“你少给我耍花样!”王勇可不管那一套,他把手放在了高为的肩膀上,却听到了高为诵诗的声音。

“感怀曾经路,谢意将来报。教悔在心中,过错往如风。我心如雨滴,的确流不尽。老来当怀念,师生情不变。”

高为的声音高亢悠扬,立刻钻入了王勇的耳朵里,王勇突然觉得自己的头骨开始膨胀起来。王勇曾经请教过萨巍,如何才能避免被催眠,萨巍告诉他一般的催眠师是用眼神配合语言,让催眠者进入潜意识的状态。所以,尽量避开催眠师的眼神是个很实用的做法。但是很显然,高为早已超过了这个境界,他背朝着王勇等人,只用语言就让王勇等人陷入了催眠的陷阱中。

当王勇和其他几名警察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他们自己跪在了方首同的墓碑前,方首同的遗像正朝他们笑着,像是在嘲笑着他们又被高为愚弄了,这让王勇等人背脊发凉。在墓地里发生这样的事,多半会以为是见鬼了!可是他们几个清楚地知道这是催眠术在作怪。

王勇率先站了起来,摆脱窘样。但当他环顾四周的时候,才发现高为早已不见了踪影。

Part 2

时间:2013年7月1日8:00

地点:T市商业银行中南路支行

T市商业银行虽然要早上九点整才正式开门营业,但工作人员在八点多钟就已经来到了工作岗位,要干的事情实在太多,柜员们正在整理钞票,把所有的票据放到应该放的位置,然后查对自己的电脑系统是否存在问题,最后是将自己的名章放置在最为顺手的地方。

大堂经理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她刚刚将大厅内的卫生整理了一遍,然后把所有的电源全部打开最后便是给柜员们开晨会,督促他们一天的工作。

晨会还没有开完,大厅内的保安就发觉情况有些不对头,还不到八点半,银行外已经挤满了人,他们焦急万分,或是举着手机,或是举着银行卡,敲打着银行的大门,看他们的口型有的是在埋怨,有的是在谩骂,有的甚至在嘶喊。银行的玻璃被他们砸的当当直响!这样的举动让保安觉得不安起来。

“怎么了?”大堂经理不解地问道。

“会不会是抢银行的?”保安警觉地提醒着大堂经理。

想起三天前惠达银行被抢劫的案件,大堂经理也有些嘀咕。据传说,在警方早已洞悉了抢劫阴谋的情况下,一批暴徒还是袭击了早已埋伏好的警察,最终把三百多万元的现金成功劫走。这样的事件会不会发生在这里?谁也说不好!

大堂经理在想要不要按响警铃?她正在犹豫着。

但是她渐渐放松了按动警铃的手,因为他看到这些人中有老有少,而且个个表情严峻,显然非常着急,与其说他们是来抢银行的,倒是更像是别人抢了他们的钱。

“经理,你看!”一个柜员突然指着监控录像说道。

大堂经理凑了过来,看到监控录像里是门外自动取款机的前面也挤满了人。由于自动取款机是二十四小时服务的,那里边的人已经开始取款。但是门前只有两台自动取款机,焦急的人群嫌前面取款的人太慢,开始时互相指责,后来已经开始互相推搡。

“原来是来取款的!这情况我经历过,前几年也有过几次,都是些无知市民听了什么假新闻!放心,一会该给他们取多少钱,就给取多少,没几天他们就会存回来的。”很明显大堂经理低估了这些人的能量,她一步步走向门口,一只脚迈入了危险的深渊。

“各位!九点才开门呢!大家别着急!”大堂经理把门拉开了一道缝隙,想要让外边的人听清楚她说的话。银行的大门是特制的,里边的把手被锁牢牢卡住,一般人从外边是很难强行闯入的,但是很显然这些人不是一般人。

只是一个小小的缝隙,就迅速被愤怒的人群用手塞满了,这些手伸进来到处乱抓,让保安和大堂经理都倒退了一步。

“大家冷静一下!如果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大堂经理还在试图劝诫拥堵在门口的人们赶快散开,所以又向前迈了一步,可是保安似乎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向后又退了一步。同样是一步,向后的逃出生天,向前的却大难临头。

前排的人们死死扒住大门的缝隙,后排的人们干脆一齐撞了过来,由于冲撞力太大,一道坚固的玻璃门很快就被愤怒的人群踏开,两扇门硬生生地倒了下来。

而大堂经理就在玻璃门之下,被门板活活地砸倒在地。愤怒的人群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们踏着玻璃门涌进了银行,而门下就是嗷嗷呻吟的大堂经理。

柜员们被眼前的变故弄得目瞪口呆,只有一个男柜员很快反应了过来,快速按响了桌下的警铃。

而此时,柜台前的强化玻璃已经被人用放在角落里的灭火器狠狠地砸了下去,咚咚两声巨响,强化玻璃纹丝不动,紧接着一轮又一轮的攻击后,玻璃上已经裂开了一道不规则的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