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乱天下(下)1

01.脑子进水大乌龙

前面说过,打响辛亥革命第一枪的老熊熊秉坤,他不是到了江西吗?怎么江西闹得这么凶,他都没出来露个脸呢?

这是因为,当江西闹起来的时候,老熊已经到了上海。是黄兴专门拍了个电报,把老熊请到上海去的。

请老熊到上海去干什么?

干什么,老熊还真不知道,因为他到上海的时候,黄兴正在去南京的路上。

当袁世凯派心腹大将段芝贵,去摆平江西的时候,江苏这边正式宣布独立,时间是7月15日。

南京的革命党准备行动,但考虑到自己的力量太薄弱,遂要求上海的陈其美先发动,南京响应。陈其美沉默良久,解释说上海的力量更薄弱,还是南京先发动更合适。南京说你上海虽然薄弱,但比我们南京强,所以应该你们先。陈其美答复道,我们上海的力量是比你们稍强,但与袁世凯的力量对比,实际上比你们南京更薄弱,还是你们先。

南京和上海你推我,我让你,都不肯争这个先,结果就形成了扯皮的僵局。

孙文见上海南京如此文明礼让,很上火。遂派来个使者,叫朱卓文,举重若轻地打破了僵持的局面。

话说朱卓文到了南京,径奔第八师,到了地方就去找下级军官营长连长,对他们说:你们啊,在军队中混了这么久,才混到个连长营长,何年何月才能出头啊?太可怜了,我都看不下去了,告诉你们一条迅速升官的门路吧。

众连长闻听急问:什么门路?

朱卓文笑道:易尔,现在孙文正在组织讨袁,可上层军官顽固不化,不肯革命。只要你们行动起来,杀了你们的军官,加入讨袁军,这岂不就是升职了吗?

众连长大喜,曰:好主意,我们干啦!

连长营长准备动手杀军官,可把上面的军官吓坏了,遂有两名旅长,一名王孝镇,一名黄恺元,都是留日学生,老同盟会,还曾加入过黄兴组建的丈夫团。他们两个慌里慌张地来找黄兴,说:事情急矣,必须马上行动,不然的话我们难免会被官迷心窍的部下杀死。与其别人杀我们来革命,那这个命还不如我们自己革了,有请黄先生出任南京起义总司令。

于是黄兴就去了南京,住在了北洋冯国璋的女婿陈之骥的家里——瞧瞧黄兴住的这怪地方。

那么,黄兴怎么会住到冯国璋的女婿家里呢?

这个事,牵涉到民国历史上的一桩特大疑案。疑案的当事人,就是这个诡异的陈之骥,据黄兴的同学李书诚记载,陈之骥在日本留学期间,加入了同盟会,还是由黄兴组建的丈夫团的骨干。看起来这份资料应该没什么问题,有问题的话,黄兴也不可能住到陈之骥的家里,共商讨袁大计。

另有史料记载说,当初在日本,黄兴对丈夫团的成员说:你们谁家里有钱,快去朝廷买官买爵位,你们买到的官越大,爵位越高,对我们的革命就越有利。于是陈之骥急匆匆回家,扛了一大堆银子出来,给自己买了官做。

再之后,他就成了北洋名将冯国璋的女婿。按理来说,女婿不应该跟岳父扯皮,陈之骥不应该闹事。可也不知老婆哪儿惹到他了,陈之骥以驻南京第八师师长的身份,强烈要求起兵讨袁。江苏都督程德全不肯,陈之骥竟然跪在程德全面前,苦苦哀求起兵。

那么,当陈之骥跪在程德全脚下哀求时,他会说些什么呢?

他会不会说:求求你,快点儿起兵吧,起兵宰了我老丈人,拜托……

听起来真是太不靠谱。不靠谱的原因,是这里出现了一个大BUG。但这个BUG不是史料的原因,而是当时的革命党脑子进水,犯了糊涂的原因。

分析起来,陈之骥应该从未加入过同盟会,也根本没有加入过丈夫团。只是他在日本留学时,天天和同盟会丈夫团的人一起玩,久而久之,正所谓大浪淘沙,许多老同盟会退出了,许多丈夫团成员不玩了,而陈之骥却仍然意志坚定地跟大家玩在一起,你说这让人如何不把他当做同盟会丈夫团成员?

事后陈之骥专门登报,澄清了革命党人在这一问题上的错误认识。相信革命党看了这个通告,一定是非常地郁闷,竟然是乌龙会党,把党外人士错认为一家,如此低级的错误,让党人们情何以堪啊?

为了避免难堪,党人们就假装没看到陈之骥的通告。连以前的资料都这么留了下来,结果搞得这段历史迷离错乱。

02.两火车的钞票

陈之骥并非同盟会、革命党,只因为他身处南京,在孙文的势力范围之内。如果他不支持起兵讨袁,铁定会被孙文派人干掉。所以他跪求江苏都督程德全:起兵吧,快点儿起兵吧,再不起兵脑壳就没有了……

于是江苏都督程德全,就赶来与黄兴风云际会,两人的历史性对话,超级令人发噱。

程德全曰:袁世凯不法,天下之公愤,江苏何敢独异?吾意先佯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已耳。公骤起任事,得大解脱,幸甚幸甚。

黄兴大喜:兴暂治军,余唯都督之命是从。

两人这段对话的意思是:程德全说,袁世凯太让人生气了,黄兴你打他,我坚决支持。黄兴则说,太好了,那我去打,你来掏钱。

程德全哪里有钱掏?当即哼哼道:袁世凯这样残杀,我自然是同意讨袁的。但是出兵要饷要械,总而言之要钱。但我老程是一文钱也没有的,你们要是想找我要钱,我就死给你们看。

黄兴正要说话,程德全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堵住了他:想从老百姓那里收钱,休想,害民的事儿,我老程是决不会做的。

黄兴气坏了:你看你老程……你等我跟上海的陈其美商量商量。

于是黄兴给陈其美拍电报:我们南京先干起来,但你们上海必须出钱,没有钱,这边的命没法子革。

陈其美的回电,极是吓人,电文上说:明天,最迟明天,给你们送两火车钞票,查验后请签收。

当时黄兴和程德全惊得呆了,这个老陈好大的手笔,一出手就是两火车的钞票,原来咱们这么有钱啊。

果然,两列火车第二天就到了南京,程德全和黄兴扒车门一看,差点儿没晕过去,真的是满满两火车的钞票,一点儿也不假。兴奋的程德全双手搂着巨额的钞票,哭了,说:娘希匹黄兴,你能不能别坑人?拿这报废的假钱冒充军饷,你当老子缺心眼啊?到时候你让我把这些钱发下去,到底是坑当兵的,还是坑老百姓啊?

黄兴也傻了眼,难怪这一次陈其美如此痛快,原来都是不能花的废钞票。

这两火车废钞票,害惨了袁世凯,让老袁再一次有嘴说不清楚。

怎么这事又弄到袁世凯头上了呢?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话说晚清年间,有一天才少年,姓沈,名缦云,12岁时就成为了基督教徒,矢志银业救国,也就是开银行,拯救国家。这一银业救国,沈缦云就发了,赚到了数不清的钱。于是他先资助湖南唐常才携哥老会起事,赞助经费1万5千元。此后又成为了上海革命党的主要资助者,天天往死里骂袁世凯的报纸《民立报》,就是沈缦云出资赞助的。

再此后,沈缦云家的信成银行,成为了陈其美的提款机,赞助了上海光复后,沈缦云还出任了沪军政府的财政处处长。陈其美就趁这个机会,将银行中的所有寸头全部扛走,发给民军吃饭。民军这边的饭还没有吃饱,沈缦云的信成银行,已经生生被吃得破产倒闭。

就这样返贫了。

沈缦云很是郁闷,就去了大连散心。

这边陈其美发现信成银行的库房里,还有足足两火车的废钞,就给运到南京这边来了。分析起来,陈其美应该知道这些钞票不能用,能用他早就自己用了。明明知道这是废钞,他却故意把这些钞票运到南京来,那只是因为……

只是因为革命党还不起沈缦云的这笔账,也不打算还。

可欠人家沈缦云这么多的钱,不还怎么成?

沈缦云在大连被国民党人刺杀。由他出资主办的《民立报》表示哀悼,并痛斥袁世凯是幕后凶手。所以最后这两火车废钞的黑锅,终于成功地扣到了袁世凯身上。而且,陈其美也免了还这笔永远也不可能还清的欠账。

而天才银业家沈缦云,他错就错在沾上了毫无底线的革命党。钱被花光,人被杀掉,这是他的悲剧,也是他的不智。

03.吃软饭的好男儿

程德全拒收废钞,上海的陈其美拍电报,承诺钱很快会到账:马上就到账,你们先起事,枪一打响钱就到账……

总之是非常真诚的表白。

黄兴就劝程德全:老程,你就别犹豫了,人家老陈的话,是铁板钉钉,不可能忽悠你的。人家可是青帮大佬啊,你总不会怀疑大佬的人品吧?

程德全吓了一跳:不怀疑,不怀疑……谁活腻了,敢怀疑大佬的人品?

黄兴如释重负:就知道你不会怀疑的,那我们就干啦!

1913年7月15日,黄兴发表了就职江苏讨袁军总司令的通电,然后又发布了讨袁军誓词。

誓词完了,黄兴正和被袁世凯免职的安徽都督柏文蔚,商量起事细节。这时候来了个叫陈陶遗的人,对黄兴说:老黄啊,老程程德全托我跟你求个情,他想去上海,跟家人团聚,你看看是不是……

什么?当时柏文蔚一听就火了,跳起来说:

最好快刀斩乱麻,处程于死,俾免后患。或为人道主义,即行拘禁,否则必坏大事。

黄兴却下不了手,说起来老程这个人,实在是太缺心眼了。打程德全18岁娶妻秦氏,全家人就靠老婆养活。后来他终于做了官,偏偏又被吏部弄到了兵荒马乱的东北,秦夫人为了养这一家子人,活活累死。而后程德全又娶了新妻刘氏,于是,养育程家人的责任,就义不容辞地落到了刘氏的肩膀上。

前一任妻子秦氏,养活程德全一家的方式,主要是披星戴月,下田种庄稼,这是纯粹的苦活计,所以秦氏竟自活活累死。二任妻子刘氏,则是一个聪明的理财专业女士,她最善于用极少的钱购买荒地,升值之后再高价抛出,所以程家越来越有钱,而且刘氏也避免了前任累死的悲惨命运。

但程德全也不是没钱,他父亲就偷偷攒下了一万两银子,交给儿子,让他去购置田产。可是程德全一出门,就把银子全部分给穷人了。这件事在当地极为轰动,轰动之后,更多的人天天候在老程家门外,等傻瓜老程发钱。试想老程这风格,若然不是二任妻子聪明,能有机会富裕起来吗?

江苏都督程德全,一家人靠了俩老婆接力养活,是民国史上最脍炙人口的佳话——不明白这种缺心眼的怪事,怎么就成了佳话。

让黄兴公开下手,杀掉靠老婆接力养活的程德全,这个事,黄兴是没勇气干的。

只能派说客去,务须留住程德全。他在,就表示袁世凯民心尽失;他走,就表示相反的意思。所以,不能让老程走。

众说客浩浩****,口吐白沫,舌灿莲花,组团去忽悠程德全。

程德全回答:如欲维持大局,事前何勿与相商?君等用我出告示,发电报,所用已尽。我今家属已去,所以留我子于此者,使之收我尸耳。我必去,否则宁饮弹死。

听听这话,老程对黄兴的手段非常之了解啊。他先把老婆送走,单留下一个儿子,在这里替自己收尸,这架势摆出来了,让黄兴如何下手?

没法子下手。

只能让程德全离开。

于是程德全赴上海,到了上海后立即给袁世凯拍电报,电文曰:

本月15日,驻宁第八师等各军官要求独立。德全苦支两日,旧病居发,刻难(手耆)拄,本日来沪调治。

把南京独立的过程,向袁世凯解释清楚了,程德全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他宣布南京独立,对革命党人尽了情义,再打电报把事情经过告诉袁世凯,又对政府所委任于自己的职责,做了一个交代。从此开始,程德全心中再无丝毫亏欠,他将全心全意,继续享受让老婆包养的快乐时光。

04.神秘的怪孩子

程德全考虑的是忠义两全,可黄兴看到程德全打给袁世凯的电报,却气坏了,于是他把章士钊叫了过来,吩咐道:

程雪楼逃出围城,妄自通电,利害虽异,交谊何存?君何不到沪责之,加以禁制?

于是,章士钊飘然赴沪,让老程闭嘴。

话说章士钊这个人,与革命党的关系也是极为奇特。他和冯国璋的女婿陈之骥一样,原本不是革命党,始终拒绝加入革命党,却天天和革命党泡在一起玩,搞得他比革命党还要革命党。实际上章士钊和袁士凯的关系更近,他的父亲是袁世凯仕途上的引荐人,所以他到北京就和袁世凯饭局,到了南京就和黄兴饭局,两家都以为他是自己家的人——他谁的人也不是,谁羸,他是谁的人。

但章士钊到了上海,找到程德全之后,程德全确实不再说话了——该说的,他已经全部说完了,再说没必要了。

程德全老婆刘氏不断购买荒地,连连抛出,获利颇丰。程德全一看这活容易,就硬把老婆推开,自己来干,结果他买到手的荒地,全都砸在了手里,被老婆给了一个大窝脖。而老程终于明白了,赚钱,是比革命更难的营生,从此死心塌地,不再问津于治家。

而黄兴,则在南京下令:全面捕杀第八师中亲袁军官。

枪声大作,杀人立威。革命党冲入兵营,追得那些亲袁的军官到处乱跑,跑也跑不了,全部杀光光。清理了军队中的亲袁军官,北洋军张勋就急匆匆赶到了,1913年7月16日,南京军与北洋军于徐州展开了恶战。

徐州战役的胜负关键,取决于一个重要人物。

说起此人来,那是大大地别扭。话说早年间山东莱登,盛产饱含汁水的莱州梨,丰饶的物产,美丽的风景,养育了一个超离谱的姑娘。这个姑娘名叫侯栓妮,身高180公分,两脚各长40码,能用单臂举起150公斤的麻包,又因为没受过教育,说话粗鲁不文,成为了乡野愚妇们闲聊的话柄。

有一年,一个羸弱的男子,名张锡福,因为家境贫寒,又干不了农活,流落到了祝家村。祝家庄有个传统,张祝不分,所以对张锡福照顾得极是周到,遂有人说合,将大脚丫头侯栓妮,嫁给了张锡福为妻。

侯栓妮嫁过来未及一年,便生下一个儿子,这却是一个更加邪门的怪孩子,自打婴儿时期,这小东西听到丝竹之声,就兴奋得手舞足蹈,欢天喜地。稍大一点儿,就流露出来超凡的音乐天才,举凡带洞的带孔的带窟窿眼的,他放在嘴里一吹,就能响起优美动听的乐曲。

这个怪孩子的到来,导致张家陷入了奇怪的状态之中,家里的丈夫什么活计也干不了,儿子却是逮到什么就吹什么,可怜大脚侯栓妮,一个人无论如何也养不活这一个家。只好让孩子替一户地主家放牛,却不曾想,孩子只顾吹笛,走丢了一头牛,结果地主家把这孩子打得血肉模糊,全无人形,一路血迹地爬回了家。

看到儿子被打成这般模样,母亲侯栓妮心疼得号啕大哭,找到丈夫,让他出去替儿子讨还公道,可懦弱的张锡福却一声也不敢吭——若干年后,这倒霉孩子官拜直鲁联军司令,统辖30万大军,还专门回故乡一趟,找到那户暴打他的地主,偿还了走丢的牛钱,这是后来的事。

但是当时,9岁的孩子任人欺凌,孩子的父亲却懦弱已极。悲愤之下,在孩子9岁那一年,侯栓妮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从此和丈夫张锡福情断义绝。

侯栓妮带孩子离家那天,正值风雪漫天,天寒地冻,侯栓妮又饥又饿,走在路上,竟活活冻昏了过去。可怜的孩子抱着母亲号啕大哭,这时候来了一个姓贾的男子,见此情形心生不忍,遂将侯栓妮母子接到家中,喂水喂饭。侯栓妮感激不尽,遂以身相许,改嫁贾男子。

贾男子待侯栓妮的儿子,视为己出。侯栓妮改嫁贾男子的日子,是她儿子生活得最幸福的时候。等孩子十几岁时,他被送往一家酒店当学徒,主要的职责是替老板娘倒尿罐。

自打这孩子到了酒店之后,就吃苦耐劳,任劳任怨,把酒店的活全包了。当时有人说:三个伙计,不如一个张宗昌。

老板娘回答:三个伙计的饭量,也不如一个张宗昌的大。

没错,这孩子叫张宗昌,少见的音乐天才,大肚食客,民国时代充满了浪漫传奇色彩的性情人物。

05.海参崴的华人大佬

在酒店当了几年学徒,虽然张宗昌卖力苦干,但老板娘却是越发地苛刻,连饭都不让他吃饱——真不怪老板娘,张宗昌这厮吃得实在有点多儿,一人能吃两大锅。万般无奈之际,张宗昌决定去闯关东,到东三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发财。

1899年,张宗昌赴辽宁营口,在中东铁路当工人,老板是俄国人。这时候的张宗昌又流露出一个惊人的天赋,他的记忆力吓死人,俄国佬每说一句话,虽然听不懂,他却记得清清楚楚,还不到一个星期,就已经能和俄国老板流利对话了。

这时候正值甲午战争之后,日本的势力已经进入东三省,当时的朝廷为了引虎驱狼,叫来俄国人在东三省跟日本人对打,这就是所谓的日俄战争。面对着小鼻子日本人的咄咄攻势,大鼻子俄国佬急缺翻译,于是张宗昌立即受到俄国人的重用,并被授予了一个超级严重的任务——让他去土匪窝,说服一个姓王的红胡子投降,替俄国人打日本人。

傻瓜蛋张宗昌真的去了,匹马单枪,深入虎穴,而且奇迹般地说服了王大土匪,于是俄国人出钱出枪,武装了王大土匪,推他出去送死。有史家怀疑,不幸的王大土匪,他的对手很有可能是被日本人出钱出枪,武装起来的张作霖,所以王大土匪超级地倒霉,一战就被江湖除名。

总之,所谓的日俄战争,说透了实在让人提不起情绪,不过是俄国人和日本人分别出钱,招募中国人对打。

王大土匪被全歼,俄国人非常上火,这时候再去找土匪也来不及了,干脆撵鸭子上架,对张宗昌说:干脆你来干好了,我们出钱出枪,你去招人。

这一年,张宗昌刚刚24岁,从此成为了张都统。

替俄国人打了几天仗,俄国佬突然宣布失败,并决定解散张宗昌部,解散的办法是,每个士兵发三个月的薪水,再加发路费70卢布。张宗昌将钱发给士兵之后,从此就成为了复员转业军人。

可是转什么业好呢?

想来想去,张宗昌就去了海参崴,在阿列乌斯卡亚大街的华商夜总会,出任了保安经理一职,从此独霸黑白两道,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大佬。举凡犯案在逃的胡子土匪,来到海参崴,一定要来张宗昌这里拜山头,否则就没得混。

忽然有一天,有两个怪人自中土来,到了海参崴后,来张宗昌这里递上拜帖。原来是黄兴和陈其美派来的革命党人,来此是为了招降一个叫刘弹子的土匪,想请刘土匪回国参加革命。于是张宗昌叫来刘弹子,以担保人的身份,让革命党和刘弹子签订了合作协议,当时刘弹子被授予了骑兵营长一职。

双方签订协议的时候,张宗昌在一边看着上火,心想我老张才是老大啊,这个刘弹子狗屁不是,居然当骑兵营长了,我我我我我也要革命!

于是张宗昌拉起一支800人的队伍,每人大枪一支,小枪一支,战马一匹,情愿参加革命。黄兴闻知大为兴奋,当即承诺授予张宗昌骑兵团长一职。于是张宗昌从海参崴出发,经海路在日本长崎换船,最后到了上海。

这时候已经是1911年,辛亥革命成功,上海光复。张宗昌的到来是当时上海的特大事件,多家媒体予以报道。

报道过后,麻烦来了。前面还有一个土匪刘弹子,他被授予了骑兵营长职务,这边突然又回来一个张宗昌,官拜骑兵团长,不偏不倚,正好骑在了刘弹子脖子上,把个刘弹子登时气炸了肺。

06.黑锅将军张宗昌

好端端地正说着二次革命,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张宗昌呢?

这是因为,张宗昌也和袁世凯一样,他是民国历史上有名的黑锅将军,缺德的国民党准备了不计其数的黑锅,一股脑地扣到了这位善良真诚的人士身上——比如说这一次的徐州战役,国民党就准备好了黑锅让老张来背。

但黑锅也不是那么容易背的,至少这边还有一个土匪刘弹子,就对张宗昌背黑锅的资格提出了强烈抗议,认为该黑锅理应由自己来背。

当时刘弹子怒责背信弃义的黄兴,扬言要回海参崴。

黄兴得知刘弹子火了,大喜,急忙答应也将刘弹子升为骑兵团长,同时密电俄国,说有大股土匪正向海参崴方向流动,嘱其务须小心提防。俄国人立即于港口码头密布军警,严防刘弹子返回。

刘弹子从此成为失水蛟龙,困于沙滩,不久郁闷而死。

于是历史上有名的黑锅将军张宗昌,终于迎来了他的徐州之战。

这时候的张宗昌,正隶属于江苏第三师,师长是国民党人冷遹。当黄兴下令迎战的时候,冷遹急了,道:老黄啊,仗不能这么打啊,仗也不是这么个打法啊,我的部队还没有集中起来,都在四乡剿匪,你叫我拿什么迎战啊?

黄兴道:不能这么打,也得非打不可,你看张勋的北洋军已经上来了。

冷遹大急:是啊是啊,老黄,来的可是北洋张勋啊,上一次他把南京丢给我们,心里一直憋着火呢,这次铁定是要发狠,真的不好打啊。

黄兴笑道:此事易尔,等吾修书一封,让张勋及早反正,岂不妙哉?

于是黄兴便给张勋写了封信,劝其认清形势,及早掉转枪口,找个活该倒霉的信使送去。接下来的活,就是冷遹的了,不打也得打。

冷遹没得法子,只好把骑兵团长张宗昌找来,说:小张,上吧,我看好你,你肯定能赢。

张宗昌却是非常之狡猾,他说:孙子兵法说了,古之善胜者,胜之易胜者也。就是说,我们得打张勋一个冷不防……说话间,侦察兵飞马来报:报,北洋张勋那边正在集合队伍,报数点名。

张宗昌大喜,曰:啥叫胜之易者也,这就是了,弟兄们冲啊……不由分说,张宗昌的革命马队,向着张勋辫子兵疾冲过去。

这时候张勋正在点名,报数:一二三五七八……错了,少了个六四……说话间,还没等北洋军学会识数,这边张宗昌的马队已经一头倒撞进来,撞得北洋军发一声喊,掉头就走。

张勋大骇,混在队伍中向着安全地带,发足狂奔。一口气逃得远远的,回过头来,气得直骂娘:那边带队的是谁啊,哪有这么不讲理的?人家还没排好队呢。

这边张宗昌已经身先士卒,杀散北洋军,冲到了一座山头上,正自耀武扬威,炫耀胜利。

不提防有个北洋兵看张宗昌上火,悄悄地端起枪来,瞄准山顶上的老张,一扣扳机,就听啪的一声,张宗昌大叫一声:谁心眼这么坏,开枪打老子的屁股……业已跌下马来。

此役,张宗昌臀部负伤。

07.奇怪的大元帅

徐州首战,张宗昌臀部受创,却一战成名,成为了第三师人人仰慕的英雄。然后他在士兵们的依依不舍中,被送回金陵医院,修理屁股。

撂下张宗昌的屁股不提,这时候黄兴和安徽都督柏文蔚,正在召开军事会议,会议的议题有点儿出人意料:推选本次起事的大元帅。

现在的情形是,江西李烈钧宣布独立,江苏是黄兴打着程德全的旗号,宣布独立的。下一个就是上海,陈其美那边早已枕戈待旦了。南方各省,都有革命党人居中策应,各省的总司令人选不愁,但就全国的布局来说,必须要有一个有足够影响力的人物出来,统领全局。

这个人是谁呢?

孙文如何?

孙文不可以,孙氏乃革命大领袖,小小的一个讨袁军大元帅,无异是在污辱孙文。更何况此时孙文和袁世凯还没撕破脸——虽然北洋军和讨袁军已经杀得不可开交,但袁世凯和孙文先生之间,仍然是眉目传情,书信往来,这个老板碰杯,员工血拼,就叫政治了。

孙文不可以,那么这个大元帅非黄兴而莫属了。上一次辛亥首义时,他和黎元洪就分任正副大元帅,影响力足够。

黄兴也不行,因为有人不同意。

谁敢不同意?

这个不同意黄兴出任大元帅的人,先撂在一边。实际上,这个讨袁军的大元帅,早已经内定了。

此人是谁?

说起这个人来,那是大大地闹心,有分教:

话说那庚子年,闹起了义和团。

杀得教徒满地窜,围攻洋人大使馆。

慈禧太后被蒙骗,向全世界宣了战。

八国联军进中原,义和暴民一哄散。洋兵攻入北京城,慈禧逃亡向川陕。

此时一人来勤王,出身本是国子监。护迎太后再回宫,他的名字岑春煊。

从此时来又运转,广东赴任做高官。老岑生性最肝胆,最恨就是大贪官。

廉政风暴扫广东,贪官抢地又哭天。高薪诚聘革命党,花钱整整一百万。

孙文挚友陈少白,生性调皮爱捣蛋。PS一张怪照片,害得老岑丢了官。

再次复出在湖南,江湖会党又扯淡。湖南抢米大事件,烧了衙署最不堪。

辛亥年间在福建,赶走党人手遮天。

二次革命大元帅,再任总统坐江山。

一切都已安排妥,日本人是大靠山。

……够了,到得岑春煊出任讨袁军大元帅,二次革命的历史真相,是应该说破的时候了。

08.谁在出卖国土

孙文的二次革命,何以会推出来一个奇怪的岑春煊做大元帅?这里边到底有什么名堂?

刘秉荣先生着《护国大战》一书,披露了孙文二次革命的真相,书中第79页提到:

……这时,还有一个酝酿,据说是日本在幕后策动,要在南京另外组织一个政府,推举岑春煊为总统。

从历史研究的角度来说,刘秉荣先生的这种措词是相当地不够严瑾。居然使用了“据说”的字眼。

据谁说?在什么地方说的?对谁说的?笔录在哪里?旁证又在哪里?

刘秉荣先生解释说:这是据岑春煊本人所说——

……岑常对人说:别人都怕袁世凯,我是不怕他的,倒要和他较量一下。我本无意大总统,今既有现成的,就不妨试试看。

天,原来是老岑自己瞎掰的,他自己说的话,也能作数吗?

幸好我们还有大量的旁证。

1913年5月4日,美国国务卿收到了一封来自中国的秘密书信,此情报系由代理公使威廉斯发出的,内附美国驻上海总领事阿莫斯·P·怀尔德先生在5月1日那天搞到的情报,由于此情报超级之重要,所以在事发三天后就摆在了国务卿的办公桌上。

……上海美国总领事获悉了5月1日人们与孙博士会晤的详情。博士肯定,袁世凯必须对凶杀案负责。他似乎在考虑发动战争。他说,可以立刻投入30万人到战场上去,而且这场战争在六个星期之内就可以结束!当采访者说,万一发生内战,日本可能突然袭击满洲。孙博士答称:满洲并非整个中国。有人提出警告,俄国届时将完成对于蒙古的接管。孙博士指出:留下来的地方才是真正的中国。当他被告之,法国将攫取云南,德国将吞噬山东。孙博士答谓,届时,中国人民会起来抗争的。总领事怀尔德心想:“这位受哄骗的人已经把自己绝对地投入到(日本)人手中了”。他感到惊讶,孙博士是否相信,满足了日本的领土欲望,就将帮助他投入另外一场革命。他还感到诧异,在中国发生的一场革命,是否正好是日本所乐于看到的事情。(摘自美国韦慕庭《孙中山》106页)

这份史料说,孙文先生为了革命,连国土都宁肯拱手送人。但我们必须要承认,这个史料是有问题的,问题就在于……到目前为止,我们仍然没有发现,究竟是哪个日本王八蛋,竟然内定了老岑岑春煊为讨袁军大元帅的。

继续找,不信找不出来这个家伙。

韦慕庭在他的书中,继续扯道:

孙博士和黄兴接受了来自森格的建议,森格是三井公司的总经理,是孙中山新近成立的中国实业公司的一位官员。按照森格的日文传记所说:“这三个人原则上同意把满洲割让给日本,以换取两千万日元的借款和两个师的装备。一艘兵舰准备派出护送孙中山到日本商谈细节。但是,稍后一点,他推脱说他不能离开中国,并指定黄兴作为他的代理人。”

我们终于揪出来一个三井公司的总经理森格,莫非就是这厮在幕后操纵?

此外,在涉及出卖国土这么大的事件上,孙文躲起来不敢露头,却推出正在南京的黄兴背这口黑锅,这倒的确是孙文先生典型的革命风格。

那么这件事,到底有还是没有?

话说1913年的时候,日本的首相叫大隈重信,一个超级拗口的怪名字。此人后来死了,他死后,有人在他的文稿中发现了这么一行文字:

要之,助一国民党,而颠覆其政府,非国际上常例。然古今唯非常之人,乃能为非常之事,成非常之功。窃意阁下为非常人物,今遇非常之机会,正阁下大焕其经纶之目也。

另外,詹森的《日本人和孙中山》以及薛君度的《黄兴与中国革命》两书,都证明了一件事:二次革命时期,孙文先生确实期待着日本支援以反对袁世凯,并且打算去日本谈判结成联盟。

另外,引荐孙文先生与日本首相大隈重信结识的,就是孙先生在日本的老赞助人犬养毅。

现在我们可以确认,割让东三省换取日本两个师的军火,这赔塌了天的生意,多半与犬养毅有关。更进一步而言,将岑春煊内定为大元帅乃至大总统,想达到分裂中国之目的,总归是事出有因,不然的话,老岑自己也不会那么显摆。

09.幕后的日本财团

话说早年的日本,也是极端的闭关锁国,不与世界做丝毫的接触,沉醉在极端落后的经济状态之中。但到了1853年,英国海军上将裴里率了一支兵舰赶来,冲日本轰轰轰开炮,日本人登时傻眼,不得不大开国门,被迫与裴里上将谈判。

裴里上将派出来的公使,叫巴夏礼爵士——这个巴夏礼,对于中国人来说应该不陌生,他真名叫哈利·帕克斯,是个铁匠的儿子,5岁死了爹妈,13岁漂洋过海到澳门,14岁进入英国驻广州领事馆,从小馆员一直升任到领事。1958年时这厮带了39名随从,来和清廷谈判,结果被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逮住,关进监狱,狱卒趁机将他39名随从中的11人活活弄死。巴夏礼怒不可遏,就听了清时爱国主义诗人龚自珍孙子龚半伦的撺掇,一把火烧掉了圆明园。此事又被称为第二次鸦片战争,中国历史课本上是一定要细说的。

总之,铁匠的儿子巴夏礼很凶,不好招惹。

英国派出来的是巴夏礼,日本那边却派出来个小男孩,见到巴夏礼就鞠躬:哈伊,我是日本派来的谈判使者,巴夏礼大叔好。

当时巴夏礼就气坏了,日本人什么毛病,居然派来个小朋友?

让这小朋友滚蛋,老子要和成年人谈判!

巴夏礼轰那小朋友走,可那小朋友非但不走,还跟巴夏礼理论了起来,他一开口,巴夏礼顿时目瞪口呆,呆若木鸡——这个古怪的日本小朋友,他对国际公法原则的理解和掌握,比所有的英国人加起来都强。当时巴夏礼惊心不已,问: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日本小朋友回答:我的,大隈重信的干活!

这是大隈重信在历史上的首次出场,到中国爆发二次革命狂潮之时,他已经从一个小朋友,成长为日本首相,并多次收到孙文的求援书信。

而将大隈重信抬到日本首相高位的,正是三井公司的森格财团。

……三井和三菱是日本实力最雄厚的两个商社。它们控制着两个主要政党,也多年来控制着内阁。若规内阁曾经是三菱内阁,犬养内阁则是三井内阁。(《高宗武回忆录》114页,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1月版)

原来,在黄兴的军事行动之后,有一个革命大领袖孙文。在革命领袖孙文之后,有一个日本人犬养毅。在犬养毅之后,则是三井的森格财团在推波助澜,呼风唤雨。

也可以这样说,森格这厮坐在榻榻米上,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对政治家犬养毅发号施令。犬养毅则吩咐孙文,孙文则对黄兴等中国革命党高层下令,黄兴等人再领导革命党的力量,合起伙来要搞掉袁世凯。

唉,袁世凯真够可怜,遇到这么多怪人来搞他。

然则,何以中国人对三井财团所知不多呢?

这是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三井财团如此乱来,终于引发了日本激烈派的强烈不满。先是三井财团的大老板森格,被日本血盟团成员菱沼五郎杀掉,事后在法庭上,凶手菱沼五郎充满**地呐喊曰:

我的目的是消灭贪污政党,政党背后是大财阀,所以我开始刺杀财阀首脑,头一个就是三井的老板!

头一个是森格,那么第二个,该轮到谁了?

孙文先生的老朋友、日本中国革命家犬养毅先生。

犬养毅是在1932年5月15日,他刚刚当了五个月的日本首相时,就被军方的少壮派干掉了。杀掉他的凶手,在其尸体前大弯腰狠鞠躬,说:

不好意思,很抱歉杀了你,但是我恨你的政策!

也就是说,二次革命的20年后,犬养毅才会被迫退出历史舞台。但在民国初年,他和大隈重信,在森格的三井财团支持之下,引领着中国历史上激**风云的革命风潮。

所以,不管是森格还是犬养毅,他们都死得不冤。

冤的是袁世凯。

10.史上最雷大元帅

甭管那个在幕后策划中国二次革命的日本人,究竟是犬养毅还是大隈重信,但离休干部岑春煊,却是铁了心要抓住这个机会,继续发挥余热。

说起老岑这么个搞法,也是无可厚非。他和袁世凯早在晚清时就不对付,当时袁世凯在朝中的铁杆支持者是庆亲王老庆,而岑春煊却是老庆的反对者。但老岑和袁世凯的深仇,却是让武昌的熊秉坤给弄出来的——那老熊熊秉坤,率先打响了辛亥革命第一枪,引发了大规模的革命雪崩。当时朝廷之中,盛宣怀极力推荐老岑岑春煊出马,认为老岑摆平武昌小菜一碟。可庆亲王却更是推荐袁世凯,最终的结果是庆亲王和他所推荐的袁世凯胜出,导致了袁世凯抢到大总统宝座,而岑春煊却落魄到偏居福建一方。

人生的命运啊,就是这样充满了变数,这样地反复无常。

想来月白风清之夜,岑春煊定是没少抒发过如此感叹。

事实上,正是因为岑春煊曾一度和袁世凯分庭抗礼,并争高下,所以才会被隐藏在幕后的日本人锁定为新政府的大总统。目的不唯是要用岑春煊的名头感召士林,更重要的,是要唤起朝野对袁世凯的痛恨。

话说岑春煊欣然赴任讨袁军大元帅,立即下达命令:

现在,我命令,三军将士出动,去天津迎请爱新觉罗皇氏。

迎请皇帝陛下,出任“中华民国”大总统。

迎请爱新觉罗……革命党人饶是见多识广,接到这条命令,仍是惊呆了:为啥要迎请爱新觉罗皇氏?

这还用问吗?岑春煊嗤之以鼻:当然是请爱新觉罗皇氏做大总统啦。

可是……与会众党人齐齐晕菜:为啥要让前朝皇帝做大总统啊?

岑春煊高屋建瓴地解释道:这是因为,袁世凯这个大奸臣,他阳奉阴违,两面三刀,把皇帝的命给革了。现在我们革袁世凯的命,当然是要把他革过的命再革回来。袁世凯篡权夺位,我们就要勤王,迎请皇帝重新登基……不对,做大总统。

众党人你看我,我瞧你,全是一脸欲哭无泪的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幸好在场的,还有一个疯子。

章太炎老先生。

纵然是太炎先生以疯癫成名天下,听了岑春煊的命令,也不由得被雷住了,他心里嘀咕:我和岑春煊两个,到底谁才是疯子,谁又更疯一点儿?

为了弄清楚这个问题,章太炎上前一步:岑老怪,你这么个搞法,这岂不是复辟了吗?

岑春煊笑道:差矣,差矣,太炎先生你差矣。

章太炎学富五车,最恨别人说他差矣,当即怒道:老夫哪里差矣?

岑春煊解释道:这个不叫复辟,叫革革命,袁世凯不是革过一次命吗?现在我们又来革袁世凯的命,所以叫革革命。

章太炎大怒:瞎掰,袁世凯什么时候革过命?上一次的命,也是我们辛辛苦苦革的,有他什么事儿?

袁世凯没革过命?岑春煊无限失望:没革过……没革过那就算了。

于是请爱新觉罗皇氏中人出来做大总统的事儿,也就不好再提起了。但经过这么一搅和,岑春煊脑子已乱,再也无法发布像模像样的命令了。

11.革命党驱逐革命党

讨袁军大元帅岑春煊没得命令可以发布,遂转道赴粤,继续革命。这时候安徽方面突然来人,哭请柏文蔚回安徽,继续出任大都督。

来请柏文蔚的,就是安徽老革命党胡万泰。原来,早在袁世凯撤销了柏文蔚的安徽都督之职后,柏文蔚就跑到上海做寓公,并和黄兴同赴南京。随后,袁世凯任命了清时重臣孙家鼐的侄子孙多森,出任安徽大都督。党人胡万泰见孙多森年轻稚嫩,遂连打带骂,把孙多森打跑了。然后胡万泰发现自己太年轻,镇不住场合,就决定再请柏文蔚回去。

大都督柏文蔚命令,让胡万泰速赴前线迎战。

迎战?胡万泰心想,老柏啊,你开什么玩笑?想让我跟北洋军斗?也不说想想这天底之下,能找到北洋军的对手吗?我请你柏文蔚来,可不是让你耀武扬威发号施令来了,我是让你来……

砰砰砰!枪声响了,胡万泰率部下向柏文蔚的都督府发起猛攻。首战告捷,当场打死了柏文蔚以前最优秀的学生、现在的副官。

这个老胡,他怎么突然打起自己人来了呢?

这事,说起来可就话长了。

这个胡万泰,他和吴春旸俱是安徽知名的革命党人。但在辛亥革命时期,安徽独立后,仍以前清的巡抚朱家宝为大都督,革命党吴春旸、胡万泰遂赴九江借兵,想驱逐朱家宝。不曾想被江西革命党李烈钧给耍了,李烈钧先遣暴兵入安徽,大肆劫掠,杀安徽革命党吴春旸,然后抢了安徽大都督的宝座。

这件事过后,安徽的革命党,就和江西的革命党结了仇。此番孙文兴兵,胡万泰知道战事必不可免,就想出个绝妙的法子,把柏文蔚请回来,等北洋军来了之后,再赶柏文蔚走人,若是他驱逐了讨袁军柏文蔚,必然取得北洋的好感,也可让安徽免于战火之厄。

所以胡万泰才狂攻都督府,但却故意留了一个缺口,以供柏文蔚出逃。

这个活口,就是红十字会。

话说那红十字会,乃基督教救世精神的体现,许多献身人道主义的救护员们,穿行于战火之中,不区分政治派别,专一救助伤残者。在民国时代,红十字会是威望最高的,所以当军医院长杨竞园,扯了面红十字旗帜来到之后,胡万泰立即命令停火,让红十字会入都督府救治伤员。

红十字会人员进去不久,又列队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人员数目明显比进去时多了许多,胡万泰假做懵懂,让红十字会离开。

离开都督府不久,多出来的那些人,在柏文蔚的率领下,怀着极度郁闷的心情,去南京闹腾去了。

北洋军倪嗣冲兴奋地赶到了,到了之后不由分说,先将胡万泰逮住,下了大狱。虽然胡万泰耐心地向倪嗣冲解释,可是倪嗣冲愣装听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