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密室/凶器

(1)

上个案子结束后的第三天。

“那个姓邱又是怎么回事。”林隽的语气让林携分不清他是询问还是抱怨。

“邱一全?我不知道啊。”林携非常无辜,“突然就给塞个人了,我也分不清什么情况。”

林隽因为这个人的加入变得有些烦躁。到他店里去也就算了,还指明是要到禾余的分店,说是什么大学生实习。

没听说过实习是到他这种没什么名又没什么可学习的地方,还是在这种时间段。当时听到母亲说他是艺术设计类专业的时候,更犹豫排在哪里去比较好,毕竟道具中,可能有暗示那个现实案子的东西。

“道具组那几个人脾气可臭,要不还是排在策划部吧。”林隽想了会儿后,当时给出的回答。这样让他接触新的剧本,或者做点一开始就手忙脚乱的事情,甚至也可以思考一下通过节假日活动开拓公司业务之类的事情。

要没空去注意付连歧。

“实习啊,这个时候实习,他不是兼职,说不是故意安排的,谁信呢。到我这里实习能出什么结果。”林隽继续抱怨。

“他自己说,实习有学分拿,为了敷衍地补上学分吧。”林携找了个理由。“好歹是妈妈塞的人,不是老爹。应该安全吧。”

“你就知道妈妈塞人的目的是什么?万一她真的想找到小西,那你确保老爹就一点都不知道?”林隽问他。

“她没有——”林携拉长着音回答,“你怎么回事,这么暴躁啊?刚跟妹子吵架啦?”

林隽收敛了一点,“她应该快知道是哪个案子了。我预测不出来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不是才第三个?”林携有点惊讶,“你怎么就知道……你停停吧。帮帮忙啊,我没本事你那么快就……”

“拖不了很久。我只能再想别的办法。”林隽仰头思考。“要做好最后两篇她只看文字的准备了。”

“就剩两篇了……哎,虽然拖那么久是挺累人的,我的私心是希望她什么都不要知道……诶你说,妈妈故意插一个人进来,是不是为了引起你的警觉啊?”林携突然提出一个不一样的观点。

好像有点道理。

“你的意思是妈妈知道她?”林隽问。

林携努力摇头,“没,我什么都没说,我不知道。可能其实是觉得有人在看着你呢。你不觉得,让你跟吴莘讲上话的时机也很奇怪么?”

确实很怪,是确定了吴莘要结婚之前没多久,让几个甚至不太熟的年轻人出去聊聊天。

她做的很多事情,如果不去明确地问,她是不会说原因的。

“不管是他还是其他人,干脆早点引出来吧。”林隽紧锁着眉头说。

十二月初的周五,十点半,有个身影潜入了已经道具布置完成的房间,正在把某个道具“柱子”放置成非常容易碰倒的状态。道具柱子是泡沫做的,并不难移动,只是,她还切开了一块,在当中原本的空心处藏了什么,然后再将切下了来的那块放回原处,用手指稍微抹平了一点。这样就出现了,有人不小心碰倒这个“柱子”的时候,就可能被内容物砸倒。

这一点被在天音观察用小房间的林隽看得一清二楚。房间没有开灯,所以那个身影也不知道还有别人。

有人经过了房间,推开了门。

“你怎么不阻止她呢?”

林隽转过头,从声音和不太明确的外形中知道了是顾衎。

“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姓邱的呢。”林隽似乎是有所准备,不太有所谓地转回身,看着窗下的画面。那个房间的监控探头已经关闭,可能是潜入者关的。

“姓邱的……他暂时还不会做这种事情。”顾衎向里走近一步。他也是最近才知道这个人,那个突然安排来实习的小子。

“是你也很正常。没什么阻止的必要,这次你也看见了,也是她在你手上的把柄了。果然今天不上大锁就会出现这种事情。”林隽说后半句话的时候,带着轻微的得意。

顾衎没有追问为什么说是他也很正常。“看清楚是谁了吗?”

“应该是黄益绮。”林隽仔细辨别,但光线太暗了。但猜测是黄益绮也是有根据的,他知道黄益绮有意无意打听着他的喜好之类的。

“我还以为会是惠若安呢。”

黄益绮已经走了,她还锁上了这个大房间的门。钥匙也许是复制的,她的手上拿着一把而不是一串。

“惠若安?她是当面讲的类型,孙霄志都比她更有可能。”林隽准备离开这个小房间。

“还没说为什么不拦着她呢。”顾衎说,他没有从小房间里走出来的意思。

“你什么不拦呢?一样的。为了哄她留下了费了多少力气,这次吓唬吓唬她,没什么不好的。”林隽这次说的“她”是付连歧。

“呵,好。”顾衎才满意地挪动腿。

周六的凌晨一点左右,付连歧被手机信息震醒。

“明天注意安全,有人对道具做了手脚。”

“员工安全不是该你负责吗?把有问题的道具撤了不就完了?”她没好气地回过去。

过了段时间,她已经感觉朦胧的时候,短信才回了过来,“知道了。”

付连歧翻了个身继续睡,虽然还想了那么会儿道具会是什么问题,但她还是很快睡着了。

上午,付连歧到了这里,照常去了林隽办公室,“有没有觉得老板最近妆变淡了……”她在经过某个办公室的门口听到了这句话。林隽不在办公室里,她把上次借她穿的衣服搁到沙发上,准备找人。

出门看到了江美茵,“他在看现场房间,道具有点问题。”江美茵没什么感情地说。

“问题?”她问出之后才想到半夜的短信。

“嗯,3号房。”

这个空间比较大的房间,当班的演员和道具制作,还有作为老板的林隽,都在里面,这个柱子形状的道具是没法修复了,还影响到了其他的道具。

“换房间吧,这个不要了。”林隽发话,他转身看到付连歧在门口,“来的正好。”他走近,“没什么好看的,过来。”

妆真的淡了点了。虽然衣服还是那样,看不懂的光泽布料局部包裹下的针织衫。这是更保暖还是怎么的。

到他办公室,给了她剧本。“今天你当旁白,自己念。”

付连歧接过剧本,“为什么?”

“排班问题,缺人了。”他理由似乎非常充分。

可能是兼职学生正忙的时候。

“哦,衣服。”她指了一下。

“看见了。”他根本不转头,更不提检查。

“那个道具……”付连歧稍微小声点问。

林隽靠坐在桌上短暂叹了口气,随后站直了稍微凑近点说,“不是你要我负责安全吗?只能先这样了。”

“你弄倒的?”

“自己倒的。”他像是不情愿地回答。

付连歧没再多问,反正再问下去也不知道真实性。

剧本不长,大片的空白实际上是其他演员对话的提示,每句话都标了前几个字。

然后附上插画,画的是大致场景,和一个盒子。

“我提前看到这个?”她说这两个插画。

“可以看,因为别人也能看到。”

她随便翻了一下,反正正式开始之前没几分钟,她也不会因为这么一会儿的抱佛脚就能读顺的。

“你最近在减肥?”林隽突然说出这句话。

“减了一斤你都能看出来啊?”她没抬头,“学校里有流感,中招了就有几天没胃口。”

“现在好了?”

她抬头,展示出“无所谓”的表情,“我说话应该还不会传播吧,衣服上有没有就不知道了。嗯,你看不到柔弱少女要抱抱了。”

可能是脸看起来瘦了一丁点。付连歧对这个并不是很在意,毕竟这几天嗓子恢复正常,丝毫听不出之前的感冒迹象。

林隽“啧”了一声。“等下去4号房,道具就免了,旁白里的文字描述应该够了,不过括号里的不用读,本来就是让旁白对照场景转变的,如果有不符合的地方就要提出来。现在你最多就是看看错别字。”

没几分钟就开始了,付连歧照常蹭了个厕所,她出来以后,林隽对她说,“哦,对,今天下午我有事情,可能没时间吃午饭,你自己解决吧。”

只要不在意花费,这楼下就有吃的,她当然不觉得这是什么难事,不过也不得不怀疑这是他避免多接触自己的做法。她“哦”了一声,拿起了剧本,自己朝4号房走去。

4号房本来就偏小,装修还不齐全,有些大小道具就这么堆着,这个房间看起来更小了。

这些人就围着桌子坐着,并且这些人把桌子周围的位置坐满了,付连歧作为旁白,她是另外一把椅子,和一个类似茶几的小桌子。

这些人一共5个,不知道死者有没有算在里面,演徐欧和特纳的那个人又在,他可能是全职的,剧本放在身后;崔斯满也在,不过他应该是没背熟,剧本摊着的人之一;有个女生似乎是第一次演胡蔷薇的,但从剧本封面看,演员那行手写的名字是戚璇光;孙霄志很快就把剧本打开了;还有一个男性,付连歧感觉没见过,封面上的演员签名非常潦草,她只能分辨出姓“张”。

“那就……开始?”付连歧坐上位置之后,有些不习惯地问着那桌人。

“嗯,等你说才能开始呢。”戚璇光说。

她先掏出笔记本,然后打开剧本的第一页,第一行字就是场景描写,本来有括号的,被人划掉了。反正也没有道具,看来是需要念的。

“这是一幢有透明玻璃房顶的三层楼,并且房顶可以看出是有图案的,比较复杂,晴天正午,完整的画面投影到地面显得非常梦幻。这个时候,图案所能投影到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家具,甚至应该说,整个一楼的家具都很少,非常空旷。房屋的现主人,邀请了5位熟人来到这个地方,名义是为了纪念他们共同好友的死亡。他们共同好友的尸体,就在这幢建筑地下一层的家庭电影放映室找到的。她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性,她给周围所有的人都带来了希望与温暖,包括这名能买下这幢房子富豪级别的人物。在晚饭过后,所有人都在自己房间住下,并在第二天一早,发现了房屋主人的尸体出现在正当中。此时屋外暴雨倾盆。”付连歧尽量让自己不要磕磕巴巴的,讲得稍微慢一点点。

又是怀念旧人把人聚集起来的案子,只是这个“旧人”的描述让她有点别扭。

“角色介绍:米拉,女,35岁,职业医生;甄真,女,27岁,职业商场营业员;窦来斯,男,37岁,职业个体户;丘车,男,29岁,职业会计;皮罗,男,32岁,职业银行员工。”

戚璇光、孙霄志、那个特纳的演员、崔斯满、张姓演员依次举手示意。

“共同好友名字是相娜,女,去世时是26岁,房屋现主人名字是戈吉,男,32岁。”

然后剧本旁白部分空了一块,付连歧不知道是不是要停顿一会儿,一时间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现所有人都围观在戈吉的尸体周围。”这是空白后旁白说的第一句话。那这段空白可能是付延契平时的习惯。

“我相信在场的人都有常识,不要去碰尸体。”窦来斯的演员说。“不过我要坦白一件事,我其实是个侦探,是被戈吉雇来的。”

听到这句话,有人抬起了头,包括付连歧。

这些抬头的人,可能自己的剧本里没有提到“侦探”这个词。

“我算认识相娜,但是并没有像你们这样熟知的程度,戈吉也知道,其实你们之间的关联不大,所以混进我这么一个人没有问题。戈吉找我进来的原因,我猜你们现在能得出答案了,因为相娜当时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不明确,戈吉是认定了他杀,是要我从你们这些人当中找出凶手。结果还没有找出凶手,我的雇主自己死了。”

“窦来斯,你这样说,就是为了减轻自己的嫌疑是吗?因为你杀掉他你就没有钱可以拿了。”丘车的演员说。

“这和钱没有关系。因为我已经收到了他足够多的定金。如果我不贪心的话,这些定金能让我快活几年了。所以我不介意你们把我当成嫌疑人。但是,目前的问题是,这个戈吉是怎么死的。我觉得,因为只有我是相对专业的人事,所以尸体的状态由我解说比较好。”

付连歧现在怀疑剧本是不是删了一段,其他人迟迟没有表现的机会,只有这个侦探直入主题。

“于是他走近戈吉。”付连歧确定了他们的语句结束之后念出,这里的这句话甚至没有指明“他”是谁。“戈吉的嘴巴张着。”

这个时候戚璇光甚至打了个哈欠,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一句话要说。“我这个医生也不配看吗?”

“当…当然,只是这种类型的场合,可能我见到的比较多。”窦利斯的演员非常入戏地结巴着。“米拉小姐,要不然我这里先看完以后你再确认?”

“可以。”

其他没有词的人无聊地看着自己的剧本,或者偷瞄别人的。孙霄志因为到现在还没有说话,甚至查看了剧本后面自己能说多少话。

“就外表这样看来,死者目前没有外伤痕迹。”窦来斯的演员说。

“窦来斯大致翻开了死者身上的衣着,查看了手臂前臂,腹部,腰间,小腿和脚踝。”这也是旁白原本有括号的部分,付连歧读了出来。原来这些都是会直接演出来的。

“但是他的表情有些像窒息的状态,喉头……确实水肿了。所以他的死因可能是因为某些原因引起的喉头水肿导致的窒息。”窦来斯暂时下了一个结论。

“米拉上去凑近看了一眼。”旁白继续补充。

“嗯,确实有水肿。”米拉的演员说。

“那就是有毒药?”皮罗的演员问。

“也可能是过敏。”窦来斯的演员说。

过敏……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摄入了什么东西。这前面都没演,现在得不出结论。大概是因为要注意对上别人的语序,付连歧在思考要怎么做笔记。

“过敏的话……”孙霄志终于有第一句话了,她有一点大声,“那就是我们吃饭的时候的事情?有谁悄悄的给戈吉的食物加了点东西。”

“甄真,我们吃饭到他的死亡时间……他死亡时间是……”米拉的演员说到后来不太确定的样子。

“死亡时间应该是十二点的样子,十二点到一点吧。”窦来斯的演员接上。

“所以他吃饭到过敏发作,相差的时间太久了。”皮罗的演员说。

“有这么久的情况,是谁给他下的…药,都不确定了。”丘车的演员说。

“而且,说实话,也许你们也隐约感觉到了,事实上,你们的房间,进出都是被监视的。”窦利斯的演员说,笑得有点不好意思。“哪个门开了都是可以看到记录的,甚至包括我监视你们的这个房间。”

“所有人的房间都在二层,围成一圈。”一句旁白附加。

刚才窦利斯的内容,看来也可能不在他们的剧本里,他们的表情好像有一点凝重。

说起来,付连歧一直默认他们之前有舞台的表演都是对过戏的,这次像是没完整走过一遍,有人愤愤撅起来嘴。

“怎么了?”付连歧小声问了出来。

“陈恩求,你可真够贼的。”崔斯满小声说。

“就是,对台词的时候你说的可不一样啊。”孙霄志也见势补上一句。

那个张姓演员清了清嗓子,示意继续。

“戈吉这么做的目的当然是为了可以尽快知道有谁出了房间,可能要到他那里去。他装的那个不是传统的监控,因为一旦被发现了监控,其他人就会联合起来,控制住他,所以他不想这样。他装的只是门开关的感应,也能看到打开幅度多少。”窦利斯的演员,也就是陈恩求,继续说明。

“我晚上没有出去。”崔斯满说。

“我也没有。”那位张姓演员说。

孙霄志举手投降状。

“你们都没有。我都看到了。当然我也没有,不相信的话,都可以看记录。其实戈吉自己的房间也装着这个装置,只有他是出了门的。”窦利斯的演员继续说。说得口干舌燥,他拿起了放在桌下的水杯喝了口水,付连歧看到有点后悔自己没带个水杯来。“整幢房子的设计你们也看到了,非房间的窗户,都不大,虽然能开,人是爬不进来的。你们房间的窗户大小还行,不过是在二楼,多少需要点勇气,尤其是这个一层就好几米的地方。就算爬得出二楼的窗户,也爬不进一层的。死者又在这么偏向中间的地方。”

“前后门呢?”甄真的演员问。

“前后门当然是,无法进出。其实也有那个装置,而且后门还被一棵吹倒的树堵上了,根本没法打开。于是,这就,成为一种密室了。”窦斯利的演员有些激动地说。

“啊,密室啊。”甄真的演员伸了个懒腰,这句话应该是她随性地感叹,剧本里没标出她这里还有这句话。不在舞台表演的他们随性了很多。

“所以,是什么时候,在哪里,让他有了过敏症状呢?”皮罗的演员说。“我看你是要说他是自己不小心的。”

“这不太可能。就算是自己吃进去的,他为什么一定要到一楼的中央呢?直接找米拉不好吗?”丘车的演员说。“等等,这个是什么?”

除非戈吉知道是米拉做的药?付连歧稍微想了想,然后继续念。

“他蹲下拿起了死者的脚,在脚后跟的位置看到有一根小刺穿破了袜子,扎进了他的皮肤。”

“这个应该是凶器了吧。”丘车的手没有碰到那个刺,指给其他人看。

“又是刺。”甄真的演员说。

“是啊,又是这个。”米拉的演员说。

“你们都对‘刺’这个东西熟悉,也是理所当然的。”窦来斯的演员说,“毕竟相娜身上也发现了一根刺。不过还是有不同的。”

“相娜身上的是非常强效的毒药,不是什么过敏源。”皮罗的演员说。

“而且……来源是个盒子。”米拉的演员说。

他们说到盒子,这面剧本后附的一张图就是个首饰盒的图片和说明。

“那也许应该先找到那个盒子。”窦来斯的演员沉吟状说。

付连歧看了会儿盒子的说明,这是一个双层盒子,一格用来放着戒指,一格是空的,毒针隐藏在这里,拿起戒指的时候,毒针发射出来。

只是这两层因为空间有点小,隔层的衔接处是软的,盖上盖子,戒指向下压一点,打开盖子,戒指位置向上一些。

付连歧因为看这盒子,拖延了会儿旁白的阅读。她突然意识到没声音了,是几分钟之后的事。

“所有人参与寻找与上次案件相近的机关盒,找了近半个小时,也没找到。”她念出这句旁白。

“我们里外都找过了……都没见到盒子,是不是本身就不存在啊?”甄真的演员说。

“我也觉得是没有。”皮罗的演员说,“我看到了有张椅子腿,有点毛刺。”

“但……走路刮到的毛刺不应该是这个角度……”窦来斯的演员咕哝着,“或许是倒下的时候,勾到的?”

“既然是无意勾到的,那还要纠结什么呢?难道不应该找出谁有动机吗?”丘车的演员说。

“我觉得可以。”米拉的演员沉默了一会儿后说,“反正我们这些人的秘密,自己不说,也是会被挖出来的,不如自己坦白,还少点怀疑。先从你开始吧。”她指向窦来斯的演员。

窦来斯的演员向后一仰,抽出自己放在身后的剧本,翻到那一页,也开始读起来:“我认识相娜是五年前,认识戈吉是两年前。相娜当时不过是找到我,说是要找好久没见的初恋男友,描述了那个人样子,说在哪个小学哪个初中,后来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虽然给了我咨询费辛苦费,但我没有找到这个人,我跟她也就吃了几顿饭,其他什么都没发生。后来她偶尔有点联系,类似群发短信那样的,我礼节性地回她而已。至于戈吉,我和相娜的关系我向他坦白过,戈吉表示他相信我,因为相娜也用类似的理由靠近他,说希望借用他的人脉资源找人,但是,人还是找不到,关系好像发展得还不错。我和戈吉的第一次工作业务往来与相娜无关,是帮他查一个人的那几天的行踪,几天就结束了。这次他找到我,可能也是看中了我可以与你们聊一下相娜而不至于露馅吧。”他读完之后放下剧本,扫视其他四个人。

“那就我先说吧。”米拉的演员说,“相娜在我的诊所看病的时候认识的,关系还不错,我也不知道戈吉从哪里知道了这一点,也许是相娜自己说的。我与戈吉并不熟,我收到这个邀请还有些吃惊。”

“相娜去世那天,你在这个地方吧?”窦来斯的演员问。

“在,我,甄真,丘车,皮罗,都在。”她回答。

“关系还不错……是不错到什么程度呢?”他继续问。

米拉的演员想了会儿,好像这个剧情是她本人不太愿意说,“嗯……就是,她经常会在我家过夜。我和她睡一张床。”

甄真的演员坐直了,“哇哦,早就听说她男女通杀,原来是真的。”

“那你呢?”米拉的演员问。

“我?就是她经常到我们商场买衣服,为了通知她取货,我有了她的联系方式。上次把我叫到这里我还很奇怪呢,我觉得我跟相娜的关系没有那么熟呀,我也没见到别的熟人,所以吃了一顿饭就回去了,我到了家才知道相娜的事情。至于戈吉,他那天都没出现,他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我都不晓得。”

“至于我……我和相娜是健身房认识的,我教她打球,有时候结束了会一起吃饭。我和戈吉在三四年前认识的,只是在外面吃饭,说过话,交换了一下名片,我和他没有工作上的往来。”丘车的演员说。

“我和相娜是中午吃饭的时候认识的,我的同事让我找她要微信,她不愿意和我同事聊天,而是要跟我聊天。戈吉在我这里办过业务,但我觉得他是知道了相娜和我的关系,故意过来办业务的。因为银行指标问题,我与戈吉联系不算少,但也就这样了。”皮罗的演员说。

窦来斯的演员此刻如果表演的话,应该是做笔记或者对照笔记的样子吧。

“情况和我了解的差不多,不过你们还是有些隐瞒的,你们应该都觉得自己是相娜那个唯一的另一半吧?包括米拉。”窦来斯的演员说。

“我没有啊。”甄真的演员举起双手投降状。

“你是没有,但是你欠相娜钱。如果她死了,当然你不用还了。”窦来斯的演员说。

这样听下来,似乎其他人都有动机,窦莱斯的动机最不明显了。这必定有人不服。

“这房间,你说没人进出,就没人进出了?说不定就是你做的,只是你自己说你的嫌疑最小。相娜的事情你不在场,这次又发现了刺,你就把这两个案子连到一起,你更没嫌疑了。”甄真的演员说。

“还好这记录是可以回看的,你们所有出门的细节,全都可以对照时间看出来。”窦来斯的演员立即说。

付连歧听到这里想了想,觉得有地方不太对。不一定是这里,如果连电子记录都能造假的话,那这个就无解了。她读出自己的那句旁白:“所有人都到了这里查看了所有门的进出记录,全都没有时间上的误差,甚至标出了开门的角度,也都符合。”

所以这个东西设定是可信的。

“你们要是不相信,主人房间里也能看到记录。戈吉的房间。”窦来斯又说。

旁白里没有那些人查看的语句。估计是其他人觉得这没什么必要。

“所以,在这个密室状态下,怎么让过敏或者中毒,然后倒在这里呢……”窦来斯的演员自言自语状。

在这个时候,付连歧看到自己的剧本上有四个字:中场休息。这四个字没有加粗或者放大,所以她一开始翻的时候没有注意到,现在看到了,再看看其他人,窦来斯的演员倒是就这么盯着她。

“是不是看到了‘中场休息’?”他问。

“中场休息?”戚璇光奇怪。

“我的剧本上有,但这时间还短,所以我也很奇怪。”他指着那个剧本。

付连歧点了点头,“确实有。”

“而且老板跟我说,如果你没有发现已有剧情中的问题,后面的也不用继续了。”他又说。

她摸摸口袋,想起来联络他的那个东西没戴。今天因为和之前观察者那样的角色都不同,她真忘记了。这个老板怎么也忘了呢。

“前面的问题……”她自言自语。

刺的事情可以看起来是个意外,但也没验证刺上是不是真的有过敏物或者毒药,直接就略过了,而且刺扎进去的角度已经被指出有点问题了。

如果是会死的过敏,那么应该没有时间从自己房间到这里,除非就是在这里,那么即使是这种椅子腿的刺,自然成功率又有多少?低到约等于不可能。

还有查看尸体时,对于检查的部位描述地很具体仔细,所以是不是没看全?

但刺如果是被人刺进去的,这个脚后跟的难度也真的太大,而且这里的皮肤又厚,还隔着袜子,不是直接扎进去的,估计起效也很困难。如果是窗户那边打进去的……怎么会到脚后跟呢?怎么想都该盯着面积大,起效容易的地方,比如脖子,或者衣服就穿一层的话,后背也勉强可以。

“是不是还有其他原因,导致他死亡的?”付连歧思考后,不太确定地问。

陈恩求挑起了眉毛,然后点点头,中场休息就这么结束了。

“确实,这个是有点问题。”张姓演员嘀咕了一句。

“他在这里的神态并不是过敏窒息的样子。我是说动作。或许他被人挪动了姿势,又或者……可能直接死因是别的。”皮罗的演员沉着声说。

“就是啊,电视上的验尸是看全身的。”甄真的演员说。

现场脱衣感觉好尴尬……还好表演时用的是假人。

旁白有句话,括号还保留着:窦来斯在众人注视下解开了死者的衬衫纽扣。

“有印子……”米拉的演员喃喃道。

“你这个医生,死因判断也有问题啊。”皮罗的演员说。

“……因为都是窒息的症状,我又看不清喉头水肿的程度。”米拉的演员辩解说。

旁白上一行带括号的:心脏处有打击的痕迹。

“那这,必须是有人……或者东西接触了。”甄真的演员说。

“这上面看不出拳头的具体印子,可能是什么人包着布之类的击中的。”车丘的演员说。

“这样一击就可以致命吗?”甄真的演员问。

“一般人不一定……但是……”米拉的演员回答得不清不楚。

“戈吉的心脏是不怎么样,他自己跟我这么说过。”窦来斯的演员说。

“哼,看你这种不专业又遮遮掩掩的样子,说不定就是因为不想被人怀疑呢?”甄真的演员说。

大概是因为这种作案手法甄真的嫌疑最小,她语气有一点点嚣张。

“假设,这个案子,我是嫌疑人之一,那么,之前的案子,跟我就没有关联了吧。”窦来斯的演员说,“如果上次的案子我丝毫没有嫌疑,我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下手呢?难道不是因为可能戈吉已经发现了些什么,才要灭口的吧。如果我真对戈吉,我也不会找这嫌疑人只有几个的情况。”

这个说法完全没问题。按照之前的经验,两个案子的犯人应该是同一个。

但是……“哦,是吗?但是,相娜,拿在手里的机关盒,是谁给的还不一定呢。”丘车的演员说。

就是这个问题。

“相娜的盒子不是现场的某个人给的吗?”窦来斯的演员说。

“不是,我们不知道是谁给的。”米拉的演员说,“这个盒子什么时候出现的也不知道,一直到发现尸体,才知道那个戒指与盒子。”

图片上的戒指宝石还挺大的,看起来很贵……但不知是随便画的,还是设定为假宝石。

这图谁画的?印象中付延契应该没有这画工吧……或许他进步了。

“如果是我送的盒子,相娜又有什么必要一直忍到这里再打开呢?还在没人的地方。”窦来斯的演员说。

“谁知道呢,万一她觉得,无所谓呢?想要找个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个盒子,所以打开看一下。”米拉的演员酸酸地说。

“在没什么人进过的地下,还特意锁了门?”窦来斯的演员反问,“如果是戈吉这种有钱的人送的礼物,可能特别贵重,她会这样做,如果是我送的,不在意的礼物,又有什么必要锁门再看呢?”

“或许锁门只是个人习惯吧。”丘车的演员说,“如果真的想一个人的时候,锁门不是更有安全感么?”

“我觉得有可能。”皮罗的演员附和,“既然是参加别人的生日宴会,她找到这么一个安静的地方,别人也可能找到,锁个门不奇怪。倒是毒刺与机关盒这种东西,我听说女性因为力量的原因,下毒的几率要比男性大很多。”

“你什么意思?我反正……也没有送她戒指的必要。”甄真的演员向后坐了坐。

“如果这个戒指是用来抵债的呢?比如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个戒指,说这是真的,但实际是假货,但假货的价值迟早会被发现的,所以你做了这个机关盒。”窦来斯的演员说。

“你凭什么这样说?”甄真的演员表现出了急躁。

“但这不是我说的,是戈吉的猜测。”窦来斯回她。

“戒指的实际价值呢?”皮罗的演员问。

“实际上,是不怎么太值钱的石头,只是看起来与某种贵价的宝石特别像而已。没有学过专业知识的人,肉眼看的话,是分不出来的,但是专门鉴定是肯定分得出的。真用来抵债是抵不了的。”窦来斯的演员汇报。

这个基本呈现圆形的地下房间,别人的生日宴会没有用到,虽然标着“家庭影音室”。

他们说的上锁的是门,两边有窗户。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那种,不是什么密码指纹之类的。

“为什么就不认为是单独求爱呢?”甄真的演员嘟哝了一句。

“从比例上看,确实可以。”皮罗的演员语气似乎阴阳怪气的。

“但是单独求爱的时候,不当场打开盒子看的吗?”丘车的演员回她。

而且付连歧怎么看这个盒子的设定,都是打开的时候就触发了发射毒刺的装置,或者说,打开一条缝时,毒刺还不一定会发出,但怎么都是看不清里面的物品的。

这“讨论”听下来,又是无解的。

付连歧觉得遗漏了什么地方。

“如果是说好的呢?一个人的时候再打开之类的……”甄真的演员继续着。

“相娜这么听话吗?根本没有必要吧……”米拉的演员说。

(2)

付连歧已经分不清,这是剧本的对话还是他们的自由发挥了,她手上的剧本早就跟不上了,而且也没了演员台词头几个字的提示。她记笔记的手一直没停过,字迹非常潦草。

“还有多少时间?”付连歧想缓一缓节奏,她是在问天音。

其他的演员听到了明显不属于旁白的内容,反应过来,孙霄志带了手机,打开看了眼。

“还有……”

“还有30分钟左右。”天音回答。但天音是个女声。

林隽是已经走了吗?

“那……剩下的,能明天继续吗?”她在征求其他人的意见。

“行……吧?”陈恩求在问其他人。

戚璇光点点头,另两个男性倒是很快直接起身了。

“明天继续。”付连歧抬头向天音说。

“好的,明天继续。”天音回答。

付连歧从房间出来,还是去了一下天音的房间,里面是个她见过但不熟的女孩子。

说明了人都走了,没有拿麦,女孩就让她去江美茵的办公室。

她到达江美音办公室门口的时候,看到林隽正在锁门。

“听得头疼,明天继续。”她不怎么愉快地说。

“那里催我了,走了,明天会回来的。”林隽极其自然地拍了拍她后肩,仿佛之前冷战不存在。“你包在她这里。”

她没进过江美茵的办公室,只能陌生地敲敲门。

“请进。”江美茵的声音还是那么平静。她的办公室的摆放个林隽的是镜像的。

付连歧的包在沙发上,手机还在包里的那个夹层里。

付连歧背着包就要走,江美茵叫住她,“剧本留下,老板明确过不可以带回去。”

付连歧把剧本放上她桌子。

江美茵收下剧本,头都没抬,盯着电脑屏幕在思考什么。

“林隽有跟你说我关于我的什么吗?”付连歧没忍住问了一句。

江美茵没及时回答,付连歧以为她没听见准备走的时候,江美茵突然开口,“他说,你还行,不是没希望。”

“这句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这是他的原话。”

付连歧攥了下拳头,然后像没问过这句话一样离开江美茵的办公室。

第二天,她是在林隽的办公室里领的剧本。他的妆看起来像随手抹的,极其粗糙。他打了几下哈欠,还是陪着她去拿了麦。

“等会儿我不见得会在那个房间,不过你用这个联系我,我能听见。但也别没事就试我,我要补个觉。”他又打了个哈欠。

“困就别来了,我又没强迫你。”付连歧不喜欢他刚说话时的样子。

“那个给道具做手脚的人还来不及处理。”他低下头在想什么,“因为真实的调查要一两天……”

“什么?”

“没什么。走吧,我还要看看4号房里面。”他走出时碰了一下付连歧的肩膀。

再次打开剧本的时候,付连歧发现自己确实漏看了一句话:他们参加的生日宴会在11月,来客有些穿着略微华丽,有些十分休闲。

她摊开在这页,迟迟没说话。

“开始吗?”孙霄志问。

“嗯……你们还有多少?”付连歧问。

陈恩求翻看自己的剧本,“我应该没有几句话了。”

“我……基本没有了。”张姓演员说。

“有一些,你不想听就算了吧。”戚璇光露出随意懒散的姿态,“反正能推出来就行。”

“那我问点问题,再开始推?”

没说话的那两个点点头。

“因为我想了想,有些信息大概直接问还感觉舒服些。”付连歧用手指敲了敲头顶,“果然直接听和看着表演是不一样的。”

“那你问吧,省的我们再读了。”孙霄志说。

“一开始,我就有一点在疑惑,那个道具倒了,扶起来,稍微清理一下,是不是本来的房间还能用?”付连歧问。

付连歧觉得林隽知道,到底是哪个道具有问题,所以没有必要换房间的。于是她猜测,换房间的原因之一就是,那个自己倒下的道具,看起来是房子柱子的东西,本身有问题,比如就是与作案手法有很大关系的物品。

虽然也不能排除他是要表现出“为了安全所以还是谨慎换房”。

“那……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们的剧本有没写,相娜当时穿的是什么衣服?”

“根据报告和戈吉的回忆,她穿的是V领带蕾丝毛衣,脖子上带着个配套短项链,下身是丝绒长裙。”陈恩求回答。

“所以穿得还是挺厚的。”付连歧点点头小声说,在剧本上做了笔记。“然后还有个问题,你们有设定出其他的……技能之类的?”

孙霄志翻到自己剧本的开头,“我有兴趣爱好。”

“我也有。”戚璇光也说。

“其他人呢?”付连歧问三位男性。

他们三个点点头。

“都有。”她又记录下来。“那你们除了昨天已经说过的那些内容之外,自己的剧本里还有与相娜另外的…剧情吗?”

“这个说有不就等于自曝了?”崔斯满问。

“嗯,说得也是。所以表演的剧情里不会有,我问也不见得会说。”她又记录下“暂时无法得知其他联系”。

“那我先开始推,有不对的地方你们再指出来?”付连歧问。

“其实现在这个案子最让我在意的一点是,就是这个密室的形成,戈吉是防人出来,但他本身是自由的话才比较正常,结果是现在成了一个他关在里面的状态。我想他‘关在里面’有个原因,可能是行动不便,比如,过敏了,难受,要找人解决。”付连歧说。

“但之前,我们对话里有说过,应该找米拉比较正常。”窦来斯的演员说。

“嗯,本来是这样的。但是,如果,有人在他看得见的位置告诉他,去一楼拿药呢?他就想都不想,直接下楼,到那个药的地方。”付连歧解释。

“但是一楼的窗户人是进不来的。”甄真的演员说。

“外面的人从窗户是进不来,所以只能是戈吉过去了,他看到对方拿着他可以吃的药到一楼的小窗户边,他为了吃到药,可能已经放弃了思考,不管是不是对方给他下的致敏物。”

“致敏物又是下在哪里的?”赵姓演员问,现在他对付连歧似乎感兴趣了一点。

“你们的剧本里没有提到?”付连歧反而问他们。

他们全表示没有。

“剧本里没有,那要么可以推出来,要么根本就不重要。只要戈吉的房间不是密不透风,通过他的房间窗户放点东西完全可行,比如,他习惯在窗边放一杯水,或者他对某些东西敏感到吸入就会有反应。”

“对啊,走外边。这个密室和其他那种某幢建筑里的某间房那类的密室不一样,外边是可以走的,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只要有这个本事和胆量,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再到戈吉的房间窗边。”

听到这里,甄真的演员眯起了眼睛,似乎对这个动作充满嫌弃。“好麻烦。”

这个时候付连歧也撑起了脑袋,“是麻烦。但这是我目前能想出来的最符合条件的做法了,而且和相娜的案子也有点…怎么说,关联。”

“戈吉去了窗边,那又怎么控制他死在中间的呢?”窦来斯的演员问,“一楼的窗够伸手上去给他来一拳,当即死亡的话,自己是去不了中间的。如果不当即死亡,正常人都会再来一拳确保吧。换我的话,动作是这样的。”他比划了一下,左手抓着戈吉的衣服,右手握拳。“所以,再打一拳没什么难的。”

“打死肯定是要打死的,不然没意义了。然后所要利用的就是这个房子的顶部。那个玻璃画顶。”付连歧食指指向上面。

“还要爬房顶……”甄真的演员又“抱怨”。

“哎,这个做法,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准确,如果写这故事的人原本不是这样想的,我倒觉得有点对不起我分析出来的凶手了。特别麻烦。”

“也别遮遮掩掩的,直接说吧。”丘车的演员说。

付连歧略微惊讶了一下,她觉得他应该已经感觉到什么了。“那我开始说了啊。这个做法,比较重要的是绳子。凶手这个人,自己的房间爬到房顶,再下到戈吉的窗边,让他产生过敏反应。可能是过敏物不够,或者本意就是要问戈吉一些问题,所以过敏的水肿不至于让他直接死亡。凶手拿出药物给戈吉看,然后立即下降到一楼的那个窗边。自己想做的做完了之后,一拳打死了他。但是还要用绳子做一件事,就是抓住他的衣服,可能是领子,又可能是穿过衣服的某个部分,反正固定住他。这个时候绳子是从外进入的,称为A头。”

付连歧看他们有人带水进来了,也想喝口水,但这次的天音是谁都不知道,就不想说这个了。

“然后这个凶手又爬上房顶,从这个顶部的某个玻璃坏了的洞里,那根绳子放下来,晃动绳子,让B头和A头汇合。汇合的方式应该就是磁铁之类的。汇合的时候,因为不是很好控制这么长的绳子,所以撞上了柱子,留下了痕迹。汇合好后,爬下来,B头留在戈吉的衣服那里,把这外面的A头再从房顶进入,与B头再次汇合,可能固定比较松,也可能是活结。然后拖拉绳子,让戈吉被拖进,或者**进房屋的中间。因为固定不是死的,绳子是可以分开的。尸体就留在了这里,绳子可能就留在本人房间或者是外面。”

“那,那根刺呢?”米拉的演员问。

“那根刺就是为了一开始让人认定是有毒或者过敏。或许是画蛇添足,但是写这故事的人的这个设定,可能是作为相娜案子的一种提示。”

“相娜的案子也有刺,那个刺,是致命的。”窦来斯的演员说。

“那个刺是致命的。但是那个刺要确保刺中她**的皮肤上,她单独打开小盒子的话,这个难度显然是很大的。这个盒子没必要离自己很近,没必要拿到与自己的脸一样高的角度看。哦对,侦探得到的报告,相娜身上的刺,是在哪个位置?”

窦来斯指了指自己,“胸前,这个三角中间的位置。”

“嗯,跟我想的差不多。这个位置,如果她穿的不是这样的衣服,根本扎不进去,角度高点低点,都非常可能失败。如果她有把这些东西都放很高的角度打开的习惯,凶手还知道她这习惯的话,那还可能就她一个人在里面能死亡,不过这针就应该是扎头上了。现在扎的位置,就非常需要有人控制。所以这个人,应该和相娜都在那个家庭影音室里。”

“但是影音室的窗户最下端的高度都有两米多,而且,那个窗也爬不出人。”窦来斯的演员查看自己的剧本里的报告说。

“房顶都能爬上去的人,两米多的窗没什么问题。不过那不是用来爬出人的,是用来放出控制门内侧保险钮的绳子的。”

“但那是圆弧形的墙面。”皮罗的演员说。

“是圆弧形的墙面,所以一个方向调整肯定是不行的。但是两个方位就可以了呀。比如说,给保险钮做一个罩子,这个罩子是横向的,各边有一根皮筋和一根没弹性的绳子,皮筋穿过门两边,绳子穿过两扇窗户。关上门以后,皮筋打结打紧,让罩子不要脱开保险钮,没弹性的绳子是用来控制保险钮的转向的。如果是为了看得见的话,可能就是要趴在窗台上看了,再然后解开或者剪断皮筋,收回绳子。”

“为什么不用没弹性的绳子直接穿过门两边调整?”甄真的演员问。

付连歧愣了一下,可能是自己想得太复杂了。“如果门缝足够宽应该可以……但是如果不够的话,可能在转动到位之前就已经磨断了。但是回收,只能从窗户那里取出了。”

这是肯定的。

“最大的问题就是,能做这个准备的人,之前应该是来过这里的人。你们当中应该有人是来过的吧?”付连歧扫视着这些人。

“设定中,这是她朋友的房子,相娜曾经借过这个地方……办过些活动。”皮罗的演员回答她。

其他人也点头。

“确实有。”丘车的演员举手投降状,“看样子我犹豫说自己和相娜是教她打球认识的,可能是因为不想暴露自己攀岩的事实,又要解释上臂肌肉结实吧。虽然我本人没到这个水平。剧本里有标注出要‘犹豫’。”

“还有一点,当时是你指出戈吉的脚后跟有一根刺。虽然会让人联想到相娜的案子,看起来矛盾了……”

“可能是因为相娜的案子,凶手有信心能让人认为这是力量不行的人做出的手法,这次的案子,也是中毒或者过敏……”丘车的演员说。

“那你承认你就是凶手咯?”付连歧再次确认。

“那还有别人也符合条件的吗?”他问。

其他人没有任何异议。

“好啦,凶手已经出现了,可以下班了吧?”孙霄志伸了个懒腰。

“可以。”天音还是昨天那个女声。“袁小西请至监控室。”

像往常一样,他们这几个演员先出去,付连歧最后出来,找到监控室。

“江姐让我把这个钥匙给你。”她给了付连歧,这把钥匙上都没有贴任何房间名,好像是新的没用过的。

“哪里的钥匙?”

“嗯……不知道。”这个女孩子还真的想了一会儿。

这把钥匙在林隽办公室验证了。虽然新钥匙有一点卡,打开办公室门没问题。

办公室窗帘拉着,没开灯,房间里昏昏暗暗。开门的动静都没有吵醒林隽,他微朝沙发内侧躺着。

可以自己验证推得对不对了。他的电脑虽然开着,要密码,付连歧也猜不出。

她站在沙发前,突然想把他踹醒。

但他为什么现在的表情有点“凝重”呢。不想看见这个表情。

“林隽,起来输答案了。”她把整个手都覆盖到他脸的上半部分,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幻想靠抓他头发能把他抓起来。

他稍微动了动,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不要偷袭我!”

他的表情有点凶狠,抓得还有点紧。

“密码xjp146hk78,全部小写,自己去开。”他松开手,稍微调整一下头的朝向后说。

付连歧没想到他会这样,愣愣看了他几秒。

她好像到现在才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的力气比自己大许多。

电脑登陆进去后出现的就是文件输入密码的界面。

“输入凶手姓名拼音,未满八位在前用0补足。”

付连歧输入车丘的拼音,果然是正确答案,下一个文件解锁。

虽然已经能看下一个文件的内容了,但这次的,她还有很多不明确的。

付延契是在表示,信物就是这个盒子,有毒物质就是盒子中的刺吗?但明明推断出来,刺这个东西是不能保证刺进皮肤的……但除此之外,这次的剧本她想不出有跟多的内容是和现实案子相关的了。起码,不会是这个大费周章的作案手法。

“林隽,他还有什么跟你说的吗?”

被她刚才那样一下,林隽也醒了。“你指什么?”

付连歧翻开剧本机关盒那一页,拿到林隽跟前,“这个,有另外说明吗?”

林隽终于从沙发上爬起来,开灯,然后在桌子边,撕了张便签,写下了行地址,然后写了三个日期时间,指给她。

地址就是个公园的某个门,但起码是离她的学校近。付连歧回忆自己的课表,指了一个时间。

12月上旬,居然定在室外见面,幸好风不大。付连歧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一脸无语地看着掐点过来的林隽。掐得这么准,说不是故意的,她不会信。

林隽虽然直视着她走到门口,但没打招呼,直接就进到公园内部了。付连歧也懒得开口,跟着进去了。走了没几分钟,林隽停在了一个长椅边,从自己的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叠了两次的纸。

付连歧打开后发现是一个机关盒的手绘图,和机关盒内部一部分的结构说明。只是这个字,不是付延契的,好像是林隽的。

“哪里来的?”

“根据记忆画出来的。覃得悦当时跟我提过,想要创造一个机关盒,而且是确保使用者可以被刺中的那一种。我们稍微讨论了几次,但完全体他没有告诉我。”他平静地说。

剧本中的盒子图案和这个的画法好像很接近,那个也可能是他画的。

“剧本里的插图,是特地给我看的吗?”

“是,其他人的图没你的那么仔细,就你的图标出了钻戒和暗刺之间的那个隔层是软的,其他人的只是知道打开了钻戒就有刺飞出来这件事。”

刮了点风,吹得她手上的纸摊不平整。

“这个季节让人在室外。”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那怎么办呢,这是看起来最没有请客嫌疑的地方了。”林隽阴阳怪气回她,“更不敢让你在车里。”

确实是自找的。

林隽随便拍了拍长椅上的灰,坐了下来。付连歧取出口袋里的纸巾擦过了之后才坐下。这里景色普通,没什么意思。但可能是有一点树木遮挡的原因,纸不太容易被吹到。

但是这个盒子比普通的音乐盒子要厚一点,下层是放戒指的。只是这个位置也不是很大,不太像是戒指与刺能分隔安装的样子,但戒指与刺不分隔,它沾上了毒物,可能早就对死者起反应了,毒物本身可能会越留越少。

所以隔层是软的,或者说,是可以在“根部”移动的,当中的隔层也同时让死者看不到、感受不到里面的刺。

这就是剧本里的那个提示。

还有个问题。那就是怎么控制这个刺,确保刺入死者的呢?

“当时的案子,我想,警方应该是没查出来这个刺还能远程操控它的触发时间。”林隽眼神失焦地望着前方,“但当时覃得悦应该是否认了无线遥控之类的做法……因为接收器对于盒子来说不够小,而且谁只要拆了盒子,就能发现它的。”

“你就不能叫我哥原名吗?”她加重了“就”字。

“不习惯。”

付连歧仔细观察这手绘的结构图,几乎已经能看出他作图时的用笔习惯,但也不知道这个要怎么远程操作。

她突然想到前些天关于密室的思考。

“说不定是把问题想复杂了。不一定要凶手本人控制,让受害者自己打开,不就可以了?当时,受害者接电话了吗?”

林隽这时反应过来,“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据说电话是摔下去了,应该是坏了。”

“如果电话当时说,‘其实,这个盒子还有个秘密,再做什么操作,就能看到什么’之类的,因为装置本身很小,非常有可能凑近了才能操作……所以可以精准刺进人的身体,或者说,脸部。”

“但这个特殊装置警方没检查出来……”林隽复盘了一下装置的形状,“说不定,这个触发刺的装置是一次性的,动过以后就毁了,警方只能认为那盒子原先的作用就是放一个戒指,刺是后加的。”

“真凶为了证明是替罪羊临时加入的刺……的意思?事实上,这根刺在之前就安装上了,但是因为需要另外触发所以没出过事,一旦触发就装置损毁,能假装没有这个东西,所以可以认定为后添加的。你是这个意思?”付连歧用自己的思考捋了一遍。“但是,他怎么能保证这个一次性的机关没有问题呢?”

“做两个,原型可以了,实际用的大概也就可以了。”

有关凶器的疑问都解开了,虽然这是无法论证的东西。

风短暂地吹了两阵。

“这个事情,其实不用单独约出来说吧。你把图发给我,电话里说就可以了。”付连歧面无表情地说。

“那照这样说,我任何保证你成功率的操作都是徒劳。”林隽用同样的感觉回她。

“你到现在还讨厌我。”

“喜欢你会有报应吧。不知道会被谁给盯上。”她控制着面部表情不要怂。

“我不是在说那种方向的喜欢讨厌。我在是说信任程度的问题。”林隽毫不避讳地盯着她的眼睛。

付连歧被他盯得发毛,转头朝前看,“不不不,我不讨厌你,我只是不信任你。你一直不具备让我信任的条件。”

“即使我已经没有任何瞒着你的事情了?”他的音调微微上飘。

付连歧听出了他提问中的“可怜”,但她没准备好就此服软,“有没有瞒着,还是你说了算的……”

林隽清晰地“呵”了一声。“我不是人,我没有自己情绪,我只管接收你无休止的猜忌,我费时费力费钱比别人频繁几倍的速度更换主题,我还要盯着别人对你这个外来人员是不是有什么心思……”他突然停下,靠深呼吸控制情绪。“你以为我为什么自愿这样?我上次给你机会摆脱我,你自己不要,只想着磨穿我的耐心是吗?”

付连歧对他突然的抱怨没有防备,即使在他停下之后,仍然愣在那里。

似乎很久之后,“关于我的坏话,你应该找别人抱怨……”付连歧努力隐藏心虚地说。

“找谁?我跟谁说去?”林隽用着略带痞气的音调,随后又恢复了平常,“下次是最后一个案子。”

付连歧思考了近半分钟该说什么,才反应过来真实重要的事情,“我1月初要考试的。”

“知道,考到几号结束?”

“还没全出来。估计到十几号吧。”

“出来了通知我。好好读书。”他甩下这句和他外表似乎不相符的话,离开了这个公园。

这通发泄之后,林隽觉得轻松了不少,他相信付连歧会想明白一些。

扳回一成。他走了一段,取出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

“林携,我们的小西妹妹马上就要成功了,怎么办?”林隽询问的语气略显做作。

“我就知道你不会暂停的!”电话那头的语气咬牙切齿的。

“是她要成功了,怎么能说是因为我不暂停呢。”

“你要是暂停她能那么快成功?你但凡多想点理由……”电话那头还是有些激动。“好吧好吧,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现在做不到你期望的,我需要时间。”

林隽停在了人行道前,看车来车往,“嗯,我知道你需要时间。哪怕是妈妈也需要时间的。”

电话那头叹着气,“这种事情我看你比较适合,间谍似的。”

“但能到这个位置的只能是你啊,谁让你读书成绩比我好。”林隽说出了“无奈”,“你现在学的课程我可能会考不及格吧。”

电话那头估计无语了。“我努力剥离跟覃家的寄生关系吧。你别再给我增加压力了。管好你的小西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