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布景的意图

(1)

尸体是个假人,趴在木质的架子后面,因为架子没放东西,很容易就看到尸体的存在。

张自安微微眯着眼看着大家,但是这个人这次的角色只是百年土产老店的销售员,他那些所谓的老成没什么用,他理论上接触不了什么高级的人物。

“僵持着坐在这里也没什么用,还是各自就说一下自己做了什么吧。”张自安还像以前的一些角色一样开口。

他确实在这些专职和兼职做表演的人中年纪最大,比林隽大好几岁,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混在这种基本只有年轻人的公司里,但是因为年龄大而产生的优越感始终让人有点不爽。

“做了什么……”这个时候陈恩求搭话了。他的角色是国有银行的大堂经理,比较中性的角色。他虽然年龄也比较大,但喜欢当和事老的样子。“我只是在客厅里聊了一会儿天,去过一次餐厅,上过一次厕所。其他没什么特别的。到这个房间还是要些时间的吧?而且我也没来过。”

方秋明这次是邮递员,他适合这种透明人角色。“我虽然以前被他带到过他的储藏室,欣赏他的那些宝贝,但是,他这间储藏室我没来过,这间根本就没什么展示的意义啊。我也是大部分时间在客厅,第一次转转的时候我没进这个房间,我去了阳台,你看,花粉还在我身上呢。第二次就发现了尸体了,发现尸体的时候你不是跟我一起的么?”他抬头表示了一下自己斜对面的女性。

惠若安接话:“是一起发现的,你没时间做手脚。不过吧我在想啊,花粉能代表什么呢?阳台上的花,大门口就有啊。我在客厅坐了段时间,无聊的时候是去的厨房,厨房你们都看得见,没啥动作。”她作为大卖场的收银员角色,多少也和自己的性格不太一样。

作为综合商场的行政经理,孙霄志开口反驳她:“你中途还出去过一次。你去了楼上。”

“那是……那是这楼没看见厕所,我抬头看到了楼上的。也跟这个房间没有关系吧!”惠若安有些恼怒。

“这说明了你的自述准确性值得怀疑。我在客厅里坐了大概四十分钟之后,去餐厅吃一个他没拿出来的蛋糕,然后去看了一眼后面的卧室,但是锁门了。确实从客厅到了地下,但是我只看了一眼,很快就上来的。你们如果注意我的行为会发现这个时间很短。”孙霄志说。

“可惜我们没有那么注意你的行为。”戚璇光阴阳怪气地回她。“我们谁都在关注自己吧。”作为私人银行的贵宾业务岗的工作人员角色,她应该特别会分别人的阶层,或者实际想法,也许还带点嫉妒。“我一直在客厅里看电视,至于你们做什么,我没注意。毕竟电视内容挺好看的。”

她是倒数第二个讲的,肯定是要组织一下语言。“我也基本上看电视,不过这个电视太无聊了,发呆的时间比较多。我可能是去过厨房,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回来了吧。地下……地下看了一眼,非常短暂。硬要证实自己,有一点困难。你呢?”她对张自安说。

她应该喜欢这种说话方式。

“我在客厅大概五十分钟,期间去过阳台一次,在那里抽了几分钟的烟回来的,阳台上可能有我的痕迹。”张自安回答。

都没什么用。接下来才是精彩的部分。

这些人有自己的小秘密,他们应该会维护自己的秘密吵起来,而且他们在来这里之前,也不明确自己有没有把柄被这死者抓到。

区区的饮品店店长,居然是个“收藏家”,要给这些人看“好东西”呢。

张自安有欠债,不过为了不还钱,盘算着怎么去投欠条,这盘算的对话和笔记可能被死者拿到手了。

陈恩求应该是有过利用职务之便,帮某些客户做了些法律擦边的事,比如提议转移财产的方式,导致了另外该得到赔偿的人不能及时获得赔偿。

方秋明这个邮递员有前科,因为打架斗殴伤到人进去了半年。他这会儿有女朋友了,他不想让女朋友知道这个过去。

惠若安与死者本人有矛盾,听到他们两个在大卖场争吵过,所以邀请她这件事有那么一点不合理,不过……也可以看作是以道歉为借口。

孙霄志在休假的时候到过这个艺术馆,开电脑办过一些公私事,她电脑里的策划与聊骚可能都被死者看见了。

戚璇光曾经与死者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死者算作戚璇光客户的朋友,对她进行过骚扰。这次距离骚扰隔了一段时间,戚璇光也听说了死者确实有些收藏,就去了。

至于她,是有过失杀人的事实存在的人,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店员居然背着一条人命。表面上,死者与她有一点点找茬后的冲突,说她的眼镜有非人为的问题之类的。

至于这个案发现场,是死者家两个收藏室中的一个,但东西很少,看起来更像杂物间。

花粉在阳台和门口都可能有,还是比较罕见的种类,小桌子上的长板是遮挡桌子边蹭到的花粉。尸体放在木质架后面,是为了“遮挡”但又同时让玩家可以看见。凶器铁球藏在包里,为了让它不显眼,另一个包里装了一些相对零碎的重物,让天平保持平衡。一个屏风隔开两方的人,这样就有人可以找一个合作对象商议了。

其实这个房间对角色最大的陷进设定在于那三个纸盒,纸盒其实中间是空的,这三个纸盒正好遮住了死者的一个藏品,一套金属的铠甲。死者对外说明自己的储藏室的时候,区别就在于有没有这个铠甲。现在把它遮住了,那在正式探索之前,设定中不熟悉环境的人应该不会觉得这是有铠甲的那间,熟悉的人…可能会提前说漏嘴。

“我认为在我们这些人当中,肯定是有些人被他抓到了把柄了。不然怎么叫好东西呢?”这句话从方秋明嘴里说出来,隐隐带着将要自爆的感觉。不过这样的人其实是不会自爆的,他应该会编造一个比较简单的谎言,就是什么时机说出来需要斟酌一下。

“如果真是好东西呢?我是说物品。他毕竟是在大白天叫我们来的。”孙霄志说。也可能是因为她一开始没觉得自己有什么被死者抓到的,但是到了后来,其他人会帮她挖出来的。

惠若安应该说不出什么好听的内容,张自安会说些攻击别人的话。

所以先是一团争吵。比如“不要觉得你有问题别人就都有问题。可能是死者搞错了呢?”又比如“我看你这个职业有问题的概率很高,我劝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也可能是“泰然自若只不过是一种假象,用来吓唬别人的,吓不到我。”

孙霄志可能主持大局地大声让在场的人先冷静一下,然后整理一下死者开始时对他们说的那些话:“大家都相互认识吧?可能有些人不知道,我其实有个爱好就是收藏东西。虽然我与那些真正有钱的人相比,藏品并不价值连城,但是很好看,也很有意义。比如门口的那个花,是原先南美的品种……大家客厅休息一下,我去准备准备。”

“他专门提门口的花干嘛?”陈恩求自言自语。

其实这句话没什么意义,只是提醒玩家有这么个东西。

没有实质的进展,她应该会更着急,这个眼镜店店员。等被人扒出来,不如主动出击,只是先前沉默地思考一会儿以后。“那他有没有私下跟你们说是哪些东西呢?他跟我说,是个祖母绿的袖口,很大一颗。应该是有一两百年历史的,英国淘来的。”

这时有人脸色有点变了。陈恩求在自己的客户那里见过她描述的那个东西,不过因为不是他的,所以没有确认这个东西后来去了哪里。

并不是其他人都想直接说出来的。她也应该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东西是被“收藏”了的。所以这次在死者找出来之前下手。

“他说给我看一个清代的瓶子。”戚璇光说。

“一本我忘记了什么年代的手抄本。”方秋明说。

陈恩求摇摇头,剩下的人也学着他的样子,说“不具体”,或者摇头。

然后就到第一次的寻找了,“是否真的有那些藏品”。

运气好的话,特殊结构在第一次争吵的时候就会有用了,人站起来,椅子向后靠着碰到那个“开关”,运气一般的话,在这个时候,也有大可能出现了。

其他人作为非测试考核的人,都可以在一边等着,只有她,是一定要看的。她应该首先查看架子上放了什么,然后可能看一下小桌子里有什么。她不能碰纸盒和后面的包,因为设定中她就是匆忙地把铠甲套起来,把一些可能是藏品的东西放进了包里。然后她躲躲闪闪的行为会被其他人注意到。

即使这一次都很小心,每次移动都把道具复原了,那块长木板移开了,也还有下一次。

然后每个人根据自己寻找的物品推断物品的用处,和它指代的是谁。当然,这个时候也是查看布局的时候。唯一不允许的是查看尸体,因为后面有专门的流程。那个铠甲可能在这个过程中被发现,因为沉重还可能会散,并没人真的搬运它。

每个人都根据自己的观察和获得的可能是证物的东西,记录下来。

花粉蹭在小桌子边,就看他们能不能认出是衣服上带的还是手指蹭的。木板上的金属茶壶底刻了字,可能能看出原来是属于谁家的。那个祖母绿袖扣并不在这里,有几个欧洲瓷器标了年份,手抄本也不在这里。尸体附近的地上有拖拽的痕迹,天平一边的包里有茶杯,和木板上的成套。包里还有两个玻璃瓶子,一个花瓶这些有分量的,没有标年份。书架里确实放了一些书,是某些名著的金装版,甚至有初版。死者自己的笔记也在里面,有一本的中间都是他根据自己的观察写下的内容,比如偷窥了别人的电脑。书架的第一层柜子是空的,没有隔断,勉强可以藏一个人。最致命的是曾经那个过失致人死亡案子的现场相关的一处石膏模型,是某块地面的脚印和周围石块,揭示了以前案子的死者是什么样的脚步形态掉落悬崖的。这个模型正在铠甲的里面,设定由这次的凶手强塞进去的,所以纸盒上会有石膏的痕迹。

讨论或者自顾自猜测的过程应该会耗费很久。有人也许会容易猜出来,有人可能完全没有头绪。

这就无法预测了。

这一轮结束以后,可以回答一波问题,或者猜一下凶手。不知道她被人盯着看的时候能不能还保持原来的那种感觉。

然后才是查看尸体的流程。空的位置很小,查看尸体是一个一个进行的,进去的那个人的操作当然要被其他人监视。

尸体是被铁球砸到了枕骨死亡,他手里原本拿着什么,现在没有了。然后尸体被拖进了这个架子后靠墙的三角区域,因为来不及放其他地方隐藏了。

虽然书架的第一层柜子可以藏一个人,但是凶手当时没想到。

在这个时候,总该有人,碰倒了这个架子。

这个第三次机会中,虽然目标人物的所在置位太偏了,终极目的也不见得达到,但是那个房间的道具,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悉数倾倒。

长木板碰倒了木架,木架碰倒纸盒,纸盒或者铠甲的一部分碰倒头部带勾的金属衣架,衣架砸向书架最上层,靠下几层没放任何东西导致重心不稳的书架砸到离墙很近的天平,让天平的横杆产生旋转,包中的铁球顺时针旋转砸向前面的书架,不靠墙不挨着但距离很近的书架逐个倒下,最后是那个有些沉重的木框树脂屏风。

轰隆隆,轰隆隆,很壮观。

整个房间,就充斥着混乱与破碎和哀嚎,从外面也赶来前来查看情况的人。

接下来,就是享受他们表演的时刻。

以上,全为某个人的幻想。不久之后,给这些角色取了名字的完整剧本就投稿了。

“小西,我好喜欢你啊。”在拉上窗帘昏昏暗暗的情况下,林隽说出了这句话,他的鼻子蹭着付连歧胸腹部的皮肤。

“这话对你那6789个女朋友都说过吗?”她的手指穿梭在他的头发里。

他想了一下,“小西,我好爱你啊。这句话没对她们说过。”

“你之前到底谈过几个?”

“算上那种谈着玩的是7个。”他试图用抚摸她的后背来感受她问这些有没有生气。

“都是怎么分的?”她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的嘴唇可以碰到他的后脖颈。

“没好好了解,时间一长就出问题了。”他的声音闷在里面。

“那我呢?你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才见过几次?”

“但是在那的13年前就想了解你了。”他不肯离付连歧超过3厘米。

听到这句之后付连歧轻声笑了一下。“你今天怎么回事?没喝酒啊。”

“不过是说了点实话。毕竟等起床之后,就得不到你85分的喜欢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像撒娇。

“嗯?起床之后除了在店里我干活不给钱的时候,不是85就是100啊。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拉着我只是你满足赞助商的私欲。”他稍微抬起了头,“我知道你没有那种快感。”

“但是,我也说过,普通的对气味的喜欢,肢体接触的安心感我也是有的呀。”她像触诊一样按着林隽的背部肌肉。“而且我还觉得你长得好看。”

“啊?真的吗?”他是从来没听她说过类似的话。

“看顺眼了以后就觉得好看了。”

“哼哼。”他继续蹭了蹭她前胸的皮肤。“刚开始的时候我以为你看我怪异得很。”

“讲以前就没意思了。”她捏了他后背一下。“起来吧,你今天不是还有工作吗?”

林隽终于把圈在她身上的手移开。“起来起来,今天还得抓紧一点。”

林隽作为老板会参与一些关于剧本的审核,制作监督,和线上剧本的部分制作。

江括店比禾余店要小,是因为他当初开店的时候资金有限,江括的消费本来就比禾余高许多,他又选在相对繁华的地段,而且那个时候付延契没有提出具体的要求。他保守地开了这家总面积不大的店面,并且没有自己独立的仓库。这使得一些对布景要求高的,或者氛围要求浓的,就很难实现。没过多久,他就找了自己同学所在的公司,开发了械宏屋的线上店,让一些剧本可以通过虚拟的方式展现在玩家面前。

他最近忙的就是每年两次的剧本终审,和剧本有特殊布景要求的粗建模。他昨天收到了江括店剧本审核发来的两个剧本,今天要研究一下是否通过,估计一下完成的可能性。

他相信付连歧这两天也是要忙的,她离交毕业论文初稿不远了。

十几天后,林隽在江括店的时候,做审核的倪楚歆到他办公室,告诉他看一下邮件。

那是一个剧本,尽管几天前剧本的接收已经截止了,审核在还继续。她看到了某个有些可疑的,不管其中故事的逻辑怎样,她决定让林隽看一看。

林隽点开了这个稿子中的“布景”文件。

文件正文:

面对大门站在房间中央视角。

房屋的正中间偏前一点的位置是一张圆桌,周围是七把椅子,带有椅背。

右前方的椅子的右斜前方是一个不靠墙摆放的木质小桌子,在小桌子上是一块长约1.5m、宽约80cm的木板,左后右前斜着摆放,藏住小桌子边的手指抹的黄色花粉痕迹。木板上放置的是一套金属的茶具,茶壶底下刻着“丘”字,另外有餐布和抹布。

在木板右侧附近,放置木质置物架,不贴墙,留下一个三角形区域,三角形区域后有尸体。木架上不需摆放物品。

桌子的后方有两排一样的书架一共四个,互不贴合,错开摆放,方便人走动查看背后,不贴墙。其中最右后方书架自左后向右前略微倾斜,使得座位上的人可以几乎完全看见书架上的书。座位的左后方也有两个同上的书架,最靠后一个可以贴墙。书架一层有门,可藏一人。里面喷上灰尘,可灯光查看后确认没有擦掉灰尘的痕迹。

圆桌左前方还有一张方桌,一个双人沙发,贴墙放置,在方桌和沙发(坐沙发人的)前方有一个屏风,利用书架和屏风可以挡住圆桌周围人的视线,供两人商讨使用。

圆桌的右边放置三层大纸盒,其中纸盒中通(手动切割状),掩藏一人高金属铠甲。铠甲里有一块打碎成两半的石膏板,石膏板拼起来是带沙土和小岩石的地面,上面有锯齿形鞋底花纹先后退然后向前滑动的痕迹(参考悬崖坠落的样子)。

纸盒与书架之间有一个最上层有6个角的衣架,衣架上挂死者外套。

最正后方的两个书架之间的后面放置一个大天平,各悬挂两个包,其中一个包放置凶器铁球,一个包放置同等重的其他杂物,其中有一个与之前配套的金属茶杯、玻璃瓶、精美花瓶。

书架上半部分放置笔记本,金装书(可以无内容),老账本。笔记内容参考韦小姐的电脑显示内容。另有书架放了两个欧洲瓷器,标注年份为17世纪中期。

文本到此结束。

看完之后,林隽想了几分钟,在纸上大致画了一下每个家具和其他较大物品的位置。“是有问题。虽然不是不能做出来。”

“我们这里的几个房间,有一个大小是可以,但是有地方会感觉有点挤。而且这句,‘一个左后方,一个左前方,是不是觉得更符合禾余店的那个房间?我算了一下,书架如果是30厘米深,书架走人的间隔是70厘米,圆桌1.5米,木架80厘米,这房间不过分拥挤差不多需要25到30平米,我们这里的几个房间,L型的,凹字型的,扇形的,小长方形的……对吧?就算符合条件也只能挤一起放了。”倪楚歆说。

“确实。那个五边形房间很合适。”林隽点点头。

“而且我记得可以藏人的书架,是不是禾余店有啊?我们这里的书架一层的柜子中间是有一层隔板的,一直说要不要做成可拆卸的,都没拆。”倪楚歆继续指出。

“我问问褚穹。”他拿起手机拨打了电话。

与褚穹确认之后,一样的可以藏人的金属四层书架正好有6个,六角衣架有3个,木质置物架有3个,一大两小,二折屏风一个,四折屏风一个,四折的搁在地上看不见脚。

倪楚歆看着林隽记下来,“生怕做不出来啊这个。怪不得哪哪都觉得不对劲。”她说。“是不是哪个常客催你做禾余店的线上版啊?”

“6个架子,能挡住沙发的屏风……那么精准?”林隽知道她最大的怀疑没说,就是店内人不经他同意投稿。这是他招人时一再强调的,避免有人趁机对自己熟悉的布景做手脚。

这个人,太故意了。

“我知道了,你别跟任何人说。我再看看。”林隽让她先回工位上去了,自己点开了其他的文档。

(2)

五月中。

林隽“优先”把这个很有问题的剧本建模在江括的家里做了大半,期间他还询问道具组有关道具的具体型号大小和重量。到了与付连歧见面的前一天,他把那些工程文件拷贝了下来。

上午接了付连歧,中午吃饭过后,他把那个建模收尾做完。

“现在空吗?”林隽过来吃了半颗付连歧刚剥好的核桃。

付连歧倒是被他的提问吓了一跳,她这会儿在看视频,好像被抓包了。

“有……是有。”她疑惑地看着林隽。好像他还是很少会问这四个字的。

“给你看样东西。”他打开了房间的门,台式机亮着。

以前他就会用台式机做着一些付连歧不能一下看懂的东西,她也从没问过。台式机前就一张椅子,林隽拉着付连歧让她坐自己腿上。

“有人投稿了。挺奇怪的。”他一手还搂着付连歧,一手点开一个文档。

“你看这个人物设定,他们的职业。”他点开背景文本。

“某眼镜店店员,艺术馆内的饮料店长,国有银行的大堂经理,邮政物流点的邮递员,私人银行的贵宾业务岗,百年土产老店的…大卖场的…综合商场的…”付连歧越念越觉得不对劲。

“想起来了?”

“这不是…瑞府路那些吗?”她就算记不全,也能感觉到。

“嗯,瑞府路那些有独立大楼的,或者大楼最大的牌子是这个的,按照顺序来的。”林隽最小化了这个文本,又打开另外一篇。“这个是具体到道具大小和摆放的。”

桌子的材质,木板的大小,椅子是带椅背的,书架是铁的,上半部分放物品……这详细程度付连歧是没有写过,隐约觉得没有必要。

“这大道具都是我们现成有的。”林隽又说。

“难得不用另外做?”付连歧试图表示他的意思,“就是说,了解你们的人写的。”

“甚至是,生怕我们做不出来。”他让付连歧坐得更稳一些,准备双手操作电脑。

他打开了一个网页,是械宏屋的主页,上面的地址是江括的。

“这个网站我好像没跟你特别讲过吧?”

付连歧见他操作过,只凑上去看了两眼,以为只是宣传和预约用的网页。

他点击了“在线体验”这几个字,出现一个页面,“请选择人数”,他在“1人,1人(新手体验)”中选择了新手体验的那个。继续选择房间,出现了两个立体的形状不同的房间,一个是扇形小剧场,一个是凹了一个角的房间,他选择了第二个。出现两个剧本,他选了第一个。

然后就出现了一个3D的房间,按着方向键是可以改变视角。

“这个新手体验是账号限次数免费的,如果不是新手体验款的那个,是要付费的。其他人数如果需要我们店员上线的话就要预定时间,不用店员的话人满可以开始。所有的房间都是3D建模的。投这线上稿的可以要求道具的摆放或者外形,被录用的我就会修改建模,做出符合的案情需要的外形。投稿人也不能要求的太离谱,他在投稿时是需要选房间和形式的,无所谓房间的可以选‘不限制房间’。我们经常因为有些设置不匹配而刷掉投稿。因为粗建模都是我做,我们一年也就开放两三次投稿,审核的选完之后,我或者江括那边的副经理再选,然后部分需要修改道具背景的,我做粗建模,做完给我朋友的公司另外渲染之类的。当然也不是次次都需要。这个网站就只是江括店的延伸,让没去过的人也能熟悉实景和模式。”他退出了这个体验,回到了首页。“禾余店是只有线上预约选本。”他鼠标圈出了那几个字。

“这个投稿就很离谱了。审核直接转给了我,说它的布局应该是禾余店的。我点开仔细看了,这些人物的职业就很有问题,他的房间长宽要求,完全就是禾余店的1号房,江括店比这里的小,形状根本没有符合的房间。”他再打开了刚才的文本。“哦,审核的原话就是,这本子哪里都怪怪的。她应该也感觉到了,这些过分具体的职业是某处见过的。”

付连歧想起来了,1号房就是当初她做第一个案子的那个“地下室”,是个五边形的房间。

“我们现在关掉的是4号房,这个大小类似的房间江括是有的,1号这个大小形状的就没有符合的。”他继续说。

“唔……这人,什么目的啊。”付连歧有些想站起来,但被林隽一下搂住,不让她动。

“给你看。”他打开了他建模用的软件。

这些东西没有上色贴图,还都是灰模,不过鼠标点上之后有一堆参数。

他点了个播放键,从一把较小椅子的翻倒开始,最终这些家具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埋住了房屋正中间。

不仅仅是正中间,只要不能及时拦住这多米诺效应,不管是站哪里的人,都有被砸中的可能。

“这…投稿人是谁?”她站不起来,只能转过头问。

“冷静点…我不知道。我不会查对方的IP地址。”

付连歧沉默地保持不动一会。“放开吧,你腿不麻吗?”

林隽才松开了手。

“如果你为了探究这个人为什么投稿,专门实景做一个的话……是不是测试的人就遭殃了?”她慢慢地说。

“是啊。我们在测试阶段为了方便调整一般不把大道具钉在地上。也可能在测试之前,做道具的先受难。”

她仰头想了一会儿,“不知道这对手是新的还是旧的。”

“应该是禾余店的店员。偷听了我们那个案子的。”

“窃听器呢?”

“经常检查的,没有,我有个仪器。”他说。

付连歧微微撅起了嘴,“那就不是顾衎投的咯。”

“不能排除是顾衎让店里人投的。”

付连歧“啧”了一声,“你这都招的什么人。那…褚穹呢?”他帮林隽的忙做了一些模型。

林隽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张嘴说了:“褚穹是我高中同学的双胞胎弟弟,对他的信任等级与江美茵是差不多的。”

“知根知底?”她并不太相信。

“嗯,知根知底。”

如果用这种排除法,是得不出结果的。他们暂时结束了这个话题。

晚饭是林隽从外面打包带回来的付连歧想吃的菜。

吃了一会儿后,他突然想出来,“看来要开会了。你说呢?”

“不打草蛇也出不来……开吧。”她虽然不怎么开心,但还是赞同了他的说法。

林隽咽下嘴里的菜,深呼吸一次,“还是第一次全员开会。已经不在做的,要另外联系了。”

付连歧奇怪他怎么有点紧张。“以前没有么?开会。”

“以前没有全员。节前动员会那种不算,而且禾余店也不是我开的。”

但是很难想象江美茵那种严肃脸开动员会。

“我们不喊口号,就说说按照人流量大概能有多少收益,工作时长会有多少,希望大家克服一下之类的。不谈钱怎么可能有动力。”他似乎看穿了付连歧的疑惑。

“这次呢?江美茵开么?”

“既然要惊蛇了…动静不如大一点,我开吧,说得严重点。”他说。“本来所有人的入职都要经过我的。”

第二天晚上只有一局,林隽排江美茵在小房间配合顾客。林隽把开会地点定在那个暂时关闭的房间,撤走了他之前做的模型和边角料。

他们陆陆续续进来,看到表情冷漠,双手在胸前交叉,靠坐在桌子上的林隽。

有些人根本就没见过林隽这种气场阴冷的样子,心里有点犯怵。

行政,财务,道具,表演,策划,不当班的兼职人员,全都来了,除了付连歧这个编外人员。

有人有座位,有人只能靠在靠墙的桌子边沿。

“会不长,你们忍忍吧。”他对那些没座位的说。

不过即使这种内容,他的语气也很冷淡。

他抬头扫视着这些人,数了一下人数。

“都到了吧。”他说。“有件事情需要所有人都知道一下。”

“不会是要倒闭吧…”一个进来没多久的兼职学生说。

“瞎说八道。”做财务的一位回了他。

林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他闭紧了嘴。

“你们所有人,在进来的时候,都签了一张协议,不管是在这里做的时候,还是离开这里之后的五年内,不可以往这里投稿。不管是总店还是分店。协议我让你们都看了以后再签字的。”林隽说。

有人点点头。

“这样设定的目的是,免得有人借投稿的名义做手脚,不管是对道具本身的设置,还是场景布局的设置。员工,想要熟悉房间的形状大小,能放多少东西,都是很容易的。”他继续说。

“关于道具这件事,去年已经开除了两位员工。”他观察着这些人的表情。

“他们不是自己提离职的吗?”陈送问。

“是我让他们‘自愿’离职的。”他的声音带着些威严。“一个是财务的黄益绮,一个是表演兼策划的顾衎。黄益绮起码两次对道具做手脚,一次是原本已经放稳并且应当没有水分的道具被放到一开门就掉出来,道具破裂,颜料水溅出;一次是在泡沫塑料制作的立柱形道具里放了铅球这样的重物,所幸在伤到人之前,立柱自行倒下了。至于顾衎,他让我留下了这个疤。”林隽把左手背展示给他们看,现在还能看出一点缝过线的痕迹。

“那有没有想过……当时出这种事情,其实针对的是谁?”惠若安在角落里发声。

“这和针对的是谁没有关系,而是要从源头上杜绝这种可能性。不过既然你提出来了……”

林隽眼神转向惠若安,“去年下半年加入每个月一次测试新剧本的袁小西,确实不是我的远房亲戚,但与我本人有些渊源。最近成为了我的女朋友。我看上的是她的能力,可以为我测剧本省点事。”

“但如果她不来这里……”惠若安继续说。

林隽打断了她:“她的存在与否不是有人可以动手脚的理由。即便与她本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该做这种可能伤到别人的事情。”

“可真的是……”惠若安还长说,再一次被林隽打断。

“还没说够?不要拿我的私生活转移话题。”

惠若安闭上了嘴,不服气地撇过头。

“那今天……本来是要说什么?”陈恩求来舒缓一下气氛。

“我收到了一份线上投稿,内容是完全应用于这个店的某个房间。尺寸完全一致。但是线上投稿只接受总店投稿,禾余分店是不做的。”林隽略微放松了一点语调。

“那可能是熟客……”一个新来的财务提出。

“如果是熟客我就不会开这个会了。这份投稿很有问题,用了隐藏的方式危害参与者的人身安全,参与测试的,或者做道具的,或者检查的。”他继续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熟客就没有办法针对某个人做这件事了。除非他的目的是无差别的。”

“那线上投稿线上做不就完了?”最先提出问题的那个兼职学生又问。他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拱了一下。

“赵维,你进来的时候我说过,线上的只有总店,如果想不到现场工作,在禾余是做不到的。”林隽回答他。

“你是觉得线上本不用成本吗?运维不要钱啊?”财务又说了他一句。

“可能有人会问,这个投稿不理就可以了。但这个人这样处心积虑,不是不理就能解决的。这个人在故意引起我的注意,在我发现这些危险的设定之前,有其他部分在诱导我。这个人应该是知道,我在禾余店没有线上操作,所以为了探究这个本子的具体意图,可能会临时搭出场景。但他应该不知道……”他故意停顿一下,“线上本的场景建模是我做的。确定要采用的本子,都会经过我的手。”

林隽感觉到了这个房间里的气氛有些细微的变化。

有一些人似乎是完全不知道林隽会这么仔细检查甚至参与制作。

就像所有人包括兼职,都由他带着去做入职体检一样,为了看他们自己刷身份证。

“这次开会不是让人现在就举手坦白,也不是现在就检举接发。只是一种提醒。如果有什么要另外告诉我的在这结束之后可以单独找我说。”

“把我们聚集起来…是不是说明了你不知道谁是那个人?”方秋明挠了挠自己的鼻子,说得并不肯定。

“我知道。”林隽几乎立即回答。“所以我说了,这只是提醒。”

“真的不是黄益绮或者顾衎投过来报复的吗?”孙霄志似乎忍不住插嘴。

林隽叹了一声气,“不是。我倒希望是。”

或许有人在嘲笑他的自信。

“这说明我招人的眼光很有问题。”他又说。

集体沉默了一会儿,“那你……接下来怎么做?”陈恩求问。他在这群人中年纪较大,对林隽提出这样的问题似乎更理所当然些。

“对那个人吗?”林隽问。

“啊…是。”陈恩求回。

林隽扫视一下这些人,发出了带着点轻蔑的笑声。

“现在就回答没什么意义。只是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故意试探我的,等我分析出来的时候,我会再决定的。”他加重了“故意”两个字,“好了,这个短会就开到这里。道具组,最后锁门。”

“走吧,我恐吓完了,你们可以走了。”林隽摆手示意,恢复了原先随和的样子。

“老板,你吓我们干嘛?”一个女生有些撒娇地说。

“难得一次,好了你们走吧。该下班的下班。”林隽继续催促。

离门最近的一溜烟走了,生怕林隽反悔一样。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走了。褚穹从同组同事手里接过钥匙,等着所有人出去。惠若安走时偷偷瞥了林隽一眼,方秋明和孙霄志倒是疑惑地看了他一会儿。全部出去之后,林隽出房间,看着褚穹锁门。

“那个投稿的有问题是真的啊?”褚穹小声问。

“你想知道?”林隽斜着眼问他。

“哦不,不想。”褚穹收起了钥匙,逃回了自己的工位。

林隽到了自己办公室,等了几分钟后,江美茵从联通门进来。

“你觉得哪个比较像?”他问江美茵。

开会之前,林隽虽然在排班表上留了江美茵的名字,但实际上她主要在看林隽开会的那间房的监控。晚上的那几个客人自己玩得正开心,给他们事先准备好的联系装置也没使用。

林隽又找了惠若安,“等一会儿我开会,你给我提两个问题,目的就是把会议时间拖长一点。提什么……这里有些人知道你以前对小西有意见,你就说这方面的问题好了,别太刁难我。”虽然惠若安再三表示她不是真的对付连歧这个人有意见,只是一种防御心态,但她还是同意了这个要求。

至于其他像润滑剂一样的人,多少会提出一些问题,他应该可以应对。

然后就是观察他们的状态,难度未知。

“你觉得哪个比较像?”林隽问江美茵。

“徐竹宁…表现有一点明显。”

她作为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半的宣传策划之一,她应该不是忘记了这个规定。

“还有别的吗……”他自言自语。

没想到的是,很快就听见了敲门声,江美茵去开门,正是徐竹宁。

“小江…姐……”她没想到江美茵在这里。

林隽坐在自己位置上,撑着脑袋带着点笑意地看着她。

“你怎么那么不禁吓?说吧,要坦白什么。”林隽带着一丝调侃问。

“老板!我不是故意的,我是被顾衎坑了!我不知道那个事情是他干的!”徐竹宁忙着撇清关系。她说的那个事情,是顾衎动手水晶灯那次。

果然又是顾衎。

“你坐下。”他说。

江美茵给她搬了把椅子,让他们两个仅隔着桌子,清晰地面对面。

林隽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顾衎让你投的稿?”

“是。”

“你和顾衎什么关系?”

“呃……”她没能马上回答。

“男女朋友吗?”林隽问的时候是很坦然。

“还不算。”林隽接了她的话。

她没回。

“那他叫你偷听你就偷听了?”

徐竹宁愣了一下,“我没…他就叫我投稿……”

果然还有另一个人。

林隽挑起眉毛叹口气,“投稿前你看过吗?”

“我…瞄了一眼。”

林隽一直在看她的表情,她的表现都很自然。

但是按照他的印象,徐竹宁不像是这么容易慌张的人。是涉及到了什么呢?

“老板,我坦白了啊,可别开了我。”她带着些乞求的语气。

“别人要你做什么之前动动脑子。你别跟这人产生联系了,他估计不止你一个女人。至于惩罚……”林隽打开抽屉拿出了员工手册,翻开其中一页,指给她看,“两个月奖金。”

徐竹宁接受了。随后她开始哭,“他有…别的女人……”

“怎么在这里哭。”江美茵不满地小声说。

林隽向椅背上靠,对于徐竹宁的表情变明显了之后他反倒觉得放松了一点。

“没事,我看见女孩子哭没什么感觉。你可以哭完再回去。”他淡定地说。

徐竹宁抽抽搭搭哭了一会儿,然后擦干净自己,整理了一下,和林隽说了再见。

这个时候其他人应该走光了。

江美茵看着她下楼,再回到林隽办公室。

“你什么感觉?”江美茵问。

“麻烦。”林隽这样回答。他一时间不太好判断。“你把监控拷给我吧,我慢慢看。”

江美茵把监控给他的时候,他突然问,“你说,会不会是徐竹宁自己写了提交的?”

江美茵回答得有些快,“不像。我觉得是男人写的。”

林隽对于她的说法有一点惊讶。平时他不管投稿人的性别,除非是描写特别明显的,他能看出来。这次林隽没从里面看出明显的性别感。曾经也有过他联系作者的时候,惊讶对方是听起来软软的女声。

“为什么?哪里看出来的?”他真诚提问。

江美茵眨了眨眼,“要不你问问你的小女朋友吧。”

林隽之前没给付连歧看完整的剧本,这次付连歧仔细读了之后,林隽说,“开会结果,有个策划,女的,感觉表现不太对。”

付连歧抬起头,“女的?”

“怎么了?”

“不太像。不是说不可能是女性,就是这文字里透露的,对男女角色的厌恶的……方向是不一样的。”她似乎不能或者不太想表达出来。

林隽仰头想了想那些角色安排,还有在人物故事中展现的性格,“原来是这种。”

即便确认了这个男性写的,是顾衎写的,也不能确定还有没有其他的帮手,比如偷听的是谁。

“那个女的,什么名字,怎么坦白的?”她关掉文档。

“徐竹宁,你平时没怎么碰到过她。她说,顾衎让她投稿的,但不知道还有偷听这回事。不过有点表演痕迹。”

“她那哭法不是真哭。”

付连歧顿时反省了一下自己偶尔出现的“表演”,会不会也被他看出来。

“顾衎让她投的稿,她就投稿,还自曝,还表演……着急向你撇清关系,但是平时不像那样的人……惩罚措施是什么?”付连歧首先联想到这一点。但是,他的惩罚措施也不至于让人那么害怕吧。

“也就是扣奖金。我们的保底工资不高,奖金根据业绩有高低。”

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她不演,你都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演呢?就算是觉得你知道了,按照她的性格说不行么?”

“表演的原因是什么……”他慢慢说出这句话。

“如果是举报顾衎,她早就应该说了。所以她并不真的想举报。投稿前不看内容……我觉得这可能性很小,万一里面透露了她的相关信息。她是知道你知道顾衎有问题之后,才提出来的,或者……”后面的内容付连歧不确定。

“或者她本来知道顾衎有点问题,但不知道顾衎是针对谁的。我开会说了以后,她才明白顾衎具体针对的是谁。”林隽接话。“那这样的话,就算不是顾衎写的,也变成他写的了。”

“也不是完全肯定,但是这里面隐隐溢出的怨念,很像是被开除的后找不到工作的人。”她甚至觉得这句话有点好笑。

到这里,他们讨论不出什么其他的结果了,付连歧先去洗澡,换上了他买的有荆棘绳结的睡裙,林隽的表情看着很满意。他的衣橱本来空着的一格现在专门用来挂她在这里穿的衣服。

“这件是真的很好看。”他的眼神与其说看她,更像是欣赏这件衣服被穿上后的形态。

“嗯,我觉得我手上缺根鞭子。”付连歧故意坏笑着说。

“你这哪里学来的?”他反倒问出这么一句。

“跟你呀,还能有谁。”她先坐上了床,向他摆摆手,“你快去把自己洗白净了。”

然而坐定之后,她还继续着刚才混沌的思考,隐约有了点思路。

等林隽洗完出来,他正准备往上扑的时候,付连歧做好了推开他的姿势。

“我刚突然在想,会不会徐竹宁想控制顾衎?顾衎让她做的事,正好被她当成了把柄。她可能原来还没看出来有问题,然后你都说了。”她保持着之前的“正经”状态,眼神里只有对问题答案的渴求。

“那她还是没有必要向我自曝的啊。”林隽继续在床边站着,希望进行下一次的扑倒。

“这是保底。或者是自己对顾衎说,已经向你说过了,是真话。她可能不知道你和顾衎不会再碰面了。”她自顾自分析着,完全不管林隽的等待。

“如果是这样的话,徐竹宁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会搅事?”林隽一个膝盖压上了床。

林隽瞥了眼她的手在床垫上陷入的程度,还是没把他的膝盖搬走。“哎……搞定一个是一个。如果有其他人,这次没看出来,下次也不见得看得出来。”

“你有办法把她弄出主线之外吗?让她找点别的玩玩。”

“‘让她’找点别的玩玩……”关于“人”的事,或许应该找林携商量一下。“知道了,试试看吧。”

付连歧才移开了手。

就在林隽家客厅里,佘铭华在工作,保姆兰阿姨出去了。

因为林携的女友郇津今也在,林隽只能隐藏一些会让人联想的信息,有一点含糊其辞。

林携这次只能用郇津今的杯子,皱着眉头听完他的说法。

“你说这个女的可能会对这个男的有控制欲,所以故意在你面前表演了一番……她就是一点一点威胁这个男的……这样?”林携的表情似乎很不相信。

“不是没可能啊,也可能就是这个男的让这女的故意在你面前演呢?”郇津今一边吃着零食一边说。“虽然但是,也不能就觉得人家一定是某一种吧。找个人转移她注意力得了。”

郇津今的说法和付连歧的是相似的,但这次更具体了。

“哪里找这个人?那女的主要活动范围是禾余不是江括啊。”林隽问。

“你那个私人医院的医生呢?”林携提议。

“人家刚结婚。”林隽突然觉得果然林携嘴里一开始说不出好话。

“你们的小吴姐呢?”郇津今开口。

这语句里带着一点酸味,但是更像是嘲讽。

“你干嘛啊这个时候搬出她……”林携这说的感觉像准备拉架。

“有理由随便进出禾余,跟你们有点交情,知道怎么交朋友,不到处乱说,不容易被人带偏的,不就她了吗?”郇津今继续说,表情是与自己无关但是真实。

“就没别人了么?”林隽还想避开吴莘。

“要是有别人,你们还想不出来?我觉得吴莘交朋友的本事挺好的,诶,礼貌社交和交朋友是两回事,你们俩就不具备这个功能。”郇津今丝毫不给他们两个面子。

不具备这个功能?林隽震惊得不知道怎么回话。因为林携有固定女友,佘铭华就经常让他这个大儿子出席一些需要“卖脸”的社交场合,拉一点赞助合作之类的。虽不至于次次成功,他的失败次数也不算多啊。

“你俩靠脸。交到听话的朋友,靠脸只能对一部分人短暂起效,匹配你俩除掉脸的部分,是要时间和运气的。吴莘不一样,吴莘自带亲切感,只要这个人聪明程度不超过吴莘很多,她让别人信任她发展到听她的话,是很容易做到的。”郇津今解释说,手“坚决”不离林携的杯子。

郇津今白了他一眼。“这是女人的微妙的友谊。承认吧,人外有人。试试就知道了。”见他们两个还有犹豫,“算了,你们要是不肯找她,我找,也可以。”

林隽见她已经拿起了手机,“要不,约个时间吧。”

在吴莘常去的小餐厅里。她对林隽说的事情答应得很爽快。

“不过你说的那个女孩子要不是这样的,其实她才是主导,或者她把她所做的都告诉了那个男的,你们就麻烦了。”吴莘还是跟他们确认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觉得是你麻烦了啊?”林携问她。

“我?你们要解决的人跟我其实没关系吧?不就是怕这人影响你们正专注的事情么?”

吴莘这语气出来让林隽意识到他可真是好久没联系她了,几乎忘记了被“姐姐”教育的感觉了。

林携撇撇嘴。

“试试看吧,不被她发现你跟我们有关系,这点没问题吧?”林隽略略丧气地问。

“嗯,没什么问题。姐姐我也好久没碰上小变态了,能力都快被封印住了。”她伸了个懒腰。

“那你准备怎么做?”林隽看她的样子,自己也生出了一点信心。

吴莘精致的指甲轻轻敲打了一会儿桌面。“先塑造一个有一点点漏洞的帅哥的人设。她去追着玩吧。等到漏洞都找到了之后……看情况需不需要用威胁的手段了。不过那个时候已经不影响你们的话,我就自然结束了,可以吧?。”

林隽思考了一下可能的后续效果。“嗯,那交给你了。”

吴莘在禾余的店里玩了一次,一周多之后,徐竹宁休了五天的年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