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尘见日:策 1 再次开始
七年前,林隽在外留学、林携准备高考的时候。
江括市某个近郊社区的某一栋稍微有些老旧别墅的二楼。
“覃山海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他用完你只是把你甩了还算好,反咬一口怎么办?现在不找理由慢慢断了关系,以后就来不及了。”佘铭华对着林友谨有些大声地说。
“你这都是捕风捉影的事情!有证据吗?因为你那几个小姐妹的八卦,就说源头都是覃山海造成的?”林友谨毫不客气地反击。
“小姐妹……”然而林友谨指的这些人,是佘铭华信得过的,努力创业的精明的企业家。“我看你的眼光,根本比不上你说的那些'小姐妹'……根本没有预见性。”
“预见性?为了没影的预见性,你知道覃山海这次成功了,我们工厂可以涨多少利润?你不是没算过这个钱!”林友谨拍着桌子。
“你只相信他画的饼!”佘铭华声音更大了。“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我对你很失望。”
“那好啊,你滚吧,这样就看不见我了!”林友谨扫掉了在桌上的结婚照。
佘铭华对他的这个行为很愤怒,“要滚也是你滚!这个房子百分之七十都是我家出的!你去住你的温馨小屋去吧!”
林友谨当即就收拾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和几身衣服,离开了这个房子。
林携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听到了全部对话。
之前他们两个总有一方会示弱一些,或者回避一些,这次连“温馨小屋”都说了出来,看样子是真的有大问题了。
林携被佘铭华看到了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妈……”
“没事,他想明白了会自己回来的。”佘铭华抹掉刚才激动产生的泪水。
“要是他不回来呢?你们会离婚吗?”林携小心地问。
佘铭华直勾勾看着林携,“我倒是想啊。牵涉的利益太多了,没法离。这个厂现在分不了家。”
林携点点头,“没事,妈,我跟哥都在这儿呢。”
“你们最好这样。”她说,“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从这天开始,佘铭华和林友谨正式分居。
现今,二月中,林隽从江括店回家的普通的一天。
他上桌吃了两口饭,“林携还没完?”
“还要一会儿。”佘铭华一如既往平淡地回答他。
“没事,保温开着。”做保姆的兰阿姨说。
“嗯,我也就问问。”他没话找话式地回答,平均地吃着所有的菜。
“你上次说的,店里那个新花样,怎么样了?”佘铭华几乎吃得差不多了,暂时放下筷子问。
“新花样”就是让玩家抽取自己是当观众还是演员,这已经有两个月了,佘铭华才提起,却不问他今天做了什么。
“新花样挺好啊,正常运营吧。就是表演剧照拍摄出来效果一般,想拍全容易露出后台。”他如实回答。
“所以有你小女朋友的剧照吗?”她问。
林隽愣了一下。“小”这个字很重要,他之前没有一个女友是比他小的。
“没有。”他声音有些低沉地回答。他在佘铭华面前不会伪装,即便伪装了,也会被她拆穿的。
“从哪里听说的?林携还是老头?”他忍不住问。
“林携还是老头?这话你也问得出来。”佘铭华带着笑意说:“我还需要被告诉吗?我看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暴露了多少次。”
林隽沉默地继续吃饭。
“为什么会提到林友谨?你告诉过他了?”佘铭华关注他的表情,知道他此刻有些沉重。
“没有……顾衎,这个人,你认识吗?”他不抬眼地提问。
佘铭华回忆了一下,“这个名字没有。”
林隽掏出了手机,翻找到了顾衎的照片,“这个人。”
佘铭华拿起手机仔细地看,“好像在林友谨办公室见过。”
好像……林隽也给兰阿姨看了一眼,她摇摇头。
“什么时候见到的?”林隽继续问。
佘铭华想了想,“哼”地笑了一声,“覃得悦刚自杀的时候。”她已经感觉出了林隽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林隽说了一句脏话。
“他是搞事的人?”佘铭华仍然轻巧地问。
“你怎么还明知故问?”他不满地反问。“不是你让姓邱的小子过来,就是为了提醒我要警惕吗?”林隽此时放下了筷子。
佘铭华没有马上回答。“你也别把妈妈想得太有本事了。事情大概怎么发展,猜测可以猜,但分析和行进……是你自己的事情。”
两人都吃完了,兰阿姨开始收拾,林隽帮她把所有的菜都端进厨房后,被佘铭华叫了出来。
“继续说说你的小朋友。我不想猜,你自己说吧。”她坐进了客厅的沙发里。
林隽坐在她右手边的沙发椅里,犹豫了许久才开口,“还记得我14岁的时候不小心砸到的那个小姑娘吗?你过去给她擦了鼻血。”
佘铭华叹了口气。“还是被你找到了。”
“嗯。”
佘铭华许久没说话,林隽捉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她和你很像。”林隽试探性地说。
佘铭华深呼吸了一下,“嗯……我有时候还不太喜欢我自己。”
“这可不像是妈妈对儿子说的话。”
“你经常对我说话也不像是对妈妈说的。”
佘铭华的意思几乎是让他不要和付连歧走太近,林隽也是知道的。
“知道了。以后我会找理由见见的。”佘铭华说,随后取上了自己的小包,准备照常散步去。
“能不能不见?”林隽对已经到大门口的佘铭华说。
“不能。”佘铭华没给他追问的机会,关上了大门。
这是佘铭华的通知,林隽明白自己没什么商量的余地。他就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给付连歧发了条信息:我妈知道你了。
过了一会儿,付连歧回过来:电话吧。
兰阿姨很快就收拾结束了,她走出来对林隽说:“汤还在锅里,其他几盆菜热一下就好了。等老二结束了跟他说一下,我先去收拾地下室的那些,一会儿上来。”
“哦,好,我跟他说。”林隽等兰阿姨走开之后才拨打电话。
付连歧接得很快。
“知道是哪一种?”付连歧一上来就问:“知道你有个所谓的对象,还是知道你所说的对象是谁?”
“知道了你是谁。”林隽回答。
“你不说,她哪里会知道那么具体?”付连歧带着微微寒冷的笑意问他。
她们两个真的很像。
“你妈妈,应该不是对立方,是吧?”付连歧继续问。
“不是。她不会故意为难你的。”他立即开脱。
付连歧有些听出来他夹在中间的委屈。
“哎,本来还想问上一个本子有消息了没有……看样子,今天还是白问。”她特地做出失望的语调。
“确实没有。不过我想对方既然同意放出这个本子,应该不会太久。”
“嗯吧。”她沉默了一会儿,“要受到林大少爷家长的召见了,我还有点紧张。”实际上听起来丝毫不紧张,就像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也许她有准备很久了。
“什么召见……不过老头,你是不会看见的。他是敌人。”
付连歧感受了一下他说话时的语气。“嗯,知道了。就是我最近毕业论文有点糟糕,这两周不一定出得来。”
“不会那么快……”林隽看到林携终于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
林携伸了个懒腰,“饿死了饿死了……”一边喊着一边快速下楼,看到林隽指着厨房就直接进去了。
“不过……我刚虽然想说你可以找林携参考一下……他应该已经忘干净了。”林隽继续对着电话说。
“找林携参考?他难道跟我学的是一个专业?”付连歧有点惊讶。她只知道现在林携为了经营,在学MBA的课程。
“是一个。方向也差不多。”
付连歧沉默了几秒,“怪不得我哥叫我选这个专业。”
林隽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他也不过最近才知道付连歧的专业,心里感叹一下有点巧之后,没再多想,毕竟林携也毕业几年了。
“不是你自己选的?”他问。
“不是,我哥说,你选什么学校不要告诉我,专业最好是工业设计或者材料。我本来还奇怪为什么不让我选一个容易赚钱的,但是他说了两次,下一次直接说,最好是材料。”
林携这个时候端着饭碗和菜出来,看着林隽打电话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林隽这时转头看向林携。“干嘛?”林携问。
林隽拿下手机走到林携边,“她跟你本科专业是同一个。”
林携抬起头,“为什么?”
林携的第一反应是“为什么”,林隽多少也有点惊讶。“什么为什么?”
“你以为材料工程是什么热门专业吗?她选个财会公共事务什么的不好吗?我学这个,是免得出现太明显的外行指导内行,她没这个必要。”林携摆摆手。
林隽没太注意这些。他当初从化工相关转艺术的时候,除了因为自己确实有一些天赋外,还有就是为了让家里放弃对他当继承人的幻想。
看来还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她哥让她选的。”林隽解释。
电话那头的付连歧见他半天不和自己说话,“喂”了两句。
林携皱起了五官,“这不像我认识的覃得悦。”
就在付连歧准备挂了电话的时候,林隽终于又举起了电话。“其他的事情就没什么了,嗯……你见过林携吗?”
“见过照片。”
“嗯,那你忙吧。我挂了……拜拜。”
林隽这时觉得林携看他的眼神有些异样。“干什么?”
“我在看有些人动真格的时候长什么样子。”林携憋着笑说。
“滚蛋!”
“不过说起来,你也别太过分了。我还幸运,她喜欢的我也喜欢,你嘛,我就不知道了。”
林携说的他当然也很明白,佘铭华绝对是不会让他“放纵”下去的。
二月底。
付连歧的毕业论文第一张图表完成,终于看到了后面的实验不太会跑偏的希望。她决定轻松两天,而且确实一个多月没见过林隽真人了。
在这期间,付连歧真的让林隽转达给林携两个专业上的问题,林携果然已经不记得了。在完成图表数据,制作图表的时候,林隽打来电话问她要不要见面,和她约定了时间。
接她的时候是下午,林隽的表情有一点僵硬。比起几个月前他很会伪装成熟的样子,他现在似乎捡不起这个能力了。
“今天……你想先去店里,还是到我住的地方?”他问的内容以前也有问过,只不过是上午,他没空去接,让她选择在哪里等他的意思。
“你的工作还没完吗?”付连歧问他。
林隽没有很快回答。
“是你妈妈来了还是别人?”付连歧继续问。
“我妈和林携。”他回答。
付连歧扁了扁嘴。“去你妈妈在的地方吧,要是你故意拖延了,也没什么好处吧?”
她明白这次见面根本不是那种意义的“见家长”。
“啧,林携这个小王八蛋,出卖我。”他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付连歧“哈哈哈”地笑了会儿,“不能这么说,他跟你是同源诶。”
到了械宏屋楼下,付连歧看到了一辆没见过的、江括车牌的车,应该还挺贵。说起来,她还没问过林隽的车是多少钱,她对这些品牌的价值并不熟。
她跟着林隽上楼,去了他的办公室。开门的时候,她甚至感受到了一点压迫感。林携站了起来,佘铭华没有站,只是转头看她。江美茵也在这个办公室里。
“十三…快十四年没见了吧?在我印象里你还是那个被砸痛了也不喊的小姑娘,当时在福利院时我们就一眼看到了,那个时候就很漂亮可爱了。”佘铭华在付连歧坐下之后说。
林隽特地给付连歧的座位放在斜对着佘铭华的位置,这样不至于总是被她盯着。
付连歧像是害羞地微笑着低着头,一小会儿后再将目光转向林携,回忆起跟自己照片里看到的是不是一样。林携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啊,嗯……我是林携。”只好先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付连歧。虽然在这里的名字不是这个。”她也友好地回应一下。
“那,开始正文吧。”佘铭华放下自己翘着的腿,坐得板正许多。“我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可能需要用这里的东西,所以美茵也需要了解一下。”
江美茵点点头,她已经准备好一个小本子记录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就直接开始问了。”佘铭华直直看着林隽。
付连歧感受到那种自身气质和年龄加成的压迫感。
“付延契发给你的那些里,其实只有严天和洪梓的那一个案子吗?”佘铭华十分清晰地问。
一瞬间气氛凝固了。
付连歧立即转头盯着林隽。林隽咽了口唾沫,才慢慢开口说:“不止。”
“那……”
“那还有什么?”付连歧打断了佘铭华的提问。
“一个我不知道密码打不开的文件夹。我只知道是应该是他猜测与自己有关的案子。”林隽坦白。
付连歧不满的样子被其他人都看在眼里。
“我原本以为,找我是想问问有哪些事情是我知道的而你们不清楚。现在看来,知道情报最少的反而是我。”付连歧强压着情绪说。
“不是,我们也不比你知道得多。”林隽解释。“我不说这个只是不想让你没完没了……”
“我,没完,没了?”付连歧拉高了声音,“你明知道我是一定要了解事情全部真相的,结果还是有瞒着我的东西……”
“嘘……轻点,轻点。”林携尴尬地比划了一下降低音量的手势。
付连歧的手指握成了拳头又松开,“阿姨,是不是我该当筹码的时候了?”她对佘铭华说。
林携被她的转换惊到,佘铭华也挑了下眉。
“我从没对你用过这个词。”佘铭华说。
“是他赶走顾衎的时候,对我的形容。”付连歧瞥了眼林隽。
林携此刻的表情仿佛在说“不关我事”,江美茵一直微微低着头,时刻准备着记录。
“我们还没那么残忍。”佘铭华微笑着,“如果你要做的事情有危险,我们肯定会给你支持和帮助。如果十分危险,我们也不建议你做。”
“妈!”林隽开口。
佘铭华皱着眉头看向他,“不是你逃避这个火坑就不存在的。只是我们现在有跨过去的方法,过些时候,火更大了,这个方法也不管用了。”
林隽与佘铭华僵持了一会儿。
“密码提示是什么?给我看吧。”付连歧冷冷地说。
林隽见她没有任何退让的可能,终于把电脑拿了下来。“六位,没有提示。”
“没有提示……”林携嘀咕着。“你又怎么知道这文档代表着什么?”文件名称都没有。
“在发给我的文件夹里有一个纯文本。上面写着'那个单独的文档内容是我的猜测,这两个事件应该也与我有关。如果有强烈需求,可以打开。'”林隽回答。
“强烈需求……原文呢?”付连歧不怎么相信地问他。
林隽不得不把原文找出来给她看,确实一样。
六位数,可以是年月日,可以是哪个约定的数字,可以是她的昵称拼音……可能性太多了。只是按照上次的规律,不会是太流于表面的那种。
上面显示还剩下6次机会。
“你试过了?”付连歧问。
“试了四次。”林隽回答。
林隽一抬头看到林携的表情,像是“你也有今天”。
“试了哪些?”她继续问。
“小西的拼音…你的生日…我的店名缩写和门牌号,还有我开禾余店的日期。”林隽回答。
付连歧“呵”了一声。
她的这一声让江美茵都抬头看了她一眼。
佘铭华这时终于开口,“那…你上次的密码是怎么猜的呢?”
“他被迫中止与我通信后第一次的手写信落款日期。”付连歧说。
林携挑了下眉毛。
“你没告诉过我。”林隽微微不满地说。
佘铭华向后靠着,调整成了舒服的姿势,“那你是依据什么得出的呢?”
“他最后给我的两张明信片一张便笺,明信片都是重建过的建筑,便笺是全手写。”
房间里有些沉默。
“如果都是这个拐弯的方式的话……这个是不是更难猜了?”林携问。
“而且也不能因为是六位数就否定了日期,只是扩大了可能性而已。”佘铭华慢慢说。
付连歧也调整了姿势,并没有很大把握。她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张纸和一支笔,纸已经有些旧了,上面记录了事件的缩写内容和日期。
“这张纸,你一直带着?”林隽问她,带着震惊。
“看来你是真没翻过我包。”付连歧撇过头,“我不想显得太可怕而已。在那次猜出密码之后,我就把我能找到、记得的事情都写下来了。”
当然不可能是所有的。
“强烈需求。”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我第一次求着我哥用他自己的零花钱买礼物的时候是6岁的6月1号。不是觉得爸妈买的礼物不好,就是想让那个时候有自己零花钱的哥帮我买。应该是050601……你等会儿输入。那个时候我还应该不知道‘需求’这个词,应该不是。”
“当时买的礼物是什么?”林携问。
付连歧摇摇头,“不记得了。”
江美茵还是把这串数字记了下来。
“之后可以成为需求的事情呢?”佘铭华问她。
“我想见爸妈,但是我也知道见不到,这个没有时间上的限制。相关词汇也没有6位的。”她还算冷静地说出这句话。
“在你们共同生活的时间段,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需求?”佘铭华继续引导。
“我想跟他读一样的学校,但是自从他被领养之后,我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了。或者说我想在他生活的城市读书,不过,江括的拼音也不是六位。江括有通用的英文名字么?”付连歧问。
林隽想了想,“没有。”林携也摇头。
“如果是我强烈想去江括的日子的话……我有一封信提到了想偷偷去跟他见面,但是被他制止了。那封信的落款日期是2015年的9月,我不记得具体日子了。可能是25号。”付连歧低下头,眼神失焦地看着那张纸。“不对,我那年想考那里的高中,我找老师问怎么才能转移学籍的事情,没成功,我应该还提过一两次,所以是那一年都很想去。可能是‘JK2015’,或者‘2015JK’……”
“他说过他喜欢字母在前的密码。”林隽说。
江美茵照常记下。
“上大学以后的那次见面是意外有条件,所以那不能算。是意外的条件吧?”她都没看林隽。
“是。”林隽回答。
“那他,我说我哥,什么时候什么契机特别想来看我的?”
林隽思考了会儿,“他没什么时候不想看你。应该没有哪天是特例。”
又是没用的。她现在不指望林隽能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他应该还是不希望自己能得出答案的。
不知道是过盛的保护欲,还是多余的责任感。
“也说不定是他心生自杀念头的日子。”她微微低着头说。
“他没有明示过。而且我也不觉得这个会是答案。”林隽马上反驳。
付连歧的情绪在林隽看来非常低沉了。
“或者是他计划写那些案子的日期,或者计划的名字……”她又小声说。
“那会不会还是上次的材料?在文字里或者文字每行的字数?”林携提出来。
“不是六行。”付连歧说。过了一会儿,“我去上个厕所。”她站起来,离开了这个房间。
林隽的办公室有卫生间,不过可以理解为她不愿在有人那么多的情况下去。
其实谁都知道她想脱离这个环境一会儿。
等她应该听不见了,林隽开口说:“后面的事情我做就行了。”
“你做不起来。”佘铭华说完喝了口水。“只你一个人,没有意义。”
“我认为,为了方向不偏差和效率,也是需要她的。”江美茵也这么说。“她哥对她的了解、她对自己的了解,肯定比你对她了解要多得多。”
林隽不再挑起话题,只是保持着接防卫的姿态,眼神空洞。
十几分钟过去了,佘铭华和林携都已经看起了手机,付连歧还没有回来。
“我去找她。”他突然站起来就要走。
“你去女厕所?”林携发问。
林隽乜了他一眼,离开了办公室。
如果他猜得没错,付连歧应该在小库房里。这是最小有几率被打扰的地方。
林隽打开小库房的门,看到她背对着门,跪坐在地上。
她看起来一动不动,十分僵硬,显然因为他的入侵行为停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
“我。”他说。
“出去。”付连歧压低声音说。
不过即便压低了,林隽还是听出了她的哭腔。林隽像她一样跪坐在她面前,低头看她的表情。
付连歧擦干净了自己,也红着眼抬头看他。就这么看了近一分钟,“他们让你催我过去?”她终于开口问。
“不是。我自己过来的。”
“太难了。而且你妈妈不怎么喜欢我。”她尽量平静地说。
“那是因为我没林携让她喜欢。”这是林隽真实认为的答案之一。
“不是。不要问我为什么,反正我觉得不是。”
“那你现在想让我做什么?”林隽抹掉她没控制住又流下来的眼泪。
付连歧再次找纸擦干净自己的脸,深呼吸了好一会儿。“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情就行了。”
“那我不会帮你回忆。”
“无所谓。”她站起来,“一直觉得不能定下来答案,应该是方向有问题。我自己想就可以了。哎,脸好烫。”
“给你买瓶冰水?”自动贩卖机就在楼下,用不了多久。
付连歧点点头。但是林隽出门的时候他停在了门口。
“妈,她还没准备好。”
“她有没有准备好不是应该她自己说的么?”
佘铭华没有进来,林隽也与她僵持了一会儿。
付连歧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去吧,我正好想出来有个事情要求证。”
另外两个人当然看得出她哭红的眼睛,只是没问什么。林携瞥着林隽,似乎想看出一些故事,但是林隽的表现很平静。
“我刚刚想起来,这篇文档,是放在哪个位置的?我记得你当时说过,有一个专门给我的文件夹,那你应该也有一个专门的吧?”付连歧还是不看着林隽。
“有一个。但是这个文档没有放在任何的文件夹里。”林隽回答。
“那就应该不是我跟他两个人之间的秘密。可能是我们三个人都相关的事情。”付连歧得出了第一阶段的结论。
“三个人都相关的事情应该就是多开这家店的事情。”她继续说。“但是你说你输入了拼音缩写加门牌号是不成功的,所以可能不是地址的问题,可能还是有时间。不过,我觉得,应该有一项,是我或者你可以确定的。有个问题,械宏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江美茵倒是开口了,“就是泄洪,放洪水的意思。那种把不满的感觉都释放出来。只是是用这种费脑力的方式。”
“名字谁想的?”付连歧继续问。
“我想的,想了几个,问了他觉得哪个好,最终确定了这个。”林隽回答。
“这两家店,在路上的门牌号不是一个吧?”
“不是。”
“开店日期呢?”
“不是同一天。”
付连歧停了下来。
“应该还有和开店有关系的时间。”佘铭华这时慢悠悠地说。她有那么一丝觉得,付连歧停下是测试自己。
“我哥把自己的‘强烈需求’说出来的那天呢?”付连歧继续问。
林隽没法再逃避了。“他提出来开分店那天,是我开总店的2周年。”
“哪一天?”
林隽直接输入了“xh0904”,文档打开了。
文档里是两个案件的标题,付连歧并不熟悉。
瑞府路惊情半小时
极光之旅案
但是佘铭华的表情带着可见的惊讶。“这个,是我熟人所在公司的上级单位那个财务总监助理的案子。”她指着第一个。
“和覃山海有关系?”林隽问。
“拐弯抹角有一点。”佘铭华直起身,“虽然不是很直接。可能会有可预见的蝴蝶效应。”
“这个案子还挺有名的。因为八卦很多。”林携指着第二个。
也确实,如果这两个案子根本没什么风声的话,付延契也不太可能知道。
佘铭华应该就是想要在这里复原这两个案子。
“关系到室外的案子,这里不太方便做。”林隽说。
“做模型。这不是你擅长的事情么?”佘铭华转头问他。
林携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挣扎了。我看你再修炼个20年再考虑逃出咱妈的手掌心。”
“我知道了。”林隽不得已答应。
佘铭华看了眼时间,“那行了。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完成了。我和林携回去了。”她去拿在衣架上挂的大衣。
“不留下来吃饭?”林隽问她。
“这种客套我们就不需要吧。我和林携会找地方的。”佘铭华已经到门口了,“你让小妹妹安心一些才是正经事。”她短暂地看了一眼付连歧。
佘铭华和林携走远之后,付连歧瘫坐在椅子上,转头发现江美茵也已经回她办公室了。
林隽走近,用手掌贴着她的脸颊,被付连歧拿开了。
“让我安心才是正事。”她说了一遍。
“我懂这个意思。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是不可能拦住你的。不如帮你早点做完。”
付连歧还拿着他的手,微微扁着嘴,故意哼了一声。“冰水还没买。”
“嗯,现在买。”
几分钟后,冰水送来了。原本付连歧还担心会不会他母亲在楼下埋伏他,看来应该没有。
“今天还有心情去我那里住吗?”林隽在她冰敷自己的时候问。
“这丑样子我也不想给别人看啊。”她闷闷地说。“如果这次,你不接我过来,会怎样?”
林隽轻轻叹了口气,“你跟妈见面是早晚的事情,只是我没想到她会问得那么早那么直白。这比我预计得早太多了,我本来是想先试试能不能从你这里套出密码,毕竟我一直以为这是你们两个的才知道的密码。如果不行的话,也是等你跟我家关系熟络了之后再开始。”
“她怎么知道有这个文档的呢?”
林隽叹了口气,“恐怕是江美茵。”
看来江美茵可能不是完全的局外人。
付连歧左右交替着敷眼睛,用手摸了摸肿胀的程度,感觉还需要一会儿。只是冰水确实拿手里太冷了,她有点拿不住,于是暂时放在一边。“那么着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听说,不知道。也可能是怕你把我甩了就找不到了。”
付连歧“哼”了一声。“这下是甩不掉了。”
林隽似乎违心地笑了一下。“敷好了吗?去吃饭吧。”
付连歧拿纸巾擦掉留在手上的水,准备继续坚持一小会,“过两分钟。想吃牛肉了。”
林隽今天也有一点想放纵自己。在短时间内,就要再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