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遗憾
魏师兄回忆起十七年前那场洪灾，他临死时竟看到了二师兄炘明的身影。
“是啊，我当时也不明白，为什么炘明会出现在那里。我以为这是人临死之际的回光返照，毕竟炘明与我关系不错，或许是我死前出现了幻觉。可是，这答案在昨天便揭晓了。”
魏师兄看了看远处墙壁上二师兄的鬼灵，笑道：“昨日，炘明身死，他的鬼灵也被师父安置在了这里。我试探着连接了他的意识，才终于明白当年发生了什么。原来，这小子和你们一样，担心我的安危，趁着师父下山，他也跟着偷偷溜到了山下。可是，这家伙胆小，根本不敢靠近灾区，只好在山脚处，躲在树后面偷偷看。我落水的那一刻，正好回头，便看到了他的脸。哎……只可惜，他虽然胆小，想象力却丰富得很。当时我与师父正在吵架，他便以为是师父将我失手推到水中，可笑……”
我与小川恍然大悟，难怪二师兄死前胡言乱语，非说是玄君师叔亲手杀死了魏师兄，居然是一场误会！
我继续问道：“那，师兄你死后，玄君师叔是怎么找到你的尸身的呢？”
“我死后不到三天，洪水便渐渐消退。救援队很快在下游找到了我的尸体，并通知师父前去认领。他立刻察觉到我的尸体不太对劲，空有一副躯壳，却没有半点灵气。”魏师兄笑道：“这是我临时想出的主意。在落水那一刻，我立刻逼出了自己的生灵，并伴随尸体漂到了下游。如此一来，我便没有完全死透，尸身尚在，生灵也在，或许便有复生的机会。”
这道理很简单，蕊儿当时在水下，也急中生智逼出了自己的生灵，留下一具躯壳，给自己保留了一份复活的可能。
“那为什么师叔他不复活你呢？”
魏师兄无奈摇头，“因为尸体已在水中泡了三天三夜，再加上夏日酷暑暴晒，尸体迅速腐烂，根本不能再返生了。”
小川疑惑道：“那你体内的鬼胎——”
“没错，自然也就化为虚无了。师父唤醒我的生灵，我祈求他将我尸身火化，再办一场简单的法事超度我的生灵。可师父却拒绝了，他说他不忍心与我分离，已经想到了另一个让我生灵留在这世上的办法。”
“便是如今这样？”我环顾四周，看着墙壁上那些被束缚的灵体，心中很不认同玄君师叔的做法。
“是啊。”魏师兄微笑点头，“这叫百鬼锁灵之阵。”
我看向小川，小川摇头，他也是第一次听说。
魏师兄解释道：“这是汇聚天地灵气的一种阵法。你们所见到的黑色铁链，捆绑的全是已经身亡的鬼灵，谓之百鬼。而我这个位置，是核心阵眼，便不能放置鬼灵，只能安置生灵了。这些鬼灵身居神树当中，时时刻刻吸纳天地灵气，再将灵气汇入我体内。如此一来，我便成了一个接纳大量灵力的开关。师父他要精进自己的修为，便可随时从我这里吸收养分。”
我心下一动，问道：“这样说来，唯一能得到好处的，就是玄君师叔咯？”
“正是。”
“……魏师兄，恕我直言，我怀疑玄君师叔一开始告诉你的那个所谓仇人，是否真的存在。”
小影一愣，“辰哥，你是说……师父撒了谎？骗了大师兄？”
但，还没等我回答，魏师兄便呵呵笑起来，“影儿，难道你还不明白。师父当年说的，当然是假的。这些年留在这里，我早已想明白了。所谓仇人，根本不存在。师父想要的，不过是用鬼胎修行还魂术罢了。他不好意思直说，便对我撒了这么个谎话。虽然我不幸死于洪灾，但考虑到物尽其用，他不肯罢休，便又琢磨出这一套百鬼锁灵阵。这些我都明白。”
小影大吃一惊，“师兄，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师父他，他……”
魏炘尘苦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说，师父这样做，是犯了错，对不对？”
“你明明知道真相，为什么还要配合他？师兄，你好傻啊！”
“是么……傻也好，笨也罢。影儿，我的父母早在我出生不久就去世了。这一点，我和你一样，都算得上是孤儿。是师父将我一手抚养长大，难道对于他提出的要求，我还能说半个不字吗？”
“可是……可是……”
“在入阵之时，我已想通，便最后恳求了师父一件事。我请求他无论如何，都不要将这份新得来的力量用来迫害他人。师父他也答应了。如此一来，我魏炘尘既报答了师门恩情，也无愧于天地之间，此生再无遗憾……”
看着魏师兄那心满意足的笑脸，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尽管我们三人都知道这件事大错特错，可偏偏谁也找不到反驳的理由。扪心自问，如果换成是我，如果是我的师父为了所谓的大业要牺牲我的性命，我大概也会毫不犹豫答应他。师门恩情一词，岂是几句话能说清的？
“胡说！”突然，入口处传来一声暴怒的大喝！
我们回头看去，竟是三师兄！他何时偷偷跟来了？
三师兄满面怒气，一步步走上前来。
他瞪大了双眼，看着魏师兄的生灵，良久，跪下磕了一个头，“大师兄，老三我来看你了。”
魏师兄笑着点点头，“炘然，你老了。家里可好？”
三师兄重新站起身，“……父母俱在，膝下还有一个儿子。”
“恭喜你。”
“不必。师兄你要还活着，一定比我更幸福。”三师兄神情冷漠，“你若还活着，早已和凤姐姐成婚。”
魏师兄脸上头一次露出一丝忧郁，“凤儿……她还好吗？”
“不好！”三师兄喝道：“自你死后，她便发誓不再嫁人，守起了活寡！任凭媒婆如何上门，她都闭门不见。后来村里的流氓纠缠她，她害怕被人耻笑，便跳河里自尽，如今已过去了快十五年！她跳的那条河，正是你当年落水的地方！”
魏师兄默默无言。
“当年凤姐姐是这里最漂亮的姑娘，多少男娃娃喜欢她。每回她被人拦着，都是师兄你帮她解围。师兄你当初是怎么答应她来着？你说了，凤姐姐这辈子遇到任何麻烦，你都会二话不说挺身而出！可你呢！你是怎么做的！她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三师兄情绪激动，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什么问心无愧，什么再无遗憾，放你娘的狗屁！你对不起凤姐姐，对不起我们几个师弟师妹，对不起所有信任你、尊敬你、热爱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