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误杀

孔炘睿回忆起当年的往事，犹自心悸。

他额头冒汗，慢慢说道：“他们是吃过午饭下山的，我一直尾随在他们身后。翠竹山沿途有不少游客，我躲在人群里，也不怕他们看到。我原以为他们会先去山下的超市买蛋糕，但两个人却直接去了吴师兄家里。”

“那个时候……吴炘空的父亲在做什么？”

“他的父亲本来身体就不好，平时干不了重活，只能照顾院子里的小菜园子。吴师兄的母亲去地里忙活，没在家。我亲眼看到他们推开院门，吴师兄和他父亲抱在一起，接着三个人一同进了屋。”

“然后便出事了？”

“没。过了一会儿，师兄的母亲终于回来了，四个人在屋里有说有笑，倒没什么异常。我当时躲在屋后角落里，心里只想着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去买蛋糕，因此很不耐烦。”孔炘睿歇了口气，接着说道：“到了下午，大概四五点的样子，我看到师兄和他母亲一起拿着钱出门了。屋里就只剩下了师父和师兄父亲两个人……”

孔炘睿说得紧张，我们听得也有些忐忑。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农村里家家户户开始生火做饭，我闻到一阵阵米饭香味，肚子也跟着饿起来，心里盼着师兄母子俩赶紧回来。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透过窗户，我看到师父和师兄的父亲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没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没听清。只听到师父似乎在说什么‘头等大事’、‘事关炘空未来’、‘一切为了孩子’之类的话。这些话，按理说也不至于让人发脾气。可吴老汉却很激动，嘴里骂骂咧咧，还让师父赶紧滚出去……我当时吓到了，在我印象里，还没人敢跟师父这么说话。”

蕊儿着急问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吴老汉的身影直接朝师父扑了过去。可师父怎么可能被他制服？师父站起身，手指头轻轻那么一点，正好点到了吴老汉的额头！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吴老汉整个人失去了重心，身子直直跌倒了。之后……我就没看到他站起来。”孔炘睿晃晃脑袋，声音有些畏惧，“而且当时师父将他放倒之后，好像……好像还朝窗户口看了一眼。我吓得心脏几乎跳出来，立刻把脑袋缩了回去。按理说我当时应该立马逃走，可那会我年纪小，吓得缩成一团，根本迈不开腿，连裤裆都尿湿了。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吴师兄和他母亲回来了。”

“当时人已经死了？”

孔炘睿无奈点点头，“师兄进门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口中喊着爸爸。可仅仅几秒钟的功夫，他就开始嚎啕大哭！接着又是他母亲的哭声，唯独师父一直在屋里不说话……后来，天完全黑了，这母子俩才停止了哭泣。我只听到师父在好言相劝……他告诉师兄的母亲，这是一次意外死亡，师兄的父亲一定是心脏病突发而猝死的。然后还一个劲出主意，安排后事，并且说了，这场丧事由他来料理。”

“他们真就这样信了？”

“他们信不信我不知道，反正当时我就不相信。吴老汉之所以死，一定跟师父那一指有关系。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师父在我心里的形象变了样。我没想到平日里正气凛然的师父，居然会杀死一个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后来这十多年，每次想到这件事，我都恨不得退出师门，逃下山去。可是……那天在窗口他的那一眼，让我无比害怕！一旦我提出要下山，他一定会怀疑窗外的人就是我。到时候，他下一个下手的目标，或许就成了我呀！”

我看着孔炘睿的眼睛，此刻他眼里只有深深的恐惧。人要是处于这种状态，一般是不会说谎的。

我继续问道：“后来回到山上，又出什么事没有？”

“他和师兄回山之后，也没出什么大事。只是，别人问起来，师父和师兄都异口同声说吴老汉是出车祸死的。他们编了这么一个谎言，我自然更加坚信师父是杀人凶手。另外，吴师兄经过这件事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我记得他父亲出殡那天，他和师父早早下山做法事。到了下午才回到山上。当天晚上，我起夜撒尿，出门后发现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子上看月亮。我知道他心里不好受，于是便和他坐在一起，想安慰他几句。等到我看到他的脸，才发现他眼睛已经哭肿了，眼泪一直不停地往下流，连衣服都打湿了。可是……他居然在笑……就那个样子，一边流泪，一边笑……”

“为什么会笑？”

“谁知道呢？我当时是吓傻了，话都没敢说，立马离开。现在回想起来，可能就是从那天开始，师兄他就立志要给父亲报仇。”

“等会，你的意思是，吴炘空从那天开始，就知道实情了？他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我每每观察到师兄在背后偷看师父的眼神，那双眼睛里都带着一股仇恨，恶狠狠的！可是，当着师父的面，他又变得面无表情了。”

孔炘睿说完，我们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要我说，我还是不愿意相信玄君师叔是故意杀人。理由很简单，杀死吴老汉，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这一点，从动机出发，就不成立。另外，听孔炘睿刚才那番话，他与吴老汉起争执时，并没有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看样子，两个人当时在屋里，应该是在商量吴炘空未来的安排。也许是玄君师叔的提议遭到了吴老汉的否决，让他这个当父亲的丢了面子，因此才大动肝火。

至于吴老汉的死，我初步判断真是一场意外。凶手当然很大可能就是玄君师叔，但绝不是故意！而是意外至死。吴老汉身体本就不好，加上动了怒气，急火攻心导致心肌梗塞也不无可能。

我开口问道：“孔师兄，你敢保证，不是你主动将真相告诉吴炘空的？”

孔炘睿点头，“我发誓！我这个人虽然胆子不小，但事关人家的生死和我师父的名誉，这里面的分量我还是拎得清的。”

蕊儿突然开口问道：“那，当时在吴家屋子周围，会不会……还有另一个偷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