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考虑
师叔这番话意味深长，但我们在座几人都听明白了。
是啊，人生就是一道选择题。甲也好，乙也罢，一旦选择了，后续而来的所有祸福，便都得自己去承担。
以小影如今的立场来说，她若是选择了血祭，将来或许真能避免一些大灾大祸，但此时她就要亲手杀死一位同门，来背负这一生的愧疚；而她若是选择逃避，不对同门下手，那将来灾祸临头的时候，也由不得她后悔。
人生啊，真是两难……
许久，小影终于止住了哭泣，红着眼圈说道：“师父……能不能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再考虑考虑？”
玄君师叔点点头，“不急在一时。但这些天来，你就暂时不要下山了。我已说过，这里才是咱们通算门真正的正殿。你要是自己想不通，想不明白，那就随时到这棵神树下参拜吧，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好好想一想，也祈求他们能给你一些灵感……”
我插话问道：“师叔，您的意思，这几天你们都会留在山上？”
“没错。现在山顶上已经没法再住人了，但所幸十年前我曾在这里挖出几个洞穴，里面有床铺，尚且能居住。”
说着，师叔指着四周墙角。我们四下望去，才发现这椭圆空间的角落里，果真有几个洞穴，洞口还镶嵌着铁门，大概是一个个不大不小的房间吧。
“至于吃食……”师叔考虑一阵，说道：“林贤侄，小川，还有蕊儿姑娘，就麻烦你们多跑几趟，从山下采购一点送上来，可否？这几天我们给炘影留下时间和空间，让她自己好好考虑。”
说罢，师叔站起身，炘洁师姐赶紧上前搀扶。
两人朝角落里房间走去，一边走，师叔一边吩咐：“炘洁、炘明、炘然，你们三人也就不要离开这里了。届时，无论炘影选择你们哪一个作为血祭的祭品，愿你们还能卖我一个面子，从容就义……”
师叔这番话说得很自然，却让人毛骨悚然。
二师兄炘明还跪在地上，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三师兄炘然沉默不语，似在思考什么；炘洁师姐不知为何，反而没什么心理压力，只顾着照顾自己师父。
小影愣愣站在原地，半天没有动静。
我上前拉了拉她的手，她才吓一跳，反应过来，看看我，露出一丝凄凉的笑。
“走吧，先去休息，你昨晚坚持了一宿，也累了。”我劝道。
小影点点头，跟着我往角落去走。
蕊儿和小川更没有话说，打了声招呼，便出发下山采购食物了。
来到这山洞里的小小房间，我才惊讶于师叔当年的举动。这里与其说是狭窄偏僻，不如说是装潢一新！房间里又大又宽敞，一应俱全，完全仿照当初翠竹山右院的弟子房间的摆设，有床铺有桌椅，甚至隔壁还有茅房。唯一遗憾的是这里不可能通电，桌子上只有一盏煤油灯以供照明。好在房间外那棵神树日夜不断闪着金光，倒像是太阳一般，不缺光源。真想睡觉的话，把铁门一关，却也合适。
小影坐在床头，半天不说话。
我靠着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还在头疼？”
小影很自然挽住我的胳膊，靠在我肩头，喃喃道：“……你说，我该怎么选？”
“关于你要不要当这个掌门嘛……我是没意见。”
“可我自己的水平，我自己清楚。”
我笑了笑，“这有什么的？你知道吗，当年我师父去世时，我和师哥年纪都不大。师哥二十出头，水平跟你今天也差不多，说不定还要差半截。他不也成了我们辟邪白派的掌门了？这东西是可以练出来的。”
小影苦笑道：“那时候你们师门就两个人，你又比不上杜师哥，自然没话说。可你要明白，我们通算门里，除了这几个入室的师兄师姐，还要一大堆弟子。他们会不会……不服？”
“傻瓜，”我捏捏她鼻子，“玄君师叔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还不懂？他想在生前就把位置传给你，目的就是趁着他还健在，要帮你服众！到时候他老人家发了话，底下那群弟子，谁敢说个不字？”
“这么说……你支持我当掌门咯？”
我耸耸肩，“我还是那句话，都行。你要不当通算门掌门，只当辟邪白派的媳妇，我也没意见。当然了，你要是当了通算门掌门，我就成了掌门夫婿，那我脸上也有光。”
小影被我逗笑，朝我腰间掐了一把。我怎肯吃亏，也捏她一把。两人闹腾一番，结果因为整夜没睡，都没了精神，一齐瘫倒在**。
“……你知道吗，我小时候，看到别的新娘子嫁人了，总是会想到自己。”小影轻轻握着我的手，说道：“我会想，将来我也长大了，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会是什么模样，什么性格……”
“哦？那我跟你想象中差距大吗？有没有让你失望？”
“……有。”小影笑道。
“那还真是抱歉。”
“因为我当时想嫁给王子。”
“哈，你以后也可以继续想，在梦里。”
“……可是，过了青春期，成年后，我渐渐明白了。其实，压根不必提太多要求。只要能和一个理解自己、体谅自己，在关键时刻能和自己携手并肩的人结婚，或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小影翻过身来，看着我的侧脸，轻抚我的脸颊，笑道：“这一点上，你没让我失望。”
“哼哼，那就好。”
她沉默一阵，就这样看着我，接着又说道：“假如，我是说如果，这次我当了掌门，却做出了让你伤心的事，你会不会……和往常一样，也理解我、原谅我？”
我想了想，答道：“这话题我也想说。只要你不搞什么邪门的血祭，我都不会反对。”
小影笑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当然不会搞什么血祭了。”
她趴到我胸口，喃喃道：“只是……师父曾经对我说过，要是我成了掌门，就一定要答应他一件事。”
“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他只说，这件事跟他生死攸关，是他这一辈子来最最重视的事。”
我一愣，接着苦笑，“那我知道了。当年我师父死之前，也拜托过我和师哥。想来也是，生死之事，总是相当重要的。依我看，多半是想让你亲自给他送殡。”
“是吗？”小影不太确定。
“对啊。你师父跟我师父情况一样，都是没有婚娶，没有子女。到时候人要是死了，总得有孝子贤孙给他打幡送殡吧。玄君师叔把掌门位置都交给你了，难道这点事你还做不了？”
小影哈哈大笑，“既然需要孝子上场，我可是个女流之辈，到时候让你去！”
“行行行，谁让他当了我的便宜岳父呢。”
我俩一齐笑着，没多久便打起哈欠，就这样躺在**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