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动荡中的谋势高手

公元前651年,随着晋国国君晋献公的逝世,权力出现了真空,于是一幕幕充满血腥的宫廷政变便拉开了序幕。卿大夫里克与邳郑等人聚众而乱,先杀幼君奚齐,再杀幼君卓子,最后逼杀辅政大臣苟息。晋国就这样陷入了无君的局面。

国不可一日无君。流亡在外的晋国公子重耳与夷吾得知本国大乱后,均有意回国力挽狂澜。与此同时,晋国东面的齐国、西面的秦国两大列强也对晋国垂涎欲滴,也想趁晋国内乱这一大好时机图谋干涉晋国内政以达到控制晋国的目的。在内忧外患的交织之中,晋国的命运如同飘摇在大海上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随时都会沉没。

里克和邳郑发动血腥政变之后,就火速派人前往狄国,打算请自己看中的公子重耳回国即位。另一方面,身在梁国的公子夷吾也接到了国内支持者的通报,以吕甥、邰称为代表的一部分卿大夫一致推公子夷吾继承君位。这样,晋国内部在立谁为新君的问题上分裂成了完全对立的两大派系,一派是以里克、邳郑为首的“重耳j∥,一派是以吕甥、邰称为代表的“夷吾派”,两大派别都为了各自的利益明争暗斗。晋国内政继续混乱。

秦穆公虽说是晋献公的女婿,但两人的关系很不融洽。晋献公在世时,曾把女婿非常看重的战略通道南北二虢一口吞下。这笔账,在女婿秦穆公心中可是记得很清楚的。至于晋齐关系,也丝毫好不到哪里去。齐桓公和晋献公也是翁婿关系——只不过这次是晋献公为婿而已,但翁婿不和睦的情况一点也不比晋献公与秦穆公逊色。晋献公死前的几个月,齐桓公定周襄王之位,然后又大会诸侯于葵丘,为的就是经略西北、拉晋献公入盟。晋献公得到齐桓公的邀请之后,却跟东周方面的反齐势力勾搭在一起,走到一半又掉头返回,狠狠的涮了自己的老丈人一把,导致葵丘大会失败。这笔账,岳父大人齐桓公可是一直记在心头,早就想找个机会整治整治这位好女婿了。谁曾想晋献公刚从葵丘回来没几个月就死了,死后晋国又发生了内乱。这下可好,女婿、老丈人都磨刀霍霍,打起了晋国的主意。更要命的是,这两个打主意的人又都是不可一世的英雄。

老泰山齐桓公依然按照他的一贯强势作风第一个出手。精兵强将悉数调集,大队人马远涉西北,以平息晋国内乱为名攻入了晋国。

毫无疑问,晋国当时的局势非常混乱:内部公卿不和的困扰,外部的武装入侵,形势如此发展下去,后果难以预料。当务之急是要尽快确立新君,稳定国内局势,不然就算国家不在两个公子支持者的对抗中被毁掉,也会被齐、秦两强宰割分食。就这样,问题的关键就转移到了到底该立谁为国君上来。

1.重耳拒绝即位

据史书记载,晋献公生前共有九子,此前太子申生和奚齐、卓子三人已死,剩下的六子当中,另外四人典籍中提及不多,估计都是些年龄不大、没有坚实后台的小儿子。剩下的重耳和夷吾两人最有可能继承君位,重耳和夷吾是同父异母兄弟,而且他们的母亲是一对亲姐妹,都是晋国大夫狐突的女儿,一同嫁给了晋献公。狐突有北方游牧民族狄族的血统,重耳和夷吾自然也有狄人血统。当年太子申生自杀,重耳和夷吾也遭到晋献公的追杀。重耳驻守的蒲城被攻破,他带着一帮手下逃奔到了狄国。夷吾驻守的二屈破城时间较晚,二屈整整顶住了晋军一年的进攻,到了第二年才被攻下。手下人觉得兄弟两个如果在同一个地方避难,时间一久难免会起矛盾,所以夷吾没去母舅之国,而是西渡黄河投靠了梁国。

宫廷政变中的死者尸骨未寒,里克就急忙派人去狄国,邀请重耳回来做国君。有重臣里克等人的支持,看上去重耳顺利登基的胜算极大,因此重耳很想答应,但遭到手下第一谋士狐偃的反对。狐偃是重耳、夷吾两公子的舅舅,重耳出逃时,狐偃随他一起来到狄国。在重耳的随从中,狐偃是最重要的一员,地位相当于首席大军师。接到里克的邀请之后,重耳自然要与舅舅商量。

狐偃给了重耳这样一番回答:“丧乱有小大。大丧大乱之剡也,不可犯也。父母死为大丧,谗在兄弟为大乱。今逋当之,是故难。”意思是,丧乱有大小,大丧大乱时必须格外谨慎,千万不能行偏踏错。现在你的父君死了,问题当然严重,你们兄弟俩又争的厉害,当然是大乱。你想在这一趟浑水中捞上一把,恐怕很难成功。

狐偃对眼下的乱局看得相当悲观,他认为晋国的局势将难以预料,回国即位困难重重,甚至充满危险。狐偃的考虑是很有深度的,首先,当时晋国内部的卿大夫分歧严重,而且呈对立两派的状况,稍不留神就有可能爆发新的流血事件。其次,当时卿大夫中势力最盛的是里克,提出接重耳回国的也是里克,可这个里克是个什么人啊?是一个连弑二君、逼杀献公托孤重臣、一手挑起内乱的强臣、权臣,他跑来邀请重耳绝不是出于对重耳的忠诚,而是想借推立新君来扩张自己的权力。与这样一只虎狼打交道,岂不是与虎谋皮?到头来谁吃谁还不一定呢。里克能杀死两位幼主,一旦事态有变,难道就不能再杀掉重耳吗?再次,眼下晋国新君的嗣立问题,实际上已不仅是晋国自己的事,也不是晋国自己就能决定的,此事也遭到外部势力的干涉。君位谁属,不但受到晋国内部各政治派别斗争的影响,而且必然为外界大国政治所左右。重耳有能力摆平国内的反对派吗?有能力压服里克这个大强臣吗?有能力抵抗齐、秦两强的干涉吗?如果没有,回去干什么?连自己的生死命运都得不到保证,还提什么即位?

狐偃几句话,就把当时晋国的混乱局面梳理得条分缕析。重耳听了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出于对国内各大派别的不信任,也包括对里克的不信任,同时出于对齐、秦两强行为的不可把握,便毅然回绝了来使。

重耳出于自保心理,放弃了继承君位的机会。于是,这根诱人的权杖就只有交给夷吾了。

2.夷吾以赂得国

相比重耳拥有里克的重臣支持,夷吾也有自己的优势。根据《国语》,引夷吾的老师邵芮对夷吾的评价:公子夷吾从小就不喜欢游戏,做事情很有分寸,从不过分,有怒气也从不显露于表面,这一特点到他长大以后也丝毫没有改变。不好弄戏、怒不及色,说明夷吾打小就颇有思想,城府很深;而且不过所复,待人接物很有一套,所以“无怨于国,而众安之”,国人不论与他是亲是疏,对他印象都很好,更别说有什么仇家了。

重耳起先虽得到里克的支持,但里克并不是他的心腹死党,所以重耳的优势其实没掌握在自己手里,反而有受人摆布的危险。相比之下,夷吾的支持者虽不及里克那么强大,但却都是自己的心腹死党,他们都甘为夷吾赴汤蹈火,其中有代表性的人物主要是吕甥和邰称两人。宫廷流血事件之后,吕甥和邰称经过一番商量,作出了两项安排:首先,派人去梁国知会夷吾,而且重点是让他一定要获取秦国的支持,借助外力增强自己的实力;其次,自己在国内游说,在大夫会议上提议请秦国帮助晋国确定新君人选。

流亡在外的夷吾得到此消息后,也找来自己的老师郁芮商量。邵芮认为,当下的形势十分混乱,国内的大夫根本没有主心骨,已经乱作一团,但身逢乱世,危机与机遇并存,所以力主夷吾回国争位。邵芮为夷吾支了一招:用国家所有的财富来贿赂国内的反对派和外面的强国,以赢得他们的一致支持,事成之后再根据情况另作打算。夷吾依计行事,暗中向原来支持重耳的里克、邳郑许诺,言事成之后以汾阳之田百万赐封于里克,以负蔡之田七十万赐封邳郑。反正自己还不是国君,一无所有,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换来反对派的支持又有何不可?对内许赂立刻见效,里克和邳郑顺水推舟,马上转而支持夷吾。

同时,吕甥和邰称又在国内大力造势,以国人意见不一、行不成一致决定为由,提出请秦国帮助晋国定立新君。晋国的大夫们吵个面红耳赤也吵不出个所以然来,已是一筹莫展。此外,最有利的竞争者中又有一人已经自动弃权,僵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而原来支持重耳的里克一党也已一改初衷转而支持夷吾。再者,由秦国决定君位谁属,也能避免秦国再在晋国元君的情况下对晋国不利。所以,大家都同意吕甥他们的意见。事不宜迟,大家都担心日久生变,于是立刻遣使赶赴秦国,请秦穆公定夺。既然是晋人请秦国对晋国新君人选作出抉择,秦穆公当然也很重视,马上召集大臣商议。商议结果,先派人对两位晋公子进行考察,看看立谁为君才对秦国最有利。

秦穆公派自己的儿子公子絷(字子显)去考察。公子絷来到狄国,向重耳表明了来意。重耳当然很想回国即位,于是找舅舅狐偃商量。狐偃依然反对。他认为其他的公子与重耳都有同等资格,立谁不立谁自己根本做不了主,秦国打的什么主意只有天知道,不能单凭侥幸心理去冒风险。所以重耳这次依然表示拒绝。公子絷又来到梁国,见到夷吾。与畏首畏尾的重耳不同,夷吾对夺位一事已是成竹在胸,他马上向秦国公子表明了心迹,而且明确地告诉了他自己这边已经是势在必得了。他对公子絷说:“我已经向里克和邳郑许诺了,事成之后以汾阳之田百万赐封于里克,以负蔡之田七十万赐封邳郑,他们现在都站在我这边了。像我这样流亡在外的人本来就一无所有,如果能让我回国祭祀宗庙,安定社稷,当然不会计较什么国土。如果秦君能帮我一把,事成之后,我愿意将河西五城双手奉上。到那天,秦君如果东游至黄河之上,就不会再有什么难办的事了。我愿执鞭牵马,跟随在秦君车驾之后。”同时,夷吾拿出了大量的金银财宝贿赂公子絷。

夷吾是一个城府很深的人,他吃透了秦穆公和国内的那帮大夫。里克、邳郑一干人等不过是唯利是图之辈,根本没有坚定的立场,只要满足了他们的贪欲就能轻松搞定。至于秦穆公,自从他在出关口的争夺中输给了晋献公之后,一心所想便是夺回此战略要地。夷吾早把秦穆公心里那点小九九看透了。面对公子絷,夷吾首先明确告知对方,自己已经在国内大夫中取得了绝大多数实力派的支持,统一了国人的意见,以此表明自己争位的优势;然后又许以河西五城为赂,这正说到了秦穆公的心里去了。秦晋两国以黄河为界,黄河以西即今陕西省东部的亚城本属晋国,现夷吾以河西五城许赂,意在表示愿意将原本晋献公设置在秦国头顶上的那一大块前沿阵地拱手转让给秦国,秦国因此可将边界东推至黄河,与晋国划河分治,而崤函、桃林一带的通道也将由两国共有,对秦国来说,这实在是太有**力了。

对于秦穆公最终的决定,《国语》作过一番记载,说公子絷完成对两名晋公子的考察,回国复命。秦穆公起先打算立重耳,他觉得重耳有德,但公子絷劝他立夷吾。公子絷的理由是:“仁有置,武有置。仁置德,武置服。”意思是说,别国确立新君分为两种:一是置仁,目的在于彰显自己的仁德,赢得一个好名声;二是置武,目的在于彰显武威,为的是取得实际益处。置仁就立一个有德的君主,置武就应该立一个好控制的人。公子絷认为夷吾比之重耳欠缺的是德,但却好控制,所以认为应该立夷吾。

其实,重耳放弃继承君位,绝非什么道德高尚,根本的原因还在于胆怯与谨慎。他面对困难无所适从,眼看国家混乱不堪只有选择逃避。夷吾以许赂的方式换来反对派和秦国的支持只是情势所需,也并非因他无德。夷吾在国家内忧外患之时能准确分析各方势力的心理,将他们全部看透,而且一眼就看明白了秦穆公真正所想,巧施手段,换来支持,用心之深非重耳可比。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好控制呢?事后的发展也证明,秦国根本别想通过帮助晋国立新君的方式实现对晋国的控制。

夷吾尽国力以赂内外,不但谋取了国内反对派的支持,也取得了秦穆公的鼎力相助,甚至还获取了齐国的认同。在齐、秦两国军队的护送下,夷吾顺利回国,继承了君位,这就是晋惠公。

3.惠公背信弃义

晋惠公夷吾依靠“许赂”继承君位,即“以赂得国”。当时晋国的军政大权并不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而是被里克、邳郑等人组成的小集团把持。里克连杀二君,是逼死托孤大臣的虎狼,以他为核心的大夫集团势力非常强大,除他自己和邳郑之外,还有号称七舆大夫的七名前太子申生的旧部。不说其他,光是晋国的军队就全部掌控在里克一党手中。晋国共有上、下两军,上军本由晋献公亲自掌控,此时已落到里克手中;下军本由太子申生掌控,七舆大夫正是下军的七名掌兵大夫。面对里克一党,晋惠公不但毫无本钱,反倒一上台就欠了他们一百七十万亩田的许赂。

但晋惠公是一个非常有心计的人,他即位以后,首先做了两件事。一件事是背弃割地给秦的许诺,派人到秦国致歉,说:“始夷吾以河西地许君,今幸得入立。大臣日:‘地者先君之地,君亡在外,何以得擅许秦者?’寡人争之弗能得,故谢秦。”婉转地表达了不能割地给秦的意思。第二件事是除掉里克等原来杀死奚齐另立国君的人。最先要对付的是里克,不但不封给他原来许诺的汾阳之邑,而且把他手中的权也夺了。过后还不放心,恐怕里克也故伎重演,迎立依然流亡在外的公子重耳,就下令让里克自杀。惠公对里克说,如果没有里克,他当不了国君;但是,里克杀过奚齐,有这样的人为臣,国君就没法当了。里克绝望地说:“不有所废,君何以兴?欲诛之,其无辞乎?乃言为此!臣闻命矣。”只得伏剑而死。除掉里克以后,夷吾还害怕他的同党兴风作浪,又寻机将那些当初与里克同谋的人一齐杀死。做完这两件事,惠公解除了他的内忧外患,可是国内人心已经彻底离散。

晋惠公认为重耳在外面笼络诸侯,迟早是晋国的祸害,不如趁早把他们也除掉。邵芮推荐勃提除掉重耳。于是,惠公便把勃提召来,赏以重金,并答应说,杀死重耳后,还可给他个大官做。

重耳得知此事后,只好离开了弱小的狄国,开始了一段艰辛的流浪生涯。历经了无数颠沛流离后,他们来到了势力颇强的楚国。

重耳在楚国居住期间,晋国发生了一件大事。公元前638年,公子姬圉听说他的父亲病重,生怕别人抢了君位,也没跟秦穆公打招呼,就偷偷跑回晋国去了。原来,晋惠公在公元前645年与秦穆公的战争中大败,险丧性命,勉强保全性命后不得不把已成为太子的姬圉作为人质抵押在秦国。秦穆公看到作为人质的太子即将回晋做国君,就把女儿怀赢嫁给了他。第二年晋惠公一死,太子圉做了国君,即是短命的晋怀公。怀公一上台,就和秦国断绝来往,秦穆公骂他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同时派出人手打听公子重耳的下落,欲扶重耳回晋即位。

4.重耳大器晚成

秦穆公寻找重耳的消息传到楚国,楚成王对重耳说:“咱们楚晋两国,远隔万水千山。楚国要你回国,困难很大,现在秦国派大将公孙枝来迎你人秦。秦晋相邻,只隔一水,是你最好的去处。”重耳对楚成王的这一安排,感激万分,于是便带着那一班谋臣,跟着公孙枝到秦国去了。

重耳到了秦国,拜会了秦穆公。穆公见到重耳后非常高兴,不仅热情款待,还提出要把女儿怀赢改嫁给他。这下可把重耳难住了,一来,自己已经老了;二来,公子圉是自己的侄子,伯父怎能娶侄媳妇呢?怀赢也哭着不肯,说:“我是公子圉的妻子,还能改嫁给他的伯父吗?”

然而,政治婚姻是不会随弱势群体的意志而改变。落难的贵族与遭遗弃的准王后最终还是拧不过秦穆公,结合在一起了。

就在这时,晋怀公害怕重耳复国,便下了一道命令:凡是跟随重耳的人,限三个月返回晋国,过期不归,全家问斩。狐毛和狐偃的父亲是狐突,狐偃是重耳的舅舅,因违命被晋怀公杀死了。

公元前636年,秦穆公决定派兵护送重耳回晋国做国君。穆公和百里奚、公子絷、公孙枝等率领兵车四百多辆,一直送到了黄河边上,秦穆公分一半人马送公子过河,留一半人马在对岸接应。这一年,重耳登上了国君的宝座,成为历史上有名的晋文公。

这个曾流亡国外19年的大器晚成的晋文公,以62岁之高龄掌握了晋国的最高权力。在位时间仅仅8年就离世,却创出了一番骄傲的事业。晋文公即位后,首先大力改进生产工具,施惠百姓,奖励垦殖,发展生产,并下令降低关税,吸引邻国商人人晋,互通有无。其次大批昭雪和起用被惠、怀二公沉沦的旧族,同时十分注意任用和提拔出身微贱而才能俊异的人,团结新旧贵族,使晋文公为首的统治集团内部和谐,社会生产得到长足发展,这就为他建立霸业做好了准备。周襄王二十年,晋文公在城濮(今河南开封县陈留附近)诱敌深入,大败楚军,凯旋在践土(今河南荥阳东)主盟诸侯,继齐桓公之后而为春秋诸侯霸主。

5.兄弟皆不简单

穿透历史的迷雾,重新审视春秋时期的晋惠公、晋文公兄弟两人,发现他们都是谋势的高手。基于晋国当时内乱外扰的危急形势,年长于夷吾的重耳因为对于国内支持自己各大派别的不信任,也包括对里克的不信任,同时出于对齐、秦两强行为的不可把握,拒绝了貌似诱人实则危机四伏的王位。对于混乱形势的认识,同样流亡在外的夷吾丝毫不比重耳少。夷吾同样清楚,如果回国,必将艰险重重。但夷吾因为有自己的死党,有一定本钱挺身而出,于是他完全可以且应该回国稳定局势。这样,即满足自己当国君的野心,又可免国家为诸侯所图。他们当时的选择都是对的。

也许有很多人不齿于晋惠公出尔反尔以及恩将仇报的行径。但政治本来就是复杂的,更不用说2000多年前那种特定的历史时期了。在国家危难之际,夷吾以自己的智谋夺得君位,事后对内铲除貌似功臣的奸臣,对外维护国家领土完整,如此作为对晋国社会的稳定和发展的确起到了正面积极的作用。他身后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只不过是一些局外人站着说话不腰疼而已。

晋惠公杀里克一党,拒绝割让河西之地予秦,这些行为乃出于巩固君权、稳定社会,以及保有国家发展权的考虑。作为特定时期的君王,这样做实在是太必要了。尤其是河西五城,它对晋国来说实在很重要,谁将它拱手让人,谁就是对国家的犯罪。

晋惠公在乱势中取得王位,和一帮豺狼打交道,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因为乱中取胜,注定晋惠公在登基后还要花费很多精力来理顺各种关系,摆平各种势力。因此,他在位期间的政治活动,主要是围绕着国君的宝座。

而后来的晋文公重耳,因为有秦穆公的铁心支持,直接把他扶上王位。晋文公成功登上王位的把握是百分之百,对于局势的操控也比15年前要有力得多。晋惠公本来就不得人心,其子晋怀公更是连他父亲都不如,一个很好的局势就这样摆在重耳面前。

晋惠公、晋文公兄弟泥墙,他们也许都没有想到:他们俩居然“联手”打造了晋国的辉煌。惠公作为恶人,把障碍扫平;文公作为仁者,把霸业确立。他们都善于在乱势中明势、因势、造势、蓄势、乘势。总之,他们都无愧于“谋势高手”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