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宝游戏

——[美]艾勒里·奎恩

大清早,博瑞特少将就带着大家去骑马,一路狂奔到悬崖边。悬崖下方是海德孙河,它在初升的太阳下像块灼灼发光的蓝玻璃,悬崖很陡峭,下面是海滩,博瑞特少将的船屋就在那里,崖壁上曲折的石梯是唯一能够下去的路径。博瑞特少将大声说: “先生们,我喜欢这山崖是因为它的军事价值,能控制这条河!”

艾勒利转过身往上看,将军的家被三面陡峭的山崖围住,崖顶高耸入云,难以度量其高度。最后的那面山崖上有一条小路,由山脚蜿蜒而上,艾勒利还记得前一天晚上坐车下山时的晕眩感觉。他冷冷地说: “你控制这条河?可是敌人控制了上面的那条路就可以把你射穿了。”

将军急忙辩解道:“我掌握了那个出入口就能抵抗一支军队了,老兄!”

艾勒利嘀咕道: “竟然还有大炮!老天,将军,你是万事俱备了。”他兴趣盎然地看着旗杆旁的一管小型加农炮,它的炮口对准矮墙上方。

霍克懒洋洋地笑着说: “将军随时准备好要革命……我们活在战乱年代。”

将军不高兴地说: “你们这些年轻人丝毫不尊重传统。霍克,你很清楚这是一门落日大炮——旧日荣光唯一能够保存在我家园的办法,就是它——加农炮的礼赞!”

艾勒利连忙说道: “传统是一个国家的脊梁,大家都知道这一点。”霍克轻轻笑着,将军看起来也很高兴。

艾勒利往悬崖下看,看到一个老人坐在下面的防波堤边钓鱼。老人抬头看了看,出入意料地跳起来,用他空着的那只手行了个端正的举手礼,然后又平静地坐下来继续钓鱼。

将军说:“这是我的一个老兵,叫普鲁,他和迈卢克,管理员小屋里的那个老家伙,在墨西哥时在我的部队中服役。”

将军未来的女婿迪克·菲斯克中尉曾告诉过艾勒利,博瑞特少将一直是个单纯狂热的军人,而且他尽可能地将军旅生涯中有纪念价值的东西都带到他的平民生活中,甚至他的仆人都是老军人。他的房子里装满了三次战争的遗物,房子看起来也像个团部大营。

一个马夫来把他们的马牵走,然后他们就漫步越过草地走向屋子。

艾勒利想,博瑞特少将一定很有钱,这里有露天的瓷砖游泳池,一个漂亮的日光浴室,一个靶场,一间有各式各样武器的枪械室……“将军!”菲斯克中尉一边喊一边向他们冲过来,他看起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连制服都那么凌乱,他对未来的老丈人说, “我可以单独跟您谈一会儿吗,长官?”“当然可以,迪克。先生们,失陪一下。”

霍克和艾勒利退到一边儿。中尉说了些什么,他的双手来回比画,将军一下子脸色刷白。接着,两人都拔腿向屋子跑去。

霍克与艾勒利慢慢地走在后面,霍克说道: “我真想知道迪克出什么事了。”

艾勒利推断: “应该与廖妮有关。我认识菲斯克已经很久了,他是个稳重的人,唯一能让他心神不宁的只有将军的女儿廖妮。希望没出什么事。”

霍克耸耸肩, “有的话就太可惜了,这应该是个平静的周末……嗨,尼克逊太太,博瑞特小姐还好吗?”

“廖妮?我今天早上还没有看到她。出什么事了?”尼克逊太太是一个身材高大肤色苍白的女人,有一头酒红色的头发和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她正在看报纸,所以对这个话题不是很感兴趣。 “啊,奎林先生!我们昨天晚上玩的那个可怕的游戏害我失眠了。有这么多被谋杀的人纠缠着你,你是怎么安稳入睡的?”

艾勒利笑着说: “尼克逊太太,我的问题不是睡太少,而是睡太多了。我是地地道道的懒虫,想象力不比一只革履虫多。您睡不好?那表示您的良心之中肯定藏着什么不能言说的东西。”

“奎林先生,我是说,游戏归游戏,有必要拓下我们的指纹吗?”艾勒利笑了: “我答应您,一有机会就毁掉我即兴设立的小罪犯档案局。”

菲斯克中尉在门口说道: “奎林,你能不能:……”

“出什么事了,中尉?”霍克问道。

“廖妮出什么问题了吗?”尼克逊太太问。

菲斯克中尉微笑着: “问题?呵呵,什么都没有。”他拉着艾勒利的手臂把他拽到楼梯处,笑容立刻消失了, “奎林,出事了……我们……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幸好你在这里,你或许能帮助我们……”

艾勒利温和地说: “别急,别急,慢慢说,发生了什么事?”

“你记得廖妮昨晚戴的那串珍珠项链吗?”

“记得。”

“那是我给她的订婚礼物,原本是我母亲的……我珍视廖妮,你知道,呃,一个美国陆军中尉的薪水是买不起珍珠的。我想要给廖妮一些……昂贵的东西……”

“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串珍珠项链不见了?”

“是的。”

“项链值多少钱?”

“二万五千美元。我父亲曾经非常富有。”

艾勒利叹了口气。他们一起进了廖妮·博瑞特的卧室。

廖妮在不停地哭泣。博瑞特少将现在看起来完全没有意气风发的军人姿态,只不过是个耷拉肩膀的胖老头罢了。

看到艾勒利进来,廖妮激动地说:“有人偷了我的项链!奎林先生,您一定得把它找回来,一定得把它找回来!一定是哪个客人拿了项链!”

将军以微弱的声音说道: “廖妮,亲爱的,毕竟,你的客人——”“不,爸爸!我不管谁会受到伤害。那串珍珠对迪克的意义重大,对我也一样,而且我不打算呆呆地坐在一旁,让小偷把它从我鼻子底下偷走!一个贼不可以因为是受邀而来就有豁免权!”

菲斯克说: “怀疑是仆人们干的会比较合理一点……”

将军猛地抬起头来,愤慨地说: “我亲爱的迪克,把那个想法赶出你的头脑。我的仆人中没有一人不是跟了我二十年以上,我有好几百次证明过他们的诚实和忠心!”

艾勒利笑嘻嘻地说: “因为我也是客人之一,我认为我有资格表达一下意见。在任何案件中,公正的调查都不会有害处。中尉,我支持你未婚妻的意见。博瑞特小姐,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项链不见的?”

廖妮指着她的床旁边的梳妆台说: “我醒来时,大概在半小时前。你看,珠宝盒的盖子打开了,项链不见了。”

“你确定昨晚上床前那个盖子是关上的?”

“是的。早上六点我醒来觉得口渴,下床喝了杯水,那个时候盒子还是盖着的。然后我又接着睡觉去了。”

艾勒利说道: “现在刚过八点,那么你是在差一刻八点发现被盗的,换句话说珍珠是在六点到七点四十五分之间被偷的。你确定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我睡觉很沉……”

“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将军咆哮着, “我们总不能搜他们的身啊!”

艾勒利说: “将军,搜身没有必要,没有一个贼会笨到把偷来的东西放在自己身上。他相信会有警察来,而警察到来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搜查。”

廖妮沮丧地说: “喔,老天,警察!我们能不能不惊动警察?”

艾勒利说道: “我想,我们目前可以自己做些什么。应该彻底搜查这个地方……反对我四处看看吗?”

廖妮叫道: “一点儿都不!奎林先生,你要怎么逛就怎么逛!”

“丢项链的事情,除了我们四个人和那个贼,还有谁知道?”

“没有任何人知道。”

艾勒利若有所思地抽着烟: “非常好。下面请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那个贼知道我们不会坐以待毙,但是他的行动也将会被限制……亲爱的小姐,你可否盛装到楼下加入到你的客人中,来,样子要高兴一点儿!”

“好的。”廖妮说着,努力做出一个微笑。

“男士们也要做一些事情,当我进行搜查行动时,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层楼。”

大家立刻按艾勒利的安排各自行动。

早餐后艾勒利压低声音对菲斯克说道: “没有。不在这屋子里。”

军官说道: “可恶!你确定?”

“非常确定。我找过了所有的房间。”

菲斯克郁闷地咬着他的下唇。这时廖妮兴高采烈地叫着他: “迪克!要不要一起到游泳池去游泳?”

艾勒利轻声说道: “你跟她去吧。当你游泳的时候,顺带在游泳池里找一下。”

菲斯克严肃地点点头,跟着其他人走了。将军闷闷不乐地过来了: “没找到?”

“还没有。我们到那下面去,将军,我要问你的普鲁几个问题。”

他们走到悬崖下方的沙滩上,老兵普鲁正在擦拭着汽艇上的铜牛。

“早上好,先生。”普鲁打着招呼。

将军闷闷不乐地说: “普鲁,这位先生想要问你几个问题。”

艾勒利笑着说: “非常简单的问题,普鲁,我看到你今早大约八点的时候在钓鱼。你什么时候来到防波堤上的?”

老兵一面搔着左手臂一面回答: “呃,先生,大约五点半。”

“你是不是一直能看到那边的阶梯?”

“是的,先生。”

“早上有没有人从那边下来?”

普鲁甩甩他浓密的头发: “没有啊。”

“有没有人从悬崖上把东西扔到这下面或是水里?”

“没有,先生。如果有的话,我会听到水声的。”

“普鲁,你整天都会在这里吗?”

“只到中午,除非有人要坐汽艇,先生。”

“谢谢你。噢,还有一点,普鲁,博瑞特将军特别关心今天下午是否有人下来。如果有的话,注意看并立刻汇报。”

普鲁眼中发出锐利的光芒,问道: “是将军的命令吗,先生?”

“没错,普鲁。”将军叹口气说道。

然后他们去找迈卢克。迈卢克住在庄园大门口一间凌乱的小屋里,他是个高大的爱尔兰人,有着坚韧的额头和敏锐的眼睛。艾勒利问了他同样的问题。

他站得笔直,肯定地回答: “没有,先生,整个早上都没有人接近这里,没有人进出。”

“但是你怎么能确定呢,迈卢克?”

爱尔兰人站得更挺直了, “从六点差一刻到七点半我就坐在这里清洁将军的枪支,整个庄园都看得到。然后我就一直在修剪灌木。”

将军插话说道: “你可以把迈卢克的话当做真理。”

艾勒利连忙加以保证, “当然,当然,我相信。这是园区里唯一的车辆出口口巴,先生?”

“没错。”

“是的,是的。还有那悬崖边……只有壁虎才能攀爬那些岩壁,这太有意思了……多谢了,迈卢克。”

他们朝屋子走回去。将军问道: “然后怎么办?”

艾勒利皱紧眉头, “将军,你说你绝对信赖你的仆人?那么请你集合他们并要他们仔细地搜查每一英寸土地。”

“嗯!好家伙,这是个办法!太好了,奎林先生,我立刻派他们去做。那树呢?”

“什么树?”

“树木,老弟,树木!树是藏东西最好的地方。”

艾勒利正色说道: “嗯!树木,尽一切可能搜索。”

“把这活儿交给我。”将军激动地说着,然后他快步离去。

艾勒利走到游泳池边,坐在一条板凳上看着精力旺盛的人们游泳。

廖妮从水里钻出,扑到艾勒利的脚边,低声说: “我办到了。”

“办到什么?”艾勒利小声问。

“你认为我为什么要建议去游泳?这样每个人都要把他的衣服脱下来!我在下水前溜进卧室搜过了所有的衣服,不过……什么也没找着。”

艾勒利看着她: “我亲爱的小姐,我要称赞你,你居然会想到这一招,可是他们也有可能……”廖妮脸红了,但她坚定地说: “那是一条长长的、六条绞成一束的链子,不可能藏在泳衣里。”

艾勒利笑了: “我不会那么认为,你们每个人现在所穿的衣服太薄了,藏不了什么东西。啊哈,中尉!水怎么样?”

菲斯克把他的下巴搁在游泳池边上,郁闷地说: “不好。”

廖妮叫道, “什么,迪克!我以为你喜欢游泳……”

艾勒利低声说: “你的未婚夫刚刚告诉我,你的项链没有在游泳池里,博瑞特小姐。”

尼克逊太太从水里钻出来,坐到池边上, “那些人在那边到底在于什么呀?怎么还在地上爬?”

大家都往外看。艾勒利叹口气说: “我相信将军对我们的娱乐感到厌烦了,他一定在指挥他那些退伍军人进行某种战争游戏呢。”

菲斯克很快接茬说: “那是步兵小规模演习。”

尼克逊太太脱下她的泳帽,说: “太神经兮兮了。廖妮,今天下午有什么活动?让我们玩一些刺激的!”

廖妮说:“该玩些什么呢?给个建议吧,奎林先生。”

“老天,”艾勒利说, “我不知道。要不我们寻宝吧?这游戏是有一点过时,不过至少不会太伤神。”

廖妮说: “那个,很费脑子,不过我认为这是一个很妙的主意。你来安排,奎林先生。”

“寻宝?”尼克逊太太思考着, “嗯,听起来不错。把宝藏弄得值钱一点好吗?”

艾勒利点了支烟,想了想,说: “如果由我负责安排……好吧,那就午餐后吧。我会准备好线索和宝物。你们先留在屋子里,我可不想有任何人先偷跑,同意吗?”

尼克逊太太快乐地说: “我们全都听你的。”

“那么,就待会儿见啦。”艾勒利漫步走向河边,廖妮用清亮的声音请她的客人快进屋换装,准备吃午饭。

快到中午时博瑞特找到艾勒利,老先生满脸汗水,他看起来又气又累: “天杀的黑心贼!什么都没找到。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廖妮自己放错了地方。”

“你没找到?”

“一点儿痕迹都没有。”

“告诉我,搜索行动是否彻底?你也检查过迈卢克的小屋了?”

“当然,当然。”

“宿舍呢?还有树木?”

将军打断他: “我搜查了每一个地方。”

“很好!”

“那有什么好?”

“我亲爱的将军,那太棒了!我有心理准备,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很聪明的人,不过我已经见到曙光了。现在可否请你回屋休息一下?今天下午我们要一起玩一个游戏。”

“噢,老天爷。”将军边摇头边蹒跚地走了。

艾勒利一直看着他消失,然后陷入沉思。

下午两点,大家在阳台上集合,艾勒利开口说道,“女士们、先生们,过去两小时中为了给大家贡献些许欢乐,我很努力地工作。我很乐意牺牲一些个人的心力,而我所要求的回报只是你们大家的尽力配合。”艾勒利点了一支烟,继续说: “我把一个‘宝藏’藏在某个地方,然后留下了寻找的线索,你们知道,必须遵照指示一步一步来,每一个步骤我会留下线索,如果解读正确的话,就可以指引到下一个步骤。在这个比赛中,脑筋好的会占不少便宜。”

廖妮嘟囔着:“可怜的迪克,我相信我必须要和他配对,靠他自己肯定什么都找不到。”

菲斯克傻呵呵地笑了。

“还有一点,”艾勒利说道,“所有的线霖都是用引句的方式。”

尼克逊太太说道:“噢,天呀,你是说类似‘先战争,先和平’这种东西?”

“是的,没错,但不用管它的典故,只要管文字本身的意思就好,准备好了吗?”

霍克问: “宝藏是什么?”

“不能说。”艾勒利把香烟丢到烟灰缸里, “准备,开始!现在我给你们第一个线索。这引句是‘一条鱼该在海里游泳。”’

将军说道: “啊!这是什么鬼东西。”然后他就坐进他的椅子里。

但是尼克逊太太眼睛发亮,然后她跳了起来,招呼霍克往矮墙跑去。

廖妮叹道: “可怜的特洛斯,她是好心,但是她的脑袋却不怎么灵光。奎林先生,你当然不会要我们去搜索整条海德孙河,因此你所指的一定是有范围的水域。”她跳下阳台,跑向游泳池。菲斯克急急忙忙跟了过去。

“先生,你的女儿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艾勒利说, “迪克·菲斯克能娶到她太幸运了。”

“遗传了她妈妈的智慧,”将军说着,突然眼里发出光芒, “好家伙,我兴趣上来了。”

他们离开阳台去泳池,发现廖妮在得意地把一条从游泳池中捞起的还滴着水的大充气垫放气。

“有了,”她说道, “过来,迪克,看,那么它应该在奶油中‘游泳’。奶油,奶油……肯定是餐具室!”她又像一阵风一样地奔回屋子,菲斯克紧跟在后面。

艾勒利把字条放回充气垫中,充好气,又把它丢回游泳池中。

“其他人很快会到这里来。他们来了!我们走吧,将军。”

廖妮在餐具室内的冰箱里找出奶油盆,从奶油里挖出一张纸片。她皱起鼻子: “黏糊糊的,弄得一手都是。帮我念出来,迪克。”

菲斯克读出来: “那最后,老兄,它应该在红酒中游泳。”

“嘿!奎林先生!这也太简单了。”

艾勒利望着这对年轻人冲到酒窖,淡淡地说: “越到后面会越难。”他把纸片放回奶油盆中,和将军进了酒窖,等他和将军把身后的酒窖门关上就听到尼克逊太太的脚步声在餐具室中。

廖妮从酒窖架中两只尘封的酒瓶间撬出一张纸条,皱着眉看: “啊!这是什么,奎林先生……莎士比亚?”

菲斯克问道: “上面怎么说,廖妮?”

…在碧绿树下’……碧绿树。我们有碧绿树吗,爸爸?”

将军不耐烦地说: “从来没听说过。你呢,迪克?

菲斯克摇摇头。廖妮皱着眉: “我对碧绿树唯一的了解,是莎士比亚的《女口你所愿》以及哈代的一本小说里提到的,可是……”

尼克逊太太在他们上方叫道: “他们还在这里,让开让开!”廖妮很不高兴。尼克逊太太和霍克飞快地跑下阶梯,从架子上抓起纸条,她叫道: “我看不明白。”

霍克要过纸条看了看,大笑: “好家伙,奎林,涉及植物学知识了。这说的是青绿色的绿锈菌,我在这庄园里看过那种树。”他们立刻跑出酒窖。

廖妮说道: “可恶。”大家一起去追霍克。

霍克找到了那棵树,那棵树的树干是鲜绿色的,看起来像是原始的菌类。尼克逊太太惊叹道: “真是绿色的树!你太聪明了,奎林先生。”霍克找到了纸条,廖妮看起来很懊恼,她问: “霍克先生,纸条里怎么说?”

霍克大声念了出来: “然后……‘寻找不久前才丢掉的’……”

菲斯克抱怨说: “谁不久前丢掉了什么?”

霍克说:“奎林不可能知道谁会先找到这里,所以这不是说发现纸条的人……有了!”他飞快地向屋子的方向跑去。大家一窝蜂似的跟着霍克跑。

霍克向大家举起半截香烟,说: “这引句是说奎林本人的,所谓‘不久前’就是我们开始游戏之前,而当时我们看到他丢掉的唯一东西是这个烟蒂。”他把烟蒂掰开,在介于烟草和吸嘴之间有一小卷纸,他把它展平并把潦草的内文看了一遍。然后他又看了一遍,看得很慢。尼克逊太太说: “看在老天的分上!不要像猪一样慢。如果你不知道答案,给我们这些人一个机会。”她从他手中抢过纸条并念出来:

“寻找……甚至在加农炮的炮膛里。”

将军喘着大气问: “什么?加农炮的炮膛?”

“就这么简单啊!”尼克逊太太咯咯地笑着跑走了。等大家来到她这边时,她正对着加农炮发牢骚: “加农炮的炮膛!这个东西炮口对着河流上方,怎么才能看到炮膛呢?中尉!能把这个蠢东西往后拉一点儿吗?”

廖妮忍不住笑了: “你没见过迈卢克是怎么填充这门炮的吗?不是从炮口,在后面有一个上膛的地方。”

菲斯克上前熟练地弄着落日大炮后方的机关,转眼间就把尾闩的保险小门转开了,露出圆形的小孔。他把手伸进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是宝藏!天啊,特洛斯,你赢了!”

尼克逊太太开心地大笑: “快给我看看是什么!”她把菲斯克挤到一边,伸手拿出一团油腻腻的棉花团。

廖妮从人群中挤过来大声问: “里面是什么?”

“……是真正的宝藏,廖妮,你的宝贝!”

廖妮尖叫: “我的珍珠项链!”她从尼克逊太太手中抢过那串莹润的珠宝,紧紧地放在胸前,然后她带着质疑的表情转向艾勒利。

将军软弱地说: “奎林,难道是你拿了它吗?”

艾勒利说道: “不全是,各位站好别动,拜托。你们听好,博瑞特小姐的珍珠项链今天早上被偷了。”

霍克扬扬眉毛, “被偷了?”

尼克逊太太瞠目结舌, “被偷了!所以才玩这个游戏?”

艾勒利说: “是的。大家想想看,有人偷了一条珍贵的项链,那么如何把它弄走?庄园总共只有两个出口:人口处就是迈卢克的小屋,还有就是这下方的河流。其他都是陡峭的悬崖,不可能攀爬,而且因为崖峰很高,也不大可能让一个同谋从峰顶垂绳索下来把珍珠项链吊上去……再说,不到六点迈卢克和普鲁就分别看守着陆路和水路的出口,他们都没有看到有人,而且普鲁说没有东西曾被丢到沙滩或水里,不然他会听到声音。显然盗贼并未试图从这仅有的两条路来处置项链,项链一定还在庄园里。”

“那个贼非常聪明,他知道人们丢了价值两万五千元的项链不可能无动于衷,他算好了警方会来,一定会有搜索行动,所以他不会把他的战利品藏在身上、行李中、屋子里或是庄园里显眼的地方。当然,他也可以选择找个隐秘的地方挖一个洞把珍珠藏起来,不过这庄园有警卫,这样做很难瞒过警卫的眼睛。出于谨慎,我本人搜过了屋子里的每个地方,将军的手下则搜过了林地和室外建筑……当然我预期不会这么容易找到,这只是要确认不在这些地方。”

“有一点很清楚,不管那个贼的计划是什么,他肯定不会利用正常的水陆两条路线把珍珠项链弄出庄园。他知道警察很可能会来调查,而且预先知道有我这个侦探在这里,他不会打算自己带着它走出去,或是邮寄给他的共犯,他一定想到一个特别的办法,但他仍然要用到仅有的这两种出路。然后我想到河流可以加以利用,有一种方法一般人看不出来,但是,即使有一整团的军队来看守,这个计划也可能会成功。

廖妮低声说道: “落日大炮。”

“是的,落日大炮。只要准备一个小包把珍珠包好,打开大炮的尾闩,把小包塞到膛管后走开,他就能很轻易地把珍珠项链送出去。任何具有武器知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大炮就和其他发射礼炮的大炮一样,只使用空包弹,没有爆裂的弹壳,只是充填火药使它发出巨大的声响并产生一阵烟雾。”

“然而,这火药虽然纯粹只能制造噪音,它还是拥有相当程度的推动力,足以把项链送出去。等今天日落时迈卢克会过来开炮,只要砰的一声,项链就会隐匿在一阵烟雾中射出,抛掷到二十五英尺下方的河里。 “当然,要完成这个计划,需要一个类似铝制品的轻而坚固的容器,能让项链浮在水面上。还需要一个同伙,在日落时划着船沿海德孙河航行,捞起项链。而普鲁告诉我,那个时候他不当班。即使他当班,在大炮发出的噪音和烟雾中,估计他也注意不到什么。”

将军吼道: “同伙?我去给警察打电话!”

艾勒利说: “我一点钟时已经打过了,将军。警察们已经在下面警戒了。如果你们按照时间发射礼炮的话,我们可以当场逮到那家伙。”

菲斯克问道: “可是那个装项链的容器在哪里呢?”

艾勒利冷冷地说: “已经藏起来了,非常安全。”

“为什么你要藏起来?”

“只能说是上帝在保佑我。昨天晚上我们玩了一个谋杀的游戏,为了更加逼真,我利用随身携带的组合包取了每个人的指纹,我忘了把它们销毁。今天下午,在我们寻宝游戏开始之前,我在大炮里发现了容器,你们想我在罐子上发现了什么?指纹!我们这位聪明的贼对自己很有信心,他没想到会有人发现他藏匿的宝藏,所以粗心了。”

长久的沉默,在沉默中人们只能听到上面传来国旗被风拍打的声音。

霍克站出来,双手一摊,道: “老兄,你逮到我了。”

艾勒利说道: “嘿,你真棒,霍克先生。”

在日落时,大家都来到大炮旁,迈卢克拉动引信,炮声很响。海德孙河像一面平静的镜子,反射着夕阳的余晖。整条河只有一艘装有马达的小船,那个人把船开过去,焦躁地在水面上找什么东西。突然间他抬起头,看到上面有好几张脸在看着,他慌忙地把船开跑了。

尼克逊太太抱怨说: “为什么你要叫警察放了那个罪犯,奎林先生?”

艾勒利叹口气: “只有犯罪意图,犯罪没有成功,而且那是博瑞特小姐的意思。虽然我不会为霍克和他的同伙辩护,但他的同伙可能只是个可怜的穷鬼,受到我们这位勇敢朋友的怂恿而接下接应的工作。霍克在生活中迷失自己,他需要钱,所以他拿了珍珠。博瑞特小姐没有含恨报复,真是让人钦佩。”

廖妮轻柔地说: “反正我拿回了我的珍珠项链……况且我们把他交给警察,和要他去收拾行李,这两者的意义是差不多的,在社交上他已经完了……”

艾勒利说: “我相信你们都看出了寻宝游戏的重点了吧?”

菲斯克很茫然: “我知道我很迟钝——我没看出来。”

“博瑞特小姐是我的共犯。我私下要求她在开始时要表现得聪敏些,愈到后面愈慢下来,这样能打消罪犯的怀疑。霍克懂枪炮,利用大炮藏运珍珠使我对他产生怀疑,我得试试他。霍克成功过关了,当博瑞特小姐慢下来时他超前了。在破解‘碧绿树’这条线索时他展现了丰富的知识,在解读香烟的线索时他也表现出敏锐的观察力,这可是两条相当困难的线索。可是,面对最简单的一条线索他反而困惑了!他‘不懂’加农炮的炮膛是指什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道里面有什么。”

菲斯克抗议道, “但这一切好像都很多余,如果你有指纹,这个案子就破了。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

艾勒利耸耸肩: “你说得很对。可问题是,罐子上根本就没有指纹。我那样说是唬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