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消失的人

——[美]约翰·米尔顿

我的职业是私人侦探。一位妇女雇用我跟踪她的丈夫克鲁德。他们住在拉森山的一处豪华的公寓大楼之中。克鲁德今年43岁,开一辆四门型的道奇·莫纳古牌小轿车,已过不惑之年的他背着妻子和别的女人好上了,还从夫妇俩合资经营的商店中盗取了一大笔资金。

他的妻子雇我秘密调查克鲁德的行踪,拿着克鲁德夫人开给我的支票,我想我该开始行动了,我向她保证每天向她报告她丈夫的行踪,包括去哪里、见什么人以及追查那笔资金的去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觉得我得对得起支票上的数字,毕竟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所以当天下午我就展开了对克鲁德的盯梢。

据他的夫人介绍,多年来他就有这样的习惯——他会在每天下午5点准时离开办公室,午夜之前在家里很少见到他。4点半左右,我发现克鲁德那辆四门型的道奇·莫纳古小汽车停在车库附近。才过5时,克鲁德进入我的视线之内。他驾驶着汽车一直驶向了北部海滩,在华盛顿广场不远处停了下来,停在了一家小型意大利饭店门前。大概他在这里同他的女朋友约会。然而情况却不如我所料,隔着窗子我看到他始终一个人坐在那里喝着闷酒,足足有两个小时。

大概7点半,他才离开饭店。一个人独自在街上闲逛,一会儿在报摊上翻看几眼,一会儿打量打量商店的橱窗……克鲁德仍然是一个人返回汽车旁边,一路上没看见他和任何人交谈过。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他下一个睁留之地是拉森山脚下的一家小型图书馆,我在自己车里一直注视着他,他到图书馆的目的仅仅是为了还一本书,没多会儿就匆匆出来了。接着,他掉转车头驶向特温峰,走进了一家叫杜威的小酒店。因为我们素未谋面,我大胆地把汽车开到了附近的停车场,尾随他走进了小酒店,脑子却在不停地思量,可能这次他是来同他的女朋友约会,应该不只是自己来喝一杯。灯光昏黄的小酒店里坐着十几个顾客,我仔细打量了一下,店中仅有三位女郎,但都有自己的伴侣。克鲁德一个人坐在离门较远的一张桌子旁,左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夹着一支雪茄。显然,他不是来等某个女人的。他喝完酒,重新点燃一支卷烟,并招呼着侍者埋单。时钟已经显示9时45分。假如克鲁德与女人私会,这么晚了不可能人还没来,我感觉克鲁德太太说他侵吞财产还有些可能,和女人私会八成不太可能。我又往他的座位那边看了一眼,可以肯定地说,他绝对没有在等人,因为他的眼神始终没往酒店人口处瞟过,也不像一个焦急等待的人一样频频看表。

他从酒吧出来,启动了汽车发动机,我心里直打鼓,现在他又要上哪儿呢?他会不会夜以继日地就这样到处转悠呢?车子穿过大街,径直向一个空旷的树丛深处开去。就在那个地方有一个叫做特温峰的公园。我从心底开始纳闷起来,这时车子开到了一条偏僻的道路上,这儿几乎看不到什么车辆来往。从远处看公园,只能看到偎依着的几对情侣和三三两两的行人。克鲁德开着汽车由东向西缓慢地行驶着,我曾经看到他好像是停了一下车,随即车子里闪现出了点点小火光。显然,他是在火柴盒上擦划火柴企图把卷烟点燃。他的车子已经行驶到了离公园相当远的一个地方:使我惊讶的是,就在那个地方仅仅有一条小路,而且走到路的尽头就是悬崖。

那是一条死路!

克鲁德究竟想干什么呢?我犹豫起来,到底是继续跟踪他的车子行驶呢,还是干脆停下来在路口附近守候着,等他的车子掉头再看情况而定呢?最终,我经过一番抉择,还是选择了后者。随后,克鲁德的车子开进了路边的一排茂密的柏树林中。就在这时,他尾部的刹车灯隐隐约约地亮了几下,接着车头灯关闭了。没过多久,车子又开始缓缓前进。最后,在离悬崖边护栏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现在又有什么企图呢?我在思忖着,真让人难以捉摸。在这天色阴暗的树丛中,他也许是想停在那儿欣赏夜景吧,要不然就是需要冷静下来盘算些什么。与此同时,还可能有另外一种情况——他和别人约在这里,等候着这个人,或许把那个地方作为同某个俏皮女郎的幽会之处。不过,特温峰地区巡逻队会不时地来这里侦查情况,因为很多青年男女们常常在这儿调情幽会。

星光月影之下,他开的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反射着使人心情不悦的昏暗微光。从车中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那辆车子的大概轮廓,过了不一会儿,车中貌似又点亮了第二根火柴,他到底在做什么。克鲁德并不是个烟不离口的人,但是看样子他一天恐怕最少也得抽上两三包卷烟。等待真是件难忍的事情,我精神委靡地瘫倒在车座上,尽可能使自己更舒服一些。10分钟过去了,20分钟过去了,半个小时过去了……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的四周围,未发生过一丝一毫不寻常的情况。我的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克鲁德的言谈举止,他的确是个让人难以捉摸的人。直到夜间10时40分,他的车子仍形单影只地停在那个偏僻的角落。

一丝焦虑不安的情绪涌上我的心头。没过多久,我把车窗玻璃向下轻移了些许,凝视着不远处的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四周一片漆黑,万籁俱寂,简直树叶掉下来的声音都清晰得可怕。又是20分钟过去了,凉飕飕的夜风狂野地迎面袭来,我把车窗关闭了,仍旧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又一个20分钟过去了,我的忍耐达到了极限,觉得心烦意乱。那辆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对于一个专业的跟踪者来说,整整一个晚上就坐在这里等待,简直就像是一场没有声息的灾难。克鲁德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除了擦了两根火柴以外,就再没有点燃过卷烟。这是一件让我充满疑惑的事。就在这个时间这个鬼地方,没什么事情可干的景况之下,他竟然只抽了两根烟!当然,他也可能早就把烟抽完了。可是,当他在杜威小酒店里喝酒时,我明明见到他从上衣的兜里掏出了满满一包卷烟。

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不会出什么事吧?难道……自杀?

一个不好的猜想在我的脑袋里不停地闪过,顿时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把冰冷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一直盯着停在不远处的克鲁德的车,做着各种不同的猜测。假设我走到他的车旁窥探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他却安然无恙,我的跟踪就会夭折。但是,如果我继续在车子里面安静地等待,而克鲁德早已服下了致命的药物或对自己做出了只有上帝才知道的傻事,我岂不是坐在这里目睹着一个人离开人世吗?

在我车子后方出现了汽车的光亮,从后面开过来一辆车子。我尽量将身子压低到车窗以下的位置,躺坐在座位上,让后边那辆车里的人看不到我。然而,后面的车并没有如我所料开过去,却偏偏在我的旁边停了下来。啊,天哪!那居然是一辆警车。巡逻车司机降下了玻璃窗,一位巡警打亮了手电筒朝我车里照来,巡警朝我礼貌地敬了个礼,催促我把玻璃窗放下来。我朝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的方向瞟了一眼,它滞留在原处依旧是乌黑一团,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儿动静。这下好啦,有巡警先生在,我再也没有必要为克鲁德烦神了,他们自会去检查前面那辆车的。我嘘了一口气,把车窗玻璃放了下来。其中一位年轻巡警问道: “伙计,这儿怎么啦?出什么事儿了吗?”我简单地把我所看到的一些情况作了汇报,他显然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在同他的同事商量了片刻之后,他的同伴一路小跑奔向克鲁德的那辆道奇·莫纳古牌汽车。在那位年轻的巡警问我问题时,我一边逐一回答着,一边不断地思忖克鲁德那辆车可能出现的情况,我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位矮胖的巡警身上,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路小跑抵达克鲁德那辆汽车的驾驶室门前,不断地用手电的光亮晃车窗里面的人,但无论他怎么做,那辆车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丝毫没有动静。过了片刻,他见没人应答就上前抓住了车把手,想自己把车门拉开。看来,那辆车一定是把门锁上了。接着,他又拿起手电筒对着车窗,这次他透过玻璃窗认真地照了一下,之后他像被电到了一样猛地转过身,向我们这边做了‘个出现紧急情况的手势。

“卡尔!”他高声喊着,“快,快上这儿来!”

年轻巡警立马用手抓住了腰间左轮手枪的枪柄,直朝着道奇·莫纳古汽车飞奔而去。我随着他们也到了汽车那儿,透过两位巡警的手电光,我们朝车窗交叉探查,汽车里空空如也,但汽车的前座上有着非常明显的血迹。而克鲁德就这样失踪了。他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居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大概过了30分钟,一位叫克莱因的巡警来到了事发现场。我在旧金山当警察时,同他就是老相识了,他是一位很有资历的老警官。克莱因问我: “你是在10时15分左右一直就跟着克鲁德到达这里的吗?一直到两位巡警到这里为止你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是吗?”

“是的。”我肯定地说。

“那么你有没有移动过你的车子呢?”

“没有。”

“在整个过程中,你是否在无意之间往别处瞧过呢?”

“偶尔有几秒钟的时间移动了一下视线,但时间不会很长。”

“你能观察到汽车的四个门吗?”

“其中的三个门观察得很清楚,”我说, “但驾驶座旁的那个门不易看清。”

“你没发现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出现过异常,是不是?”

“确实如此。”

“这么说,克鲁德失踪的原因就在这里。”

我点头表示肯定他的说法,但又不得不提出我的疑问: “为什么开启车门的时候,车上的顶灯没有亮呢?”

“哦,它的顶灯已经失灵了,我们刚刚检查时发现的。”

“不过,开门的动作以及声音准会引起我的注意。可我真的没有看见有人打开车门,或许是我忽视了。”我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又说道: “克鲁德没有离开汽车走到公路上,也不可能向堤岸那边走去,钻进树丛中。因为我当时就在他车子的后面,我可是全程监视着他的,他要是真这么做了,我肯定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他奔向悬崖边的栏杆,那一定会攀爬到旁边的护栏上,如此大幅度的动作我怎么可能没有注意到呢?”

“他有可能是从护栏下面钻过去的呢。”

“他有什么理由要这样做呢?”

“我说的仅仅是猜测而已。”

“哦,我倒觉得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性?”

“自杀。”我说, “他有可能是坐在汽车里用水果刀或其他锐利之物割断腕动脉。可是在最后的一刹那,他惊慌失措,打开车门朝外跑,从护栏下面爬了出去……”

还没说完,我不得不自己把话停下来,因为我自己马上意识到,完全不可能有这种情况。

克莱因摇摇头: “这种推测根据现场情况来看是不可能的,你看我们并没有在汽车驾驶座门外、汽车旁边以及护栏下面发现血迹:此外,如果他因为割断了腕动脉而害怕了,那他为什么要跑出来,我奇怪的是他为什么要离开汽车,而不是把车开往最近的医院呢?”

“这也对啊。”我说。

“对了,还忽略了一点,我们去检查的时候车子的门是锁上的,会是谁锁上的呢?”

我遥望着远处城市的灯光,愣愣地站在那里,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

克莱因说: “如果说克鲁德真的是遭到了袭击,那么袭击者想必是在你的眼皮底下强行闯进汽车的,这表明袭击者是从斜坡上爬上来,冲到了汽车的旁侧,然后上了汽车——当然,如果汽车未曾上锁的话。但是,我相信没有这种可能。”

“我觉得还可能有一种解释。”我深沉地说道。

“什么解释?”

“会不会袭击者一直就躲在汽车里而从未暴露自己呢?”

“那么你是说,袭击者不是半路上的车,而是一直就藏在车上。”

“对。我觉得他应该一直在车里,要不我不可能让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

克莱因眉头紧锁。

“可是我记得你说克鲁德一直是单独行动的呀?”克莱因说。

“但如果他的习惯早已被人知晓,尽管我们看上去他确实没遇到过什么人,但那个人完全可以预先躲藏在汽车周围的某处,没准在哪个地方,在我全神贯注地监视克鲁德的时候,那家伙趁机就溜进汽车后座的下面,并要挟他一路开到事发时的位置,在克鲁德把车开到这儿停下以后,就残忍地向他扑过去……”

“那你说说作案者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劫财好像不是,难道是报复?”

“这我说不好,但我可以向警官您提供一条有价值的线索,克鲁德的妻子宣称,他从商店窃取了大量的钱款并在外面有女人,我此行的目的就是跟踪他并获得足够的证据。”

“他的妻子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想不会的,假如她想杀死她的丈夫,直接找人杀了他就是了,还有必要雇用我盯梢吗?”

“也许,”克莱因说话的时候声音中依然存在着疑虑, “目前的问题在于,克鲁德的尸体究竟在哪儿。如果那个袭击者真的事先藏在汽车里,那他要使自己和克鲁德的尸体离开汽车,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袭击者在这儿杀死克鲁德后,明明知道在这儿没人发现,为何偏要冒那么大的风险把尸体移到别处去呢?”

“这个我可说不好。”

“我们等拿到搜索队的调查结果再说吧。”

两三个小时候后,终于等到了搜索队的结果,仍是一无所得。搜查队除了车里的可疑血迹之外未曾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究竟克鲁德是死是活,没有人知晓。

等一切调查完成,警察让我离去时,已经是凌晨1点半了,他们要我次日去一下司法处。回到家后,我本打算给克鲁德夫人挂个电话,看了一下手表已经深夜2点多了,出于礼貌我觉得不应该这么晚惊动她。于是我倒了杯牛奶,斜倚在**,回想了一下事件发生的过程。本世纪最大的怪谈被我撞见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呢?为什么呢?……唉,我太累了,连刑警都没有搞明白的问题我实在有点力不从心。那个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直到接近早上才昏昏睡去,正睡得香,被一阵电话铃声催醒了。此时时钟已指向了6点55分。

原来是克鲁德夫人的电话。她追问我昨夜跟踪的结果,还训斥我怎么没有及时同她联系。于是我把情况从头到尾仔细地跟她叙述了一番。

“我根本不相信,不可能有这种事。”她说,

“夫人,信不信由你。不过,我可以保证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

“你怎么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呢?”她说, “等着瞧吧。”

我虽然又累又恼火,但还是硬着头皮问答了她: “夫人,我已按照你的要求去做了,也就是说我的责任尽到了,至于跟踪时发生的事情,我个人是无力扭转的,它并不以我个人的意志为转移,您明白吗,夫人?”

“那好,如果因为我丈夫失踪了,我找不回被窃取的钱款,那我就认定窃贼是他。”

“咚”的一声,电话无情地挂上了。

由于太困了,我连想都懒得想就又躺了下来,没多久,又做起了噩梦。

急促的电话铃再一次把我从梦中惊醒。我看了一下表:8点20分。

我拿起电话听筒。

“我把你吵醒了吧?”电话那边是克莱因熟悉的声音。

“你想到什么了?”我问道。

“不,想听听最新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

“今天早上你一直都在跟踪的克鲁德终于找到了。”

这个消息像一枚重磅炸弹立刻驱散了我的睡意。

“他在哪呢?”我问, “他一切都正常吗?”

“很抱歉,是有人在金门公园找到他的,”克莱因说道, “不过,发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具尸体了,他的胸部被戳了一刀,很可能使用的是屠刀,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是昨天夜里。”

上午10点整,我按照昨天的约定去了司法处。

在一间宽敞的办公室里我见到了克莱因。

“说说看,你掌握了多少克鲁德的情况?”我问。

“清晨7点25分左右,一位慢跑者在金门公园发现了克鲁德的尸体,尸体仰面躺在灌木丛里面,很可能被一种屠宰用的刀子戳伤了胸部。验尸官说,依照伤口情况来看,受害者当时顷刻毙命。”

“还有另外的情况吗?”我问道。

“除了在手上和面部有些轻微的擦伤,其他部位并没有发现伤痕。”克莱因补充说。

“擦伤?看着是哪种擦伤?”

“一般性的擦伤。打个比方,如果你在灌木丛或树林中爬行,或是在此种地面被人拖拉,经常会造成这种伤痕。”

克莱因接着说: “发现他的时候他衣服很脏,有好几处都已经撕破了,他身上携带的物品一样都不少,钱包中有八十三美元和一叠信用卡,可以排除抢劫的可能。”

“在现场能找到犯罪者的一些证据吗?”我问。

“没有。我们分析,金门公园很可能不是第一现场,他肯定死于别处,有一点值得注意,汽车前座上血迹的血型与尸体完全相同,都是AB型。”

我们面面相觑。

“真是见鬼!克莱因,我觉得这些一点都不符合情理。杀人犯是怎么把克鲁德的尸体移走,并丢弃在金门公园的灌木丛中呢?在整个事件后面,其罪恶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一路上我都在严密地监视着他,克鲁德到底是何时离开汽车的呢?”我说。

“好好想想当时你还有没有看到其他的情况?是否忽略了哪些细节?”

我张着嘴,想要说话却没说出口,过了四五秒钟我说道: “你说什么来着?我究竟见到了什么?究竟忽视了什么?”

克莱因掏出一个烟斗,深深地吸了几口,一边吐着烟雾一边说: “现在我们完全被搞糊涂了,需要静下来认真思考一下了。”

我没有听进去他的话,独自思忖着:克鲁德太太宣称,她丈夫在外边有别的女人,还窃走了十万美元的巨款。她在本星期早些时候就已经和他摊牌了,并指责了他,而他根本不承认这一切。那么,所有的一切联系起来,事情的真相也就水落石出了。令克鲁德太太大惑不解的就是那些钱款,她觉得,克鲁德已经将大部分钱款给了那个女人,那个不为人知的情妇。

我猜测着,在我脑子里已经大概有了一个脉络,我肯定就如我所想的,事件的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你在听我讲话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克莱因大声地对我说。

我点燃了一支香烟,来回踱着步子,告诉他说: “我已经理清了事件的头绪。”

“你是说你知道答案了?”

“也许,”我很谨慎地说, “你有没有亲眼看见克鲁德的尸体?他有没有其他出血的地方?”

“对,我见到了。”他说, “尸体上除了一处戳刺的伤口和一些擦伤外,对了,一个手指上缠了急救绷带……喂,等等,就是这个。”

“那当然!”我兴奋地说。

“昨天晚上你检查克鲁德的汽车时,档位是否留在紧急刹车上?”

“没有。”

“变速器呢?汽车的变速杆有没有拉到空档?”

“是在空档。”

“那我就明白啦,看来我推测的应该没错。”

克莱因一脸茫然地望着我: “你是说你已经知道克鲁德的尸体是如何消失的了?”

“是的,但汽车中消失的尸体并不是他的。克鲁德的尸体从来没在汽车之中,”我说道,“他被杀害的地点不在车里,大家看到的前座上的血迹是他为了玩失踪故意弄上去的,你看到他的一只手上缠着绷带,那是他用某种锐利的物品割破自己的手指弄的。”

“他把自己的血迹留在车上,是为了造成失踪的假象?”克莱因问。

“是的,我可没胡编乱造。如果克鲁德夫人对她丈夫私吞钱财的指责属实,为了躲避因私吞钱财而有可能受到的刑事指控,他自编自导了一场失踪的好戏,只可惜把自己玩进去了。从一开始他就尽可能积聚大批资金,目的是有朝一日被他妻子觉察到时,就带着那笔巨款和情妇远走高飞。于是,他在昨天夜里耍了一个花招——他上演了一幕在极其神秘的情景下突然失踪的假象。他把车子遗弃在一个孤僻荒凉的地点,并在车子的前座上洒了些自己的血迹,让人看来就像是他遭到了谋杀。这个鬼把戏在昨夜就开始实施了,当他停留在北海湾的杂货铺前面时,他购买了急救绷带和保安刀片。可在他驶往特温峰以前,他发现了我,于是就改变了部署,来了个将计就计。这一过程粗看起来的确离奇至极。”

克莱因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说: “你刚才说的一切听起来都很合理,但有一件关键的事情我想要搞清楚——他是如何在你严密的监控下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呢?”克莱因说。

“你接着听我讲吧。克鲁德在离开了杜威酒店之后,就开车向特温峰迸发。此时,弄破了自己的一只手指,将流出的血滴到汽车前座上,然后把手指上的伤口包扎好。这还只是他诡计的第一步。看看他第二步都做了些什么,我说过在他的车子开到悬崖的护栏之前,曾穿过一排浓密的柏树丛。这一段浓密的柏树丛,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遮住监视者的视线。克鲁德把汽车开进柏树丛后,就刹了车。我曾经看到他车后的刹车灯似乎亮了几下,接着他又关闭了车头灯。现在回想起来,他处在前有悬崖挡道,后有人追踪的情况下,竟然停了一下车,并关闭了车头灯,这岂不过于古怪?但是这一切都是在他的操纵下进行的,他尽管刹了一下车,但没有彻底刹住,也就是说,当时汽车并未完全停下来。就在此时,他把汽车的变速杆拉到了空档,使汽车熄火,并打开了驾驶座旁的车门,迅速地溜出了汽车,关上并把车门锁上。然后快跑几步,冲进了树丛之中。与此同时,那辆道奇·莫纳古汽车依然在慢慢地、平稳地向前滑行,并在接近悬崖的护栏之处停了下来。”

“但是我曾经听你说过,在克鲁德那辆汽车接近悬崖的护栏处停下以后,你还见到车里有擦划火柴的光亮,按你刚才所说的,当时车里应该一个人都没有了,却还有火柴的光亮,这又该作何解释呢?”克莱因说。

“从表面看,所有人都会觉得汽车里面确实坐着人,而且这个人还在燃火抽烟,”我说,“当时我就是被这种假象迷惑了,其实当时车里的真实情况却是这样的:克鲁德在由东向西行进的过程中,停下来点燃过一支烟。随后他耍了一个把戏,在他溜出车子之前他把那支燃烧着的香烟的烟蒂放在烟灰缸上,与此同时在烟蒂旁放了根未曾擦划过的火柴。随着烟蒂一直燃烧到尾端,灼热的烟灰引燃了火柴。”

克莱茵很好奇地说: “你的推断完全可以令人信服。那这桩谋杀案到底是谁干的呢?凶手会不会是他妻子呢?”

“不,跟她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杀人犯就是他的神秘女友。为什么我会知道他女朋友就是杀人凶手呢?昨天夜里,我开着车跟踪在克鲁德后面,转悠了不少地方,诸如杂货铺、报摊、饭店,等等。他买了点卷烟之类的杂物并在杜威小酒店喝了几盅酒,他去那些地方情理上是讲得通的。可是,他后来竟去了一家小型图书馆!问题就出在这里,当一个人谋划好一个离奇失踪事件之后,他还有心思到图书馆去吗?所以说,他只是借着还书到图书馆去和某个人接洽,并商量好待他从车子里溜掉之后在哪接他。克鲁德夜间从自己的汽车中溜出来以后,在某个约定之处被他的女朋友用车接走了。他们很可能因为金钱或者诸如这方面的问题争吵了起来。然后,克鲁德被他的女朋友杀害了。反正,你最终会知道此事的究竟的。”

“是个图书管理员,好的,谢谢你大胆的推测。”

“去吧,你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她。”

第二天早晨,克莱因非常得意地和我说起了破案的情况,克鲁德的女朋友是那家图书馆的管理员,年轻漂亮,她的名字叫可琳娜·菲尔兹。也许是被吓坏了,警方还没有进行深入讯问,她就招供了。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当晚克鲁德被可琳娜·菲尔兹用车接走了以后,两人因为去向问题发生了争执,返回寓所后,他们的争吵不断升温,克鲁德气急败坏之下狠命扇了她几个耳光。伤心绝望的可琳娜操起一把水果刀向他戳了过去,正好刺中他的心脏,他倒地而死。可琳娜惊慌失措地把克鲁德的尸体拖进自己的汽车,运往金门公园,丢弃在灌木丛中。警方在可琳娜·菲尔兹的寓所里发现了克鲁德侵吞的九万八千美元现金。

这件离奇的案子终于告一段落,我和克莱因相视一笑,相拥着朝警署旁的酒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