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特的角度

敏感的人通常都是直线思维,是非对错,泾渭分明,这种人遇到任何烦心事,第一反应都和大部分人一样——双眉紧蹙,忧心忡忡。可人的天性就是趋利避害的,普通人很难长时间滞留在一种不开心的情绪里,他们基本都懂得如何去排遣心中的忧愁和烦恼。而敏感的人却不一样,当大多数人都从第一反应中走出来时,他们还在原地踏步,冥思苦想,忧愁满面。

很难想象,一个既不知晓如何排遣烦恼,又不懂换个角度看问题的人,要怎么轻轻松松、开开心心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女作家绿妖就曾是这么一个敏感的女子,在一次采访中,朋友柏邦妮问她小时候是不是也像现在那么安静。她则回答说自己小时候性格非常活泼,但由于父母的性格都非常暴躁,她的童年过得并不开心,长大后不管做什么事儿,和什么人打交道,她总感觉如履薄冰,无法对人生出全然的信任,在他人的眼里,她给人的感觉不仅素净,还十分静默。

每逢春节,绿妖的家里总会爆发大战争,有的人在狂叫,有的人在痛哭,还有的人在酗酒,更有人光脚踩在碎玻璃渣上,每个人都觉得别人对不起自己,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委屈,是最大的受害者。绿妖也不例外。她一度躺在童年阴影里,将自己性格中的缺陷以及生活工作上的不如意都推给家人,她心想,这一切都是父母的错,是父母毁掉了自己的生活。

这种认知虽然让她免于责难自己,但却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快乐和释然,同时也没有给她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任何帮助。直到有一天,她在心理学家那儿了解到,许多“受害者”都是勤于抱怨而疏于改变,因为成为“受害者”是最容易获得道德正确感的途径。“受害者”通常都处于道德的制高点,也就是说,如果有人伤害了我,那他就要对我所遭受的一切痛苦负责。

绿妖明白了这一点后,逐渐从“受害者”的身份走出来,重新换一个角度来审视自己的童年。以前,她只知一味地怨恨父亲的粗暴,现在,她慢慢能够理解父亲,父亲同样出生在一个非常糟糕的原生家庭,在他的小时候,挨父母的揍是家常便饭,那个年代连饭都吃不饱才是最大的痛苦。一个在幼时从未被好好对待过的父亲,长大后在子女的教育问题上,根本不知道还有更好的方式。

至此,绿妖看待父母的眼光不再那么杀气腾腾,相反,她对父母还多了一层发自内心的怜悯和怜爱。随着年岁渐长,她也变得越来越柔和,在她的新书《沉默也会唱歌》中,人们惊喜地发现,绿妖心中的伤痕在慢慢痊愈。

角度不一样,看到的风景也不一样。一个人从冰箱拿出半杯水,敏感的人会哀叹,只剩下半杯水了,而豁达的人则说,嗯,运气不错,还有半杯水。两者的人生境况别无二致,可两者的心情却有着霄壤之别,究竟哪一种日子更好过,相信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杆秤。

绿妖无疑是幸运的。自从她站在不同的角度打量自己的过往后,她的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至少此时此刻她的心中少了许多埋怨和仇恨。我们知道,当一个人的内心有阳光渗透进来时,那快乐和幸福就在不远处了。

哲人曾说,苦难是上帝化了妆的幸福。此话深以为然,因为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真正的得到和失去,所谓的失去,在某种程度上其实也是一种得到。绿妖失去了快乐安逸的童年,最后又得到了在大城市淬炼自己的机会,她的文字之所以那么能打动人心,不正是过往的伤痛变相赋予她的灵感和素材吗?

在狂风暴雨中穿行,刚开始或许会受一点皮肉之苦,可一旦挺了过去,我们将变得更加强大,日后即便遇到再大的挫折和磨难,我们也能屹立不倒。因此,从这个角度看,我们非但没有失去什么,反而得到了更多,我们非但没有经历什么烦心事儿,反而练就了一身解决麻烦事儿的超强本领。

有的人很容易被困难“一叶障目”,终究还是内心的敏感在作崇,想问题和做事情都不够灵活,遇到一丁点儿不如意之事,就要停下来唉声叹气,叫苦不迭,到头来,不仅赔了时间和精力,连好心情也被抹杀得连一点渣都不剩。

事实上,这种做法对解决问题一点儿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有,问题始终停留在那儿,我们向它浇灌再多的焦虑和烦恼,也无法让它凭空消失。更可怖的是,我们每耽搁一秒,它还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在佛看来,焦虑是一个思想的陷阱,它是敏感之人内心的无明、妄想、烦恼合力打造的。不了解事情的真实面貌是无明,对某种结果的担忧是妄想,对他人的抵触和成见是烦恼。而这一切,都源于我们不愿意换个角度看问题,不愿意尝试着和他人交流一下我们所焦虑的事情,我们只是固执地站在自我僵硬的认知里,朝着眼前看不到尽头的悬崖谷底,发出那一声绝望的喊叫。

跳出自我设置的牢笼吧,上帝虽为我们关掉了一扇门,但只要我们愿意换个角度看问题,就会发现拐角处上帝又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窗,而窗外的风景丝毫不逊于以前,有时候甚至更美更动人。